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人在鸾歌鳳舞前(上)

“嗳,出來了,出來了。“

“是不是啊?”

“怎麽不是?就是紹桢。”

“扮得還真像!”

“像什麽?說得好像你見過似的。”

……

“虎牢關前威名震,輔佐相父轄群臣。” 臺前,身着粉龍蟒、頭戴紫金冠的小生甫一亮相,廳內衆人便笑成了一片,更有刻意拖長了聲音喊好喝彩的,只晏晏不聲不響,把目光盯住那塗朱敷粉的“呂布”,一瞬不移。

如今年輕人鮮有愛看舊戲的,叫人到家裏唱堂會的更是稀罕,唯今日是紹桢祖母的壽辰,虞家每年也只在這時候才廣請名角到家中獻藝。

坐在正中的虞老夫人撫着懷裏一只雪白的波斯貓,皺眉而笑:“你們呀,戲是不懂,就知道鬧,還不如玩兒你們自己的去,讓我安靜看戲。”

挨在她身邊的一個女孩子,十八九歲年紀,生得桃腮杏眼,棱線分明的紅唇俏麗中帶着剛強,聽得老人家抱怨,笑眯眯地嬌聲道:“姑姥姥,他們都是來看紹桢的,等過了這一出,就安靜……”話還未完,大廳裏的談笑私語已然停了,她回眸一望,也壓低了聲氣,道:“虞伯伯和紹珩來了。”

老夫人聞言失笑:“你們這班小猴子也怕他啊?毓寧,去跟他說,叫他等這一出唱完了再過來,免得紹桢見了他慌張,唱不好。”

紹桢的父親虞浩霆自二十年前卸任參謀總長之後,一直潛心整頓軍事學校,在軍中威望甚崇。此時來陪虞老夫人看戲的孩子,家中父兄長輩或是他早年的部屬或是他的學生,是以一見他進來,立時鴉默雀靜。

那叫毓寧的女孩子掩唇笑道:“姑姥姥,我可不去,我看戲呢。”

老夫人回過頭,見一并過來的還有紹桢的大哥,便招手叫孫子過來:“紹珩,把你父親弄走,別在這兒吓唬你弟弟。”

虞紹珩欠身笑道:“奶奶,父親就是聽說紹桢加了出戲,特意來看看他有什麽本事的。”

Advertisement

老夫人嗔笑道:“他是來挑刺的吧?去跟他說,今天是我生日,不許為難你弟弟——小家夥才回來了幾天,整日裏被他橫挑鼻子豎挑眼的。”

“您放心,我這就‘傳旨’去。” 紹珩點點頭要走,只聽祖母又笑嘆了一句:“紹桢也是,唱什麽不好,偏要唱‘呂布戲貂蟬’。”

紹珩笑道:“他跟劉雪如學了手絕活,專為演給您看的。”

老夫人聽得笑容舒展,點頭道:“紹桢是難得,現如今你們哪還有人能票戲?”

”可不是。別說我們,就是父親也沒這個本事。“紹珩一邊附和,一邊笑看臺上的“呂布”與“貂蟬”眉迎目送把酒談情。

只見戲到高潮,那“呂布”冠頂的雉雞翎一甩一抽,堪堪從“貂蟬“唇上輕掃而過,宛如指尖盈盈一挑!

廳中衆人雖非行家,卻也知道這一手功夫難得,場內頓時彩聲轟然。只是這叫好聲旋起旋落,紹桢在臺上看得清楚,原來父親才剛坐下,見他露了這一手,竟沉了臉色起身而去。他心下得意,冠頂一雙翎羽愈發搖轉自如,不慌不忙地同“王司徒”訂下婚期,心滿意足地下臺去了。

紹桢對鏡卸妝,口中猶自哼着方才的西皮搖板,卻見房門微開,鏡子裏多出了一個明麗倩影,正是晏晏。他自鏡中一笑,順勢唱道:“舉目不禁神魂蕩,雲鬓花顏一紅妝”,又接了句戲裏的念白:

“小姐,請坐。”

晏晏走過來替他擦着面上的油彩,板着臉到:“你還得意!虞伯伯明明就是生氣了。”

“啊?我唱得不好嗎?”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嫌你選的戲不好。”

紹桢不以為然地勾了勾唇角,“反正我也不是演給他瞧的。你放心,今天萬事有奶奶擔戴,父親不會跟我過不去的。”

二人剛說了幾句,外頭又有人叩了叩虛掩的房門:

“紹桢,你以後可有的忙了,姑姑正在那兒說呢——等明年我爺爺做生日,可要請你去露一手。”說話間,進來一個眸深眉濃的年輕人,也穿着一身白衣金扣的海軍制服。

紹桢一笑,還未及答話,晏晏已擺手道:“千萬別!你還怕他被虞伯伯教訓得少?再說端木爺爺生日,當然是你這個孫子盡孝心的時候——阿澈,你該自己學一出,演給老人家看。”

“我可不成,唱歌都不在調上,更別說學戲了。”那叫端木澈的年輕人赧然笑過,轉而對虞紹桢道:“下個禮拜青琅基地新艦下水,你去不去看?”

紹桢聽了,便對晏晏道:“我跟阿澈有點特無聊的事情要說,晏晏,你找毓寧她們玩兒去吧。”

晏晏見他一副大人搪塞孩子的神氣,“配合”地嘟起了嘴,悶悶道:“我也有事要跟你說啊!”

紹桢笑道:“那好,你先說。”

“待會兒吃過老夫人的壽宴,我就回家去了。”

“嗯,放暑假了,好好玩兒。”

“我一個人有什麽好玩兒的?”

“那待幾天再回來咯!”紹桢微微一笑,推心置腹地道:“你在家裏煩了就給我打電話,我叫人去接你。”

晏晏等的就是他這一句,面上卻不肯露出歡喜之色:“……你叫人接我,怎麽說呢?”

“就說我母親想你了。”紹桢輕快地笑道:“這兩年我姐在外面念書,沒人陪她嘛。”

晏晏甜笑而去,端木澈若有所思地望了望她的背影:“晏晏怎麽不大情願回家的樣子,跟她繼母處得不好?”

紹桢丢了手裏的絲棉,輕聲道:“沒幾個人會喜歡後媽吧?”

端木皺眉:“這麽多年,她媽媽也不回來看她?”

虞紹桢唇邊掠過一絲冷笑,“當然不會回來了,就是回來,溫叔叔也未必肯讓她見。”

端木詫然道:“離婚而已,怎麽鬧得這麽僵?”

“你不知道嗎?”紹桢皺眉,“這事當年還上了報紙呢。”

端木搖頭,“我那時候在沣南啊,哪兒有人跟我們小孩子說這些?晏晏也從來不說她媽媽的事,我以前還以為她媽媽是洋人呢。”

“她媽媽不是洋人,她外婆的父親是個俄羅斯公爵,家裏人死得七七八八,逃亡到這邊,嫁給了她外公。”紹桢沉吟片刻,嘆了口氣:“你還是知道一點好,曉得避諱。”

“怎麽了?她家裏避諱這個?”

“不是避諱這個,是後來她父親母親離婚是因為一個洋人。”紹桢搖了搖頭,苦笑道:“吶,我們海軍你知道的,上了船幾個月下不來,溫叔叔經常不在家,她媽媽閑着無聊跟個洋人好上了。本來家裏傭人收了錢,都幫忙瞞着,她外公家聽到風聲,也裝不知道。沒成想溫叔叔有一回回家早了正好撞見,氣頭上開了槍,把那洋人打傷了。他這邊開革的傭人,那邊打離婚,家裏一片雞飛狗跳,所以才把晏晏寄放到我們家。

誰知道那洋人是個南歐小國的外交官,差一點搞出外交糾紛,攪得滿城風雨,還有人背地裏翻閑話,說晏晏是她媽媽跟洋人生的。“

端木眉頭緊蹙,喃喃道:”居然有這種事?“

紹桢不以為然地一笑:”在外面玩一玩也沒什麽,你想啊,她媽媽那時候也才二十幾歲,整天一個人待着是無聊;不過帶回家裏來就……太不檢點了。“說罷,正色道:“所以別在晏晏面前說她混血什麽的,也別問她媽媽的事。”

端木點頭:“我知道了。”

紹桢見他面露憂色,輕笑道:“哎,你這麽關心這小丫頭?”

“嗯?”端木一愣,省到他話外之意,面色微窘,趕忙分辯道:“沒有,我不會的。”

紹桢笑微微打趣道:“‘沒有’也就算了,怎麽還‘不會’?晏晏配不上你嗎?”

“不是,不是……“端木聞言更窘。

紹桢笑道:“阿澈,你要是喜歡晏晏就追她,我只當她是妹妹。”說着,起身往衣帽間去了。

端木悵然低了頭,視線像斷開的風筝線,逶逶迤迤落在了地上。

雖然嘴上潇灑得緊,但紹桢到底是被父親整治大的,為免節外生枝,索性賴在祖母身邊,隔日打聽着父親出了門,方才安心回家。

人剛晃進大廳,便見母親一個人下樓來吃早飯,他趕忙一臉甜笑地陪過去:“媽媽,父親不在家嗎?” 卻聽母親笑道:“在啊,他接個電話就下來。”

“呃……” 紹桢臉色微微一變,心道:莫不是父親還惦記着前日的事,特意吩咐人騙他回來的?正想着是現在同母親求情,還是先躲出去,轉眼見母親閑閑落座,呷着茶盈盈一笑,他頓時籲了口氣,埋怨道:“媽,你吓我。”

“我說你父親在家就是吓你啊,你做什麽了?”虞夫人說着,偏了偏下颌,打發餐廳裏的侍女出去。

“大哥沒跟你說啊?”紹桢委委屈屈地往吐司上抹着黃油,道:”前天在淳溪,他當着一票人給我臉色看,要不是有奶奶鎮着他,哼……“

“原來是你票戲的事。”

“我就奇了怪了,我下這麽大功夫哄奶奶開心,他生的哪門子氣?”紹桢撇了撇嘴,低聲笑道:“奶奶說許是我戲選得不好,可人人都知道父親大人他潔身自好,我們家又沒有不三不四的小媽,也不知道他吃的什麽心。”

“你父親是嫌你功夫太好了——你得花多少心思在這些事上?”

紹桢聽了,反而面有得色,笑眯眯地撒嬌道:“票戲怎麽了?霍叔叔當年也票戲啊。父親就是自己不會,也見不得別人會。媽,您說句公道話,父親是不是無理取鬧?”

虞夫人恬然笑道:“要我說,你索性找個劇團登臺,有奶奶捧你,一定能紅,順便好好氣氣你父親,怎麽樣?”

“媽——”虞紹桢拖長了聲音,懶懶道:“你怎麽能出這種馊主意呢?不心疼我就算了,也不心疼我爸。”

“你這會兒倒替你父親着想了。”

“父不慈,子不能不孝,我多懂事啊!”

“那正好,我今天晚上約了人,懂事的這位——你在家裏陪你父親吃飯吧。”

紹桢忙道:“別!我也約了人。”

“你約了誰?”

“嗯……”紹桢擡眼看着天花板,“女朋友。”

“是在華新百貨上班的那位小姐嗎?”

虞紹桢聞言,墨黑的瞳仁訝然張了張,讪笑道:“媽,您怎麽什麽都知道啊?”

虞夫人沒有答話,呷過茶才道:“我知道的事,你父親一定也知道。”

紹桢滿不在乎地叉起塊菠蘿:“知道就知道呗,敢做還不敢認嗎?我才不怕他知道呢。”

“你是怕他不知道吧。”虞夫人笑看了他一眼,“你什麽都跟他擰着來,有意思嗎?”

紹桢聽了,低聲笑道:“媽,我可是聽說父親以前有好幾個女朋友都是當紅的女明星……我差得遠了。”

“你現在學也來得及呀。”

“我哪兒敢啊?”紹桢讨好地對母親道:“媽,父親也是遇見了您才修身養性,痛改前非的,可我那紅顏知己這會兒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虞夫人輕輕嘆了口氣,“你現在也是個大人了,男人做事情要負責任,弄得人家要死要活的,是好名聲……”

“媽——”虞紹桢皺着眉打斷了母親的話:”那都幾年前的事了,而且我真是冤枉的!“

”你這麽說,就是沒覺得自己錯。“

紹桢見母親面上沒了笑意,忙道:”不是,我那時候年紀小不懂事,父親教訓了我,我就改了——後來我是不是再沒犯過?“

“你不是改了,是學‘聰明’了。別的事也就算了,不過——晏晏總算是我們家半個女兒,她喜歡你,大家心裏都知道,你這次回來常常要跟她見面的。要是你沒打算認真和晏晏在一起,就離她遠一點,她不少你這麽個濫竽充數的哥哥。”

紹桢不料母親會直截了當地同他點明晏晏的事,心裏一陣發躁,氣悶道:“……我怎麽就濫竽充數了?我是真心把她當妹妹。”

虞夫人放下餐巾,起身道:“你自己說過的話,自己記清楚了。”

“我寫下來貼床頭還不行嗎?”紹桢目送着母親,嘟哝了一句,手裏的果簽有一下沒一下紮着碟子裏那片鮮黃的菠蘿。晏晏這小姑娘又嬌又豔,他也不是一點都不喜歡,可壞就壞在她太癡心,她的情意就像她的美,明豔得灼人眼目,仿佛《西游記》裏藏着咒語的金箍,好得讓人心癢,可一旦戴上,發作起來要命,摘下來也難。

他回來之前就幾番決然拿定主意,該撇清的一定要撇清,可見了她,又全變了。或許是從小到大給她做哥哥的慣性使然,母親還說他“濫竽充數”,可在這件事上他一直都很認真。

雪團團的繡球花為視線盡頭的天海一色附上了淨麗邊框,這間帶露臺的小卧室是整幢宅子裏視野最好的一間,“晏晏,你看看喜不喜歡?”繼母笑吟吟道:“平時打掃過了,門我都叫人鎖起來的,免得你弟弟進來搗亂——他老早就鬧着要住這邊。”

晏晏笑道:“就讓他住這邊好了,我以後住校,回來得更少。”  這宅子是父親去年新置的,剛買下來的時候叫她來看過一回,這次再來,已是煥然一新。算起來,她一年到頭統共也只能住上兩個月,最好的一間空在這兒,她真心覺得可惜。

“那可不成。”繼母抿唇一笑,“那小家夥皮得很,給他住到這邊,我還得提防他從露臺上爬下去。”

晏晏跟着笑:“不會的。”

明明是回家,她卻總覺得像是在作客。

父親在門廊匆匆同她打了個照面就帶着秘書上了車,繼母笑盈盈引她去看早就準備好的房間:“你父親現在是最忙的時候,顧不上家裏的事,你要什麽就告訴我,千萬不要跟我見外。”

話體貼,笑容也溫柔,可這樣的話講出來,更做實了她是個客人。

繼母和父親結婚這些年,家裏又多了一個弟弟兩個妹妹,最大的一個才九歲,家裏常常熱鬧得像是在樓梯上碰灑了一盒玻璃球,噼噼啪啪彈彈跳跳,她是大姐姐,這熱鬧裏沒有她的份,她只好跟着撿。

她不記得從前和母親在一起的家是什麽樣子,也不大能想得起母親的樣貌,只記得母親跳起舞來,亮藍的裙擺仿佛旋出一道電光。她不知道是母親本來就不讨人喜歡,還是因為和父親離婚的緣故,得罪了溫家上下——上到爺爺奶奶,下到伯父姑母,從沒有人講過母親一句好話。

繼母就不同了,連出名刻薄的姑姑也跟她要好,這麽多年了,她們湊在一處說話,還喜歡拿她母親出來當談資:

“好好一對兒孩子,她非要帶走一個,就為着讓我哥不痛快。”姑姑義憤填膺地同繼母說罷,轉回頭來撫着她的手臂感慨:”晏晏,你妹妹真是可惜了。“ 據說她原本還有個雙胞胎妹妹,是母親為了跟父親作對,故意帶走的,父親急着離婚只好答應。姑姑的口吻,仿佛她在這件事上,占了很大的便宜。

她敷衍着毫無內容的微笑聽了幾句,便托辭去照看弟弟妹妹。

她是慶幸母親帶走的不是她,可這慶幸跟她們一點關系也沒有。

她最好的運氣是遇見他。

可她都回家一個禮拜了,他連個電話也沒給她打,說好了他要尋個借口接她回去的,他不會忘了吧?

她心不在焉地陪小妹妹拼積木,忖度着該怎麽提醒他一下。

“我媽就是嘴碎。”大她兩歲的表姐不耐煩地往姑姑那邊回看了一眼,展了展裙擺,挨在她身邊坐下,“這會兒又開始唠叨我爸的事了,要是将來我老了跟她一樣,還不如一頭撞死算了。”

晏晏豎起食指在唇邊比了比:“你小聲點。”

“你怎麽一放假就回來,也不和你們同學去畢業旅行?”

晏晏理了理耳邊的劉海:“她們去槟嶼,我覺得沒意思。”

“總比在家給你媽當保姆好吧?”

“過幾天我還回江寧去。”

“你跟虞家的人倒比跟我們自己家的人還親近。”

晏晏腮上一熱,垂着頭輕聲道:“沒有呀。”

“嗳,你那個‘三哥’回來沒有?”

晏晏的心跳驀地快了兩分,面上卻愈發淡淡的:“回來了。”

卻聽表姐竊笑道:“怪不得你畢業旅行也不去。”

“什麽呀!槟嶼我早去過了。”

“我可是聽說這個三少爺人不怎麽地道,之前弄得一個女孩子自殺了。”

“沒有死!”晏晏蹙眉道:“你別聽人瞎說。”

“沒死成也還是自殺啊!”表姐吐了吐舌頭,撇嘴道:“不知道他幹什麽了。”

“不是的,是那女孩子不好。”

表姐見她一臉衛護之色,失笑道:“你也不用這麽替他說話吧。”

晏晏重重嘆了口氣,“真的是那女孩子不好,她跟人說紹桢姐姐的壞話,紹桢才捉弄她的。而且,也沒有怎麽樣……就是假裝追了她一陣子,把她寫的幾封信貼到她們學校布告欄裏去了。” 她說着,臉悄悄地紅了紅,想起當初紹桢為着這件事被父親一頓痛打,梗着脖子喊冤:“我摸都沒摸過她!” 家裏上下一幹人,又替他疼又偷着笑。

表姐聽着,啧了一聲,笑道:“那也夠壞的。”

晏晏也自笑道:“……還好吧。”

“很帥吧?”

“我不是給你看過照片嗎?”

“那都是十幾歲的時候啦,現在呢?像他父親嗎?”

晏晏點點頭,想了想,卻又搖頭:“我覺得不大像,他大哥才像虞伯伯,不過——我爸爸他們都說他像,反倒沒人說紹珩哥哥像。”

“為什麽?”

“我也不知道。”晏晏搖頭。

細想起來,紹桢的相貌十分裏有八分都像他母親,連面龐都薄俏得有些過分;然而他父親的一班袍澤,卻都說他“像四少當年”。

眉眼分明兩樣,可他站在那裏,無端端就叫人覺得是。

晏晏神思飄飛,手裏的積木遲遲不知道該搭在哪兒,忽聽繼母喚她:

“晏晏,你的電話。”

她掩唇一笑,飛跑了過去。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