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硬茬
許猴子蹲在半坡上,看着那個歪戴着幞頭賊眉鼠眼的年輕男子在峽谷裏來來去去走了七個來回,在他準備走第八趟時,跳下去攔住了他,“每趟五個大錢,八趟共計四十個大錢。”
“嘿,你懂不懂規矩,不是說行人單獨路過不收錢嗎?”男子抱着雙臂歪歪斜斜站在那裏,拿眼角餘光瞧着許猴子,目露不屑的看着他。
“哎喲,瞧這大傻子,你阿娘生你的時候忘了把你腦子生出來吧?”許猴子與程惜惜呆久了,嘴上功夫更是見長,簡直到了出口成章的地步,罵人不吐髒字那更是不在話下。
“你!”男子來回了幾趟,見這裏的土匪不過是開關一下栅欄,連馬車走了還要點頭哈腰的送行,一點沒有土匪該有的霸氣,心下認定這不過是一群裝腔作勢的混混。
在見到許猴子瘦得哈口大氣就能吹走的樣子,很有底氣的打算先給他來個下馬威,沒曾想他瘦歸瘦,嘴皮子倒很是靈活。
不過這句話該怎麽回呢男子腦子裏轉了無數圈,也沒有想到該怎麽回嘴,漲紅了臉據理力争道:“別的行人路過都不收,憑什麽要收我的?”
“因為我們是土匪啊。”許猴子将肩膀上扛着最新配備閃閃發光的大刀往地上一插,哈哈哈大笑起來。
男子被大刀閃出的光晃得眼睛疼,心也顫悠悠跟着怦怦直跳,強忍住心疼掏出荷包,一個個大錢往外掏,在數到不到二十個時,許猴子不耐煩的一把搶過他手上的荷包,“這些都一并搶了。”
男子哭兮兮的跑了。
許猴子看着男子跌跌撞撞跑動的背影,笑得快在地上打滾,哎喲,這哪裏來的蠢蛋啊?
程惜惜與程憐憐蹲在山坡上,冷眼看着山下的這一切,男子消失在了峽谷入口處,幾輛馬車駛了過來,她眯眼凝視了一會,摸了摸旁邊吐舌哈哈笑的狗頭,喃喃的道:“笑屁啊,我懷疑你與許猴子是前世失散的親兄弟,蠢還不自知。”
程憐憐被罵了很是不開心,轉開狗頭嗚咽了一聲。
“長嘯一聲。”程惜惜掰過程憐憐的狗頭,捧着它的臉揉了揉,“吃這麽胖,該做事了。”
程憐憐後爪往後瞪,狗頭往後一縮逃脫程惜惜的魔掌,仰着頭長長的嚎叫起來。
山上衆人聽到程憐憐的長嘯,心下大驚頓時抓起身邊的刀箭,這是像程惜惜說的那般,來硬茬子了。
峽谷口一共駛來了四輛馬車,馬吃力的拉着車,嘴裏吭哧吭哧的直吐熱氣,車輪深深陷入地面,留下幾道深深的車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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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前後的栅欄在馬車駛到峽谷中時,如往常那般關了起來,只是車夫并沒有如同其他人一樣,上去送上過峽谷的銀子。
幾輛馬車停在那裏,半天都沒有動靜,程惜惜站在那裏什麽都沒有說,喬大當家也在一旁緊張的往下看。
許猴子扛着大刀不錯眼的緊盯着馬車,雖然心裏不安,卻也死守着程惜惜的吩咐,敵不動我不動,敵欲動我比它先動。
峽谷裏空氣都安靜了下來,雙方都陷入了膠着中。
“前面馬車是怎麽回事啊,堵在那裏作甚,還走不走啊?”峽谷外面又有镖局的馬車駛來,镖師抱着手在一旁起哄看熱鬧。
程惜惜眯眼瞄了一眼镖師,心道就等你了。
“大當家你下去問話,記住了先禮後兵,除了交銀子,其餘的要求你都不要理,直接往山上跑,記得要快。”程惜惜飛快的吩咐喬大當家,他低頭領命往山下跑去,她定定站在那裏,嘴角挂着一絲冷笑道:“正好殺雞給猴看。”
喬大當家來到為首的馬車前,客氣的說了從峽谷路過的規矩,馬車裏跳出來一個虬髯大漢,桀桀一笑道:“我沒有銀子,也從未聽過打路上經過還要銀子的,弟兄們,快出來看笑話啊。”
大漢話音剛落,從幾輛馬車裏像是下跳蚤一般,頓時湧出來了二十多個閑漢,他們手裏拿着長刀,笑鬧推搡着圍了上來。
喬大當家在大漢說出不給銀子時,就拿起□□往上舉,紅色槍纓在半空中揮了揮,然後一言不發轉身往山上飛奔,留下一群閑漢面面相觑。
怎麽回事?不是該有你來我往互相争論一翻嗎?
閑漢們還沒有回過神,從半空中突然撒下一張巨大的網,網的四周跳下幾個漢子,轉着圈用力收緊網。
閑漢們看着天上突降的大網,都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虬髯大漢也怔楞了一下,倒是先回過了神,抽出刀砍向網,嘴裏大叫道:“拿刀把網砍爛,往外面沖啊。”
閑漢們聽了,見到虬髯大漢已經拿刀将網劈開了個大口子,雖然慌亂還是有樣學樣的拿刀向網砍去,眼見巨網被砍成了一個個大窟窿,正待歡呼時,突然呼嘯聲破空而來,閑漢們張大嘴,看着如網般籠罩下來的小石塊,心裏都只有一個念頭。
我的娘咧,這不是要被砸得滿頭的包啊?
小石子像是永不停歇的流水,卷向閑漢們,砸得他們暈頭轉向,抱着頭在山谷裏四下逃竄,腳下卻不時被網絆住站立不穩,撞到前面的閑漢身上,一個疊一個都摔了個狗吃屎。
峽谷裏亂成一團,馬嘶人喊,閑漢們直哭爹喊娘求饒,程惜惜看了一眼旁邊擠着看熱鬧,神情凝重的镖師們,手一揮道:“停,收網吧。”
投擲的石頭停了下來,閑漢們終于松了口氣,突然天上又撒下了如先前那般的大網,只是這次,他們再也沒有力氣掙紮了,任由人拉緊網,被人用鞭子抽着,像是趕馬那般将他們山上趕。
閑漢們的車馬被移開,被堵住的路又通暢了,镖局的镖師們駕着車,不待人開口就先遞上了過路銀子。
程惜惜坐在太師椅裏,敲着二郎腿看了一眼地上捆住手腳的閑漢們,喝了一口李嬸遞上來的茶後,才閑閑的開口道:“誰派你們來的?”
“沒人派我們來,是我們弟兄聽說這裏能發財,也想來分一杯羹。”虬髯大漢額頭上左右各鼓着大包,看起來像是長了兩個角,雖然被捆住了手腳跪在地上,背仍然挺得直直的,清楚明白的回答着問題。
“哦,只是想分一杯羹?”程惜惜翹着二郎腿晃了晃腳,嘴裏嘶了一聲,啧啧道:“這裏有人當我是傻子呢,程憐憐,去給它點顏色看。”
程憐憐吐着舌頭哈哈哈,邁開肥腿跑到虬髯大漢身邊,圍着他轉了一圈之後,然後翹起後退,對準他撒了一泡尿。
程惜惜捂住臉,看着奔回來繞着她打轉求賞骨頭的程憐憐,狠狠的瞪了它一眼,“狗東西,關鍵時刻盡會給我丢臉,等下就把你煮來吃掉!”
程憐憐被程惜惜一瞪,夾着尾巴嗚咽一聲撒腿跑了。
虬髯大漢神情怔忪茫然,他被狗尿騷味沖得頭昏眼花,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的下馬威,一時摸不清程惜惜的意圖。
不止是他摸不清,空地中的土匪與閑漢們也摸不清,都緘默不語等着程惜惜的下一步動作。
“咳咳。”程惜惜清了清嗓子,程憐憐用不上,只得自己來了,她架着腿,雙手扶在扶手上,架勢十足的說道:“前面只是一點點小意思,真正的還在後面。我不喜歡廢話,也聽不得廢話,所以,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說出誰派你來的。”
虬髯大漢轉動了一下眼珠,仍舊咬着牙堅持自己先前的說法。
“呵呵呵呵。”程惜惜笑了起來,可是笑意不達眼底,她緩緩的說道:“二當家的,把他衣衫脫了。”
許猴子第一次被稱作二當家的,一時還回不過神,見程惜惜看向他才如夢初醒,走上前去脫虬髯大漢的衣衫。
“你做什麽?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沒得這樣折辱人。”虬髯大漢慌了,這些土匪蠻橫不清,沒讀過書不知禮義廉恥,他寧死也不要做他們的玩物。
許猴子累得氣喘籲籲,仍舊沒有脫下虬髯大漢的衣衫,一怒之下幹脆拿出刀将他的衣衫挑成了一片片的碎布。
“混賬東西,我就是死也不會讓你們得逞的!我死也不要做小倌!”虬髯大漢身上被風吹過,渾身都發抖,他雙眼圓瞪像是要吃人般大喊。
“啊?你也不瞧瞧你的德性,長這麽醜還想做小倌?”程惜惜哈哈大笑起來,拭去笑出來的眼淚後對許猴子說道:“帶人來,把他身上一刀刀割開,不要割深了,剛剛流血就好。”
許猴子帶來了原本村裏殺豬的屠戶,按照程惜惜的吩咐拿着刀向虬髯大漢身上劃去。
“啊!”虬髯大漢不住的掙紮,痛得冷汗直往外冒。
程惜惜湊過來,對着屠戶說道:“再淺一點。”
屠戶依言又割了一刀,這一刀割得淺了許多,只剛剛冒出血珠,程惜惜點點頭,“嗯,就這樣。”
虬髯大漢嘴裏呼呼喝喝,未知的恐懼讓他的頭都幾欲炸裂,縮成一團抖成了個篩子,水跡在他身下流淌,四下散發着臭不可聞的氣味。
“你說你,嘴那麽嚴,卻又這麽貪生怕死,這不過剛剛開始,蜂蜜螞蟻都還沒有拿來呢,你體會不到什麽叫生不如死喽,可惜啊可惜。”程惜惜捂住鼻子站起來,嫌棄的踢了虬髯大漢一腳。
“我招,我招啊。”虬髯大漢心裏緊繃的弦一下斷了,眼淚鼻涕橫流泣不成聲的道:“是賈知府派我來的,是賈知府想搶了這裏的生意啊。”
程惜惜愕然站在那裏,半晌後輕笑起來,喃喃的說道:“我還沒有去找他,他倒先找上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