第4章 ☆、章
實際上我真的很同情那個叫白執的孩子,不僅因為他有着跟大多數人不一樣的童年,還是因為他比大多數人都堅強的多,所以我想憑着自己的一己之力改變他,讓他過上正常的生活,但那個孩子顯然不是這麽想的,他對于自己目前的生活表現的很滿意,很知足。看着他那快樂的樣子,我有些懷疑我做的是不是正确的。
之到那次玫瑰事件我才意識到,如果他自己不變的強大,無論什麽時候,他都有可能再次遭遇這樣的事,要知道我只能陪他一年,剩下的路還要他自己走。
其實是我自作主張,想要他的父親跟他更親近一點,就拜托管家說二少爺鋼琴練習的很認真,我費了好大的勁,老爺終于決定去了,但卻把那支他心心念念好久了的玫瑰付之一炬,只讓他更加傷心。
這一切應該說都是拜我所賜,但我卻還是有些慶幸,老爺對這個孩子還是有些期望的,這就夠了,這一點點的能量足夠他活的很好。
那次演奏也還是我的傑作,我原本想在家裏他應該更放得開些,沒想到,他還是一如既往的緊張,我這才知道他除了自己的房間和別墅外的玫瑰園,基本上哪裏都沒去過。這是他生活了十幾年的家啊,比我這樣一個外人都還不了解,我對他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怨氣,但更多的确是冷徹心扉的傷感。
我真的無法想象他經歷過什麽,那種被至親都抛棄的絕望心情。
他的演奏的确很精彩,雖然我才教了他幾個月(以前他的母親教他),但我卻被他的才華所折服,不屬于任何人的有生命的音樂緩緩的在他的手下流淌,他的音樂總能使人平靜下來。我知道這是他與生俱來的財富,完全屬于他的財富。
那晚他的演出應該說是很精彩,也很成功,但我也付出了一定的代價,我向他袒露了一直以來我想說的話。但那在合同當中本應屬于保密的內容。
他過了好久才緩過神來,我看出了他眼中的不滿,像是為我騙他而傷心,我真的想告訴他,并不是因為你懦弱,而是我和所有愛你的親人都不希望你會受傷。
他最後總算原諒了我,也開始如我所願的願意嘗試接觸更多的人,但我們像是約好的似得,一直都守護着那個秘密,誰也不說,誰也不問。我依然每天頭頂着假發,小心翼翼的在他身邊,他也像不知道似的,跟原本一樣,叫着我現在的名字——秋。
從那以後,他又陸續的演奏過幾次,反響都不錯,老爺也開始關心起他來,這令我很開心,我知道我的努力總算沒有白費。
轉眼間,一年就要到了,按照約定好了的,我開始跟老爺洽談出國的事。老爺對我一年的勞動成果很滿意,他的臉上也開始帶出若有若無的笑意。我們交接的很順利,約定下一年我就可以按照約定出國深造了,我也感到很欣慰。
執像是沒有提前得到消息,我也沒有刻意的跟他道別,道別只會徒增傷感,我只想要他以後的日子都開開心心的,有愛他的人,也有他愛的人。
最後的日子很平靜,我也不自覺的期盼起出國後的生活,甚至想到我再維多利亞的大廳裏彈奏鋼琴,我有時都會笑出聲。
過年時,我接到了執的祝福電話,我感到很驚異,因為他從未做過這種事,我只是為他開心。可喜可賀,他終于又走出了另一種人生中的第一步。
我最後一次離開那棟歷史有些悠久的別墅時,第一次感到有些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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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了,不過我們或許永遠也不會再見了吧!”
我就這樣的登上了飛機。在我忙着辦理各種入學手續和好好學習外語時,就這樣再次接到了老爺的電話。
“仕謙”老爺的口氣有些慨謂,我拿着手機,一字不落的聽着
“你能回來嗎?”老爺是這樣說的。
我的頭腦有些發脹,“執,現在很不好”
他嘆了一口氣,“不肯好好吃飯,也不肯練琴了”他哀傷的說道。
“不過你要不想回來也沒關系,畢竟你做的已經夠好了,我們不能再要求你什麽”。
他這樣說着,我卻笑了。不想再要求我,那還要給我打什麽電話,明知道我不可能不心軟。
我就這樣一個月還不到,就又飛回了國。我又與白老爺簽了一年的合同,白老爺為了補償我,給我提高了一倍的報酬。這樣高的酬勞,卻令我感到更加惶恐。說不定哪天我就安逸于現在的生活,再也不肯為了未來而努力。
帶着些小小私心的,我又飛了回來,我知道那個孩子前途無量,我也想成為他真正意義上的第一任老師。
當再次看到我時,那孩子還是很吃驚,但他卻絲毫不能很好的掩飾內心的震動與狂喜。直到我來到他的跟前,他才抑制不住的大聲哭了出來。
“這才是個孩子正常的反應,你看你平時都沒有什麽表情的”。
我打趣他道。
他有些傻氣的笑了,斷斷續續的說着話,我也沒聽清他說的什麽,我想應該是對我的“抛棄”有所抱怨之類的。
之後我教了他一些更難的曲子,但他的學習能力,記憶能力,理解能力卻完全的令我吃驚,完全不是他這個年紀的人該有的透徹與高效。甚至于有些時候對于他的問題我越來越感到捉襟見肘,對于我這個曾經的好學生來說,有時都有些吃力。
不教他的時候,我就會自己補補課,來彌補我專業上的不足和對于生活上的領悟。他像只饑渴的小樹,夜以繼日的想從我這裏汲取養分,而我總是盡我所能,直到自己也再無産出。
我有一個相交多年的女朋友,曾經跟我是同班同學,她是我見過的最聰明,最美麗的女孩,她的家境很好,畢業以後就出國了,我們一直電話聯系着。互相訴說着自己遇到的奇聞異事與互相的相思之情。
但我跟她,總是存在着那樣一道不可逾越的溝渠,應該就是人們常說的“經濟基礎”吧,我的生活跟她相比,簡直黯淡無光。
我沒想到她會為了我,從大老遠的歐洲飛回來,她的眼角帶着淚水,似乎在控訴着我的不守信用。
那時我正在給執上課,見到她時,我有些不知所措,因為我還戴着假發,整個狀态讓見慣我平時模樣的她來說,實在有些可笑。
“你這是做什麽”她想要幫我摘掉,我卻制止了她。
她杏仁般的瞳孔慢慢擴張,吃驚的看着我,我知道她在想什麽。
“你到底在做什麽工作?”她的神情有些凄涼。
“只是給一個孩子上課”我平靜的說。
“呵呵,那需要打扮成這個樣子,那個孩子多大了”
“十五歲”
“我還以為,我…”她語氣有些哽咽,“為了錢,連尊嚴都不要了嗎,像你這樣的人找個什麽樣的工作不能掙錢,偏偏…偏偏找一個這種工作”。
“你認為這種工作很丢臉嗎?因為那個孩子小時候留下的心裏陰影,我就要穿成這樣”。
“很丢臉,謙,說實話,你現在這個樣子令我感到很惡心”。
“那個孩子需要我,莉莉”我平靜的說“他是一個很有天賦也很有愛心的孩子,我不能丢下他不管”。
“好,那你丢下我吧”她雙眼無神的說,“我不能接受,謙,我們分手吧!”
她說完就走了。
我咬了一口唾沫,最終也沒有追上去,我知道,當我再次從她所在的城市飛回來的那一刻,我們之間那根隐隐約約存在着的線就已經斷了。
我走進去,依然帶着笑意,“執,我們接着上課吧!”
他盯着我,沒有繼續彈奏。
“老師,你不用再穿女裝的,合同裏已經取消了這條,不是嗎。”
我笑了,“那你不怕?”
“不怕”他堅定的說。
“好吧,以後我就不穿了”。
我們都笑了,他也馬上練習起來,清揚的旋律飄揚在這座有些空蕩的房間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