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準備
“讓李嬸子他們熬些熱湯,送去給晚上值夜的兄弟們,從今後起,只要晚上值夜的都有宵夜。”
程惜惜敲着案幾的手停了下來,神色嚴肅的說道:“今日算是首戰告捷,可萬萬不能掉以輕心,要是遇上了那硬茬子,咱們也不能沒有還手之力,要吃好休息好養好身子才行。”
喬大當家如今對程惜惜那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她說什麽便是什麽,當即應了下來。
“收來的銀子也得算計着花,山上百八十口人等着吃飯,這點子銀子看着多,實際上也沒多少,只能勉強度日。”
程惜惜眉心緊蹙,想到山上那些婦人老幼,很是後悔自己腦子發昏碰了這麽個爛攤子。
“咱們都是莊稼人,過慣了苦日子,只要能填飽肚子就能活下去。”喬大當家見到程惜惜神色黯淡,忙開口安慰她。
“出息呢?”程惜惜白了他一眼,“填飽肚子多容易,觀音土,草根樹皮都能填飽肚子,那樣子還做什麽土匪?既然做了土匪,咱們就要有更遠大的目标,就是富得流油,還沒人敢惹。”
“不是說要幫我們報仇嗎?”喬大當家吶吶的問道。
“呵呵,報仇報仇,當然要報仇,不過得一步步來,首先呢,咱們要有自己的刀箭,還要備些糧食厚衣被過冬。”
程惜惜心道報仇有那麽容易麽?賈通是京城賈相未出五服的族人,現在大周立國不久,吏治還算清明,可是賈通就敢私設稅收斂財,他不是夠蠢,就是有足夠的底氣。
“最最緊要的,當是找個能退的地方,峽谷裏收過往車輛銀子的事瞞不住,有那眼紅的會來分一杯羹,不服氣的也會去告官,要是真有官府派人來清剿,打上山來了咱們就得全軍覆沒。
猴子你熟悉附近山頭的路,明日領着人去尋找有沒有隐蔽的山洞,到時候将糧食細軟,全部搬到那裏去藏起來。”
許猴子聽程惜惜這麽一說,當即興奮的說道:“山背後有一個極為隐秘的山洞,從洞裏出去往下一點,就有一個大山洞,裏面幹燥通透,也沒有什麽野獸的腳印。”
程惜惜一聽頓時喜笑顏開,“那好,明日你帶人去收拾收拾,買了糧食回來搬到山洞裏去藏起來。”
喬大當家與許猴子應下後掀簾走了出去,程惜惜靠在躺椅上翹着二郎腿,喝了一口溫熱的菊花茶,摸着程憐憐的狗頭,自是惬意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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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聖上起居的大正殿裏。
“出息了。”聖上聽完和舫的禀報,半天後從鼻子裏輕哼了一聲。
“都是臣的失誤,還請聖上責罰。”和舫垂首恭敬的回道。
“你辦差得力,替大周挖出了蠹蟲,當獎。可你又掉了禦賜的令牌,當罰,既如此就功過相抵,不獎也不罰吧。”聖上翻着奏折,緩緩的說道。
和舫聽到自己這次辦差該得的獎勵瞬間沒了,擡頭看了聖上一眼。
“看什麽看,不是我小氣,是你自己辦錯了事,怪不得我。”聖上似笑非笑,突然将頭湊近和舫,雙眼裏是掩飾不住的好奇,“你真的被一個小娘子算計了無數次?”
和舫在心裏暗暗咒罵周泰長舌婦,定是他在聖上面前多嘴多舌編排他,兩兄弟還真是相似,都跟那街頭巷尾的嘴碎婦人似的,哪裏有熱鬧就往哪裏湊。
“她太過無法無天,臣一定要抓住她歸案。”和舫面色平靜的答道。
“哈哈哈哈,等到你抓到再說吧。”聖上大笑起來,然後撇嘴輕聲道:“吹牛。”
和舫耳力很好,聖上的低語落到他耳朵,他頓時叉手施禮道:“臣先行告退。”
“哈哈哈還生氣了呢,去吧去吧,對了這次去臨安帶着周四一起,他總不能光領俸祿不幹正事。”
和舫叉手施禮退下,在宮門口碰到騎馬等在那裏的周泰,見到他上了馬車也棄馬鑽了進來。
“還是坐車舒服,這天氣悶死人,在外面站一會全身都濕透,更別說騎馬了。”
周泰一邊搖着扇子使勁扇風,見到和舫穿着厚重的官服仍舊一幅雲淡風輕的模樣,忍不住哀聲長嘆,“為什麽你就不怕熱呢?”
“心靜自然涼。”和舫淡淡的說道:“這次去臨安,聖上下旨讓你與我一起前去,上次讓你先去臨安,你死活要跟着我回京。”
周泰聽到和舫話說了一半便停下不說了,嘴角微微上翹,臉上是幸災樂禍的笑,頓時更為凄慘的叫了起來。
這種鬼天氣出去當差,又與和舫這樣拼命三郎在一起,路上都不帶多歇息的,簡直比流放還要苦。
和舫無視周泰,腦子裏回想着聖上對他說的那些話,有禦史參揍臨安知府賈通貪腐,聖上下旨派身在安城的他前去巡查,沒曾想有禦史在京城參揍了他,說他在安城監守自盜,運回京城的銀子丢了五萬兩。
五萬兩銀子在運到京郊時不翼而飛,和舫被急招回京,查了許久也沒有查出個所以然。
禦史參揍他不過是急了亂咬人,聖上當然不會相信這樣的參揍,仍舊派他前去臨安查賈通貪腐之事。
“這大周看似風平浪靜,可前朝那些瘋狗仍不時冒出來亂咬人,妄圖恢複大梁,真是可笑至極,大梁腐敗到滅國,不就是那些世家官員都如蠹蟲,一點點将大梁蛀倒塌的麽?如今輪到大周了,他們仍舊不死心,想要世卿世祿,也不怕貪多蹦了牙。
就從臨安賈通開始吧,我周家能在馬上打天下,天下大定也能制天下,周家軍□□上的鮮血還未幹呢,就讓那些跳梁小醜見見血,別成天只知道動嘴皮子筆下陰人。”
如今朝堂上四個丞相,首相賈相乃前朝的狀元,博學多聞,寫得一筆錦繡文章,為官卻極為務實,為人更是低調又謙虛,在朝中風評極佳。
見到禦史參揍賈通,立即請求聖上明察,自己也避嫌不參與此事。
在周泰的糾纏下,和舫陪着他去東門瓦子看了回旋舞,聽了文大家的小唱後才回到和府。
洗漱後出來,見阿娘趙氏坐在廳堂的圈椅上喝茶,絮絮叨叨問着初一,有關他的衣食住行可好?
她見到和舫出來立即起身上前,拉住他的手仔細打量着他,一疊聲的說道:“外面的飯總比不得家裏的幹淨,你可有曾吃飽?我給你炖了乳鴿湯,你且喝一碗補補身子,看你在外奔波都瘦成什麽樣子了。”
趙氏的貼身大丫鬟紅秀,聞言機靈的将乳鴿湯呈上來,嬌笑着說道:“郎君,這是夫人親手為你炖的,一直放在爐子上溫着,就等着你回來喝。”
和舫指了指案幾,對将炖盅送到他跟前的紅秀道:“放這裏吧。”
紅秀放下炖盅,鳳眼滿含着萬千深情看着和舫,見他仍舊面目冷清,連看都不曾看自己一眼,咬咬唇失望的退到了一旁。
“阿娘你怎麽來了?”和舫揭開炖盅,拿起調羹喝了一口湯後,微笑着問着趙氏。
“我怎麽來了,不來的話你又要走了。”趙氏不錯眼的看着他,幽怨的抱怨道:“你成日不着家,想見你一面那是比見聖上都難。”
和舫聽着趙氏的抱怨,自是淡笑着也不反駁,他近年來少有陪在她身邊的時候,被她數落幾句也是應該的。
“唉,京城像你這般年紀的,早就成親生子了。可你連個影子都沒有,阿舫,你給我透個底,你究竟是怎麽想的?”趙氏用帕子按了按眼角,急切的看着和舫說道。
“阿娘。”和舫無奈的笑了笑,“朝堂之事太忙,所以沒有功夫去相看,不過你別急,等這次臨安回來,我一定聽你的,你說去相看哪個小娘子就相看哪個小娘子,要是到時候我反悔了,你直接替我定了也成。”
趙氏聽和舫這樣說,才破涕為笑,忍不住擡手輕輕拍了一下他肩膀,嗔怪的道:“你嘴裏說得倒好聽,到時候娶了一個你不喜歡的回來,你還不是得讓我看臉子?”
“怎麽會,阿娘你還不相信我麽?”和舫笑着說道:“我明日一早就要啓程去臨安,這些時日不在家,要是你有什麽事就吩咐初四,他會給将消息傳給我。”
“又要走了。”趙氏的眼淚又流了出來,不舍的看着和舫,轉瞬之後又忙站了起來,急着吩咐紅秀,“快快跟我回去,幫我再将包裹仔細查看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麽遺漏的。”
趙氏招呼着紅秀風風火火的離開了,回到院子裏後連聲吩咐,丫鬟仆婦被指使着,将擺了滿滿一塌的包裹都拆開來。
這件中衣針腳粗了,穿着會硌肌膚,不行要換一件。敗火的藥少了,要補上。
院子裏丫環仆婦被指揮得團團轉,忙活了半天才堪堪收拾妥當。
紅秀觑着趙氏一直蹙眉盯着包袱,怕有什麽遺漏之處,笑着說道:“夫人,要不我去問問郎君,看他有沒有什麽指定要帶去的。”
趙氏一聽頓時豁然開朗,滿意的看着紅秀道:“還是你機靈,這些都是我準備的,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歡,你快去快回,問清阿舫要什麽。”
紅秀來到和舫的院子,見到初一守在門口,施禮後嬌笑着說道:“夫人讓我來找郎君,有些事要問他,煩請初一大哥通報一聲。”
初一看了紅秀一眼,進去後不一會就出來了,說道:“郎君在書房裏,你去吧。”
紅秀謝過初一來到書房,見和舫頭發松松挽在腦後,如墨的黑發披散在雪白的中衣上,修長的手握住毛筆,正低頭在紙上揮筆疾書。
燭火照着他白玉般的側臉,像極了靈動的水墨山水畫。
“何事?”和舫擡起頭,看到紅秀眼珠子一轉不轉的看着他,不虞的皺起了眉。
紅秀如夢初醒,臉頰飛起了淡淡的紅暈,上前幾步站在書桌前看着和舫,笑意盈盈的道:“郎君的字寫得真好。”
“這些都是往來公文,豈是你能看的?”和舫沉下臉冷冷的說道。
“對不住,都是我逾越了。”紅秀忙曲膝施禮道歉,急得眼淚滾滾往下滴落。
“夫人吩咐你來何事?”和舫放下筆,語氣裏帶着微微的不耐煩。
紅秀忙說了來意,和舫只簡單的回道:“沒有。”
“郎君,夫人一直擔心你在外過得不好,你不要嫌煩,還請原諒她為人母的一片苦心。”紅秀見和舫态度冷淡,心思一轉忙替趙氏說好話。
和舫終于再次看向她,眼底裏是無盡的冷意,殷紅的嘴唇微動,吐出了一個字:“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