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這句話算是在哄他了吧……

纖細手指在他掌心穿梭, 膽怯卻又毫無規矩地在其中亂動,試圖以此,來緩和兩人之間緊張的氛圍。

或許“分手”這兩個字, 是真的不能提。

就像是犯了季念的大忌, 她都如此明顯地示弱了, 可他還是那副愛答不理的樣子。

看不到他有任何的反應, 蘇純淳低頭認輸, 可又忍不住去噎他:“我都說我有健忘症了,你就不知道讓着我一點嗎, 你知不知道自己現在就像個小怨婦啊。”

說完, 察覺語氣可能太重,垂在身側的另一只手又擡起, 攀上他勻稱的小臂肌肉, 像是在撒嬌:“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全都是我的錯, 要是我以後再和你說這些……就罰我……變胖二十斤了……”

長睫輕顫, 視線若有似無地掃過她,季念只字未言。

卻又像是在無聲中,朝着人憤怒吼叫。

這種陰森森的目光, 總讓人後背發涼。

膽怯地躲閃着他的目光, 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沮喪垂眸, 嗟嘆一聲。

沉寂在蔓延, 冷戰在維持。

也不知過了多久, 她不經意地擡眸,目光就準确無誤地撞在了他身上。

此時季念已然偏過腦袋,視線也落在別處, 像是在眺望遠方。

燦陽下,少年的短發黑亮垂直,細長黑眸的蘊藏着意味不明的情緒,棱角分明的側臉冷冷清清的,幾分冷傲,幾分不羁。

英挺劍眉蹙起,唇角同時輕抿着,随之露出清晰流暢的下颌曲線來。

要不是他擁有這般英姿,蘇純淳很可能沖動起來,就拿着把刀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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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頭的天平在緩緩失衡,指針過了某個角度過後,便完全傾倒向了某一頭。

倏然間,她怎麽覺得,被季念暗戀的人是真的慘呢?

被糊弄着去追人兩次也就算了,就連生氣發脾氣,也還要人像哄小孩似的盡全力去哄他。

為了照顧他又臭又硬的脾氣,每每還都是自個先認慫服輸。

若是再這麽下去,就算引發問題的始作俑者是她,蘇純淳也不想再繼續這麽沒臉沒皮地去哄人了。

甚至還不惜拿出了變胖二十斤作為代價!

可反觀季念呢?

無關痛癢的欠揍模樣。

仰視着眼前身形颀長的少年,郁悶煩躁的情緒就跟團棉花似的堵在胸口,怎麽也撥弄不開。

與缱绻在心頭那些破事混雜在一塊,她就跟被火點着了似的,滿腹的委屈一骨碌湧了出來。

她一個人在為兩人即将分別兩地的事情而難過苦惱,可季念卻僅僅就是為了“分手”這兩個字在和她生悶氣?

完全不在一個頻道……

眼角隐約有微熱,也不知道怎麽就又沒有控制住情緒,鼻尖酸脹,似乎在下一秒,含在眼眶中的淚珠就要滾落出來。

不願讓季念察覺到她情緒的變化,小腦袋早已悻悻垂落下來,披散的長發跟着移位,幾乎能将面部表情遮蓋住,像是成了她的遮蔽傘。

不打算再杵在原地,于是頭也沒擡就挪開了腳步。

若擱在平時她肯定還是會耐着性子,輕言輕語地去哄他。

可現下,只要一想到不久之後,就要要與人分隔兩地了,心情就不自覺淩亂糟糕起來。

煩躁。

全是煩躁。

也沒去注意季念有沒有跟上來,蘇純淳氣呼呼地就朝着坐在野餐毯上的衆人去了。

大家正興致高漲地在玩大富翁,紙質的地圖上已然被搭建起不可勝數的小房子,小珠子與轉盤外壁碰撞着,發出清脆的叮咚聲響。

幸好野餐毯的面積很大,四四方方的,足夠容納好些人。

她拖了鞋,兀自在某處角落坐下,身後是喧鬧的吵嚷聲,擾得心情更加堵塞。

“純淳,你要不要來一起玩?”任晴岚的聲音從耳後傳來。

她下意識地回頭,反正無聊也是無聊,便點頭答應了,随後手腳并用地快速爬過去。

規則她差不多都清楚,選了個代表自己的棋子,就開始了游戲。

可玩了好一陣過後,蘇純淳才發現這些人把她叫過來的目的,絕非友善。

反倒像是在故意整人,通過壓榨她的錢幣,來獲取快樂。

無論是轉到哪個數字,走到地圖上的哪塊方格,她都得把手上為數不多的錢幣,當做過路費給出去。

不止如此,運氣還差到爆炸。

抽取“機會”與“命運”兩疊卡片時,不是要捐獻錢幣,就是停止前進。

玩得實在無趣,沉溺在被衆人欺壓的痛苦中,她苦不堪言。

剛想挪動身體,退出游戲時,肩膀卻毫無預料地被壓下。

一雙手掌覆蓋着,鼻尖是熟悉的氣息,她下意識地擡眸。

果不其然,便瞧見季念站在身側,俯視着她。

一瞬後,蘇純淳轉回了頭,擡起手臂,将他正搭在肩膀的手嫌棄地丢開。

還覺得不夠,又往邊上的位子挪了點,疏遠冷漠得異常。

見蘇純淳如此,明眼人當然能一眼看出來兩人之間的氣氛不妙。

任晴岚打破僵局,緩和氣氛:“純淳,要不你坐到我旁邊來?你那個位子讓給季念好了。”

有人解圍,她自然也不會拒絕。

連連應下,便趕忙手腳并用地爬起來,恨不得早點與季念拉開距離。

可兩只手還沒脫離地面,季念的腳步就又挪到她面前,人徑直擋住了前行的路。

斥責的話已經到了嘴邊,可卻被他先一步截胡了,氣定神閑:“坐這,我幫你贏。”

“……”

這種游刃有餘的口吻,令她更加不爽了。

她是需要別人幫,才能贏的人嗎?

漠然擡頭,毫不掩飾地遞過去白眼:“又不是變成真的億萬富翁,我才不想贏呢,你趕緊離我遠一點,我看到你就煩。”

不理會她的話,季念稍微俯下身去,用手壓過小腦袋,引導着她又坐回原處。

頭頂是一望無際的天,大片的白雲漂浮游動其中,遮住了少許蔚藍的底色。

午後和煦的暖陽穿過繁密的樹,斜射入衆人之間,在少年的側臉灑落下點點光輝。

他幽幽的目光在蘇純淳身上打着轉,讓原本就焦灼的氛圍,變得更加緊張。

被盯得實在難受,且不見他有任何挪動步子的跡象,蘇純淳又噎了他句:“你自己找個其他的位子坐下好不好,別老是在站在我身邊,都擋住我的財運了。”

字眼如細密的雨點,急促而飛速地打落下來,噼裏啪啦一陣,是在控訴他的罪行。

而話音剛落,她的餘光中便瞥見個藍白罐子。

簡潔大方的樣式,沒有任何浮誇的點綴,借着明亮的光線,隐約能感受到其中被塞滿了東西。

稍微扭過脖子,順着手臂方向往上,又看見季念那張欠揍的臉。

他怎麽還沒完沒了?

一頭霧水地微張小嘴,蘇純淳用眼神在詢問他到底要幹什麽。

也沒來得及顧及別人眼光,她便聽到他若無其事地開口:“既然對做億萬富翁沒興趣,那換個當。”

蘇純淳:“?”

他将手裏的罐子又往她這遞近了點,示意她接過。

大腦意識是拒絕的,可手還是沒控制住伸了過去,

等到接過來之後,她這才發現這麽個小體積的罐子,重得竟然連單手都難以托動。

另只手趕忙上前一齊幫忙,這才将其穩穩地放到了野餐毯上。

“打開看看。”耳後傳來他的低啞嗓音。

很沒骨氣的,蘇純淳又照做了,費了點力氣,才把上頭的蓋子取走。

而後映入眼簾的是滿滿一罐子的銀色硬幣。

怪不得會這麽重。

不單單如此,令她匪夷所思的竟然是,這些硬幣竟然還都是一角的!

季念這是在施舍她?

疑惑皺眉,正想擡眸去詢問,就聽見又有聲音輕飄飄地落下來:“蘇春蟲,當一角富翁的感覺不錯吧。”

“……”

一角……富翁?那她寧願當億萬富翁。

不想去理會他的話,蘇純淳自顧自伸手,想要把蓋子重新合回去。

季念稍微低下點身子,先人一步阻止了她的動作。

唇瓣正好落在耳側,低低地笑了聲,半開玩笑:“蘇春蟲,害怕被別人偷錢?”

“……”

他溫熱的氣息噴薄在脖頸之間:“那這樣好了,以後我去買個密碼鎖。”

刻意停頓,像是想到了什麽,喑啞着聲線:“順便還能跟你說句,存錢罐的密碼——是你的生日。”

“……”

就這麽點錢,有什麽好鎖的?

蘇純淳漠然地瞥他眼,不為所動地轉過腦袋,只留下個烏黑的後腦勺給他。

火氣并沒有被澆滅,她撅着嘴唇,收斂眉眼之中的郁悶,繼續進行游戲。

而與此同時,那個置放在一邊的存錢罐也成為了衆人,拿她逗趣的笑柄。

腦袋像給什麽東西壓着,暗自嗟嘆。

季念這到底是在哄她,還是在氣她啊?

結束幾局大富翁,大家又開始打紙牌游戲。

不知不覺中,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夜幕将至,四周零散地點起些許燈火。

陳芸也已經回到了家,在廚房裏忙活着,等到準備完備過後,才拎着蛋糕擺上了桌,呼喚着來家中做客的同學入座。

餐桌是圓形狀的,半徑很大,所能容納的人也很多。

七個人加上陳芸以及季枳剛剛好能坐下。

大家很随意地坐着,蘇純淳特地坐在了任晴岚和葉潤績的中間,試圖離季念遠一些。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平時她也不是個愛生氣的人,別人要是示個弱,也就不計前嫌了。

可碰上季念,她好像的确變得別扭了。

正想着,就瞧見這人從不遠處走過來,原本正視他的目光,像是看到不該看的,匆匆挪開了眼。

頭頂籠罩着暖黃的燈,室內開足了冷氣,消去了夏日酷暑,鼻間被飯菜飄香的味道所萦繞,一派祥和溫馨的景象。

季念似乎在朝她走來,沉穩的步伐落在地上,距離在徐緩縮減。

控制不住地再擡眼,就正巧碰上他掃過來的目光,褪去哄人時的散漫,冰冷中帶着幾分淩厲,極為明顯的不悅。

他生氣,她同樣也不太開心。

僵硬着臉上的表情,蘇純淳突然間硬氣起來,毫不避諱地去迎上他的目光,跟人怄氣起來。

與周圍和睦融洽的氣氛不同,兩人之間洶湧着劍拔弩張、箭在弦上的暗潮。

他悠然地挪步過來,也不知道葉潤績是哪根筋搭錯了,徑直朝他喊去:“季念,你要不要坐我的位子?”

聞聲看去,像是在思忖什麽,頓了半晌,他才淡淡拒絕:“謝謝,不用了。”

聽見這話,葉潤績偏頭打量了蘇純淳眼,抿唇問:“你和季念吵架了?”

她點頭,忿忿不平地開始細數季念的罪行,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弄得葉潤績都後悔問了這個問題,似頭痛般捏了捏兩側太陽穴,嗟嘆一聲,勸告她:“你自己注意點分寸,畢竟能見到的日子也不多了。”

這話說得沒錯。

就算現在正和季念生着悶氣,可蘇純淳只要是一想到分開,心就像是被人插了一刀進去,陣痛難忍。

等人都到齊了以後,大家才開始動筷。

她麻木地咀嚼着嘴裏的食物,也不知過了多久,整間屋子一暗,幾根插在蛋糕上的燭火悄然點亮,伴随着齊齊唱響的生日歌,季念許下願望,吹滅了蠟燭。

注視着他清隽的臉龐,突然間愧疚感油然而生。

明明思量好生日這天,不能惹他不高興的,可結果呢?

事情還是弄成這副鬼樣子。

她不該管不住嘴去提什麽分手,不該耐不住性子拒絕哄人,更不該在季念給她擡階下的時候,還臭不要臉地去反駁他。

也不知道現在去哄人還來不來的及。

真的是氣糊塗了……

廳內的燈光早已經打開,一些人好飽喝足又轉移了戰地,在客廳處玩起紙牌游戲。

回過神來時,才發飯桌上只剩下她一個人了,剛想挪開座椅,卻被人叫住,是道清脆的女聲:“純淳,你有空嗎,阿姨想找你聊聊天。”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有加更呀~

春蟲就是個有點別扭的小孩呀~不過會好的~不虐不虐,相信我!

感謝訂閱,啵唧啵唧!感謝在2020-08-09 13:13:05~2020-08-10 14:37:1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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