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樊勝美打了一盆水，擰了毛巾，坐在何純熙旁邊的擱腳凳上，将何純熙的腳擡起來放在膝上，拿毛巾輕輕地按壓着。
何純熙坐在竹椅上打量着樊勝美的房間，雖然樸素卻也整潔：“要我說，人家都不相信你這是女明星的家，也太素淨了些，我那兒有幾件上好的西洋家具，精巧實用，我先打發人給你搬過來吧……”
聽何純熙又要給她搬東西過來，樊勝美忍不住皺起了眉頭：“趙夫人，你這樣對我，我很不習慣呢。”
何純熙撅起嘴撒嬌：“你喊我趙夫人，我也很不習慣呢，不是說好了叫名字嗎？”
“哎，”樊勝美無奈地嘆口氣，“純熙，我知道你是好意，我出身寒微，沒有憑介，但我可以自豪地說，我這房子裏擁有的一桌一凳，都靠我的努力獲得。你看得起我，願意做我的朋友，我很感激，可是我沒有什麽可以回報給你。”
“對不起，”何純熙拉過樊勝美的手，“小美，你知道麽？你以為是我在援助你，其實卻是我在祈求你的憐憫，我能給你的與你的藝術價值相比，又值得多少？只要你肯接受，便是看得起我了。”
“可是……”樊勝美擡起頭還要争辯，卻看見何純熙的眼裏噙滿了淚水。
“小美，我和你說過關岚，她是我整個少女時代的一抹陽光，她演的電影我看過很多遍，每一個角色我都心心念念。可是我，卻到底不能阻止她的死亡。她自殺的那天，正是我結婚的日子，洞房花燭的第二天醒來，我在報紙上看到的是她的噩耗，我的整個蜜月都是苦澀的。我不知道她為什麽要死，也不知道怎麽樣才能保護她。我現在常常想，假如我能做她的朋友，假如我能給她一雙可以與她對視的雙眸，假如我能傾聽她的心事，是不是我可以救得了她？只是那時候我還年輕，什麽也做不了。可是現在不一樣了，多麽幸運，我遇到了你，而我有能力保護你，有能力對你好，所以，小美，我能做你的朋友嗎？”何純熙說到動情處，淚水滾落在樊勝美的手背上。
樊勝美原先只知道何純熙是關岚的影迷，但不知道她對關岚深愛至此，之前自己只把她當做一般拿錢打發下人的闊太太，是自己辜負了她的真摯情誼。她站起身，抱緊抽泣的何純熙，輕輕拍着她的背，卻不知道說什麽好，只好笨嘴笨舌地安慰：“純熙，對不起，你別哭，我做你的朋友，我做你的朋友。”
她沒有告訴何純熙的是，她從12歲起就愛上了她。只是那時候她是那麽高不可攀，遙不可及，她只是她心裏一個也許永遠也到不了的夢。沒想到，機緣巧合，她竟然成了她的影迷，她為她做的每一點事情她都看在眼裏，感動于心。她何嘗不想擁有一雙可以與她對視的雙眸，可是打小就刻在骨子裏的卑微一直在提醒着她和她的身份懸殊。她想，也許她拿下影後的那天，才是她終于可以與她比肩而站的時候。
這個，只是她心裏倔強的小秘密，永遠，永遠不會說出口的秘密。
何純熙聽說樊勝美拿下了孔伯陽新戲的女二號的消息的時候，正在樹下看書：“你給我詳細說說，樊小姐怎麽演的？”
“當時導演在這，樊小姐在這，她這麽一昂首，這麽一擡胳膊……”派去打聽的護衛抓耳撓腮地試圖重現當時的情景。
“哎，罷了罷了，”何純熙一揮手，“你這是演猴戲呢。”
護衛不好意思地笑道：“總之，樊小姐臺詞一出，幾個導演的眼光都吸引過來了，他們眼都不眨地看樊小姐演完，交口稱贊啊，當下就定了她演女二號。”
何純熙嘴角帶笑，讓他下去，兀自閉上眼睛躺在靠背椅上，想象着樊勝美在片場的一颦一笑。真可惜，自己腳傷，外加上被樊勝美叮囑不要給導演施加壓力，因此只好強忍着跑去看試戲現場的沖動，在家裏守着消息。雖說消息并不意外，但是落實了還是讓她有說不出的歡喜，就像自己當上了女主角一樣。該怎麽向她表示一下慶祝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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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姚！”何純熙說，“去給樊小姐買一束花，嗯，999朵紅玫瑰，預祝她新戲大賣。”
小姚喏了一聲正要出去，又被何純熙叫住：“不好，太張揚了，只怕她不喜歡。”
何純熙咬着嘴唇冥思苦想了好一陣，突然靈機一動：“诶，對了，我給她做個點心，又是我的心意，又不鋪張，豈不是更好？”說着站起來就往廚房去，才發現腳還是腫的，不由“哎喲”了一聲。
小姚趕緊過來扶着她：“小姐，您慢些走——對了，您還會做點心啊？”小姚是她出嫁前便跟着的傭人，所以私下都稱呼她小姐。
何純熙被這句問得愣住了，自己從小錦衣玉食，琴棋書畫倒是略知一二，可做點心這門手藝好像真沒學過，她想了想，道：“小姚，你會做什麽點心？”
“小姐，您忘了我們家裏原是開飯店的，我會的倒是不少，松糕，海棠糕，玫瑰糕，重陽糕，湯包，小籠包，蟹殼黃，脆麻花，糖芋苗……”小姚說起拿手菜就停不下來。
“哎呀，好了好了，都給你說餓了。”何純熙想了想，“玫瑰養顏，我們就做玫瑰糕吧，你來教我，好不好？”
在小姚手把手的指導下，何純熙生平第一次自己親手做的點心終于出爐了，“快快，叫人趁熱給樊小姐送過去。”
小姚取笑她：“小姐啊，我看您嫁過來這些年，對姑爺也不曾這麽用心，也得虧是樊小姐，要是位先生，我們家姑爺不得吃醋死。”
何純熙瞥她一眼：“是，你提醒的好，裝不下的我一會兒送過去給融軒。”
趙融軒正在和幾個幕僚讨論戰局，見了點心，幾位幕僚紛紛稱贊嫂夫人賢惠，趙融軒拿過一個咬了一口，皺眉道：“太甜。”
又看了眼何純熙的腳：“以後這種事不用自己做，想吃就着人去買。”
何純熙不快地退下，和小姚抱怨：“我說就不用給他做，不解風情。”
正說着，派去送點心的人已經回來了：“夫人，樊小姐收到點心很高興，一口氣吃了三個，實在吃不下了，還說要包起來留着明天早上吃。對了，樊小姐還讓我給您捎張字條。”
何純熙輕輕展開字條，上面寫了兩個字：“好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