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冰冷冷的話語落入耳中, 眼神陰鸷得如同萬裏俯沖時的決絕,像是雪崩滾滾而下, 瞬間掩埋了僅存的生息。

伽國男人手發着顫, 喉嚨裏“支吾支吾”哽咽着發出聲響。

他可不想死!

顧詩筠立刻掙脫桎梏,頭也不回地朝程赟踉跄跑去,整個人都躲在了他的身後。

驚吓之餘, 她哪裏還管得了那麽多,直接雙手緊緊攥緊了他的腰際的衣服, “他、他想……”

程赟聞言, 眉宇更加陰霾。

他稍稍張開雙臂, 完完全全擋住她,縱使隔着厚厚的衣服,亦然能感覺到她抖得厲害。

伽國的幾個飯桶流氓。

他不用想都知道, 他們想要幹什麽。

都在男人堆裏摸爬滾打久了, 見到女人怎麽可能把持得住, 更況且, 這是在自顧不暇的古圭拉國境內, 伽國人的爛攤子,只會多不會少。

程赟側目,餘光看向在他身後蜷成一團不停哆嗦的女人,眼中狠光一閃,咔嚓拉動套筒,雙臂微微一揚,用英語冷聲道:“手抱頭, 蹲下。”

顧詩筠即使不懂這些, 但聽聲音也知道, 對準伽國男人太陽穴的那把槍, 上膛了。

她伸手,扯了扯程赟的胳膊,低聲道:“你別沖動。”

聽得她謹慎的聲音,程赟忽地眼神一松,默默凝神收回視線。

他嗯了一聲,緊咬的後牙也緩了力度,但依然手臂毫不懈怠,黑洞洞的槍-口蓄勢待發。

沖動,當然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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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個上過實戰的軍人。

分寸在握。

程赟騰出一只手,單手持槍,另一只手則将顧詩筠冒出來的腦袋給按回了身後,“聽話,別亂動。”

他依炯然不動。

絲絲密密護着她。

不多時,林彥霖幾個人就聞聲而來。

見到這場景,宋和煦傻了眼,走到一半腳步陡然頓住,啞聲道:“副大隊長,你……你在這啊……?”

“不然呢?”程赟冷冷問道。

“不是、我是說……”宋和煦磕磕絆絆道:“剛才顧醫生來找你,我去喊你來着,然後、然後……”

然後他也不知道了。

但看顧詩筠這驚慌失措和程赟手裏那把上了膛的手-槍,他大概也能猜到剛才發生了什麽。

完了,這可是正兒八經的嫂子啊!

宋和煦大步上前,從地上一把揪起伽國男人,細看一眼,道:“我艹,怎麽又是你!”

沈浩也附和道:“昨天上午和今天下午就有他,晚上又來!你說這人怎麽跟他媽蟑螂似的,哪香往哪鑽。”

程赟冷冷盯着伽國男人,手心摩挲着冰涼的扳機,只需一秒、或者一個念頭。

但常年累積的理智告訴他,這不可能。

他忍耐住,喉結滾動幾番,壓着聲線說道:“給他們長官打電話,讓他親自過來領人。”

林彥霖硬聲道:“明白。”

程赟收起槍,轉過身長臂一攬,小心翼翼将顧詩筠護在臂彎裏,“走吧,我送你回去。”

顧詩筠早就吓懵了。

即使攬在肩頭的手在慢慢施加力度,她也根本沒注意到此時此刻的姿勢有多麽暧昧。

沈浩見二人走遠,疑惑地撓了撓頭,“不是,他倆啥關系啊?”

如果他腦子沒出問題的話,那麽記憶也不會有錯,既然記憶猶在,也就是說……副大隊長不是早就結婚了嗎?

宋和煦白了他一眼,一巴掌扇他頭上。

“傻啊,我都喊嫂子了!你說他倆什麽關系!”

回到酒店。

也不知道是湊巧了還是老天爺就是要和她作對。

顧詩筠剛剛走到房門口,就見秦悠然正從走廊盡頭的拐角處走過來。她手拿兩條新毛巾,瞧見顧詩筠那張驚魂未定的蒼白臉龐,稍稍一愣,然後加快了步伐,

“我天,顧詩筠,你這是怎麽了?”

一眨眼的功夫。

怎麽臉也白了,嘴也幹了,眼睛也無神了,甚至連精神好像都不太在線了。

程赟知道這兩個女人不太對付,便稍稍側身,擋住她,說道:“沒什麽,只是剛才受到一點驚吓。”

秦悠然睜圓了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顧詩筠,然後張大了嘴巴道:“這叫沒什麽?”

摸着你的良心問問,

整個人都抖得跟篩糠似的了,但凡搭在她肩上的手收了回去,人可就栽地上去了!

然後呢,你告訴我這叫沒什麽?

你們男人是不是都缺心眼啊啊啊啊!

秦悠然扔了毛巾,上前想要扶住她,然而顧詩筠恰恰回了神,疲憊地推開她和程赟,從口袋裏掏出房卡,準備刷卡開門。

還不等她推開門,秦悠然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秦悠然!”

顧詩筠不耐煩地甩開胳膊。

程赟也擡起手,攔住她,“秦醫生,你要幹什麽?”

他雖客氣,眼中卻顯露着不容置喙的果決。

秦悠然略有些忌憚,但也沒退卻,“喂!我是個醫生哎!我還能幹什麽?”

聽得這話,程赟也沒再堅持,讓開一條縫隙。

秦悠然還真就從這條縫隙之間擠了過去,然後握住顧詩筠的手腕,不過幾秒,便道:“啧啧,你這心率夠快的啊,見鬼了嗎?”

她說着,讓顧詩筠先回房,拿了血壓儀回來,一邊讓程赟扶着人坐下,一邊給她量血壓。

“血壓也高。”

秦悠然收起血壓儀,轉頭從口袋裏拿出一顆糖,“喏,吃點甜的吧。”

顧詩筠愣了愣,“你還随身帶糖?”

秦悠然揚了揚脖子,嬌着嗓子傲慢道:“我老公說了,就怕我吃苦。”

她說着,又從口袋裏掏出一大把躺,往顧詩筠的外衣口袋裏塞去,滿滿當當,什麽口味都有。

顧詩筠也沒拒絕,“你還真會跟你老公撒嬌。”

“那當然。”秦悠然哼了一聲,走到旁邊倒了一杯熱水給她,然後壓低聲音道:“等回國了,我教你。”

程赟一聽,蹙眉看過來,“教她?教她什麽?”

“教她怎麽跟她老公撒嬌啊!”秦悠然聳了聳肩,“誰讓她老公常年不回家,沒經驗。”

一聽這話,程赟不覺愣住。

他反複回味,胸腔裏一股無名的酸澀湧了上來,緩了好一會兒,才不是滋味地咬了咬下齒,看向顧詩筠。

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顧詩筠居然滿眼期待地說了一個“好啊!”

“……”

算了,女人之間的話題還是別參與了。

誰知道這個“嬌妻”要教她什麽。

見顧詩筠漸漸恢複了氣色,他也不再過于擔心,剛想再說點什麽,秦悠然抱起手臂、歪着腦袋打量着他,道:“喂,程隊長,你該走了。”

程赟眼神凝然,巋然不動。

秦悠然眨了眨眼,嘟着嘴又耐心道了一遍:“程隊長,你該走了。”

程赟遽然回神。

“不好意思、什麽……?”

秦悠然疑惑地看着他。

啧,這可不像一個戰鬥機一級飛行員的平常狀态呢。

仔細摩挲,好像這個程隊長每次面對顧詩筠的時候,都有一點點兒失态。

細微,但不是幾不可查。

秦悠然眼睫稍稍一擡,步步試探地揚起了聲音,“程隊長,我說,這是我們女醫生的房間,你、該、走、了。”

程赟抿了抿唇,沉聲道:“嗯,好。”

他轉身。

緊了緊領口便推門而出。

看着他離去的背影,秦悠然散漫慵懶地聳了聳肩,莫名覺得自己愛看的戲來了。

她朝顧詩筠伸手,“手機,拿來。”

顧詩筠懵了一瞬,“怎麽了?”

秦悠然譏诮道:“教你怎麽跟你老公不害臊地撒嬌。”

程赟回到矮樓,林彥霖大步走來。

他放下手裏的對講機,說道:“副大隊長,那個伽國人被領走了,而且UN涉入了這次事件……”

程赟眉目緩和,嗯了一聲,淡淡說道:“是我通知UN的。”

林彥霖瞳孔一縮,“啊?”

程赟依然語氣平淡,“他們副秘書不是今天早上剛到嗎?”

古圭拉這次特大地震,雖然傷亡人數不算多,但級數強烈,以至于全球矚目。

UN一旦出面,那就會糾察到底。

伽國的新仇舊恨,完全可以借把刀。

何樂而不為呢。

林彥霖恍悟會意,眉梢一挑,“喲,沖冠一怒為紅顏啊,這麽心疼老婆,都不給人家留條後路。UN介入,那幾個挑事的人這輩子軍旅生涯就此結束,”

程赟走到儲藏櫃邊,從櫃子上拿出自己的飛行頭盔,小心地擦試着,反問道:“伽國人三番兩次地挑釁,需要給他們留什麽後路?”

剛才那個人的明顯就是喝了不少的酒,游蕩在外,目标明确,但凡他來晚一步,後果不堪設想。

坦白講,有那麽一瞬,他真希望回國的時候,能把顧詩筠給捎回去。

但是,也只是一想。

身為軍人,他理智得很。

見他語氣依然冰冰涼涼,林彥霖後縮着脖子,眉毛擰成一股,道:“兄弟,問你個事兒呗?”

既然喊了兄弟,那十有八九就是私事。

程赟抱起手臂,“嗯。”

林彥霖憋着笑意,清了清嗓子,問:“你說……嫂子是真沒認出你,還是跟你一樣擱這裝呢?”

果然、

一旦喊上兄弟了,就問不出什麽好事。

程赟聞言,依然面不改色。

他将飛行頭盔放回櫃子。

線條流暢的寬肩微微一側,就擋住了頭盔上刻着的英文字母。

“我也希望她跟我裝呢。”

說完,他在林彥霖肩頭重重一拍,頭也不回地下了樓。

回到房間。

走廊裏的燈又壞了幾個,只剩下微弱的光悄然靜谧地照耀在頭頂。

洗漱過後,已經愈近深夜。

莫名地,心中那股不甘心就開始頻頻作祟,顧詩筠啊顧詩筠,哪怕你用心認真看看我,也會看出來、我的眼神跟別人不一樣。

他走到窗戶邊,看着遠處的繁星點點,緩緩深吸一口氣。

思量許久,他拿出手機給顧詩筠發了一條信息。

【睡了嗎?】

本以為她今晚受到驚吓會早早入睡,可哪成想顧詩筠沒多久就給他回了過來。

夜晚的屏幕,泛着柔和的淡黃光線,愈加顯得彼此之間的言語都充滿了若有若無的暧昧。

程赟打開對話框。

然而,剛一看到顧詩筠回複的話,他就罕見地面露羞赧,立刻将目光從手機屏幕上挪開。

她怎麽會發這種話?

喉結滾動。

他愣怔幾秒,然後觸電似的将手機往桌上一扔,轉頭,進了浴室。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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