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去我家做什麽?”柳姝差點沒把手裏烤魚扔了。

“怎麽?”程思梁側過臉, “不行?”

柳姝不想和他有過多瓜葛,說起來她和遲巍婚姻裏的最後一根稻草,還是程思梁放上去的。

“沒必要吧。” 她輕輕放下魚, “你和我也不熟。”

程思梁莫名被噎了下, 眼睜睜看着柳姝拍拍衣服,看她那架勢, 八成是要走。

“柳姝——”

程思梁在身後叫她。

柳姝定住動作,緩緩看向他:“怎麽了?”

程思梁朝周圍方向看了眼,清楚地看到屬于別人的熱鬧, 喧嘩。

屬于他的落寞孤單,隐匿在墨鏡下, 沒人看得見。

“我有話想和你聊聊。”他放下手裏東西,擡手拍拍身旁一人, “你來烤,我有事。”

柳姝被程思梁的迷惑行為驚到了。

程思梁走到她身邊,不容拒絕地說了句:“你爸是不是也在家,你帶我回去他會不會吃驚?”

不會,這倒不會。

畢竟家裏還有一個。

柳姝抿抿唇, 有些不情願:“我家離這邊挺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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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程思梁問她,“你怎麽來的?”

柳姝指了指滑板。

“我發現你身體素質挺好的,怪不得拳頭這麽厲害。”程思梁這話說得很平靜, 全然沒有之前拳腳相向的感覺。他摸了摸口袋, 有輕微的響動, “沒事,我開車來的。”

柳姝還是納悶:“你幹嘛非得去我家?”

程思梁看她一眼,沒理她話。

“走吧。”

柳姝:“……?”

“你來帶路。”

**

柳行之喝多了容易感慨,作為一名不太有名的搞藝術的人, 年輕的時候經歷豐富,加上他心思過于細膩,倒是沒和別人講過他的青蔥歲月。

“人這一聲啊,無外乎一個在乎。”

“我怎麽樣無所謂,但我只有柳姝這一個女兒,不是親生,勝似親生,你不可以對她不好。”

遲巍坐在對面,給柳行之倒着酒,酒滿柳行之便端起來,有時小酌,有時一飲而盡,看起來倒是過瘾的很。

“我和你說。”柳行之臉頰緋紅,“我第一次見柳姝的時候,她才十個月,你說有多巧,她就能成為我的女兒。”

“這是老天爺對我的憐憫,憐憫我這個不受世人承認的可憐人。”

柳行之叭叭說了一堆,突然想起來面前這個倒酒的男人是柳姝的老公,也就是他搶走了柳姝。

不過現在兩人鬧了矛盾。

他指着遲巍,嘴唇翕動:“你不要欺負她了,她很單純的。”

……

柳行之醉酒之後,不吐也不鬧,就是鼾聲太大,

遲巍把他扶到一樓卧室的床上,替他整理好床鋪。柳行之身體精瘦,并不難移動。

床頭的櫃子上放着一張柳姝小時候的照片,穿着白色小裙子,呲着牙笑。

遲巍蹲下身趴在相框邊上看,他沒拿起,怕會吵到柳行之,又從心裏感覺到柳行之是一個心思敏感的人,對周遭的一點風吹草動都洞察的清楚。

柳姝是個大大咧咧的人,和柳行之一點都不像。反而是自己和柳行之的性格有些相似。

柳行之能和他聊這麽多,也是篤定他會聽進心裏,而不會告訴別人。

柳行之醒來或許會忘記,他說得這些話。

但他不會忘記。

遲巍扶着桌面看着照片裏的小柳姝,小姑娘清亮的眼睛裏閃爍着無知無畏的光,一直對着他,微笑。

遲巍的嘴角吊了起來。

楊松打來的電話已經不知道是第幾通,遲巍關掉靜音出了門。

“遲總,你臨走之前交代的臨城永安的項目被遲珍副總扣了。”

遲巍立在庭院裏,臨近下午的日頭有些毒辣,落在地面上,空氣發燙。

“孫赫呢?”他低聲問。

“具體并不能确定。”楊松頓了一下,“不過據公司有關人員說,您走的當天晚上,孫赫是和遲珍副總度過的。”

“我知道了。”

他沒說什麽,挂了電話。

手機顯示時間下午三點半。他準備去收拾餐桌上的殘羹剩飯,中午那會兒柳行之喝得多了,沒怎麽吃,他也不餓。

他接了盆水,把碗筷都放進去,坐在盆前認認真真的刷碗,刷到一半口很渴,便進屋給自己倒了杯水。等他再出門的時候,柳姝和程思梁并肩而行正朝他的方向走來。

程思梁身體明顯一怔,他看着遲巍又看了一眼柳姝:“妹夫也在啊?”

遲巍露出狐疑的目光,倒不是無語他的出現,是無語他稱呼的變化。

柳姝抱着滑板,好像有些不情願地看了一眼遲巍,點頭道:“對的。”

又擡眼問遲巍:“爸呢?”

遲巍老實回答:“中午那會兒喝了點酒,睡下了。”

院子裏還放着沒洗完的碗,遲巍的手心萦繞着洗潔精的味道,程思梁有些訝異。

柳姝的語氣不善:“爸不能喝酒,你就讓他喝?宿醉之後頭痛欲裂,記憶斷片,你不知道麽?”

她擡腳邁進房間,把兩個男人晾在一邊。

遲巍蹙了蹙眉,很小聲的嘶了一口氣。

柳姝大約是想起兩人第一次那天了,她就是喝了酒,第二天一早她好像是想翻臉不認人來着。

程思梁稍頓,略一偏頭看到柳姝清瘦的身影在房間裏走來走去,一會兒放滑板,一會兒給他倒水。

而柳姝在做這些的時候,遲巍的目光也沒有離開過她,只是程思梁站着的位置靠後,能将二人通通收入視線之中。

他一早察覺到遲巍對柳姝的态度非比尋常,兩人婚後的生活也比他想象之中安穩祥和。

尤其是他們這種出身的纨绔,對待女人的态度很是淺薄,僅拿他自己而言,最多的時候一個月換過三個女人。

他和遲巍不熟,從前不熟,通過聯姻成為親戚之後也不熟。不過從遲巍一向作風和眉眼之中顯現的感情來說,他總是給人一種很淡漠的感覺。

有些致命,應該是女人喜歡的。

程思梁這人天分一般,智商平平,卻在此時突發奇想一個念頭。他覺得遲巍在柳姝面前會表現的不太一樣。

他來柳姝家,是想給柳姝道歉的。一路平穩而來,柳姝除了指路一言不發。他也拉不下臉面,說不出口好聽的話,沒成想來到柳姝的家,沒見到撫養她長大的柳行之,反而成為柳姝和遲巍‘秀恩愛’的見證者。

雖然他們兩個應該不認可。

“我讓你倒杯白開水!誰讓你沏得大紅袍?!”

“……”

“現在這個年代,那還有年輕人喜歡喝茶?!”

程思梁吓得一激靈,轉頭一看,柳姝拿着一把掃把對着遲巍指指點點,而遲巍真的只是‘乖巧’得倒掉茶水,重新倒上白開水。

然而柳姝又火了。

“沏就沏了,你還倒掉?!”

“這茶多貴啊,你不知道嗎?!”

遲巍下意識地掂了掂手裏的茶盒。

并且淡然無畏的回複了一句:“并不貴。”

柳姝:“……”

程思梁在一派安靜祥和的空氣中嗅到一絲絲戰争的氣息,他很快走到遲巍身邊,拿過杯子,非常有眼力見也是人生中第一次這麽有眼力見的安撫柳姝的情緒:“我覺得,只要是妹夫給我倒的——”

“我都喜歡。”

“……”

哦?

遲巍下意識看他一眼。

程思梁只覺得這一眼裏明明沒包含任何情緒,卻在沉默之中讓人後脊椎僵直。

遲巍:“你來做什麽?”

柳姝的視線也自然而然的落在程思梁這邊。

程思梁清清嗓音,整理了下思緒,腦海中翻湧着最近幾日自己在明城遭受的待遇,無良記者硬堵在酒吧門口偷拍,商場外出也要受人指指點點,就連在家,都是前所未有出奇的尴尬。

“可能是風流債欠多了。”程思梁有些生氣又無奈,“不知道哪個娘們給我爆了身世,媽的,氣死我了。”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那個死去的大舅是我親爹。”

柳姝:“……”

莫名被人罵成娘們的遲巍:“……”

鄉下的房子冬暖夏涼,空間不大,幹淨整潔,四四方方的原木色桌子前,三人面面相觑,其中柳姝和遲巍在這微妙的時間點中頗有默契的瞟了對方一眼。

相顧無言。

程思梁還說:“我來你家就想和你說說一句抱歉,以前總是說你身世不明……”他自嘲的笑笑,“原來是說我自己呢。”

程思梁叫了一聲柳姝的名字。

柳姝擡眸看他。

遲巍放下手中水壺,身姿挺拔。

“你是程思齊。”程思梁輕頓片刻,緩緩道,“我之前逾越了。”

程思梁這人直球性格,一向沒什麽隐瞞,柳姝一早發覺他和程宸,程思南,在某些內斂的方面大相徑庭。

她更願意相信程北光不待見他是因為他本身能力不夠,而不是他非親生。

這一點,不曉得程思梁本人能不能懂。

但他現在給自己道歉,柳姝除了有一點點茫然之外,感覺還不錯。

之前詢問遲巍身世問題,遲巍與她開展拉鋸戰,她倒是真的希望遲巍能夠學習一下程思梁這種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精神。

話音落下後,房間有着片刻寂靜。

遲巍一開始看到程思梁來這時,有些許反感,到現在完全改觀,他說這些話,柳姝肯定會覺得心情不錯,柳姝心情不錯,意味着他的心情也能不錯。

果不其然,柳姝下一句。

“我都沒往心裏去。以前對你太過粗魯,希望你也不要記着。”

客客氣氣的交談,如沐春風。

遲巍挑眉,柳姝跟他回家一事有些許指望了。

然而一擡眸,柳姝的眼神恰巧轉到他這邊。

冰冷、嫌棄。

好像在一字一句告訴他——

你他媽的,連程思梁都不如。

作者有話要說:  姝姝:之前問你你不願說,如今後悔罪有應得——

遲總:我錯了(跪下

程思梁:我當時害怕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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