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聽到季念寬慰的話語, 蘇純淳也還是沒有消氣,滿腹的委屈無處發洩,憋了一股子悶氣。
“再談一次戀愛, 我也不和你談。”她瞪圓眼盯着他看, 因為啜泣不由地吸了兩下鼻子, 說話含糊不清, 斷斷續續, “你愛兇我,脾氣又差到不行, 除了長得稍微帥一點, 其他方面都很不行,我真的不想和你在一起了……”
話說得越多, 眼淚就掉得越快, 臉頰兩側倏然間一片潮濕, 季念伸手取過桌邊的餐巾紙, 輕輕替她擦拭着, 語氣緩和得多:“你不和我談戀愛,還想和誰?”
她氣呼呼地搶過季念手裏的紙巾,睫毛輕微顫動, 自顧自擦起來:“我能談的人可多了, 你趕快給我坐到對面的位子上去, 省得讓別人以為你是我男朋友。”
季念輕笑, 俯身緩慢貼近, 滾燙的呼吸混雜在火鍋飄香的味道中, 突然間正色起來:“蘇春蟲,你認真告訴我,是不是又發生什麽事了?”
怎麽感覺他像是什麽都能猜到?
直視着他的目光不自然地挪開, 稍頓後,她支支吾吾:“沒……沒有。”
他輕笑:“沒有,你緊張什麽?”
柔亮燈光下,季念眸眼異常深邃,仿佛透着種神奇的魔力,讓人本能想要将隐藏起來的秘密一吐為快。
剛才吞吐的那句“沒有”似乎早已暴露心緒,這樣粗制濫造的撒謊技術,理所當然瞞不過他。
猶猶豫豫。
她始終無法确定是否要把實話說出來,指尖因為糾結不自覺地摩挲。
半晌,沉默。
這個時間點,火鍋店的生意還不算太紅火,再加上坐的位置又僻靜,兩人間的氣氛維持在冰點。
蘇純淳垂眸下來,黑長的睫毛覆蓋在眼底,落下了大片暗影,眼角處仍殘留着明顯的淚痕,看得他一顆心像是被人揪了好幾下,隐隐作痛。
收起眸中深色,季念擡手揉着她的小腦袋,柔聲撫慰:“不願意說也行,我們先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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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從他的語氣中捕捉到失落的情緒,她一邊取紙巾來醒鼻子,一邊幹巴巴地強調道:“我……沒有……要甩你……”
季念淡淡撇了她眼,沒再繼續揪着這個問題不放,漠然地又重複了遍:“先吃飯。”
快速下好單,等到菜品上齊,鴛鴦鍋內咕嚕咕嚕冒出沸騰的熱泡,兩人便開始動筷。吃着季念給她涮好的牛肉,蘇純淳心裏不是滋味。
這樣壓抑的氣氛,令美味的食物幾乎難以下咽,她倒希望季念能直接沖她發通大火,至少這樣兩人都會好受些。
用餘光靜悄悄地窺測了眼他清瘦的側臉,心裏的內疚感便愈加強烈,甚至還衍生出種背叛人的罪惡感。
這她媽不會是季念折磨人的手段吧……
殺人不見血。
沒滋沒味地咀嚼着,大概是已經填飽肚子,兩人沒吃多久,就結束了用餐。
走出店門,看到他的步子意外地邁得有些快,蘇純淳趕忙緊追幾步,伸手去把他插在褲裏的手拉出來,用五指牢牢貼合上去。
實在受不了冷戰,勾着的手用了點力氣,試圖讓他降低步頻,悶悶不樂道:“你要是再這個樣子,我真的想甩了你了诶。”
季念偏頭看她,波瀾不驚的口吻:“我哪樣?”
語調稍揚,尾音又拖得有些長,說話吊兒郎當的。
言簡意赅的三個字,不加掩飾地暴露出他此刻不耐的心情,讓人聽來産生了種動手打他腦袋的沖動。
欠揍的要命。
可當下對他動手,蘇純淳是萬萬不敢的,畢竟先惹火的人是她。
天色将暗未暗,燈火冉冉點亮整座城市,車水馬龍,人群吵嚷。
被他的話噎到,她頓了半晌,哀怨地嗟嘆:“如果我告訴你,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那你能不能跟我保證,不朝我發脾氣,不和我冷戰,更不能把我罵得狗血淋頭。”
季念劍眉一挑,語氣懶散而怠慢,一字一頓:“保證不了。”
“……”
“那我不跟你講了。”蘇純淳松開他的手,郁悶地把頭別到反方向去,“你就等着吧,我過了今晚就把你甩掉。”
他冷哼,毫不在意:“随便你。”
這三個字引得她神經像被人拉了下,太陽穴突突地跳着,看季念這反應,不會是真的要和她一刀兩斷吧。
有些措手不及,腳步漸慢,被落在後面一些她,倏然間停住了腳步。
隔着夜幕,眼前的身影像是被覆上了層朦胧的紗,半明半暗的光影下,他的心思也隐在其中,始終看不太透。
季念在盡全力給她安全感,可她呢?
在父親面前假意說那些話,改掉手機號碼備注,還不讓他送自己回家……
自責感如洪水般從心頭傾瀉出來,剛才的她有什麽資格在季念面前流淚,有什麽理由對他大發脾氣呢?
她需要安全感,季念同理。
從前蘇純淳一直以為自己是哄人的一方,可直到現在,她才明晰,
哄人的全都是季念。
即使只字未言,卻能讓她心甘情願收起脾氣,這份幾乎溢出來的安全感,是他給予她滿滿當當的心意。
而她,卻好像什麽也沒有給他。
耳畔萦繞着嘈雜紛擾的人流聲、車流聲,從頭頂映射下來的暖黃光線,将季念影影綽綽的身影拉得又瘦又長,夜幕陰沉如濃墨,襯托得他孤冷而寂寥。
蘇純淳舔着幹澀的唇瓣,呼吸緊跟着急促起來,歉意的話語一溜煙吐出:“季念念,對不起。”
兩人的距離相差得不算太遠,盡管她站在後頭,可季念仍是用餘光在注意她。
突然而至的一句道歉,令他眸中閃過詫異,心情複雜難辨。
他轉過身去,一眼便捕捉到川流不息的人群中,那個嬌小的她。
璀璨奪目,比幽深夜空中的每一顆星都要閃亮。
步調是均勻的,又是急促的,他想快那麽幾秒走到她身邊,這樣對她的歉疚感才不足以不受控制地蔓延至四肢百骸。
幾步過去,将人摟緊在懷中:“蘇春蟲,有什麽好道歉的?”
小腦袋從他胸膛中擡起,雙眸在暗處熠熠閃光,緊張兮兮地措辭:“對不起……我不應該不告訴你……我跟我爸說我們倆已經……”
她停頓,膽怯地不敢說出後面字眼:“分手了……”
眸眼随之垂下,擡手也在用盡全力地去抱他,語無倫次繼續道:“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你能不能不要和我再冷戰了……直接把我罵一頓也行啊……”
本以為又會是一場腥風血雨,可季念的反應卻是異常平靜的,仿若無事發生過。
他将她整顆小腦袋包裹進懷抱裏,手指在柔軟發絲間穿梭:“以後再這種事情,要第一時間告訴我。”
“可我怕你會生氣”悶在他胸口上,呼吸不太穩,但還是在費力解釋着,“我爸反對我們在一起,我也是想不出任何辦法來了,我才和他說這個的……”
事實上,在吃火鍋的時候,季念就從葉潤績那套出了這話,這才知道為何蘇純淳會如此反常。
原來是她的父親反對兩人談戀愛,這才選擇假意分手,被迫發展地下戀情。
若單單就此事而言,季念根本就不會發脾氣,但氣就氣在,她根本就沒有要把這件事告訴他的意思,是想一人承擔,還是什麽?
前幾天送蘇純淳回家的時候,還只走到半路,她卻突然冒出來句,今天要去其他阿姨家住,然而轉身跑進的卻是邊上的大商場,最後又胡亂用些借口來糊弄他,着實令人費解。
說實話,和這小鬼頭在一起,挺沒安全感的。
就算是清楚她也喜歡他,可每每遇上這些怪事,他還是不免感到疑惑與失落。
患得患失。
他希望蘇純淳能将所有的事情都告知于他,把他當作能夠真正信任和依賴的人,而不僅只是浮于表面的“男朋友”三個字。
夏日微熱的暖風吹來,剛吃完熱騰騰火鍋,兩人又這樣旁若無人地緊緊擁在一塊,額角鼻下不免有細密的汗珠冒出來,身上黏糊糊的。
尤其是蘇純淳,就像被裹藏進密不透風的厚牆內,整個人大汗淋漓,像是洗了個澡。
可她又不敢推來開季念,只是擡起眸來,可憐巴巴地眨着大眼睛:“季念念,我知道我錯了,你能不能先別懲罰我了?”
季念:“?”
怕又惹惱他,蘇純淳刻意壓低聲音小心翼翼地試探:“你能不能先放開我,我感覺……你衣服全黏在身我上了。”
“……”
季念松開她,看到人汗如雨下,用指尖撚過她飽滿額頭上晶瑩剔透的汗珠,聲線低啞有磁性,半開玩笑地說話:“蘇春蟲,地下情其實也還不錯。”
月光傾灑而下,微燙的風裹挾着溫熱迎面撲來,柔順的長發被吹得淩亂,她雙手繞到後腦勺,用圈在手腕上的皮筋輕而易舉将頭發盤起,聽到這話,表情顯然是愣怔了下。
莫非季念喜歡這種偷偷摸摸的感覺?
蘇純淳舔唇,蹙着眉頭稍有感慨:“可我不想你沒有名分诶。”
季念用食指輕勾她小巧的鼻尖,氣定神閑地扯唇笑:“名分又不能吃,要那幹什麽?”
“……”
他這樣說話就更讓人費解了,不是說男孩子談戀愛時,占有欲都會很強麽,怎麽他就這麽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蘇純淳将眼前人從頭到腳打量個遍,秀眉擰得很深,酸意很重地嘀咕了句:“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他漫不經心挑眉,寂靜的月色在他清冷的面容上灑下清輝,狹長的桃花眼微眯,嘴角的弧度又上揚了些,俯身下去,與她圓而大的杏眼對視上,聲音慵懶又低啞,給人種無以名狀的安全感:“蘇春蟲,你要知道,與你相比,名分什麽的都不重要。”
清淺的呼吸在微熱的空氣中交織,他稍頓,将頭湊得更近了些,黑眸中只倒映着小小的她:“全世界,我只要你就夠了。”
作者有話要說: 後面都會甜甜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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