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天鵝湖09
威廉王子面色有些不好看，他不露痕跡地瞥了安妮一眼，沒有說話。
公爵像是沒聽見一樣，先面無表情地拿起餐巾點了點嘴角，又給黑天鵝擦了擦嘴，這才冷淡地擡起頭。
安妮同霍華德公爵見面次數不多，婚禮上一次，半年前王後殿下生日舞會一次，兩個月前國王陛下壽宴一次。再加上昨天，就是第四次。
然而盡管碰面機會不多，這個男人的存在感卻絲毫不因其低調而減少。
他是王後親哥哥的獨生子，年幼時因故失親後，理所當然地繼承了其父尊貴的頭銜和富饒廣闊的領地。當時王後肚裏懷着長子，在爆棚的母愛和責任感的催促下，将他從領地接來了王宮，自此這位公爵大人便幾乎以第三位王子的身份一直在王宮生活，直到十六歲方才離開。
霍華德公爵每年有一半的時間在為格薩奇王國南征北戰，另一半時間則忙着到處旅行。他身份高貴，卻總是居無定所四處漂泊，威廉王子曾問他為什麽要把自己弄得這麽颠沛流離，公爵随手撸了一把年紀尚小的王子的頭發，意義不明地道：“為了找一個人。”
這個男人總是來去匆匆，沉默寡言，領地上的瑣事和邀請幾乎都是王後派去的管家在幫忙打理，他似乎一直游歷于宮廷貴族圈之外，可每當他發話時，那就是不容置疑、斬釘截鐵的答案，是完全沒有商量餘地的。
他帶着與生俱來的威嚴氣場，臉色終年冰冷得猶如卡迪佩峰上的積雪，除了在面對極個別的人之外，他說話的語氣統一簡短而敷衍。
此時，他更是連只言片語也欠奉，嘴角牽着一絲幾不可見的弧度，徑直站起來抱着黑天鵝走了。
安妮妝容精致的臉上倏地變色。
威廉王子慢慢放下刀叉，對安妮轉過頭，眼神是難得的鋒利，一寸一寸地從她的額頭削下來，像是第一次認識她一樣。
“你什麽時候開始喜歡天鵝了，”他平淡地道：“我怎麽不知道？”
安妮的嘴唇動了動，沒有說話。
“不要去觊觎表兄的東西，安妮親愛的。”威廉聲音裏帶着某些不知名的情緒說，擡手将一縷掉出來的碎發重新攏回安妮耳後，“你這個樣子我不喜歡。”
安妮急促地道：“我沒有！我只是剛好覺得那只天鵝很漂亮……”
“也不喜歡你說謊。”
Advertisement
安妮呼吸一窒，臉色青白交錯。
威廉王子收回手，毫無留戀地起身離開了。
寬敞華麗的餐廳裏凝固着一團死寂，牆角立着的侍從低眉順眼得仿佛一排鮮活的假人。安妮獨自一人正襟危坐在餐桌邊，呆愣地望着滿桌精美的殘羹冷炙。
威廉快步追上了霍華德，看着他像抱一個嬰兒那樣将黑天鵝抱在懷裏，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像被迫生吞了一整個雞蛋。
大概是因為家庭原因，他這個表兄自小就早熟，很少表現出對某種事物的在乎。現在難得喜歡一只天鵝，即使看起來實在有損他以往的形象，威廉還是打算催眠自己假裝看不見。
他努力忽視了黑天鵝，一本正經地道：“下午我們去運動一下？打獵，還是跑跑馬？”
公爵面無表情地對他舉起了那只纏着繃帶的手。
“……”威廉王子嘴角抽了抽，“你在戰場上受的傷比這個重多了，也沒見影響你砍人。”
“不。”公爵目不斜視地說：“我的意思是凱文受傷了，我要陪它。”
威廉王子：“……”
黑天鵝：“……”
威廉王子終于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拽住了表兄的胳膊：“等一下，你給我說清楚，凱文是誰？”
霍華德纡尊降貴地給了他一個眼神，仿佛在看一個智障。
“你不要告訴我凱文是這只天鵝！”威廉王子看起來快氣成河豚了，抖啊抖地指着黑天鵝，差點把手指戳到黑天鵝腦袋上。
霍華德懶得回答，并巧妙地脫離了他的拉扯，繼續大步向卧室走去，很快就将近乎石化的威廉王子甩在了身後。
“這真是……”威廉王子望着他明顯輕快的背影，臉上的表情一言難盡，喃喃地道：“……霍華德瘋了，我一定要告訴母後！”
安昀澤：“霍華德絕對是布萊克，不是我就跟你姓。”
編號963：“……”
“否則你怎麽解釋‘凱文’這個名字？”
“……”編號963掙紮地道：“這也可能是個巧合，畢竟凱文又不是什麽稀奇的名字……”
“別自欺欺人了，”安昀澤涼涼地道：“面對現實吧，三位數。”
編號963：“……”
這個家夥什麽時候這麽牙尖嘴利起來了啊摔！
被命名為“凱文”的黑天鵝于是在接下來的大半天裏享受到了無與倫比的貼身服務——霍華德專門空出一只手來托着黑天鵝，無論走到哪裏都堅持親自抱着它，甚至更變本加厲地在晚餐時你一口我一口地給它喂肉泥。
“黑天鵝是素食，不能吃肉的。”編號963用一種半死不活的語氣說。
安昀澤心安理得地眯着眼睛，享受送到嘴邊的美食，并不理睬。
入夜之後，安妮又一次做了噩夢。當她尖叫着從床上滾下來後，已是東方發白。
她狼狽地一把推開了前來攙扶的人，踉踉跄跄地自己拽着床帏站了起來，念着威廉的名字就要往門口跑去。
貼身侍女拿着封信，剛好就在這時推開了大門，見狀連忙一把攔住她。安妮掙紮不脫，猛地回手就給了侍女一個巴掌，語氣陰狠地道：“給我滾開！”
侍女眼眶泛紅，卻不敢真的松手，連忙低聲下氣地道：“殿下，您冷靜一點，您現在這個樣子去找王子殿下，他一定不會開心的。”
在蘭德爾死後，威廉對王子妃人選就無所謂了，他對對方只有一個要求——做一個合格的王子妃。
她要端莊大方，要雍容華貴。
而不是在太陽還沒升起來的時候就像個瘋子一樣滿宮殿亂跑。
安妮想到這裏，漸漸冷靜了下來，她脫力般跪坐到了地毯上，捂着臉半晌沒有出聲。
侍女臉上的巴掌印已經迅速紅腫了起來，一股針紮似地疼。她強忍着去摸的沖動，将信遞了上去，“殿下，奧傑塔回信了。”
安妮緩緩擡起了頭，麻木地拆開火漆，僅僅掃了一眼，她便又受到了另一個打擊——
蘭妮公主已失蹤三天，王後傷心過度陷入昏迷，休王子正在快馬加鞭趕回王宮的路上，約莫還有兩天的路程。
安妮難以置信地盯着信紙，臉上慘無人色。
“等威廉醒來，去告訴他……”安妮虛弱地道：“我要回奧傑塔一趟……我親自回去。”
她不關心王後怎麽樣了，她也不在乎休在哪裏，她只想知道，蘭妮的失蹤是不是和蘭德爾有關。
蘭德爾已經開始報複了嗎？
威廉王子自然不會讓自己的妻子獨自上路，他很快下令讓人整理了行裝，又向王都傳了封信，随即親自來公爵房間說明了情況。
“……事情就是這樣，我恐怕要陪安妮回去一段時間。”威廉面帶歉意地道。
“嗯，你去吧。正好我也打算這兩天就回去。”霍華德沒什麽表情地說。
威廉王子趕緊道：“在這兒住的不開心嗎？如果母後知道我沒招待好你，一定又要唠叨了。”
霍華德随口道：“沒有的事，我本來也沒打算待太久。卡拉布德又不安分了，我看最近可能要出兵。”
威廉王子對戰事不太靈通，聞言根本沒有絲毫懷疑地相信了霍華德的話。
反正霍華德公爵早已是他們的戰神了，這種事情還是交給專業人士定奪吧。
由于安妮催的急，一行人很快便打好了包袱。黃昏時分，幾輛華麗的馬車便緩緩拉動起來，一路向東行去。
霍華德打算明天再走，因此剛好帶着黑天鵝一起去送了威廉。安昀澤望着馬車的背影分外可惜，他本來還想讓安妮多做幾晚噩夢的，不過既然他們走了，自己今晚就睡個好覺吧。
然而計劃沒趕上變化。
午夜過後，半夢半醒的安昀澤猛地從睡夢中驚醒過來，擡頭一看，一只貓頭鷹正站在窗外的樹枝上，歪着頭目光森冷地瞅着他。
羅特巴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難産的一章~
二更估計要淩晨，大家可以早點休息明早再看喲~
愛你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