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三更)

游戲機是蘇純淳在上次數碼城看到的那家店裏買的。

花了她差不多攢了兩三個月的生活費, 她不懂季念喜歡什麽型號的游戲機,就按照老板的推薦買了最新款的。

芭比娃娃是失望,而失望過後, 希望她真正準備的新年禮物會成為驚喜。

驚喜到足以讓他放下心裏的戒備與防禦, 重新去面對這個世界。

實際上, 從季念生病以來, 蘇純淳都不知道用什麽樣的方式和他相處。

可是她清楚, 自己不能把他當做一個病人去看待。越明顯的區別對待,越會讓人覺得不舒服, 所以她在季念面前仍是保持着以往的模樣。

愛整他, 也愛和他互怼。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蘇純淳最近發現, 自己好像對季念有了不一樣的情感。

夢境中, 總是出現他的影子。

他俯身彎腰下來, 輕揩掉自己眼角的淚水;在冷冽的寒風中, 将圍巾一圈繞到她的脖頸上;還有跨年夜那晚, 他說,那我讓着你點……

好奇怪,她怎麽會夢到這些呢?

也許是她太想季念回來了, 又也許是她太想季念能夠好起來?

期末考的成績, 是在放寒假的一個星期後, 通過線上的方式公布的。

凝視着手機屏幕裏, 可憐兮兮的物理成績, 蘇純淳不由哀嘆了一聲。

盡管她已經在認真備考了, 可物理單科還是倒退到了年級後一百名,是歷史以來考得最差勁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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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頭喪氣地坐在書桌前,她感覺胸腔被愁緒填的滿滿的, 很難喘過氣來。

失望就像厚重的烏雲鋪滿她的整道天空,沒有認真複習過考差,她可以接受,可努力還是這樣一幅敗落的景象,那……

她好像能體會到季念那種一直只能考第二名的心情。

自己對成績不是不在乎,只是不會将成績高低所帶來了影響,喜形于色。

不知如何去描述這樣的情緒,有不甘退步,有灰心喪氣,也有痛恨自己……

好像她也是可以考好的,可現實卻證明她就是考差了。

寒假裏,她報名了個物理補習班,每周一三五去上,其餘時間窩在家裏寫着成堆成堆的寒假作業。

有時候還會抽空去看看季念。

慢慢的,他看起來已經好很多了,臉色不再那麽憔悴,笑容也不勉強,人也微微胖了些,只不過還是一如既往的高瘦。

今年的冬天是這些年來最冷一年,不過還好春天來得很快,新芽含苞欲放點綴在光禿禿的枝頭,是綠意盎然的前兆。

那麽,他快回來了嗎?

春節過去了,新學年就很快開始了。

許是假期裏夥食太好的緣故,不少同學都吃胖了回來,蘇純淳卻還保持着原來的模樣,她長得不高,一米六出頭的個子,體重只有四十公斤左右。

今年春節父親留在國外并沒有回來,她在家中與江凝度過了一個不太熱鬧的假期。

因為冷冷清清,才數着日子回學校。

身旁的位子還是空着,仿佛在等待那個人回來。

新一學年,蘇純淳比以往學得更用心了,似乎憋着股勁,在努力往前沖。

她想讓季念看到,他在變好,而她也在。

只是天不遂人願,開學一個月後與全市的聯考中,她又灰頭土臉地戰敗了。

物理成績比學期末進步了一些,可還是全班倒數,再加上考語文的時候,狀态不太好,總分也退步了。

也許這才是她的常态,之前考得不錯的那幾次只是昙花一現。

放學回家的路上,她愁眉哭臉靠着車窗,整個人顯得很沒精神,眼下還殘留着因為前幾晚熬夜留下的黑眼圈,活生生一只憔悴的熊貓。

腦袋裏像是有瞌睡蟲,一個不小心就睡着了、

醒來時,才發覺已然坐過了站,在下一個站頭,她就趕緊下了車、

這時她的意識還有些不清不楚,睜着朦胧迷離的雙眼在判斷下站點是何處。

呆滞了幾秒,才發現這就是季念所住的醫院。

拍着胸脯松口氣,幸好沒有坐到一些荒郊野外的地區去,要不然連怎麽回家也不知道。

站在路邊緩了好一陣,她直勾勾地凝視着醫院大樓。其實這時候,她很想去找季念,可一想到可能會把負面情緒帶給他,還是轉身緩緩挪開了腳步。

可才動了一步,熟悉而低啞的聲音從耳後傳來:“蘇春蟲。”

回首,就見少年英隽地站立在料峭春風中,如山間長竹般挺立着,雙眸深邃含着幾分意味不明的情緒,鼻梁高挺,不薄不厚的唇瓣微微揚起,帶着耐人尋味的意味。

是标準的美男長相。

他穿着件休閑的沖鋒衣,拉鏈拉到頂,遮住了細長的脖子,卻将整個人的身材比例拉得很好。

盯着他看了一兩秒,蘇純淳疑惑:“你怎麽在這?”

邁了兩步,季念在她面前站定:“散步,順便——”

唇角勾起,微頓,尾音拖長:“捉蟲。“

“……”

“那你繼續吧。”她幹巴巴地說着,提不起什麽興趣,轉而道:“再見,我現在要回家了。”

春日裏和煦的陽光襯得人眉眼很深,他下颌微擡,問:“那你來這……”

不能說自己是因為在公交車上睡着了,誤打誤撞就下錯了站。

如若不然他肯定又會拿這點來調侃她,“春蟲”直接變“睡蟲”。

“我也來這散步的。”蘇純淳借用了他的由頭,說話時因為心虛,語速有些快。

怕他不信,又擺手,堪堪解釋:“主要是醫院門口的空氣就是比其他地方的要新鮮,所以我才來散步的。”

捕捉到她極不自然的垂眸,季念明了她沒說實話。一字一頓:“新鮮?”

蘇純淳搗蒜似地點頭,以證明她沒有說半句假話。

季念黑黢黢的眼眸杵在她身上,說話的時候語調微微上挑,“別人還以為你家多窮,連空氣都要蹭。”

“……”蹭?

“又沒蹭你家的,你擔心什麽?”蘇純淳悶悶不樂地反駁着。

蓋在他額間的碎發長了些,稍微蓋住了俊眉,卻仍能清晰地看到他舒展的眉眼:“那你多蹭點好了,我的那份也讓給你。”

停頓了少許,他眯着桃花眼,下颌微收,慢慢悠悠:“不過我的那份你應該也蹭不到,畢竟——”

垂眸俯視着她,以一種極度傲慢的語氣:“你海拔不夠。”

“……”

這麽被他一嘲諷原本就沮喪的心情就像被點了一團火,熊熊燃燒起來。

蘇純淳控制着沒有破口大罵,只是不動聲色盯着季念,想用瞳孔那種冷硬強勢的目光震懾住他,同時抱胸不屑,學着他的口吻:“你再說一遍試試?”

其實她眼底那份黯淡早就輕而易舉地暴露在季念的視野之下了,他好像一早就察覺她今天情緒不太對勁。

個子比她高許多,季念微微俯身下去,就與她對視上,斂去眼神中散漫的部分,溫溫柔柔地注視着,像帶了細碎的光芒:“那我來蹭你的好了。”

蘇純淳的眼睛忽而睜得很大,四散而來的光線将她淺棕色的瞳眸照得很亮,像是一汪不摻任何雜質的深潭,清澈純粹。

四目相對。

她只覺得一股熱流從心間湧向四肢百骸,莫名不太自然。

很怪異。

感覺神經像被人拎着,不太對頭。

季念說的話也左耳進,右耳出,早就飛到了九霄雲外。

一時間,下意識地就咽了口唾沫,大腦感覺一片空白,渾身都散發着熱氣。

見她怔住,季念又悶哼着從喉間發出了一聲:“嗯?”

低低的嗓音,像是有意無意地在拖長,落在耳際像是在給人吹暖風,

這一聲,把她的思緒飄遠拉了回來。

少年湊在眼前的時候,五官被放得很大,精致得幾乎挑不出什麽瑕疵來,皮膚白皙順滑,能看出來他最近狀态不錯。

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的問題,蘇純淳微微思索了一陣,擡手就扣住了他的下巴,緊緊地在手裏捏了捏。觸感光滑而又細膩。

“我差點以為你在醫院的整容科動了下巴。”蘇純淳左右擺頭,臉往前湊去,細細觀察着他的下巴:“不過據我考證之後,我現在可以确定你裏面沒裝假體。”

“……”

她的大拇指和食指仍在貼在上邊,季念壓下眉眼,冷冷的:“摸夠了嗎?”

她狡黠地笑着,對上他清隽的眼:“如果我說沒有,你會繼續讓我摸嗎?”

唇瓣一張一合,蘇純淳能明顯感覺到下巴處被帶起的上下移動,季念反問:“你覺得呢?”

蘇純淳直言不諱:“我覺得會,”

“……”

季念皺眉,完全沒了和她講話的欲望。

而下一秒,微涼的手指卻剝離了下颚處的皮膚,耳邊回蕩着蘇純淳理所當然的口吻:“你又沒假體,幹嘛怕被別人摸?”

“……”

季念俯下的上半身直了起來,斂目低眉時,不經意地就又想起剛才瞳眸中那某暗色,有難以掩飾的煩悶從心間冒了出來。

鮮少露出這樣表情的她,現在的心情大概不太好。

裝出了一副大大咧咧的樣子罷了。

已經是晚飯的時間點,天空被殷紅色的夕陽填滿,上頭浮動着朵朵白雲,湛藍色的底色被覆蓋,只剩下大片的紅。

初春的時候,白日稍稍長了些,現在這個時候,日光還是很足,籠罩得整座城市明亮如晝。

半晌後,季念才開口喊了她一聲,“蘇春蟲,吃飯了嗎?”

她怏怏地搖頭,消極情緒剛沒下去,又湧上來,喉嚨也癢得陣陣咳嗽:“我不餓,不想吃。”

最主要的原因是:沒胃口。

一想到慘淡的聯考成績,就根本咽不下去飯。

目光落在她的臉頰上,腮邊的軟肉好像少了,顯得她有些清瘦。眼底的黑眼圈重得像煤炭,一看就是熬了好幾個晚上。

他掂量了幾秒:“不想吃,那就喝點?”

“……”

反射弧直接帶出了後面的字眼:喝點……酒?

剎那間,喝醉酒的回憶鋪天蓋地朝她湧過來,蘇純淳趕忙搖頭,像只受了驚吓的小白兔,決絕拒絕:“我正經人家的孩子,不陪酒的。”

“……”

眉眼壓了下,季念輕而易舉地挎上了她的肩膀,手肘将脖子緊緊扣住,往前面的方向帶,糾正她腦袋裏亂七八糟的思想:“不喝酒。”

隐隐有不詳的預感,蘇純淳艱難地別過臉去,凝視着季念的側臉:“那喝……喝什麽?”

喉嚨被壓住,慌亂中舌頭打結,含含糊糊的,她說話的聲音讓人聽不大清楚,可顯然季念還是能知曉她在說什麽,抽出空去乜了她一眼,吐出兩個字:“喝藥。”

作者有話要說:  三更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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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久久會繼續努力寫的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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