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莺窗人起未梳妝(上)

雖然篤定端木和晏晏不會背後告狀,父親也沒有熬夜“守株待兔”等着堵他的興致,但虞紹桢還是在進大廳之前就審慎地脫掉了沾滿烏糟雪野印記的大衣。

值班特勤訓練有素的視線在他身上上下掃描了一遍,道:“三少爺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嗎?”沒有起伏的聲調裏,隐隐帶着一絲打趣。

紹桢笑道:“你們出手太重,不敢勞駕。”

他拎着大衣步履輕快地上樓。剛推開房門,便見魚缸射燈的幽藍光亮裏,一個嬌娜身影從他床尾的蓋毯裏彈了起來:

“你回來了……沒事吧?”

“你怎麽不開燈呢?吓我一跳。”紹桢笑着按亮了壁燈,點着自己的腕表道:“看看幾點了,你明天不上課啊?”

晏晏抿了抿唇,學着他的口吻抱怨道:“你看看幾點了,我開着燈,別人都知道我在這兒了。” 她身上套着件柔軟輕薄的圓領開衫,暖暖的蜜橘色愈發襯托出那一份皓齒明眸,愛嬌的翠色眼眸澄碧如水,仿佛一淌就能淌到人心裏去。

虞紹桢一笑,複又拉開了剛碰上的房門:“你也看到我沒事了,趕緊回去睡覺吧。”

“你這怎麽回事?”晏晏指了指他褲腿上鮮明的鞋印,徑直走到他面前,仰起臉細細端詳,“你跟攸寧哥哥都這麽大了還打架,你看你這裏刮的……”

她用指尖撫過他頸上一道近三寸長的血痕,她手勢極輕,不料虞紹桢卻驟然向後一避,晏晏訝然道:“很疼嗎?”

“沒有。”紹桢連忙搖頭笑道:“你頭發蹭到我了,癢。”

晏晏又從他衣領上拈下一片枯黃的碎葉,蹙眉道:“你們倆幹嘛總鬧別扭啊?”

紹桢漫不經心地脫了外套丢到一旁,“霍攸寧那個小青蛙自不量力,整天打我姐的主意。”

“……可是,我們都覺得攸寧哥哥挺好的呀。”晏晏試探着道。

“你們——你跟誰?阿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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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晏想起之前端木送她回來,兩人在車上念叨紹桢和霍攸寧的事,撇嘴道:“阿澈才不會說這種事呢,是我和毓寧姐姐覺得。”

“毓寧當然替她哥哥說話了。” 紹桢不以為然地道,他見晏晏沒有要走的意思,便戲谑地提醒道:“嗳,小姑娘,再不回去睡覺,明天早上要遲到的。”

“哦。”晏晏讪讪地繞過他,走到門口卻又停下了,“我想問你件事。”

“什麽?”

“你為什麽要跟攸寧跳舞啊?”

紹桢聞言,舔着嘴唇笑道:“逗他。”

晏晏耿耿于懷地“哦”了一聲,低低道:“要是你們沒打架就好了,後面我們還可以跳舞。”

紹桢莞爾道:“有霍毓寧這個party queen在,你還怕沒舞跳?何況你們學校也有舞會的——像你這樣的一年級學妹,最受歡迎了。”

晏晏波斯貓似的大眼睛閃了一閃:“我說的是你,又不是別人。”

“我啊……”紹桢笑吟吟道:“我恐怕是很久都沒有跟晏晏小姐跳舞的榮幸了。”

晏晏聽着,想到他這一走,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有假期回來,悶悶地就低了頭。良久,才嘟着嘴道:“那你去了青琅也不要跟別人跳。”

“我倒是想。”紹桢笑道:“可哪有機會啊?”

“怎麽沒有?我在青琅的時候就有人去跟海軍聯歡的。”晏晏一臉篤定。

“是嗎?”紹桢驚喜地道:“我都不知道還有這種福利呢。”

“你……”晏晏明知他是故意起哄,還是繃了臉:“你能不能正經一點?”

紹桢輕咳着笑道:“嗯,我正經了。小姑奶奶,您還有什麽要吩咐的?趁着我沒走,都交代了吧。”

晏晏見他口中說起要走,眉目間卻是笑意流轉,一絲離情別緒也無,不由心底發酸,扁着嘴瞪了他一眼,“……你也不能喜歡別的女孩子。”

紹桢被她勒得身子一僵,苦笑道:“好,反正基地裏也沒有什麽女孩子。”

“你也不能給別的女孩子寫信,還有……不能打電話!”

“為什麽呀?”

“不為什麽。”

“我姐行麽?”

晏晏咬唇道:“你知道我說的是誰。”

虞紹桢掩唇一笑,剛要打趣,忽然想起那日毓寧的話——你是想讓她死心呢,還是怕她死心呢?一時竟遲疑起來。

晏晏見他忽然笑而不語,心裏的一缽針登時翻倒了一半:”你真的喜歡她?“

“嗯。”虞紹桢慢慢點了點頭,面上的戲谑笑意也散了。

她總是聽說他有各種半真半假的女朋友,可他從來沒像今天這樣在她面前坦陳這件事。

她從來沒想過,他會對着她說,他喜歡別人。

她甚至後悔剛才她讓他“正經一點”,他肅然的神色讓她不能把這回答當成一個玩笑。

他點頭的這一瞬,她心底的城池仿佛轟然塌掉一角,她慌不擇路地要尋護衛自己的避難所:“可她都結過婚了。”

“那又怎麽樣?”紹桢淡淡一笑,“我大嫂也嫁過人,誰在乎?”

晏晏呆了呆,很快就意識到自己犯了錯。

誰不喜歡知其不可而為之的愛情呢?她也喜歡。可她居然蠢到在他面前用最俗套的理由诋毀他喜歡的人。

他一定覺得她是那種勢利又浮淺的長舌婦!

他說他喜歡別人,她都沒來得及哭;可現在,她被自己那句蠢到家的“反駁”氣得好想哭。

她這麽蠢,抑或是她心底本來就有這樣的念頭?

他身邊,來來去去真真假假百媚千紅風情萬種,她總要給自己找個能勝過別人的理由。

她當然是個很美的女孩子,她一直都知道,可無論有多美,一個人也只得一種。她笑靥甜美,就沒有冷豔眼眸;她嬌稚明媚,就沒有溫婉目光……所有的所有,她都知道,可是她從來不敢想,如果他喜歡恰好不是她這一種呢?

不敢去想,就裝作不會發生。

然而,越怕的事就越要赤裸裸地攤開在她面前。

她想起那晚群魔亂舞的派對上,那只帶着一身冰雪氣息的美人魚。

她和她有多不同,就讓她有多絕望。

房間裏的空氣凝固了似的全都壓在她胸口,她懊悔、委屈、又惱怒:“你為什麽不能喜歡我呢?”

這口吻與其說是詢問,不如說是指控。

虞紹桢一動不動地站在她面前,矜傲的輪廓被身側水光粼粼的射燈投落上了淡淡的陰影。

他沒有像以往一樣,把她攬在懷裏,逗着趣去擦她的眼淚,他只是一動不動地站着,靜靜開口時,連聲音都帶着一種脆弱的疲憊:

“晏晏,你為什麽喜歡我呢?”

為什麽?

她喜歡他還需要問為什麽嗎?

她有好多好多個答案,他照料她保護她嬌哄她,他是她最信賴的兄長,最要好的玩伴,最……不,不是“最”,是“惟一”想要的愛人。

為什麽?

因為只有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她才是真正開心的。

細細一痕淚光閃過她的臉頰:“因為我和你在一起,才會覺得開心。”

紹桢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溫柔得像一層雛鳥腹羽:“那是因為你沒試過去接納別人。”他宛轉一笑,輕聲道:“阿澈就很好,你和他在一起,也會開心的。”

“不會的!”晏晏噙着淚争辯:“你和我在一起不開心嗎?”

“開心。”紹桢把視線從她身上移開,浩渺的眼波仿佛在望着什麽極遙遠的事:“我和別人在一起也開心,可能……更開心。”

他停了停,似乎有些抱歉地道:“也許我見了你,會忘了別人;可是見了別人,我也會忘了你。晏晏,這樣的人,你不會喜歡的。“

他毫無征兆的坦白,如同一道突然湧起的潮頭,打得她措手不及。

“我和別人在一起也開心。”

可她怎麽會和“別人”一樣呢?

她篤信自己是這世上最愛他的那一個,而他卻明明白白地告訴她,他不需要她的愛。

她把嘴唇咬得發白,像蕩在懸崖邊的人緊拽住唯一的繩索:“我喜歡你。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

她是認真的,她說不清楚有什麽是她可以為他做的,他連蛋糕都比她烤得好;但在這一瞬間,只要他需要,就算要她從市中心的高樓上縱身躍下,她也不會猶豫。

然而虞紹桢只是敷衍地笑了笑,轉身從衣櫃裏另拿了件大衣出來,又從抽屜裏抽出薄薄一沓紙鈔塞進皮夾,轉回身來對晏晏道:“回去睡吧,我走了。”

晏晏一愣:”你去哪兒?“

”青琅。“虞紹桢說着,便往門外走。

”現在?你不是後天才走嗎?“晏晏跟在他身後追問。

”我跟總長大人的寶貝兒子打了架,還敢在這兒等着父親跟我算賬?“他一邊說,一邊就要下樓。

晏晏疑道:“現在……現在有航班嗎?”

紹桢回身笑道:“我開車走,正好路上看看風景。”

“你的行李怎麽辦?”

“傻瓜,去基地報道要什麽行李。”虞紹桢看也看不她,輕笑着快步下樓。

“可是……”她急急想要找出一個能把他留下的理由,卻無計可施;她忽然體會到什麽叫“心裏缺了一塊”,突如其來的疲憊讓她不得不撐住樓梯扶手。

虞紹桢停住腳步,回過頭望了她一眼,低柔的聲線仿佛夾着嘆息:

“晏晏,去試試喜歡別人吧——就當是為了我。”

喜歡別人——她可以為他做任何事,只除了這一件。

“我怎麽會喜歡別人呢?”晏晏口中抱怨,手上把複印的講義翻得嘩嘩作響,越是着急,越找不到她每次都記混的那條辨析。

“你可以假裝喜歡嘛。”毓寧津津有味地看着雜志專欄抿唇而笑,大學的最後一年,不打算繼續掙學位,又懶得四處面試的人總是很悠閑,“他叫你喜歡別人,你就喜歡給他看啊。”

“這樣也太幼稚了吧!”晏晏低聲反對,他本來就喜歡把她當小孩子,“況且,就算我現在真的喜歡了別人,他也看不見。”

“他看不見,有人能告訴他啊。”

晏晏見一個在旁邊桌上複習功課的女孩子不滿地瞟了她二人一眼,趕忙心虛地湊到毓寧耳邊:“我們出去說話。”

陵江大學的新舊圖書館之間有拱窗高大的長廊相連,看倦了書的學生或倚窗獨立或三兩閑談,晏晏同毓寧捧了咖啡坐在轉角處的窗臺上,像甜嫩的粉玫瑰對着明麗的虞美人,偶爾有人從旁經過,即便是女孩子也會多看一眼。

“要是他知道我和別人‘在一起’,也不在意呢?” 晏晏眼裏盡是索然,他一再勸她喜歡別人,也許他真的求之不得?

“那你就真的可以死心了。”毓寧心中暗笑,鑒于虞紹桢對她哥哥的态度,她真的很想看看他對晏晏的事能有多大方?

“死心”兩個字聽得晏晏神色一凜,毓寧忙道:“你別緊張,我對你很有信心的。”

“為什麽?”晏晏郁郁道:“他說,他和別人在一起可能更開心。”

“那又怎麽樣?”毓寧不以為然地輕輕一笑:“男人才不會愛上讓他開心的女人呢,男人更喜歡那種能讓他心碎的女人。”

晏晏本能地搖頭:“我不會讓他傷心的。”

“你不紮他,他怎麽知道疼?”毓寧胸有成竹的說罷,擡手看了看表:“我們系裏還有事,我先走啦!”說着,懶洋洋跳下窗臺:

“嗳,你想喜歡誰就告訴我,姐姐幫你參謀參謀!不過阿澈就算了,他可不會相信你這麽快就移情別戀,更別說會喜歡他了。”

晏晏灌酒似得猛喝了一大口咖啡,漠然道:“随便吧!明天晚上我們學院有新年舞會,誰第一個來請我跳舞,我就‘喜歡’誰!”

毓寧聞言,點頭挑了挑拇指:“有魄力。”

雖說在霍毓寧面前言之鑿鑿,但事到臨頭,晏晏仍然覺得舌根發緊:萬一來請她跳舞的是個看起來就讨厭的家夥,該怎麽辦呢?

她對學校裏的人不大感冒,連帶着對派對舞會這些社交活動也興趣欠奉。一個學期下來,參加這麽熱鬧的活動還是第一次。

法學院的禮堂是早年洋人教會捐建的,花窗尖頂頗有幾分哥特風韻。胡桃色的木質地板大約是剛打理過不久,在樸重的銅質吊燈下,隐隐能照出衣衫拂動的陰影。

兩個相熟的女同學看見她過來,都覺得詫異:“晏晏,你怎麽來了?”

“溫書溫太久,過來鍛煉下身體。”她笑盈盈說出早就準備好的臺詞,看來假裝成另外一個人也并不是很難。

“嗯,你是該來,這學期最後一次舞會啦。”

晏晏盡量保持着親切自然的微笑聽同學閑聊,目光望向四周時,卻總覺得自己像個心懷鬼胎的小偷。

暖場的曲子音量不高,只有幾個動作生疏的女孩子在舞池邊緣嬉鬧着練習。男生們看上去反而更矜持,不是陪着女朋友就是紮着堆聊天,連在場邊學步的也沒有。

她一眼看過去,想象不出自己可以“喜歡”其中的任何一個人。于她而言,虞紹桢之外的其他人,都是沒有分別的芸芸。

他的名字從她心底閃過,讓她又感覺到了缺損的空洞。她提醒自己不要再想,想着他,她就什麽事也做不成。

她心不在焉地附和着“是嗎?”“這樣啊……”,忽覺身後有人靠近,轉臉看時先聞到了一縷混合着橙花和胡椒的浮誇男香,接着,便看見一個深藍色開衫裏搭着酒紅色印花絲巾的男生,瘦削的一張臉,濃眉下一雙到了眼尾才疊出兩層眼睑的眼睛黑白分明,算不上頂漂亮,倒也周正,只是刻意勾起的唇角和他身上的香水味道一樣浮誇。

“溫晏晏小姐是嗎?”那人笑微微同她招呼,“我叫鐘家彥,能不能請你跳支舞?”

晏晏努力想從自己身上找到一點感受,開心或者厭惡都好,可是什麽也沒有:“你怎麽知道我叫什麽?”

“這麽漂亮的女孩子,打聽一下有多難呢?”

他笑起來的時候有昭彰的自得,叫她想起虞紹桢的衿傲奪人;可是紹桢笑起來的時候,奪人的鋒芒都化作了春風春水,叫人覺得他縱然風流自命顧影徘徊如水仙少年,亦是恰如其分。而眼前這人,他不配。

不配也好,她就“喜歡”這麽一個人,看他怎麽說——她心底忽然跳出一個惡作劇般的念頭,這念頭既叫她有一種翻出栅欄的快感。

“好啊。”她忽然綻出一個嬌豔的笑容,朝他伸出手來。

那自告奮勇的鐘家彥仿佛有些吃驚,但還是很快握了上去。

她幾乎沒有跟素不相識的人跳過舞,最初的緊張過後,她開始着意打量這個肩負“特殊使命”而不自知的舞伴,她想知道,和一個陌生人談一次戀愛,會很難嗎?

”陌生人“目光炯炯地看着她:“之前沒在舞會上見到過你,沒想到你跳得這麽好。”

“我有時候到別處跳。”

”是嗎?去哪裏?“

晏晏想了想,學着毓寧跟人講話的樣子,灑脫地一笑:”有機會帶你去。“

鐘家彥贊賞地點了點頭,道:“你不問問我是哪個系幾年級?”

晏晏從善如流地笑道:“那麽請問你是哪個系幾年級?”

鐘家彥沒有即刻答她,而是驚贊地注視着她笑意盈盈地一雙眼:“你的眼睛……我不知道怎麽說,真的像寶石嵌進去一樣,只不過——” 鐘家彥說着,皺了皺眉,晏晏追問道:“只不過什麽?”

“只不過——寶石不會笑。”

這樣刻意的恭維讓她莞爾一笑:“好奇怪,如今常常有人說這雙眼睛好看,可我小時候,幼兒園的小朋友都說吓人,還因為這個欺負我。”

鐘家彥笑道:“欺負你的是男孩子吧?”

晏晏輕笑着點頭:“是啊,還是我父親同事的兒子。”

“這有什麽好奇怪的?”鐘家彥帶着她轉了個身,歡快地笑道:“男人一輩子都幼稚,越是自己喜歡的女孩子,越是要去欺負她。”

晏晏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随口道:“原來被人喜歡這麽慘。”

“是啊。”鐘家彥道:“我就很怕被人喜歡,只不過——” 他見晏晏沒有追問,自顧自地笑道:“像你這麽漂亮的女孩子除外。”

晏晏垂着眼搖了搖頭:“你是不是覺得你不停地誇我漂亮,我就會很開心?”

鐘家彥亦搖頭道:”我沒有誇你啊,我只是講事實而已。“

晏晏輕輕蹙了蹙眉:”你看女孩子就只是關心她漂不漂亮嗎?“

”對啊。“鐘家彥毫不猶豫地點頭,”畢竟相從心生,樣貌漂亮的女孩子心靈美的概率也會大一些。就算運氣不好碰到了傳說中的‘蛇蠍美人’,但好歹是美人,抱怨起來也有一種悲劇美;要是換成‘蛇蠍醜人’,那就活脫脫成一出滑稽戲了。“他說着,在人影翩跹的舞池裏掃視了一遍:“你看男生請女生跳舞,一定都是挑漂亮的請,被拒絕了也不算丢臉 ;可要是去請難看的,被不被拒絕都是災難。”

鐘家彥面上浮着一層水波般搖晃的恣肆笑容,和晏晏班上那些乖巧謹慎一心想在同學師長面前博得好感的一年級新生大不相同,她忍不住提醒道:“嗳,這位同學,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是幾年級哪個系的?”

鐘家彥觑着她,頗有些得意地道:“去年我被學校開除之前,在經濟系讀大三。”

“開除?為什麽?”晏晏詫然道。

鐘家彥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當然是違反校規的事了。”

“ 什麽事?”

“你不會想知道的。”

晏晏将信将疑地看着他:“那你怎麽還到這兒來?” 如果是她被開除,一定沒勇氣再堂而皇之地出現在學校裏。

鐘家彥微微一笑,露出兩排亮白的牙齒:“學校又沒有規定被開除的學生不能在校園裏出現。”

“你到底幹什麽了?”

舞曲奏到尾聲,鐘家彥笑容暧昧地把她送到場邊:“綠眼睛的郝思嘉小姐,改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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