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

齊邦媛注視着身邊的何純熙，她的臉色煞白，手指無意識的絞着衣角，嘴唇微微顫動，似是在強忍淚水。齊邦媛沙場厮殺多年，見過太多生離死別，對于悲傷本來早已麻木，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何純熙的悲傷有一種可怕的感染力，像天上的烏雲，籠罩上她的心頭，讓她也不由悲從中來，伸手緊緊握住了何純熙的手。

開到一座大橋邊，齊邦媛喊司機停車，背上琴盒，拉着何純熙跳下車，一路走到橋洞下。

“我小時候啊，跟着哥哥打仗，piano跟着行軍不方便，所以我就學了violin，每次我都在橋下拉琴，音響效果特別棒，你要不要聽一聽？”齊邦媛不等何純熙答應，就自顧取出琴演奏起來。

這次的琴音與上次的軍樂迥異，節奏緩慢，感情幽怨，在空蕩蕩的橋洞裏回響起來，嗚嗚咽咽仿佛連綿不絕的哭泣。恰在此時，天上下起雨來，淅淅瀝瀝的雨聲像是為齊邦媛的琴音伴奏，何純熙為天地所感，再也忍不住，抽泣起來，她怕哭出聲，拿手掩住嘴，無聲地流淚，那淚水就順着她的指縫一滴滴滑落下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曲終了，齊邦媛放下琴，走近何純熙，将她擁在懷裏，在她耳邊說：“這首曲子，叫《梁山伯與祝英臺》，今天我只在你面前演奏，你想哭就哭出來吧，只在我面前哭，好不好？”

何純熙終于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她怨樊勝美，她偷走了她的心，一轉身就像什麽事也沒有一樣，為什麽一個初相識的朋友都能給她的擁抱，她樊勝美卻這樣吝啬？她這樣怨她，卻又這樣想念她，想念她倔強的表情，想念她發絲的香氣，想念她清晨的吻，想念電影院裏她清亮的眼睛，想念她每一張俏皮的字條，想念她吃點心的時候舔着手指的饞樣。

齊邦媛輕輕拍着何純熙的肩膀，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被哭碎了，是誰竟忍心傷了這樣一個美人兒的心，真是太不憐香惜玉了，她憤憤道：“那個馬之瀾不值得你哭，他對樊勝美也不是真心，剛才練了半天了，沒看他對樊勝美表現出什麽特別的關心，舉動也不親近，你要不說我還不知道他們是一對呢……”

“什麽？你說什麽？”何純熙停止了哭泣，睜大眼睛問他：“你說他們看起來不像情侶？”

“是啊，看眼神就知道了，你看他們倆根本沒有那種愛意啊。”齊邦媛安慰道。

何純熙突然破涕為笑：“哈，我真傻，我真是傻。”

齊邦媛看她又哭又笑，吓了一跳：“純熙，你沒事吧？”

“我沒事，謝謝你，謝謝你！”何純熙蹦蹦跳跳地就往車裏跑去，完全顧不上後面齊邦媛乒乒乓乓收拾着琴盒跟在後面追的聲音：“你小心路滑！”

到了車跟前，何純熙才想起原來是坐齊邦媛的車過來的，現在直接去找樊勝美好像略有不便，所以只跟司機說了要回趙府。

車開到趙府門口，只見趙融軒打着傘站在雨裏正要上車，遠遠看見她們，忙拿了傘迎上來接何純熙，何純熙卻自顧緊跑幾步沖到屋檐下，說了聲：“淋了雨，我先去洗澡。”就進去了。

趙融軒對站在門外的齊邦媛尴尬地笑了笑，自己打圓場：“純熙就是不懂規矩，也不知道招呼齊小姐進來坐坐。”

齊邦媛倒是不在乎，随口問道：“趙将軍這是要出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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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融軒指指天：“剛才看見下雨，純熙沒帶傘，正想過去接你們。”

齊邦媛見趙融軒時時處處都在惦記何純熙，心裏有點替趙融軒不平，但她在國外多年，也知道感情的事本來就勉強不得，又是一陣唏噓。

趙融軒渾然不覺：“齊小姐既然來了寒舍，不如來喝杯茶吧。”

齊邦媛笑道：“我也淋了一身，要回家去，下次吧。”

趙融軒不便強留，便匆匆說道：“上次聽齊小姐演奏馬賽曲，與我心有戚戚焉。我上次也曾用滿江紅詞牌填了一首馬賽曲。”

“哦？”齊邦媛來了興致，“我聽聽？”

“祖國兒孫，齊奮起，執戈橫槊！看此日，敵兵侵我，山川城郭。□□魔王相結合，自由民族懸危索。聽四郊野獸正橫行，嗥聲惡。衛家國，扶老弱，護兒女，驅侵略。是男兒志氣，責無旁托。高舉血旗沖敵陣，急擂戰鼓搖山岳。教獸兵流血灌吾田，屍填壑。”

齊邦媛感到又回到了戰場，那驚天動地的槍炮聲仿佛還在耳邊回蕩，她望着器宇軒昂激情澎湃的趙融軒，心想，趙融軒是這樣偉岸的男子，何純熙又是那麽柔美的女子，本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莫不是有什麽誤會，導致佳偶成了怨侶？

趙融軒哪知道齊邦媛想的是月老的大事，念畢誠懇的說：“我那天聽齊小姐言論，知道齊小姐也是主張抗日的，齊委員長那邊不知道能否再勸勸？”

齊邦媛苦笑道：“我哥哥那邊我擇機再看吧。”

屋裏何純熙卻在默默的尋思着樊勝美騙她這一件事，自從上次自己從那個下流軍官手裏救下她之後，被趙融軒關了好久禁閉，待她出來樊勝美就說自己有了新男友，直到今天被齊邦媛意外的戳穿，但是究竟為什麽樊勝美要騙自己呢？

想來想去，興許是趙融軒威脅了她。她恨不得立馬奔到小美身邊，對她說，不要怕，我什麽都知道的，你分明是喜歡我的，只是你不敢說。然而轉念一想趙融軒甚至殺了關岚，這個殺人魔什麽事都幹得出來，自己若再與樊勝美親近，只怕反而害了她，那麽就還是不能像往常那樣與小美交往。不管怎樣，知道小美現在并沒有男友這件事，還是讓她一掃連日陰霾，安心睡了個好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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