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人在鸾歌鳳舞前(下)

“晏晏,是我。” 晏晏抑着驚喜“喂”了一聲,電話那頭卻是個亮麗的女聲,她不覺一怔,遲疑道:“毓寧姐姐?”

只聽那邊撲哧一笑:“你以為是誰啊?”

“沒有……”晏晏語塞:“你找我什麽事?”

“有人怕你在家裏悶壞了,求我把你救出去呢。”

晏晏一聽,趕忙捂了捂聽筒,斂緊了已然浮上唇角的笑意:“哦。”

“明天我要回江寧,你跟我一起走?”

“好呀,不過……”晏晏不動聲色地提醒道:“我剛回來一個星期。”

“你放心,由頭我幫你找好了。你們一年級開學迎新的事我負責,我給你安排了個節目,來一段四個小天鵝什麽的……你就說學校叫你回來排練,我是作為女生部長來通知你的。”

晏晏聽着,作出了一副勉強應承的口吻:“那好吧。”

電話那頭又是一陣明朗的笑聲:“那說好了,明天我來接你。”

“嗯,毓寧姐姐再見。”晏晏放了電話,才一轉身,便聽繼母問道:“霍小姐找你什麽事?”

“毓寧姐姐說我們學校開學的迎新活動,想要我去跳舞,讓我回去排練一下,問我明天能不能跟她一起回去?”

繼母怔了怔:“怎麽趕這麽急?你們開學不是還早嗎?”

晏晏面上一點喜色不露,反而嘟了嘟嘴:“跳四個小天鵝嘛,還有另外三只呢,都是不認識的新同學,要一起排練。”

繼母只好道:“好吧,我叫人給你收拾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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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我自己來。”晏晏說罷,快步上樓。

繼母望了一眼她的背影,笑意寡淡地搖了搖頭。

姑母見狀,奇道:“哪個霍小姐,怎麽打個電話過來,你就讓她帶晏晏走?”

“是霍總長的千金。”

“晏晏和她這麽要好?”

繼母淡笑着道:“她畢竟在虞家長大,跟那些人比跟我們親近。”

姑母忽道:“虞家有個小少爺跟她差不多大?”

“沒有,虞家的幾個孩子都比她大,小四少也比她大兩歲呢。”

姑母笑道:“那也差不了多少。”

霍毓寧擱了電話,黑紗襯衫薄透的燈籠袖盈盈一漾,回眸笑道:“妥了,晏晏明天跟我一起走。”

倚在沙發上的虞紹桢笑吟吟合掌:“多謝。”

毓寧白了他一眼,道:“你這個人也太壞了。你人在青琅,卻把她哄走,等晏晏回去知道了,還不怨死我?”

紹桢笑道:“那你還幫我?”

毓寧嘆了口氣:“你在這兒招蜂引蝶,晏晏看見了更傷心,還不如眼不見為淨。”

虞紹桢也跟着嘆了口氣:“要不然你幫我想個主意?”

毓寧雙手抱臂,眯着眼睛上下瞄了他一遍,珊瑚紅的唇瓣忽地一綻:“不如你跟晏晏說,你不喜歡女人,你喜歡男人,你喜歡……嗯,你喜歡阿澈!”

紹桢聞言,贊賞地點了點頭:“真到萬不得已,你這也是個辦法……不過,我要是喜歡男人也不能喜歡阿澈,阿澈那麽老實,再把他吓出個好歹,我得惡心你哥去!”

毓寧半掩櫻唇笑個不住,連連道:“你試試,你試試……我想看我哥怎麽說。”

“他還能怎麽說?”虞紹桢懶懶笑道:“三生有幸呗。”

毓寧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正色道:“嗳,你幹嘛老跟我哥過不去啊?”

紹桢晃着杯底的淺酒,“你怎麽不問問他,幹嘛老跟我過不去呢?”

“我問啦,他也這麽說的。”

虞紹桢悠悠一笑,喝了杯裏的酒,“換衣服去吧,該出門了。”

毓寧看了眼牆上的挂鐘:“還早呢。”

紹桢笑道:“我多預備一個鐘頭給你換衣服。”

毓寧笑着上樓,上了兩級臺階忽又停住,纖長的手指敲着雕花扶欄:“說正經的,晏晏這樣的你都不喜歡,你還想怎麽樣啊?”

紹桢面上微僵了僵,繼而笑道:“剛才不是說好了嗎?我喜歡你哥啊。”

毓寧一哂,擠了個鬼臉給他。

盛夏時節,南方海灘暑熱難當,青琅這樣的北方港城便成了消夏勝地,最是冠蓋雲集。毓寧穿着條孔雀藍的抹胸魚尾裙,挽了制服筆挺的虞紹桢穿過酒店大堂,斜裁露膝的荷葉裙擺和金光細細的流蘇耳環,比初上的夜燈還耀眼。

他二人剛走過泳池,便見離海灘最近的一張長桌上有人朝他們招了招手,毓寧用淡金色的手包在虞紹桢臂上敲了一記,低聲笑道:“呀,你‘心上人’來了。”

說着,笑吟吟放開了紹桢,也不理會旁人同她打招呼,分花拂柳似地徑直走到那人身後,環住他的頸子嘟了嘴嬌聲道:

“哥,你說你不來的,怎麽又來了?”

那人揚手在她頭上輕拍了一下:“母親怕你在這裏胡鬧,叫我來看着你。”

毓寧聽了,朝對面正落座的虞紹桢擡了擡下颌:“有紹桢看着我呢。”

那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紹桢來不是有公事嗎?哪有空看着你。”

毓寧隔着桌上的瓶花杯盞朝虞紹桢遞了個眼色,嫣然笑道:“霍攸寧,你來晚啦!我該闖的禍都闖過了,明天我就回江寧去了。” 她說着,挨了哥哥坐下,又道:“紹桢他們都是來看青琅基地新艦下水的,你怎麽現在才來?”

“也就他們海軍部的人來湊這個熱鬧。”霍攸寧一邊說,一邊拿橙汁換了妹妹面前的酒,“你也是大姑娘了,跟別人在一處要留點分寸。”

毓寧吸着橙汁聳肩笑道:“你說紹桢就說紹桢嘛,還‘別人’。”

“你知道就好。”

毓寧沖她哥哥做了鬼臉:“你別惡心人了,他是我表哥好不好?”

“我知道他是你表哥,別人不知道。”他話音未落,不防毓寧探身過來在他頰上極響亮地啄了一聲。

同桌的一班人聽見響動皆是一愣,四周圍亦有不少人側目,毓寧得意洋洋地看着他顴骨上的嬌粉唇印,笑道:“別人還不知道你是我哥呢!關他們什麽事?”

攸寧面上愠色一深,剛要開口,卻見妹妹擠着鬼臉跑開了,繞到紹桢身邊假意嗔道:“我哥欺負我,我不坐在他那兒了。”

虞紹桢也忍着笑作戲哄她,“沒事沒事,表哥疼你。”坐在他身邊的端木澈也站起身讓着毓寧坐下,紹桢又殷殷勤勤地替她選酒,挑着她愛吃的送到面前。

點綴了海鹽和檸檬的雞尾酒清新适口,樂隊奏出的爵士被海風吹得起起伏伏,別有動人心處,毓寧眯着眼睛聽了一陣,拉了拉紹桢的衣袖:“跳不跳舞?”

紹桢笑道:“沙灘上哪有正經跳舞的?”

“那你跳不跳啊?”

“你想跳,我就陪你呗。”

“走呀!還要我請你?”毓寧甩了鞋子,拉着他走到樂隊邊上的空地上,搭住了他的肩。

紹桢攬着她晃了幾拍,笑道:“你哥又沒得罪你,你幹嘛跟他置氣你呢?”

毓寧隔了好一陣,才道:“反正我怎麽氣他,他都還是對我好,因為他是我哥。”

紹桢聽她沒頭沒腦來冒出這麽一句,失笑道:“所以你就氣他?”

卻聽毓寧又道:“那除了我哥呢?”

紹桢跟着道:“還有你爸。”

毓寧嗔道:“你抖什麽機靈啊?”

“我實話實說嘛。”紹桢笑道:“我也對你好啊,不過,肯定還是沒有你哥疼你。”

毓寧幽幽道:“你說,這個世界有沒有人非親非故,還是對你好得要命,你怎麽欺負他,他都還是對你好的?”

“有。”

“我覺得沒有。”

紹桢打量着她神色間仿佛有些郁郁,便打趣道:”當然有了,林子大了,什麽鳥沒有啊?準有這種天生缺心眼的。“

毓寧盯了他一眼:”你說晏晏吧?“

紹桢一愣,臉色也凝住了:”我從來沒欺負過晏晏,我對她就跟你哥對你一樣。“

毓寧觑着他輕輕一笑,”提一提臉都變了,還說你不喜歡她。“

紹桢正要辯解,毓寧忽然拍了拍他的肩:”你有麻煩了,那個朱兆豐來了,盯着你看呢。“

虞紹桢順着她的目光瞟過去,果見不遠處一個穿着淡黃色西服的年輕人斜身伏在椅背上,面上帶了幾分酒意,笑孜孜只盯着他看。

虞紹桢嫌惡地掃過去一眼,停了舞步,拉着毓寧往回走,毓寧又回頭看了看,卻只是笑:

“看來有些話真是不能亂說,你才說要惡心我哥,這就有人送上門來了。”

紹桢冷着臉道:“他最好別過來。”

毓寧笑道:“……你別說,真來了。”

他二人還未及坐下,那叫朱兆豐的年輕人竟真的端着酒跟了過來,笑容滿面地道:“紹桢,我請你請不到,倒在這兒碰上了,你說巧不巧?”口中說着,一只手便順勢搭在了他肩上。

近旁的端木澈見那朱兆豐眉眼輕佻地說着話,手又搭住了虞紹桢的肩,心知不妥,便要起身去解勸,不防毓寧卻扯了他一把,端木低聲解釋道:

“這人是朱次長的侄子,之前糾纏過紹桢。”

毓寧笑嘻嘻同他耳語:“管他是誰呢!紹桢沒說話,你急什麽?坐着看戲。”言罷,屏了笑只等着虞紹桢發作,卻見紹桢面上一絲愠色也無,反而噙着笑瞟了那人一眼:“不是巧,是緣分。”

朱兆豐聽了,原本薄有酒意的面孔緋紅更重,上下打量着他,乍喜乍嘆:“聽說你上回票了出《鳳儀亭》,一亮相就是滿堂彩,可惜我沒機會瞧。我跟你說,我張雲仙學過好一陣子的‘花衫’呢,下回我給你配個貂蟬?”

紹桢啜着酒,唇邊若即若離漾着一點淡笑:“好啊。”

這朱兆豐此前偶一見他,便驚為天人,緊打聽着虞紹桢的行蹤,借故親近,然而言語間幾番撩撥試探,都不得要領;此刻意外撞見,又見他言語溫柔,不由喜從心來,更挨在他身邊不肯走了:“你什麽時候有空?我這就預備着。”

虞紹桢笑道:“你跟張雲仙學的‘花衫’,《貴妃醉酒》一定錯不了,你亮個身段給我瞧瞧,成嗎?”

“那有什麽不成的?”朱兆豐退開一步,正要動作,見席間衆人都盯着他看,到底不好意思,貼到紹桢耳畔,近乎讨好地道:“這兒也太吵了,不如我們換個地方?”

虞紹桢柔雅一笑,方才回眸看他,“好,我在這兒應酬一陣就找你去。”

“好好好。”朱兆豐連聲應了,欲要告辭,卻又不舍,只覺得他這一展眉一回眸,姿儀清美,不可方物,意氣飛揚之外,簡直豔欺女郎!觀之尚且不足,更遑論舍他而去,胸中酒意一湧,笑容也迷離了幾分,尋摸着話茬道:

“我聽說你上一回是跟餘慧娟唱的《鳳儀亭》,虧得你是扮呂布,你要是扮上貂蟬,她還不及你呢!”

說着,原本搭在虞紹桢肩上的手,竟大着膽子順勢朝他腮上撫了一下!

這一下,席間笑看熱鬧的一班人都是一驚,只虞紹桢仍是笑意不減,轉過頭來對朱兆豐到:“你這麽誇我,我得好好跟你喝一杯,坐。”

毓寧猜着他要發作,背過臉給她哥哥遞了個眼色,起身讓了朱兆豐坐下,自己閃得遠遠的。

朱兆豐此時一番心思都鎖在虞紹桢身上,渾不覺旁人神色有異,見他端了酒遞到自己面前,樂呵呵便去接。然而,不等他碰到杯子,虞紹桢不知何時已把桌邊的一只水晶煙缸抄在手中,不由分說便砸在了他頭上!

饒是毓寧離得遠,也聽見一聲悶響,伏在她哥哥肩上幸災樂禍地抽了口冷氣,霍攸寧卻是一笑,合掌拍了三下,拖着聽戲喝彩的腔調叫了聲“好”。

朱兆豐懵了一瞬才反應過來額邊的鈍痛,剛叫出來半聲,虞紹桢手裏的酒又潑了上去!他傷口處蟄得一片辣痛,鮮血酒水連眼淚一并淋漓而下。

虞紹桢拿出手帕擦了擦手,勾起唇角一笑,轉身便走。

毓寧見了,笑嘻嘻追過去挽住他的手臂:“嗳,你太壞了,砸了一下不算,還往人家傷口上潑酒,多疼啊!”

紹桢卻一本正經道:“我怕煙缸不幹淨,給他消個毒,一會兒他去了醫院,大夫也得這麽幹。”

毓寧想起昨晚虞紹桢被人調戲,又砸破了人家的頭就忍不住想樂,一本書掩在唇上,看看鄰座的晏晏,又把一肚子的八卦憋了回去。本來晏晏是最願意聽紹桢故事的人,可是叫她知道虞紹桢人在青琅,偏把她哄回江寧去,小姑娘準定要傷心,她這個“幫兇”也要被連累。

她心裏有瞞人的事,唯恐不小心說漏了嘴,同晏晏聊天也聊得馬馬虎虎。好在晏晏大半心思都想着待會兒回到江寧見到紹桢的事,并不覺得她敷衍,反倒看着她笑顏明媚,心裏生出一股豔羨。

毓寧年紀大過她,身量也比她高一些,是防長霍仲祺的掌珠,在霍家最受寵愛,自幼無拘無束養出了幾分男孩子脾性,平素裏行事又活潑又潇灑,那一點豪門千金的驕縱任性倒成了妩媚。

更要緊的一條是她一向跟虞紹桢處得好——晏晏擔心過好一陣子,總覺得毓寧的性子跟虞紹桢更合拍,後來省起他二人原是表兄妹才釋然,只笑自己多心。可這會兒看着霍毓寧近在咫尺笑靥如花,又覺得倘若她不是紹桢的表妹,憑毓寧的性情樣貌也好,憑虞霍兩家的交情家世也好,她都比不上。

她若有所思盯着毓寧,卻不防霍毓寧也轉過頭來看她,俏生生的鼻尖幾乎要貼到臉上:“晏晏,你眼睛長得真好!哎,你說你們這種混血小孩,一點勁兒都不費就長這麽好看,太不公平了。”

晏晏被她贊得臉紅,赧然道:“你才好看呢。”

毓寧狡黠一下,道:“你們家三少爺才好看呢!”

晏晏頰色更紅:“……什麽我們家呀。”

“咦,不是你們家呀,那待會兒你不要回虞家去了,去我家吧。”

晏晏笑道:“好啊,你要是不嫌我煩,我一個暑假都跟着你,正好請學姐傳授我一點念大學的經驗。”

毓寧湊到她耳邊壓低了聲音笑道:“紹桢有沒有跟你說,最近有人總纏着他?”

晏晏一怔,“沒有啊。”

毓寧掩唇笑道:“回頭你問他去吧,三少爺玉樹臨風,标致得太過,連男人都被他迷住了——糾纏他好幾回呢。”

“啊?”晏晏睜大了眼睛,訝然道:“什麽時候的事?誰呀?”

毓寧過了講人八卦的嘴瘾,怕言多必失,只笑道:”他沒告訴你啊?那當我沒說。別說是我告訴你的啊,免得他說我帶壞小孩子。“

晏晏蹙着眉想了想,事情聽起來雖然叫人咋舌,可別人“糾纏”他總比他“糾纏”別人好。

飛機落地,虞家來接人的車子也早就到了,晏晏本以為紹桢會來,卻不料只有一個司機。

當着毓寧的面她不好意思問,上了車才道:“三少爺不在家嗎?”

那司機聽她問得奇怪,道:“三少爺在青琅啊。”

晏晏一愣:“他在青琅?”

“是,他昨天打電話回來吩咐我來接您的。”

“他昨天……他什麽時候去的?”

“三少爺這個禮拜一直在那邊。”

晏晏聽得心緒蕪亂,怎麽他人在青琅不告訴她,卻叫毓寧帶了她回來。

這算什麽?

她忽然省起虞老夫人壽誕那日,端木同虞紹桢說起“青琅基地新艦下水”的事,她真是蠢,居然把這件事給忘了!這樣的事,他怎麽會錯過?她早該想到他會去,可她就是這麽傻,傻乎乎地被他哄回來了。

好!他糊弄得她好。

他就那麽不願意看見她?

他以前也沒有讨厭她啊,難道就是因為她說了喜歡他?

“什麽嘛!”晏晏心裏難過,不自覺抱怨了出來,那司機沒聽清楚,忙問:“小姐說什麽?”

晏晏趕忙搖頭:“沒有,沒事。”

他在青琅的事,毓寧一路上也沒有提,大約也是他們商量好的。

他來了,只告訴毓寧,不告訴她。

他願意見毓寧,不願意見她,還趕她走。

晏晏一徑想着,鼻尖隐隐發酸。

或許他真的就喜歡毓寧那樣的女孩子,不喜歡她。

這個念頭一蹦出來,她胸口更堵得難過。

那還是虞紹桢出國前的事,虞家給紹桢的姐姐過十八歲生日,官邸裏花團錦簇,賓客盈門,連毓寧的父親也來點了個卯。

舞會過半,她忽覺好一會兒沒看到虞紹桢,便上樓去尋他。

才繞過二層的樓梯轉角,忽見紹桢從他父親的書房推門出來,站在門口張望。她剛要過去,卻見他回頭朝房裏低笑了一句什麽,接着便見粉藍色的裙擺一蕩,一個袅袅娜娜的女孩子給他牽了出來——正是毓寧。

朗朗夏夜,天氣一點也不冷,可她身上卻披着紹桢的外套。

不知為什麽,她忽然不敢過去跟他們打招呼,反而更往牆壁後面縮了縮,偷偷看着他們上樓去了。

她一個人在樓梯轉角站了好久才走開,她以為她都要忘記了,可現在才知道,那一幅粉藍的裙擺飄飄搖搖,一直蕩在她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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