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
聽說齊邦媛要表演，舞臺下一下子簇擁了滿滿的人群，趙融軒早站到一個好位置，招呼何純熙過來。此時，全場燈光一下暗了下來，只有舞臺中間投下一束聚光燈，齊邦媛換了一件紅色修身長裙，手拿一把紅色小提琴，緩緩走上了舞臺。
琴聲響起，旋律激昂，全場精神為之一振，趙融軒最為興奮，他随着音樂輕輕哼唱，眼裏泛起了淚光。何純熙只覺得曲調熟悉，一時沒有想起是什麽曲目，忽而覺得悲涼憂傷，忽而又感到熱血沸騰，鼻尖竟有點發酸。齊邦媛的身姿伴随旋律輕輕搖擺，手臂有力的拉動琴弓，在聚光燈照耀下，如同一只浴火重生的鳳凰。
一曲終了，全場掌聲雷動，只有齊治平的臉色有些陰沉，有不明所以的人直接問：“齊小姐，這是什麽曲子？”
齊邦媛神色凝重：“這是法蘭西的國歌，《馬賽曲》。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我以此曲敬獻諸君，望諸位勿忘國恥，早日收複失地！”
聽到這話，全場一片肅靜，大家緊張地看着齊治平。齊治平走上臺，擊掌道：“法國大革命推翻帝制，亦是我們的先驅，今日我們取得現在的成績，同樣不能忘記先人的功績啊。”
何純熙心知齊治平是故意混淆視聽，避開敏感話題，但只見齊邦媛昂首挺立，不由心生欽佩，她生平第一次見到一個女子配得上“巾帼英雄”這四個字。
齊邦媛窩在沙發裏，吊兒郎當地玩着手裏的槍：“好久不開槍，都要生鏽了，好久不打仗，都要怕死了。我那血氣方剛，身先士卒的好哥哥，到哪兒去了？”
齊治平臉色陰沉地站在書桌前：“胡鬧！我還沒說你今天拉的什麽曲子，你倒數落起我來了，既然這樣，還不如不要回來！”
齊邦媛看他哥哥真的氣得夠嗆，站起來挽住他的胳膊，用撒嬌的口氣說：“哥，我回來不就是想幫你的嗎？被老百姓指着脊梁骨罵的滋味能好受？”
齊治平長嘆一口氣：“你和融軒他們的想法，我都懂，但是凡事要看大局，現在我們都把人拼光了，就不只是損失一個華北的問題，是整個國家都将無兵可戰，那樣天下的百姓就全都要遭殃，倒不如先讓出華北，分散牽制他們的兵力，打消耗戰。”
齊邦媛想想覺得她哥的話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就搖頭道：“罷了罷了，你們男人的政治我是不懂，我呢，還是在我的音樂世界裏徜徉吧。”
齊治平拍拍她的腦袋：“這就對了，晚上有沒有相中的人？哥哥給你說媒。”
齊邦媛沖着齊治平詭秘地一笑：“哎呀，還真有，我相中了趙将軍——”
齊治平搖頭：“融軒對他夫人是一心一意，你趁早死了這個心。”
齊邦媛哈哈大笑：“哥，我還沒說完呢，我相中了趙将軍的夫人，何純熙。”
齊治平楞了一下，瞪了她一眼：“你捉弄哥哥倒是在行——融軒說純熙最近有點悶，你有空多陪陪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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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齊治平的旨意，齊邦媛第二天吃了午飯就差了人去趙府請何純熙：“齊小姐說有一個舞臺劇請她做音樂監制，想說何小姐喜歡電影，想必也喜歡舞臺劇，邀請何小姐一起過去看排練。”
何純熙對齊邦媛印象不錯，見是齊邦媛的邀請便爽快答應，到了錄音棚，只聽見一個婉轉的女聲在唱着：“賞心樂事誰家院，良辰美景奈何天。”一時聽得有些癡了，不覺推門進去，歌聲戛然而止，在她面前的是一臉吃驚的樊勝美。
正在邊上指導的齊邦媛不知所以，高興地上前摟住何純熙的肩膀：“純熙，你才來啊，我們都快排練好了，介紹一下，這是樊勝美小姐，這位是馬之瀾先生。”
何純熙轉向馬之瀾，他生得面容清秀，但風流難掩孱弱，見何純熙看他反而有些不自在，打招呼說：“何小姐好。”
何純熙點頭示意，勉強露出笑容看着樊勝美：“小美，好久不見，你也不給我介紹介紹你男朋友？”
樊勝美才像想起來什麽似的，挽起馬之瀾的手靠向他的肩頭：“之瀾，熙姐姐是我的……呃……好朋友。”
熙姐姐？
好朋友？
何純熙感到自己被沉重的一擊，再也無法強顏歡笑：“這裏有點悶，我出去透透氣。”她邊說着邊飛快地逃了出去。
今天的天氣格外陰沉，風吹在臉上還刺刺的疼，深吸一口氣，就有徹骨的寒意從鼻子灌進五髒六腑。何純熙只穿了單衣，被凍得瑟瑟發抖，可是卻又有一種莫名的暢快，仿佛身體的折磨可以幫助她減輕心中的痛楚。到底還是生分了啊，親眼看見他們卿卿我我，竟然比想象中還要讓她心痛千百倍，她能說她是有多麽不願意嗎？
一件披風加在她的肩上，那溫暖讓何純熙有一陣錯覺，“小美。”她差點脫口而出，滿懷期待地回頭一看，卻是齊邦媛。
齊邦媛端詳着她失落的表情：“你喜歡的人是馬之瀾？”闊太太們喜歡小白臉，也是上流社會社交圈裏公開的秘密。只是齊邦媛有點替趙融軒可惜，趙融軒論樣貌家世才幹樣樣都是勝過這個小白臉，怎麽就輸給他了？
何純熙愣了一下，才意識到齊邦媛完全誤會了：“怎麽會？我……”
“噓，”齊邦媛将食指放在唇上，“好奇心害死貓，我不要知道。你不喜歡這裏，我帶你去另一個地方。”
這時，屋裏的馬之瀾卻是有點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小樊，什麽男朋友？”
樊勝美埋頭收拾起歌本：“之瀾，以後有機會還要麻煩你幫我擋一擋，你就當是宣傳需要吧。”她要盡快離開這裏，盡快，不然，她的眼淚會來不及落下來的。
樊勝美是故意在何純熙面前演戲，當然為了圓謊是一個原因，但另一個原因其實是因為看見了齊邦媛與何純熙的親昵。那種親昵，曾幾何時也屬于她，可惜很快就發現不過是南柯一夢。只有齊邦媛這樣的人，才配站在何純熙身邊吧。現在的她，只想把何純熙推開，遠遠推開。
樊勝美走出錄音棚的時候，剛好看見何純熙上了齊邦媛的車，她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她們的車絕塵而去，何純熙真的離開了，可是為什麽，她的心這麽疼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