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你....你別生氣,我走就是,我并沒有想要從你身上得到什麽,也沒有嫌棄你容貌的意思,我倒是覺得你這樣挺好的。”
說完,墨憐生趕緊從地上站起身,連衣服上的塵土都沒拍,轉身快步沖到門外,踉踉跄跄的一路跑下山。
連幽若雙手環胸斜靠在門上,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還有他剛才一本正經說話的樣子,也是被氣得無奈搖頭,明明怕的要命還要強裝鎮定。
“就是個傻子。”
其實她剛才并沒想吓唬他,只是看他剛才看着她的時候居然臉紅了,搞得她心也慌亂無比,她不喜歡這樣的感覺,就像剛才在竹林他突然的靠近。不管怎麽樣,今日這一吓,他總該不會再來糾纏她了,
這樣想着連幽若心裏一下子舒暢了很多,可是第二天晨起當她打開房門,墨憐生依舊笑臉盈盈的站在門外,且連着四五天都是如此,不管她願不願意,也不管她多冷言冷語,他就是緊跟在她身後,繪聲繪色的講着一些芝麻綠豆的事情。
連幽若覺得自己的耐性已經在崩塌的邊緣,她這是因為住的離寺廟近些,所以做人做事開始變得心慈手軟不成?
羅國
季映雪坐在書桌前一臉慈愛的看着,墨勳白嫩的小手攥着筆杆,滿臉認真一筆一劃的臨摹着書帖。承恩殿內暖意如春,看到兒子粉撲撲的小臉蛋,她臉上的笑意又加深許多。
“勳兒的字越寫越好了。”
“那等下父皇來,看到勳兒的字,可會誇贊勳兒?”
她伸手摸了摸兒子的小臉蛋。又替他理了理有些發皺的衣袍,一臉自信滿滿,她的兒子當是這羅國最優秀的。
“這是必然的,父皇最疼愛的就是勳兒。”
妙雲站在屋外收起傘,拍落身上的雪,邁步走進屋內,看到季映雪正在哄墨勳,低垂着頭安靜的站在一旁,季映雪餘光瞥了眼來人,見是妙雲,不動聲色的擡手掩嘴輕咳了下。
“乳母呢?帶殿下先去沐浴,換身幹淨的衣衫外袍再來。”
話音剛落,就有一個婆子兩個宮女恭敬的走了進來,墨勳也懂事的行了孝禮,跟着乳母退下,聽到關門聲沒等她問,妙雲就先開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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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算上今日陛下已經宿在長明殿五日了,自從娘娘入宮承恩,陛下最多也就隔個兩日就來看您,即便有事耽擱了,也會讓身邊的內侍太監來知會一聲,如今這樣,娘娘您萬不可再放任不管。”
季映雪放下書,閉上雙眼,臉上帶着愠怒,塗滿鮮紅蔻丹的指尖一下一下敲擊着桌面,每敲一下,她的黛眉就緊皺一分。
“她和陛下畢竟是結發夫妻,多年恩情擺在那,想重新贏得聖心,也只不過是看她肯不肯放下高傲的身段罷了,不過到底是我小看淩筱了。妙雲,我記得明日出使盛雲的使臣就該到羅國了,想必他面見完陛下,長明殿那邊就會迫不及待的把人請過去,你去告訴他,要說些讓皇後娘娘欣喜的事,懂嗎?”
妙雲開始不明白,讓皇後娘娘欣喜的事?後來聽到季映雪那句意味深長的懂嗎,她一下子就明白,臉上馬上帶起勝券在握的笑,點了點頭。
季映雪收回手,隐在衣袖下慢慢緊握,她籌謀了多年,決棄了所有,才得到今時今日的一切,怎麽可能在這節骨眼上功虧一篑。
淩筱啊,淩筱!別怪我心狠,要怪就怪你不該這般輕易相信人,更不該讓敵人如此輕易的就抓住自己的軟肋,她倒要看看,一雙兒女在盛雲寄人籬下,你是不是還能和墨城,毫無芥蒂的繼續恩愛纏綿。
隔天退了早朝,妙雲果然看到綠蘿領着一行人,把使臣帶向長明殿方向,她躲在柱子後面得意的一笑,沒多做停留,快速轉身向承恩殿走去。
承恩殿內,季映雪正在仔細的叮囑着小廚房,等會午膳做些什麽。
“我方才說的那些都仔細記下,好了就馬上下去準備。”
她偏頭瞧了眼窗外的太陽,這會墨城怕是應該到了長明殿有一小會了。妙雲來的時候看到膳房的人正魚貫而出,她踏進屋內行了禮,掩嘴湊到季映雪耳邊小聲禀報。
“如娘娘所料。”
“想必今日她的這頓午膳是吃不下了,本宮乏了先去小憩下,你去盯着膳房的人,午膳要做的仔細些。”
“是,奴婢這就去。”
季映雪拔下頭上挽鬓的發簪,轉身進了內屋,妙雲動作娴熟的放下簾幔正想退下,屋外的院落內就響起迫切的呼喊聲。
“映雪,映雪!”
聽到這聲音季映雪稍稍有些詫異,墨城竟來的如此快,她忙擡手理了理剛放下的烏發,妙雲也急忙掀開簾幔,詢問的看向她。季映雪擺擺手,然後快速雙手交握,快步走向外室。
她以為墨城在長明殿怎麽也要耽擱一陣子,如今看來怕是他才踏進長明殿,淩筱就按壓不住心裏的怨恨對他發難了。
“映雪!”
墨城大步踏入屋內,看到一身淺藍衣裙的季映雪,輕喊着上前,一把将那個他視若最懂自己,最溫柔體貼的人擁入懷。
聽到墨城痛心又惱怒的語氣,季映雪唇邊閃過笑意,擡手輕拍着他的背,聲音輕柔的詢問道。
“陛下這是怎麽了?”
“朕有些頭疼,你陪朕去榻上躺一會。”
“臣妾給陛下揉揉,舒緩下。”
看着眼前低眉順耳,俏麗溫柔的臉,墨城本來陰郁的心情一下子舒坦了許多,只有映雪,只有這承恩殿才能讓他毫無顧忌的卸下一身的疲憊。
長明殿內淩筱坐在床榻上抱緊懷裏的衣袍,她每年都會為阿煜和清瑤親手做衣裳,想着這一年兩個孩子可長高長胖了,可還在怨恨她這個做母後的心狠。
越想她越哭的傷心欲絕,綠蘿看到屋內一地的狼藉,不知該說些什麽,這些年娘娘聽得勸慰的話太多,卻每一個能解開她心中郁結的。
“娘娘,您這又是何苦呢?您好不容易才和陛下緩和了幾日。”
“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和他破鏡重圓,我恨他,恨不能将他千刀萬剮!!”
說道激動處,淩筱的聲音帶起恨意慢慢的尖銳,綠蘿吓得伸手捂住她的嘴。
“娘娘。您怎能說這麽大逆不道的話,這話要是被承恩殿的人聽了去....。”
“聽去又如何,她如果手段了得,這皇後之位她想拿就來拿,綠蘿我恨,我恨自己當初為什麽如此狠心,親手把自己的孩子推入火坑!清瑤在盛雲飽受羞辱,阿煜被盛雲皇後逼迫着落發為僧了,我這個做母後今日才知道這些事,難怪她們不願給我帶只言片語,她們定是恨透了我,恨透了我這個惡毒無用的母親!”
淩筱哽咽的顫抖着身體,綠蘿本想在說些什麽,但話到嘴邊連她也忍不住紅了眼眶,自己的親兒子被盛雲削發為僧,陛下怎能這樣無動于衷,還瞞着娘娘。
太子殿下小小年紀就要飽受這樣的羞辱折磨,這樣無疑是在娘娘的心上一刀刀的割肉!長明殿被瞞住這事,承恩殿絕對逃脫不掉幹系,這些年那個琦貴妃明面上規規矩矩,暗裏也給她們使了不少絆子
“陛下這是怎麽了?臣妾聽着似是有些不快。”
季映雪坐在床榻上,墨城看到她巧笑倩兮的臉龐,和一頭烏黑柔順的秀發,從他第一次見映雪她就是如此,總是一副歲月靜好與世無争的樣子,對他也總是千依百順,事事都以他為重,只有在她這裏,他才能感覺到自己是個被需要的人。
淩筱以前也是如此這般美好的,只不過如今她已是鳳袍加身的一國之後,再沒了初見時的天真浪漫。越想他的頭就越疼,只能痛苦的抱緊頭枕在季映雪的腿上。
“七年了,已經七年了,她到底要怨恨朕到何時?阿煜和清瑤也是我的骨血,朕何曾不記挂何曾不自責,可當時的局面為了羅國的百姓,朕不得不做出那樣的選擇。”
季映雪看着枕在自己腿上,身體漸漸蜷縮的墨城,伸出手指輕蘸了一抹膏藥,輕輕塗抹在墨城的太陽穴上,雙手開始輕柔的按壓着。
“臣妾懂陛下的無奈,姐姐她也是一時思子心切,心裏不快過不去那道坎罷了。畢竟當年除了太子和長公主,姐姐她還失了同胞的哥哥,和嫡親的侄兒。”
墨城感覺到有絲絲涼意不斷的鑽入腦中,驅散着讓他生不如死的疼痛,還有耳邊映雪低柔舒心的聲音。他因為頭痛咬緊的牙關也慢慢松開。
“朕知道,正是如此,當年朕才會如此厚待長平侯府。這幾年所有人都對那件事閉口不提,但朕心裏清楚,滿朝文武只不過是表面上對朕畏懼恭敬,內裏全都在嘲笑朕是個昏君,一個無用無能的廢君,當年如果不是朕孤傲自負妄想着蚍蜉撼樹,羅國今日也不會是這般光景。”
季映雪面無表情聽着墨城的訴說,每年都是如此,每年也都是這些話,他只要因為,當年攻打盛雲敗了這件事,心裏痛苦無處訴說,就會來承恩殿尋求她慰藉,而她早已煩膩了這些。
“陛下無需妄自菲薄,當年陛下也不過是熱血兒郎而已,只是想着壯大我羅國國威,讓羅國的子民過上更富足的日子罷了,可世事無常誰又能料想到會是如此結局,如今的一切也不是陛下所願見的。只能說天不佑我羅國。但臣妾一直相信,以陛下的文韬武略,重振我羅國雄偉,指日可待。”
墨城擡手拉住季映雪得手,緊攥在胸口,雙眼緊閉,這些年多虧映雪陪着他,只有映雪最懂他,最能理解他。
“這滿皇城的人都不懂朕,只有映雪你最知朕心,也只有映雪的話能驅散朕這滿腔的郁結。”
“臣妾不過是婦人一個,惟願惟能做的,只不過是希望自己的夫君一切安好。”
“如果朕能早些遇見你,定會讓你做這羅國的帝後。”
不知是真的疲憊,還是季映雪按得舒服,墨城突然覺得眼皮格外的沉重,只想好好睡一覺,連帶着說話的聲音也含糊不清起來,但季映雪卻聽得清楚,七年了!時間夠了。
“只要能待在陛下身邊,臣妾此生足以,陛下累了睡一會,睡醒了惱人的煩心事就忘了。”
“嗯.......好。”
季映雪看着枕在自己腿上,漸漸沉睡的臉龐,眼裏帶起深深的厭惡,慢慢抽回自己的手。目光冰冷的看着滿屋雍容華貴的裝飾擺件,凡是阻礙她和勳兒登上權利至高點的人,統統都要死,不管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