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敗露
許二娘子當晚即高熱昏迷不醒, 嘴裏斷斷續續□□, 一會喊痛一會又大哭喊叫:“不要抓我,我錯了,我錯了。”
承恩公府忙成一團,請太醫,請大師念經做道場,直累得人仰馬翻。
太後得知消息後, 不斷譴人前去探望, 直到過了兩天,得知許二娘子的熱已經退下去, 人也清醒了些, 才松了口氣。
“人睡前還好好的, 怎麽突然就病得這樣重?”太後蹙眉沉思,看向前去承恩公府後回來禀報的嬷嬷, “許二說什麽抓她,真見到了鬼?朗朗乾坤哪來的鬼?”
嬷嬷腌臜事見多了,真要有鬼神, 那些作惡多端的人不一樣還好好活着?可她哪敢在太後面前說這些, 只得将許二娘子的話如實道來。
“二娘子說自己不能動彈, 鬼在她耳邊說要拘了她去, 這之後身子就開始痛,好似鬼打牆。她身子小的仔細瞧過,沒瞧見什麽傷。”
太後臉色難看至極,冷聲道:“這種處置人的手段後宅多了去, 算得什麽稀奇事。”
嬷嬷低頭不敢應話,太後沉思了會,擺擺手道:“你下去吧,這些時日你就呆在承恩公府,你是宮裏的老人,見的事也多,你留意些,那些鬼總會露出馬腳來。”
嬷嬷施禮後躬身退下,太後坐着思索了會,又去找聖上。
“母後你怎麽來了?這外面冷,要有什麽事,差人來喚我一聲便是。”
太後扶着聖上的手坐下來,笑着說道:“我又不是七老八十,這幾天一直擔心許二那丫頭,睡也睡不好,出來吹吹冷風,反倒能清醒些。”
聖上也聽說了承恩公府鬧鬼之事,他敬畏神明,卻不信那些鬼傷人之事,關心的問道:“許二可曾好轉?”
太後長嘆一口氣,“總算清醒了些,可人還是很虛,三魂沒了兩魂,還是一口咬定見到了鬼,被鬼打傷了。”
聖上微一沉思心頭一動,面上卻不動聲色安慰太後,“母後你也不要太過擔心,沒得傷了自己身子。這事雖有蹊跷,可只要做過必會留下蛛絲馬跡,我這就派人去查。”
太後仍愁眉不解,“這定是有人出手陷害,許二一直待人有禮又和善,究竟何人如此恨她?”
聖上微笑道:“母後且放心,我定會去仔細查。你也別成日擔憂。老四好幾日不見人影,不知又去哪裏淘氣了,我尋人去喚他來多進宮陪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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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一聽說到周泰,想到他成日也愛在外瞎混,生怕他不知不覺與人結仇被人算計,忙站起身道:“哎喲老四真是個不省心的,他王妃進宮來哭了好多次,說是她實在管不了他後院那些妖精,要自請下堂去。我這就回去差人去把他給我捉進宮,看我這麽收拾他。”
聖上提起周泰也頭痛,上次他進宮,還是他纏着自己要銀子,說是自己宅子太小,要修新屋。
他香的臭的女人都迎進王府,後院塞得滿滿當當不說,還攔着王妃不許給他那些姬妾立規矩。
姬妾成日争風吃醋打成一團,他卻很是享受,說這些女人都把他放在心上,她們這樣才是真心待他。
他想到自己的後宮那些妃子們,誰見到他不是恭恭敬敬,偶有那麽一兩個嬌俏活潑些的,只要他一個眼神掃過去,也立即規規矩矩,每人都像是模子裏刻出來的,索然無味。
只有一個女人不怕他,她雖然表現得恭敬害怕,可他實在沒有在她身上看出一點真正的懼意,也只有她那樣無法無天的人,才敢去承恩公府搞鬼。
聖上微一沉吟後吩咐道:“來人,去把程惜惜給我帶來。”
程惜惜的小院子迎來了個不速之客。
仔細算來也算不得不速之客,程惜惜料到林老夫人不會善罷甘休,沒曾想她倒自己上了門。
林老夫人和和氣氣,站在堂屋裏中間四下微一打量,神色不變溫和的道:“我下了帖子後,就覺得不妥,怕程娘子以為我仗勢欺人,你又不是我家的下人奴才,哪能随傳随到,故此冒昧前來,還請程娘子見諒。”
程惜惜瞧着林老夫人,她極瘦,皺紋滿面蒼老不堪,眼角嘴角耷拉下來,看起來似乎總是在生氣,可她雙眼仍舊清亮,依稀能看出年輕時的秀麗面容。
“老夫人客氣了,只是家徒四壁,又無好茶水點心招待,還請老夫人不要嫌棄。”
程惜惜請林老夫人在軟塌上坐下,提起小爐上的茶壺,沖了杯茶放在她面前,微笑着道:“請。”
林老夫人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放下杯子後笑了起來,坦白的道:“這茶太淡,人老了胃口重,品不出個什麽味。”
程惜惜也抿着嘴微笑,林老夫人不愧是人精,拿得起放得下,在人前坦坦蕩蕩又毫不掩飾。
又或許她不是不掩飾,只是不屑在自己面前掩飾。
“年關都忙,我也不想耽誤程娘子的功夫,這次來,是想替我家聞四求娶程娘子。”
程惜惜嘴圓張,才想到她坦蕩,可她也太坦蕩過頭了。
林老夫人見程惜惜一臉的震驚,笑着說道:“聞四雖說沒什麽出息,可心地善良,品行端正,你與他也算知根知底,更無須我多說。按理說向你直接提親不合規矩,可我未曾聽說過你的家人,也只能出此下策。”
“多謝老夫人擡愛,我一窮二白無依無靠,也無意嫁入高門大戶。”
程惜惜神色淡淡,笑着道:“我自由自在慣了,不喜束縛,也沒什麽家族不家族的想法,怕老夫人要失望了。”
林老夫人神色不變,放下杯子道:“人的想法都随着境遇之變而變,我還是閨閣小娘子那會也曾這樣想,只願尋一良人相守恩愛到白頭。可後來經過了一些事,我才覺着自己年輕時的念頭有多不可靠。”
程惜惜笑眯眯的點頭附和,“嗯,我小時候喜歡吃雞腿,覺得要是餐餐都吃雞腿,這簡直就是神仙日子。後來啊,我又吃到了豬肘子,雖還是喜歡吃雞腿吧,可跟豬肘子比起來,雞腿也不是那麽美味了。
其實雞腿還是以前的雞腿,是吃的與見的東西多了,是我的口味變了,還是我太過貪心,我迄今也沒弄清楚。”
林老夫人眼神銳利,片刻後她笑着搖搖頭,緩緩站起身,“程娘子是通透之人,我家的孩子不成器,你看不上也是應有之理。不過我的求娶不變,你哪日覺着吃膩了豬肘子,你盡管來尋我,聞家別的沒有,可一口新鮮吃食還吃得起。”
程惜惜也站起來,笑了笑,“我不貪新鮮,饅頭清粥就好。不過還是多謝老夫人。”
林老夫人只笑笑未答,轉身離開。
程惜惜臉色沉下來,林老夫人真是夠狠的,她定是知道自己在背後做了什麽,這次是先禮後兵來親自替聞四求親,自己不答應,她怕是該要用手段,讓自己不得不嫁給聞四了吧。
自己一開始就不該搭理聞四那個蠢貨,氣了一陣,又覺得肚餓,不免又更氣了。
生氣不僅耗費精力,還耗費銀子。
程惜惜無奈的揉揉肚子,只得起身出門去尋些吃食,才走到巷子口,卻被幾個高大護衛攔住了,跟她道明來意之後,不由分說直接将她拎進了宮。
聖上坐在軟塌上,見程惜惜進來後眼珠子骨碌碌亂轉,偷偷四下張望,眼裏□□裸貪婪的光芒簡直讓人眼疼,她歪歪扭扭的趴在那裏行禮,再擡起頭,已是一臉茫然。
“程惜惜,你可知罪?”聖上也不叫起,沉着臉問道。
“啊?”程惜惜整個人傻了,“知什麽罪?”
“哼,你最近做了什麽事,難道你心裏不清楚?”
程惜惜心一沉,面上卻一片呆愣,反問道:“我做了什麽事?”
“程惜惜!”聖上一聲怒喝,“你還敢給我裝傻,是不是要我打你板子你才會老實?”
程惜惜小臉瞬間一片慘白,急着道:“不用打板子,不用,我一直都很老實。
她偷瞄一眼聖上,見他面無表情盯着自己,才掰着手指頭說道:“我最近做的事可多了,吃飯入廁睡覺逗狗狗。”
聖上嘴角上翹,這個小混賬,就知道她不會老實,忙又沉下臉,“不老實是吧,來人!”
“啊,聖上大叔。”程惜惜急得口不擇言起來,一聽見自己說錯了話,忙飛快改口道:“聖上大人,不不不,聖上,聖上。還有還有,不用叫人,千萬別叫人。”
聖上強忍住笑意,怒道:“大叔,大叔,我只比你年長十來歲,我有那麽老麽?再胡叫就直接掌嘴!”
“那聖上大哥?”程惜惜臉上帶着讨好的笑,試探着問道。
聖上哭笑不得,從未曾聽見有人在聖上後面還加個稱呼的,他瞪眼道:“聖上就聖上,你再亂叫一次我就給你記十大板。”
程惜惜吓得一抖,立即響亮的回答道:“是,聖上。”
聖上見程惜惜終于有些害怕了,禁不住得意起來,不過轉瞬間又生氣起來,他本意是要審問她,又被她胡說八道轉開了話題。
“程惜惜,你休得東拉西扯,我再問你一次,你做過的事,都給我從實招來!”
程惜惜哭喪着臉,小聲道:“還有咒罵和大人。”
聖上的臉色黑了,只見她又小心翼翼的問道:“不能咒罵和大人麽?”
“和大人是朝廷命官,你為何要咒罵他?”
程惜惜立即憤憤不平的道:“他老是看我不順眼,常找我茬,你說他老大的官,拿了聖上的俸祿不辦正事,成日為難我這麽善良的一個小娘子,簡直成何體統!”
聖上一口氣差點沒上來,怒道:“混賬,你這是指桑罵槐是不是?”
程惜惜圓張着小嘴,吶吶不解的道:“我有嗎?”
“你少給我裝傻!”
程惜惜可憐兮兮的道:“聖上,我不是裝傻,我現在是真傻了。你看在我傻的份上直接告訴我,我究竟做了何事觸犯了你的天威?護衛來帶我進宮的時候,我還以為是你可憐我沒見過世面,特地宣我進宮來見見皇宮是何模樣呢。”
聖上眼裏閃過一絲笑意,卻仍威嚴的道:“你想得美,皇宮難道是游玩之地麽?”
程惜惜小聲嘀咕,“我不是想得美,我本來就美。”
殿內靜谧,她的嘀咕聲清楚傳入聖上的耳內,他斜睨着她,瑩白清秀的小臉,配上靈動烏溜溜的杏眼,勉強算得上順眼而已,她哪裏來的臉說自己美?
不過,自己招她進宮,是跟她說這些廢話的麽?
聖上清了清嗓子,正色道:“程惜惜,許二娘子夜裏遇鬼,被鬼揍了一頓,半條命都沒了的事,你可知曉?”
“啊?”程惜惜驚訝的瞪大眼,“還有這等事?”
“哼,你少裝蒜,除了你沒人敢下這樣的黑手。”
程惜惜在心裏将和舫罵了千遍,這個面善心黑的僞君子,平時也太能裝了。
憑什麽出了事,沒人去懷疑他,第一個被懷疑的人卻是自己?
程惜惜眨眨眼,認真的說道:“聖上,城南昨日有個老婆婆跌了一跤摔斷了腿。”
聖上一愣,“這跟我問你之事有何關系?”
“許二娘子之事,又與我有何關系?”
聖上氣得仰倒,大喝道:“程惜惜,你是不是活膩了?許二娘子曾給你銀子,讓你離開和少卿,因此事與你結下了梁子,以你睚眦必報的性子,你會不打回去?”
程惜惜嘆息,搖搖頭道:“聖上,我雖小心眼,可是我愛銀子啊,許二娘子給我銀子,我感激她還來不及,還期待着她再來找我,再用多多的銀票砸向我呢,又怎麽會認為她是在找我茬?”
“一個小娘子,成日把喜愛銀子挂在嘴上,你覺得很有臉是不是?程惜惜,你以為這樣說我就會相信?你這是犯了欺君之罪,我砍了你的狗頭!”
程惜惜跪得膝蓋酸痛,幹脆往後一坐,仰着頭慘白着一張臉,神情卻一片倔強,平靜的道:“我有條肥狗叫程憐憐,自小伴着我長大,我窮,也沒什麽好東西喂養它,平時就跟着我吃一些清粥饅頭,有時連饅頭都吃不飽。偶爾得了些銀子,便買了肉骨頭與它分食。程憐憐便愛上了肉骨頭,百吃不厭。”
聖上眸光深深,靜靜聽着她娓娓敘說,“今朝我照常給它了肉骨頭,可它只聞了聞便轉開了頭,再也不肯多瞧一眼。我吓得以為它受傷或生了重病,急忙查看它身上可有傷口,在它嘴邊發現了一些淡紅的痕跡,我以為是它嘴受傷流的血,擦拭後發現那不是鮮血而是口脂。”
程惜惜說到這裏停頓了下來,臉上說不出的傷心難過,她祈求的看向聖上,哭喊着說道:“原來程憐憐被人侮辱了,以至于傷心絕食。聖上,求你為程憐憐做主,将兇手許二娘子抓起來啊。”
“小混賬!”聖上剛想笑又忙忍住,罵道:“許二娘子去輕薄你的肥狗,程惜惜,我看你真是活膩了。”
程惜惜哭兮兮的道:“聖上,你不是這樣斷案的麽?”
“你!”
聖上氣得眼前一黑,卻見程惜惜張嘴大哭起來,一時傻眼了。
他見過無數女子哭泣,嘤嘤的細聲哭泣,默默的流淚抽泣,無不哭得斯斯文文。
程惜惜卻像孩童般大聲痛哭,哭得直打嗝抽噎。
“別哭了。”聖上沒來由的心一軟,見她仍然哭得厲害,又悶悶的道:“不砍你頭便是。”
“不......不跟我算賬了?”程惜惜哭聲立止,抽抽噎噎的問。
聖上沒好氣的道:“不跟你算賬。”
程惜惜立即打蛇随棍上,“以後她再發生什麽事,也不會算到我頭上?”
“程惜惜,你不要得寸進尺。”
程惜惜見好就收,霎時破涕為笑,跪好恭敬施禮,大聲道:“聖上真乃千古明君。”
聖上嫌棄的斜着她,眼淚鼻涕糊滿了一臉,真是邋遢,随手将手邊的帕子扔過去,“擦擦,髒死了。”
程惜惜擡起袖子抹了抹臉,嘿嘿一笑道:“不敢髒了聖上的龍帕。”
聖上低頭悶笑,龍帕,她那腦子成天都在想些什麽?
這時近侍輕步上前,恭敬的道:“和大人在外等着求見。”
聖上瞄了程惜惜一眼,說道:“讓他進來吧。”
和舫很快就匆匆走了進來,瞄了一眼跪在那裏的程惜惜,見她雙眼通紅,小臉上淚痕斑斑,心裏微微發緊。
程惜惜恨恨瞪着和舫,見他施禮後又看向自己,下巴一揚又剜了他一眼,像是想到了什麽,急忙恭敬的對聖上到:“聖上,和大人趕來看我笑話,我一時情急瞪了他,這不會被你砍頭吧?”
聖上斜了她一眼還未答話,她又自顧自嘿嘿傻笑,“許二娘子莫須有之事聖上都不會砍我頭,何況我只瞪了和大人一眼,聖上心胸寬廣,更不會與我計較了。”
聖上眼裏帶着笑意,輕哼了一聲,對和舫笑道:“你來有何事?”
和舫面無表情看了她一眼,又轉頭對聖上說道:“臣聽聞聖上招了程惜惜進宮,她粗魯無禮,臣是特意過來瞧她熱鬧,盼着看她挨板子的。”
程惜惜氣急敗壞,“聖上,你看和大人,是不是他小肚雞腸?求聖上賜道聖旨給我,準許我罵他而不用被治罪。”
聖上瞪她,“出去出去,吵得人腦仁疼。”
內侍上前領着程惜惜出宮,聖上瞧着她的背影,搖搖頭道:“真是胡鬧。”
和舫心一點點沉下去,聖上又說起了招程惜惜進來問話之事,“許二娘子病得蹊跷,除了她我再也想不到其他人,只是她哭鬧打滾死不肯承認,唉,你說一個小娘子,怎麽那麽多花樣。”
“她長于市井,沒人教她規矩,這樣的小娘子遍地都是。”和舫微垂着頭掩去了眼裏的情緒,“臣在查案中,遇到許多比她更為靈活滑頭的。”
“罷了罷了,許二娘子身子也沒什麽大礙。”聖上微微一頓,随即哂笑起來,“她是個眼高于頂的,心眼卻極小,在你這裏碰了壁怕是對程惜惜做得過了些,罷了罷了,讓她吃些虧也好。”
和舫心中大駭,面上卻不動聲色,聖上這是明知道卻放過了程惜惜?
“你去吧,好好給我看緊她,別再遭人欺負,又給我鬧出事來。”
“是。”和舫躬身領命退下,出了宮急急趕到程惜惜的小院。
夜幕一點點降臨,外面黑沉一片。
他站在黑暗裏,叩了叩院門,定定看着從門縫中透出來的點點微光。
她這裏不比其他地方,燈籠都挂在院門內,他曾不解問過她,當時她振振有詞的回他,“我的燈籠,當然要照亮我走的道。”
木屐踢踢踏踏的聲音越來越近,他能猜到她會圖省事直接穿過天井,一邊奔走一邊抱怨,“冷死了冷死了,哎喲你不會長翅膀自己飛進來麽。”
然後她拉開門出現在眼前,身着一身素淨布衣,烏黑的長發随意挽在腦後,只用一根木釵固定住,脂粉不施秀氣小臉,或喜或嗔或怒,笑起來如初月的雙眼,總是活潑潑閃着靈動的光。
院門吱呀一聲開了,程惜惜抱怨道:“冷死了冷死了,你不可以自己翻牆進來麽?”
果不其然。
和舫輕聲笑起來,程惜惜斜了他一眼,“笑什麽笑,腦子壞掉了麽?”
“我開心。”和舫看着她,狹長的雙眸笑意飛濺,笑如朗月入懷。
“撞鬼了?”程惜惜手肘撞了撞他,對他擠眉弄眼,“要不要我幫你驅鬼?”
“我是黑面鬼,你是白面鬼,哪裏有鬼驅鬼的?”
和舫撥開她的手,也對她眨眨眼,“多謝你在聖上面前攔住了我。”
“你別自作多情,我已經使出了渾身解數來推脫此事,再讓你多嘴說出你有份,這不是既多此一舉,還坐實了我欺君麽?”
“以前你會将所有事都推到我頭上的。”
程惜惜臉一沉正要發怒,和舫又微笑着道“我不是來看你笑話,也不是怕你會供出我來,我是怕你會太過在意我,會一人扛下所有事。”
程惜惜向他翻了個大白眼。
“我們是黑白雙煞啊,這些事我來扛就好,你原本就矮,再壓一壓不就是土地婆婆了麽?”
程惜惜揚拳砸過去,和舫笑着躲閃,從大氅裏拿出瓶玉壺春抛了抛。
她眼睛一亮轉怒為喜,搶過酒噠噠噠奔進屋,咯咯笑起來,“我想的是總得留一個,不能全軍覆沒呀,留你是因為你心比我黑,要是你太蠢,我早就拿你擋刀了。”
和舫愣住,随即又無奈笑。
待進了屋,見程惜惜就着酒壺直接仰頭喝酒,瞪着她道:“哎,程惜惜,你太過分了啊。”
程惜惜一口酒下肚,手背抹去嘴邊的酒漬,舒服得直長嘆,“好酒,一口下去就是好幾錢銀子,真痛快。”
和舫閃電般伸手搶過酒,也學她那般仰頭喝了一大口,笑道:“那我也來幾錢銀子的。”
“哎!”程惜惜擡手就打,“這是我的酒,小氣鬼,你不可以多買一壺麽?”
和舫不躲不閃挨了一下,無辜的眨了眨眼,“銀子都給了你啊。”
程惜惜又奪回酒,斜睨着他,臉上是明晃晃的不相信,“你可是做大官的,你會只有那麽點銀子?你看承恩公府,簡直随便挖塊土就能擠出銀子。”
“皇宮銀子更多啊。”和舫側頭看着她,淡笑着問道:“要是讓你進宮,給你很多很多的銀子,你願意嗎?”
程惜惜皺眉,“你這是什麽意思?”
和舫眸色深深,他緩緩的說道:“聖上殺伐果斷,從不是好脾性之人。他要是看上了你,你當如何?”
程惜惜瞪大眼,驚訝的道:“皇後薨了?他要立我為後?”
和舫将到嘴邊的訓斥吞了回去,她本就無法無天,算了算了。
“他就算用江山下聘,我也不屑進後宮。”程惜惜又喝了一大口酒,随意将酒遞給和舫,他接過去也默默喝了一大口。
“不過用江山為聘,那江山就是我的了對不對?我為什麽後啊,我做女帝廣迎皇夫,哈哈哈。”
和舫無語,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醒醒。”
程惜惜笑着打掉他的手,得意的搖頭晃腦,“今朝是什麽日子,林老夫人來給聞四向我求親,你又說聖上對我有意。”
和舫的臉黑了,他眼裏冒着騰騰殺氣,問道:“要不要去裝鬼,将林老夫人與聞四都揍一頓?”
程惜惜哈哈大笑,“有時候權勢真是個好東西,仗勢欺人真是痛快啊。你瞧承恩公一家,除了太後之外,都跟鼻涕蟲一樣軟趴趴沒出息,許二娘子還算稍微過得去,卻又是只毒蟲。”
程惜惜突然恨恨的一拍案幾,看着和舫說道:“聖上揍不了,我們再去揍許沖一頓吧,解解氣也好。”
和舫連喝了好幾口酒,眼角微微發紅,眼裏更是流光溢彩,盯着程惜惜慢吞吞的說道:“好啊。”
程惜惜酒意上湧,她撫了撫微微發燙的臉頰,不錯眼的盯着和舫,喃喃的道:“美色下酒,真是人生至樂。”
她伸手拿過酒壺,發現裏面空空如也。
“和舫!酒都被你喝光了,空有美色沒有酒,看打!”
和舫閃身躲開,慢吞吞從大氅裏又掏出了一壺酒。
程惜惜又擡手打去,“你明明有兩壺,為何要搶我的酒喝?”
和舫伸手握住她的手,笑道:“想要與你分着喝啊。”
程惜惜抽回手,順手在他衣衫上擦了擦,然後低下頭,朝酒瓶連呸了幾口。
和舫:“.........”
作者有話要說: 和舫:我無數次與你共飲一壺酒,就是想與你無限親近。
程惜惜:耍流氓也能說得這麽文藝,真是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