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打探
清晨的臨安城門口,大片的空地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小攤,貨郎們挑着擔子來回用力的吆喝,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今晨比以前還要熱鬧許多,簡直是人頭攢動,将進城的路堵得水洩不通,神情激動的人群圍成一圈,從裏面不時發出一陣陣的哄笑聲。
和舫的馬車被堵住了去路只得停下來,初一從車前跳下來,擠進去看了一會,又滿頭大汗的跑了回來,掀開車簾垂頭說道:“有一群鼻青臉腫的閑漢被剝光衣服捆住手腳扔在地上,大家都在圍着看熱鬧。”
“哦?有這等好玩的事?”周泰聽了眼睛立即一亮,也想要跳下車去瞧稀奇,被和舫眼神一掃又怏怏的縮了回去。
“從別的地方繞過去,按照腳程我們還需七八日後才能到,賈通狡猾,別被他的人認了出來。”
初一聽後跳上車,調轉車頭繞了一大圈,才從小攤中艱難的擠過去進了城,馬車駛到一處僻靜小院的側門,略一停頓待門打開後直接駛了進去。
和舫與周泰下了馬車,提早來打點的初二迎上來叉手施禮,恭敬的請了安。
“城門邊是怎麽回事?”和舫大步往正院裏走,随口問道。
“回郎君,早上初三出去城裏打聽了一圈,現剛剛回來。”初二聽到初三回來跟他繪聲繪色說了城門口的事,強忍住笑說道:“近來碧峰山下冒出了一群土匪,對過往的每一輛車皆要收一兩過路銀,收了銀子後還像店鋪裏迎來送往客人那般客氣道聲一路平安。”
初二生性活潑,手舞足蹈的将碧峰山下瑣事講得繪聲繪色,和舫聽到單獨路過的行人無須收銀子時,淡淡的說道:“倒是聰明,靠腿行走的哪裏來多餘的錢財,他這是打的富人主意。”
“可不是,有銀子坐得起馬車的,為了那點子銀錢也不會去跟他們拼命,這城裏有名的閑漢方二也聽說了,便想去黑吃黑,沒想到被土匪們打了個落花流水。”
初二說起那些打鬥,眼裏的佩服怎麽都掩飾不住,撫掌大笑道:“山上的土匪配合得當,一進一退有章有法,再而衰衰而竭,只怕指揮的軍師熟讀兵書,要是上了戰場定會成為赫赫有名的大将軍。”
和舫看了興奮的初二一眼說道:“他還沒有上戰場,倒先收複了你這個小弟。”
初二神情讪讪,頓時閉嘴不言了。
“你別理你主子,初二你繼續說啊。”周泰正聽得津津有味,見初二不敢說了,斜睨着和舫抱怨道:“你這個人沒趣極了,你不聽我還要聽呢,你快快說,哈哈土匪中還有軍師,真是有意思。”
初二瞄了一眼和舫,見他面色平靜并無反對之意,才繼續說道:“順達镖局的镖師當時恰好路過峽谷,他說回來跟镖局的東家說了那場打鬥,镖局的東家原本是不打算再交銀子的,現已經親自上門去了,與碧峰山的軍師商談按月算銀子,這樣也可以省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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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鬧。”和舫蹙眉說道:“這些土匪也太無法無天,賈通就不管?”
“管,怎麽不管。”初二嘿嘿一笑說道:“那方二經常來知府衙門,全臨安誰不知道他是賈通的狗腿子,這次碧峰山将人扔在城門口,也算是給他了個下馬威。”
“真是狗膽包天啊。”周泰聽到土匪居然敢跟官府直接叫板,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從沒有見過如此無法無天之人,不,以前也見過一個,那個屢次挑釁和舫的程惜惜。
“賈通貪得無厭,心又黑,土匪們就是讓出碧峰山下的峽谷,只怕賈通也不會放過他們,單單是土匪這個名頭,也足夠将他們打進大牢。”
初二分析得頭頭是道,“賈通定會很快派兵去攻打碧峰山,不知道那個程霸天軍師會如何應對。”
“程霸天?”和舫聽到軍師姓程,不知為何眼角跳了一下。
“他人前自稱霸爺,所有的人也都習慣稱他為霸爺,不過聽說霸爺長得與他的稱號一點都不搭邊,是一個瘦小猥瑣的老頭子。”
初二說得唾沫橫飛,程惜惜那醜陋的麻子臉在和舫眼前一閃而過,随即他立即否認了,只因這一切都太過荒唐。
“你在臨安城可有打探到賈通的什麽消息?”和舫壓下心裏的懷疑,轉而問起了初二正事。
“臨安城的老百姓給賈通私下起了個外號叫賈三丈,自打他來了之後,臨安城的地都被他刮了三丈去。偏偏他又極通水利農桑,上任之後大修水渠,去年臨安城幹旱,可得益他修的水渠蓄水,地裏的莊稼在天旱時得到了灌溉,秋收時糧食收成未受大影響。”
和舫蹙起了眉頭,賈通少時讀書勤奮,人也聰穎,在十八歲時就中了二甲第一,賈氏一族與和家一樣,在讀書人中都極有威望。
按說賈通家裏不缺銀錢,人更不蠢,絕不會貪得如此明目張膽,這其中一定有問題,只是和舫想了半天也想不通其中的關鍵,便只得将其放在一旁,吩咐道:“今晚去知府後院探一探,看能不能找到什麽線索。”
初二領命下去了,周泰見沒了熱鬧,早就攤在椅子上昏昏欲睡,和舫看了他一眼也沒有叫醒他,随手翻起了從戶部那裏拿到的臨安城卷宗。
...........
臨安城西北角一處小小的院落裏,許猴子看着從屋子裏走出來的人,驚得眼珠子都快掉地。
程惜惜臉上的麻子痦子都不見了,變成了個清秀的俏郎君站在他面前。
“你...你....”許猴子指着程惜惜,舌頭直打卷,結結巴巴話都說不通順。
“還春丸,吃了保你瞬間年輕一百歲,只要一兩銀子一顆哦,要不要來一顆?”程惜惜從懷裏掏出一顆藥丸遞到許猴子面前,笑嘻嘻的問道。
“不要。”許猴子飛快的搖着頭,捂住了自己的荷包,直覺程惜惜不靠譜。
“切,不要我還不賣給你呢,你長那麽醜變年輕了也沒用。”程惜惜将藥丸扔進嘴裏,一邊嚼着一邊說道:“我出去了,你在家裏守着,要是天明時我還沒有回來,你趕緊出城上山,通知山上的兄弟們各自逃命去吧。”
許猴子聽到程惜惜這樣說,頓時害怕起來,可憐巴巴的說道:“我跟你一起去吧,要是出了什麽事我們也有個照應。”
“你能照應什麽?你去了只能當做個添頭。”程惜惜見許猴子跟着她往外走,不耐煩的說道:“這天下能抓住我霸爺的人不多,你跟去只會拖我後腿。”
許猴子亦步亦趨跟着程惜惜到了門口,見到她走出去很快就不見了,才轉身回了屋子,緊張的在屋裏守着。
程惜惜晃到茶館,要了茶水瓜子,惬意的喝茶磕着瓜子聽人閑話,喝完茶磕完瓜子後又去瓦子裏,聽了小唱,看了一出大戲後,才意猶未盡的走出瓦子,在街頭的馄饨攤要了一碗雞湯馄饨,慢吞吞吃了起來。
這家馄饨攤真是名不虛傳,馄饨皮薄餡厚,配上鮮美的雞湯,程惜惜吃得痛快淋漓,額頭都冒出了細汗。
“王嬸子,來兩份馄饨,我自帶了食盒,帶回家去與我娘子一起吃。”
一個衙役挎着刀,手裏提着食盒放在馄饨攤前,像是與攤主極熟,兩人随意的聊起了天。
“三郎真是好脾性的夫君,你家娘子快生了吧?這次定會給你生個大胖小子。”攤主熟練的往大鍋裏扔馄饨,笑着問道。
“就這幾天生。”衙役被攤主的一句大胖小子說得眉開眼笑,不過他很快臉上就浮起了愁雲,嘆道:“唉,娘子生的時候不知道能不能趕回來。”
“你這是要出遠門?”攤主驚訝的問道。
“衙門裏的事,要出去一趟。”衙役不肯多透露,只是敷衍的回答了一番,接過攤主遞過來的食盒,熟練的數了二十個大錢放在攤前後離開了。
程惜惜慢慢的喝着湯,待衙役離開了一會,起身跟了上去。
“娘子,那碧峰山離臨安城不過一日的路程,我定會在你生産時趕回來。”程惜惜躲在窗下,衙役在屋子裏與娘子說着閑話,聽到這句話後她就貓着腰靈活的閃了出去。
“該死的,賈通還真是喪心病狂,這是要逼人到死路啊。”程惜惜緊了緊頭上的風帽,入秋後天氣越來越冷,晚上的時候風一吹更是冷得骨頭都刺痛。
“難道真是天要亡我程惜惜?”她在黑暗中沿着知府後衙院牆轉了幾圈,高高的院牆立在黑暗中,像是隐匿在暗處的猛獸,一個不小心就會撲過來将人吞噬。
“哪裏有那麽便宜的事就算死也要找個搭頭。”程惜惜輕聲喃喃自語,擡頭望着伸出院外的樹枝,手掌在披風上蹭了蹭,系緊披風帶子,然後跳起來縱身一躍,抓住樹枝雙腳在牆上借力一點爬上了牆頭,蹲在牆頭貓了一會,見院子裏無異樣,又借助樹枝靈活的跳了進去。
程惜惜左躲右閃,避開來往的仆婦小厮,順着中軸線溜到了主院,閃向了牆角的陰影裏,然後僵住不動了。
鼻尖裏湧進青松般冷冽的氣息,程惜惜心頭太陽穴一起跳了起來,她伸出手推開緊貼着自己的胸膛,不管不顧轉頭擡腿就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