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答案當然是不能。
遲巍問完這句話, 依舊保持着下壓的姿勢,目光虔誠地看着柳姝,靜靜等待着回答。
柳姝怕柳行之還會回來, 畢竟一男一女青天白日鎖着大門, 又是成年人,就算是鬧了矛盾又指不定會幹一些什麽事。
她氣呼呼的, 雙手抵着遲巍,不想讓他再靠近,妥協道:“你起開, 我不打你。”
遲巍不說話,但表情明顯有那麽一點兒不相信。
“你再壓着——”柳姝雙眉一蹙, “就不一定了。”
遲巍起開了,安安靜靜。
柳姝順手扯過一件洗得幹淨的白T恤, 她不能再穿得這麽清涼了,遲巍看她的眼神有幾個瞬間像是要把她吃掉。
都是快要離婚的人,再這樣把持不住會造成無法收場的地步,況且,他說要來道歉, 話也沒說到點子上。
她是絕對不可能再縱容遲巍放肆。
她現在,想恢複成以前,從沒去過程家認祖歸宗之前, 她本身, 就不算是一個生性熱情的人, 沒有必要迎合別人。
遲巍靠在小床對面的書櫃上,看着柳姝面無表情地将窗戶開到最大,又快速整理好床鋪,拎着白T出了門。
看都不看他一眼。
“……”遲巍見慣她翻臉不認人的狀态, 曲起食指在木色桌面上輕輕敲了兩下,無奈道,“讓你不打我,又不是不理我。”
**
柳姝中午沒做飯也沒吃飯,遲巍吃的是昨天下午剩下的魚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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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行之沒聽到柳姝房門之內的動靜,但對遲巍始終保持着一種看好戲的姿态。
對,沒錯,就是看好戲。
遲巍一眨眼的功夫,柳姝抱着滑板出了門,他放下碗筷,準備跟着一塊去。
柳行之叫住他:“你坐下吃點。”
遲巍轉過頭:“我吃飽了。”
“你也讓她喘口氣吧。”柳行之端坐着,沒什麽表情地看着他,“從明城追到鹿鎮,你倒是窮追不舍。”
遲巍定住即将跨出門的腳。
柳行之嘴沒停:“柳姝但凡回家,就是心情不好,我算是看出來了,她和你待在一塊兒,就沒個笑臉。”
遲巍:“我……”
“你想說什麽?”柳行之微擡眼皮,眼神裏沒什麽波瀾,“看在你給我修狗窩的份上,我來告訴你一個辦法。”
柳行之作為最了解柳姝的人,很多方面與之很像。
遲巍轉過身坐回座位上,态度恭敬地給柳行之舀了一碗魚湯。
柳行之一想到這魚湯是昨晚的,又想到因為遲巍他沒能吃上三杯雞,頓時撇了撇嘴。他誠實道:“其實很簡單。”
遲巍豎起耳朵。
聽到柳行之說:“此題無解。”
一口氣,洩了。
小院裏陽光普照,半空滿是魚香,一張小桌上擺着兩個瓷碗,奶白色的魚湯因為桌面晃動微微泛着漣漪。柳行之擡起頭,好笑道:“她是因為你回程家的吧?”
遲巍還沒回答,柳行之又說,“現在又因為你想離開程家。”
柳行之拍了拍自己微微皺起的上衣,搖着蒲扇冷哼一聲:“你得告訴我你哪裏得罪到她了?我才能告訴你怎麽讓她不生氣。”
遲巍的聲音沾染了懊惱,讓柳行之瞬間明白了兩人的氣場。
“從前的我、也不想甘拜下風。”
柳行之看着遲巍,他的目光虔誠無比,有一點點光亮。
柳姝要強,遲巍要強麽?
無疑也是。
但遲巍的要強絕不僅僅是柳姝那一種,能說出口,能被人一眼望見的鋒芒畢露。
首先他對世間萬物,充滿了高高在上的不在意。他有能力掌控他想掌控的一切。
他也能收放自如。
柳行之說:“她吃軟不吃硬。”
遲巍點着頭。
“她很固執。”柳行之嘆息道,“什麽都不說,不代表她本意如此,是她不想麻煩別人,也不願意讓別人知道她不可以。”
她母親也是這樣。
“爸。”遲巍這一聲叫得真誠,真誠到柳行之一激靈。
“為了等她回來,我規劃了許多,包括對她被人陷害不聞不問,也包括一些不上臺面的手段,但那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把所有的好脾氣和溫柔都積攢下來——”遲巍眼睫微動,眉眼裏帶着他所說的那些東西,“留給姝姝。”
是了,這些年他告訴自己,只要柳姝回來,他絕對不要重蹈覆轍。直到現在為止,他都處于一種節節敗退的姿态,從狠心抛下到潰不成軍,只需要柳姝一句話。
柳姝于他而言,并不完美,卻是他絕配。
柳姝告訴他,她愛他。
他在深夜細細想來,覺得她說少了。
她一直都愛他。
他和她的經歷是很明顯的破鏡重圓,破鏡重圓的本質是消除一切桎梏。
破鏡重圓的原因是你我念念不忘。
**
柳姝不曉得,她踏着滑板漫山遍野流浪的時候,遲巍和柳行之舉杯邀日光,暢談無比。
近來她心裏總是不踏實,她給程思南發了好多條消息,打了好多個電話,無一例外石沉大海。
她從出門以後就冷着一張臉,躲避行人的視線,順着一條馬路直線向下,沒有目的地。
遲巍帶給她的除了深刻難以忘懷的愛情,還有糾纏不清的家庭。
她不知道程思南狀況如何,那日分別以後就再也沒見過,趙明煥說她去了意大利,從前一個從國外逃回來寧願上私立院校的女孩子如今自己要求去國外,不再回來,說都不知道這巨大心理變化的背後發生了什麽。
柳姝想,如果,如果有一天她回明城,一定要去見一次寇時越。
她是想過,再也不回明城的。
結果,遲巍來找她了。
她不可能不受到影響,卻又有些偏執的認為,不該是這樣的。
她和遲巍之間的氣場,真的很奇怪。
柳姝踏着滑板來到鹿鎮最為熱鬧的地方,這裏是鹿鎮著名的旅游景點,有周遭幾個城市的市民前來旅游,放松心情。
柳姝也來放松心情。
經過這一小時的狂奔,煩惱的思緒随風飄散,從頭到腳,都有一種重獲新生的感覺。
左手邊的方向有一條河,河邊有人釣魚,也有一群年輕人在燒烤,路邊停着幾輛低調奢華的車,價值不菲。
和遲巍的比還是略低一籌。
柳姝抱着滑板走下階梯,準備去水裏洗把臉。
河裏的水清澈見底,陽光灑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年輕人的歡聲笑語聲聲入耳,讓柳姝不由得側頭看了一眼。
這一眼不得了。
她在人影交疊的景色中,發現一道熟悉的身影。
戴着墨鏡的程思梁雙腿岔開,肘部墊在膝蓋處,姿勢松垮,姿态慵懶地擺弄着一條魚。
他的面前,放着一盆火。
夏末季節,涼亭裏烤魚,熱得冒煙。
有人喊他:“梁子!好了沒?等你烤魚要烤到多久啊?”
程思梁擡起頭,柳姝才看到他嘴裏叼着一根煙,煙頭随着他嘴唇的翕動上下擺動,“你急什麽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柳姝趕緊低下頭,雙手捧起河裏的清水猛地朝臉頰一撲,河水被陽光曬得發燙,柳姝感覺不到一點兒涼爽。
她拎着滑板,順着原路返回,在走出去第五步的時候聽到程思梁的叫喚:“欸!那個姑娘!”
你看,他明明沒點名道姓,柳姝愣是好心相認。
四目相對的一瞬,程思梁癟癟嘴,吐掉煙頭:“還真是你啊?”
柳姝就差沒抓耳撓腮,狹路相逢勇者勝,既然已經擡頭相認就不扭扭捏捏惺惺作态了。
她臉頰紅撲撲的,流了一身汗,聲色平穩:“是我。”
就她現在這個狀态,紅到爆/炸的狀态,周圍一遭人還是能感受到她的與衆不同以及洋溢着青春活力的姿态。
有一男的問程思梁:“誰啊那是?”
程思梁瞥他一眼,淡聲道:“我妹。”
“你不就一個妹,去意大利了?”那人說,“你怕不是憑空造出來一個毫無血緣的妹妹吧?”
程思梁和柳姝當真毫無血緣。
所以這話一出,兩人都愣了一瞬。
柳姝想走,躊躇了幾步,對程思梁說:“我還有事——”
“過來啊。”程思梁睨她一眼,“我在烤魚,你來嘗嘗。”
“……”
不正常。
太不正常。
柳姝思索了兩秒,抱着滑板乖乖朝他走去,她想,程思梁總不會毒她,這裏這麽多人,還是在自己老家,總不可能被他給害了。
程思梁遞給她一瓶礦泉水,言簡意赅:“喝。”
柳姝恰好口渴,毫不客氣地接過水,下意識舔了舔嘴唇。
程思梁是來放松的,他近日持續出現在各大新聞頭條榜首,成為人們喜樂見聞的飯後茶餘,心又不爽,但沒辦法。
身世被曝出的一刻,他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為什麽從小不受稱北光待見,更為什麽永遠拿不到程氏集團股份。
他也知道為什麽他的地位還不如一個失散多年回家的柳姝。
至少柳姝身上流着的是和程北光相同的血。
而他除了,趙明煥這個名義上的母親,實際上的姑媽,沒人願意護着他。
他也倒算釋懷。
疑團解開,也不願鑽牛角尖。
他問柳姝:“你怎麽在這?”
柳姝手裏捏着礦泉水瓶,平靜回答:“我家在這兒。”
“你家在這?”程思梁哦了聲。
周圍還有人問他:“你這是哪裏來得妹妹啊?沒見過?”
程思梁也不好說,誰也看不清他墨鏡下的眼神,無奈又反感。
“說了是妹,還能騙你。”
柳姝點頭:“對的,而且我已經結婚了。”
又是一片驚呼。
“這麽年輕,結婚了?”
“怕不是騙人的?”
程思梁遞給她一條魚,“你剛說你家在這?”
柳姝不懂他的意思。
“正好。”他拍拍手,一臉無所謂的表情,“我他媽跟這幫孫子待煩了,一會兒去你家做客。”
作者有話要說: 困死了,睡覺啦嗚嗚嗚,不好意思今天晚更啦,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