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軍師

碧峰山下的峽谷裏,幾匹馬拉着青桐馬車,噠噠噠噠進了峽谷。

待馬車送到峽谷中央時,突然前後咔嚓兩聲巨響,峽谷兩邊的路都被帶刺的擋馬木珊欄堵住了路。

車夫吓得忙拉緊缰繩勒住了馬,見馬車突然停下,車裏的人不由得掀簾探頭一瞧,神色頓時也開始緊張了起來。

站在山腰觀望的程惜惜對許猴子使了個眼色,只見他嘴唇動了動,然後扯開嗓子喊了起來:“車上的人聽好了,此路是由本爺親自看守,欲從此路過去,每輛車需付一輛銀,試圖硬闖者,休怪刀箭無眼。”

待許猴子喊完,程惜惜又踢了踢程憐憐,它飛快擡起狗頭,大聲的汪汪叫了兩聲。

隐匿在林中的人齊齊回應,晃動樹木,敲着手裏的鍋碗瓢盆,揚聲大吼,驚得樹上的鳥兒都叽叽喳喳撲騰着翅膀亂竄。

“霸爺,你說他們會不會老實交銀子啊?”許猴子抹了把額頭冒出來的細汗,緊張的問道。

“你看他們的車,都是上好的木頭制成,怕是哪個富家翁的家人打此經過,咱們不過是求財,這幾兩銀子對于他們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沒有必要拿性命來冒險。”

這是程惜惜當上碧峰山土匪軍師來的第一次出征,此時她雖然神色平靜,心裏也難免有些許緊張,眼珠子一眨不眨緊盯着山下的動靜。

不過幾息之後,躬身在車門邊聽着吩咐的車夫,向扛着刀站在栅欄邊的喬大當家走去,恭敬的遞上了五兩銀子。

“霸爺,成了,還真交了。”許猴子喜得眉開眼笑,歡喜過後又有些遺憾,“早知如此,要是每輛車收他個十兩八兩就好了。”

程惜惜嫌棄的撇了他一眼,“這些時日我們數過,每日打峽谷過去的車輛大致有近百輛,按照每輛一兩算下來,咱們每日可以淨收百兩銀子,這天下哪裏去找這麽便宜的買賣做?要是收多了那些車子不願意出,到時候打起來你保證打得過他們?”

許猴子想到山上的一群老弱病殘,連刀都沒有幾把,有的幾把還是廚間用的菜刀,頓時閉嘴不說話了。

喬大當家收到銀子,當即拉開了栅欄,笑得牙不見眼,正欲上山時又想到了什麽,手掌一拍腦袋之後,對着前去的馬車大叫道:“多謝,祝善人一路平安。”

喬大當家一上山,藏在林中各處的衆人呼啦啦圍了上來,看着他手裏的幾個銀锞子,都激動得熱淚盈眶,上山當土匪這麽久,終于第一次搶到了真金白銀。

山上這些時日都是只出不進,帶上山的糧食也見了底,要是再沒有收入,山上的人都要活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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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城裏做苦力粗活都要相熟的人介紹作保,除了餓死就只有自賣自身這一條路可走。

“多虧霸爺,霸爺上山這簡直是老天顯靈啊。”山上年紀最大的許老頭頓時噗通一聲跪下來,對着程惜惜磕了幾個頭。

程惜惜微微有些尴尬,跳開後躲開了他的大禮,伸出手扶起了他,微笑着說道:“大家先別謝,這才是今天的第一筆收入,還有長長的一天呢,等到十二時辰過去之後,再看統共能進賬多少。”

衆人聽到程惜惜這麽說,都笑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許猴子也喝了口水,期待的看着峽谷口,等着肥羊上門來送銀子。

夜色一點點降臨,程惜惜見山下一切次序井然,也沒有了盯下去的心思,轉身回到了山上。

如今山上大變樣,原本搖搖欲墜的茅草屋被木屋子替代,雖然屋裏還是簡陋不堪,但是至少高大了許多,不會再屋外刮大風屋裏刮小風。

程惜惜作為土匪中的智多星軍師,當仁不讓擁有自己單獨的屋子,連程憐憐也混到了個狗窩。

她坐在原本村子裏做木匠的村民做出來的躺椅上,手邊矮幾上,土陶碗裏泡的野菊花茶發出淡淡的清香。

草編的門簾被掀開,喬大當家和許猴子一起笑着走了進來,将布袋裏的銀子全部抖在了矮幾上。

“不到五個時辰,一共收入了六十七兩銀子。”喬大當家數銀子的手都在顫抖,以前在鄉下種地,一家人一年到頭累死累活,也不過才能存上一兩銀。

“今日得托天氣晴好的福,秋老虎過了,天氣不冷不熱,中秋節慶即将來臨,送節禮請吃酒的多了起來,所以過往的車輛才多了些。待天氣一冷,或者下雨雪的天氣,每天路過的車輛就會少起來,不能按照今日的收入來預計以後。”

程惜惜看着手邊的銀子,臉上并沒有如釋重負的笑意,手指敲打着矮幾,陷入了沉思。

程惜惜臉上若有所思的神色,喬大當家與許猴子都已經非常熟悉。

當初許猴子頂着一頭霧水找到喬大當家,結結巴巴轉述了她的那番豪言壯語,他跟着許猴子來找她一探究竟時,她就是如今的模樣。

喬大當家當然不會輕易相信一個俘虜的話,可是程惜惜第一句話就讓他大吃了一驚。

“你是不是想殺了賈通報仇?”程惜惜當時面帶着微笑,随意至極的問出了這句話,像是殺朝廷命官不過是殺只雞那般輕松自在。

自打當土匪以來,喬大當家第一次起了殺心。

“哼,你別用那種眼神看着我,你想殺我是不是?要不是我心善,你們早就被我放翻了。”程惜惜坐在草堆上,神色語氣都不可一世。

“那你為什麽沒有放翻我們呢?”許猴子好奇的問道。

程惜惜頓時極度不滿的看着他,眼底裏淬滿了火光,“你們吃了老子的驢,老子從來沒有吃過這樣大的虧,所以我要找回來。”

喬大當家與許猴子互看一看,都面面相觑莫名其妙。

因為不滿所以要來拯救他們?怎麽聽上去那麽不靠譜啊?

“瞧你們這群人的熊樣,也敢下山來打劫,簡直丢了全大周土匪的臉。誰家打劫的連把像樣的刀都沒有?靠吼就能吓到人?你看那镖局的趟子手都不稀得理你們,人家是明眼人,不跟你們這群可憐又可悲的人計較而已。”

程惜惜嘴角直往下撇,将喬大當家他們數落得一文不值。

許猴子年輕氣盛,被罵得面紅耳赤,怒氣直頂腦門,沖上去揚起拳頭欲揍她,卻被她靈巧的一閃,腳一擡踢到他的膝蓋上,噗通一聲,他直接跪趴在了她身前,嘴裏吃了一堆的草。

“免禮。”程惜惜盤腿冷笑,“連我這把老骨頭都打不過,你還想去搶劫,丢死個你先人。”

“呸呸呸。”許猴子吐出嘴裏的草,臉色漲得通紅,不死心想要再撲上去,卻被在一旁冷眼旁觀的喬大當家上前拉住了。

“你既如此說,敢問你有何妙計?”喬大當家冷冷的問道。

“我說大當家的,你臉皮簡直比我還要厚,我可是被你們綁上來的,別說賠禮道歉了,你剛才想要殺我,你的二當家才對我這個老人家動拳腳,你好意思問我怎麽救你們這群蠢貨?”程惜惜譏諷的看着他道。

喬大當家臉色憋得通紅,半晌後終是噗通一聲跪在了程惜惜面前,咚咚咚連磕了三個響頭。

他顫抖着道:“先前是我們有眼不識泰山,求高人大人大量不予我們計較,給我們指條明路,我喬大代青山村全村男女老少給你磕頭了。”

許猴子見到喬大當家下跪磕頭,心裏十分不是滋味,當即也搶着磕了幾個響頭,連聲道:“都是我的錯,我給你磕頭了。”

“切。”程惜惜看着眼前争着磕頭的兩人,翻着白眼十分不屑。

“真是沒出息,不過說幾句就受不了,臉面就有那麽重要?要是把臉面看得那麽重,你們當什麽土匪下什麽跪啊?要知道當土匪被官兵抓住,輕則被投入大牢,重則砍頭。這些你們都不怕,別的還怕個逑。”

喬大當家呆在那裏,被程惜惜罵得是跪也不是站也不是,最後他幹脆也在地上坐下,不聲不響的聽着她罵。

“天氣一天天轉涼,你們山上這些破草屋,怕是不到冬天人就要被凍死了。山上可有存糧?可有過冬衣物?這些都沒有是不是?我也不問你們搶了多少錢財,看你們這個笨樣,肯定一個大錢都沒有搶到。”

說道這裏程惜惜頓了頓,不對,也不是沒有搶到,自己不是更笨嗎,居然被他們搶走了一頭驢。

喬大當家聽着程惜惜的問話,越聽臉色越蒼白,這些他不是沒有想過,只是他再着急也沒辦法,他想破頭也找不到解決當前難題的辦法。

“山上有多少人?明早将他們全部召集起來,去砍樹木修房子,娘的,總要住的好一點睡好一點,打不過總得有逃跑的精力。”

程惜惜想着接下來的重任,心裏煩躁更甚,指着喬大當家他們說道:“你們出去吧,我要先休息,這間草屋在新房子修好之前,就我一個人住了。”

喬大當家拉着許猴子退了出去,許猴子回頭看着自己的草屋,不甘心的說道:“太他娘的霸道了,那是我的房子,居然不聲不響的就霸占了去,我們這哪裏是打劫了他,簡直是請了個祖宗回來。”

“晚上你在我那裏擠一擠,咱晚上輪流值夜,一定要警醒點,別讓他跑了。”

喬大當家低聲道:“咱先忍氣吞聲,瞧瞧他有甚真本事,要是到時候拿不出來,哼,到時候新仇舊恨一起跟他算。”

喬大當家去通知了其他村民,晚上山上的人都幾乎沒有睡覺,第二天一早除了程惜惜之外,全部紅着一雙眼睛。

程惜惜看着衆人的紅眼睛,心知肚明卻裝沒有看到,站在一個大樹根上叉着腰大聲說道:“以後,我程霸天,就是你們的軍師,我吩咐的事,要一點都不走樣的去執行,要是敢違者,就如此狗。”

說到這裏程惜惜對蹲坐在樹根旁邊,也擡着頭跟它主人一般趾高氣揚的程憐憐一指道:“程憐憐,去死。”

原本嚣張擡着狗頭的程憐憐霎時萎了,喉嚨裏凄慘嗚咽一聲,倒在地上四肢瞪了幾下,然後僵在那裏一動不動。

人群中一陣騷動,程惜惜咳了一嗓子,威嚴的目光掃視過去,現場頓時寂靜無聲。

“從今日開始,咱們碧峰山寨将有新的開始,跟着我保管你們吃飽穿暖,下面請仔細的聽我的吩咐.......”

山上,回蕩着程惜惜嘶啞的聲音,也是由此開始,碧峰山寨開始有了新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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