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
何純熙看着樊勝美面色憔悴,兩只眼睛腫的像桃子一樣,必是長夜痛哭過,心裏也是狠狠疼了一下,好久不見,她好想深深地吻她,吻去她落到腮邊的淚水,可是齊修平和獄警在旁邊看着,她只能借着擁抱,輕輕把臉貼在樊勝美的臉上表達愛意:“小美,我沒事的,你別擔心。”
“熙,趙将軍惹的事他們憑什麽抓你?齊小姐沒有幫你說話嗎?”樊勝美知道此刻問這話不合時宜,可是她再沒有別的機會問她。
齊修平眉毛一跳,笑道:“樊小姐對趙夫人真是一往情深啊。”
聽到這句話,何純熙才突然意識到,樊勝美就是這樣一個會不管不顧的人啊,她知不知道現在和自己的接觸都是給她帶來危險,不,不能讓她以身涉險。她推開樊勝美,冷冷地說:“樊小姐,多謝你的好意,只是我生是趙家的人,死是趙家的鬼,誓與将軍共進退。将軍一日不出獄,我便一日陪坐牢。我們趙家的事也不想連累朋友,往後,你不要再來了。”
樊勝美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樣走出小白樓的。前後不過十日的光景,她從幸福的巅峰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你既吃了我的餅,可得做我的老婆。”
“我生是趙家的人,死是趙家的鬼。”
“可我就想和你朝朝暮暮。”
“往後,你不要再來了。”
這些字句交替在她腦海裏回響,她簡直不敢相信,這是同一個人對她說的話。真的就什麽都沒有了嗎?真的就只是一場夢嗎?她曾以為命運是這樣的垂青她,讓她遇到她從小就愛的人,而這個人剛好也愛她,現在才知道原來只是命運的捉弄罷了。
是,她不傻,她知道,何純熙是不想連累她,可她不喜歡她對她這樣生分。說到底,真遇到事了,她還是擺在她的家庭後面的,無關愛情,只是責任。她怎麽不懂呢,可她又怎麽能甘心呢?
樊勝美下臺階的時候,只顧着想心事,在最後一級不小心絆了一跤,險些跌倒,走在身邊的齊修平連忙伸手攙住她:“樊小姐小心。”
樊勝美轉過臉來,滿臉淚痕,眼神發直:“齊先生,趙夫人,會定什麽樣的罪?”
齊修平嘆了口氣:“趙融軒綁架領袖,按軍法自然是要處決的,通常政治犯,夫妻沒有不知情的,基本都是同罪并處吧。”
樊勝美忽然覺得眼前發黑,頭暈目眩,喉頭一腥,竟然吐出一口血來,齊修平趁勢将她整個攬住:“樊小姐,我帶你去看看醫生吧。”
樊勝美搖頭:“我沒事,不過急火攻心罷了——齊先生,你是齊委員長的親哥哥,你一定有辦法的是不是?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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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修平哪有什麽辦法,他本無實權,趙融軒又犯的是帶兵謀反的重罪,放在哪朝哪代不是死罪,更何況他和趙融軒也沒什麽交情,只是這懷裏的樊勝美是這樣楚楚可憐,叫他心癢難耐,随口應付道:“啊,這個事,有點難辦啊。”
樊勝美像是溺水之人看到了救命稻草,竟然欣喜地握住他的手:“就是說有辦法咯?”
齊修平佯作深思熟慮了一番,為難道:“哎,我去淌這趟混水,只怕自身難保,還是罷了。”
樊勝美不甘心:“齊先生,我有錢,我全部的財産都可以給您,只求您救救他們,救救他們。”
齊修平笑着摩挲着樊勝美的肩膀:“談錢多傷感情啊?”
樊勝美這才意識到自己還被齊修平摟在懷裏,她忽然覺得強烈不适,想要抽身離開,齊修平不動聲色道:“所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我這個人呢,就是願意為美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樊勝美聽着這句話,停下了掙紮,她沉吟了片刻,擡頭望着齊修平:“只要他們出獄,我什麽都可以給你——包括,我自己。”她艱難地說。
齊修平卻反而松開懷裏的樊勝美:“樊小姐這誠意就不夠了,我還是不要拿自己的腦袋和前途開玩笑的好。”
眼看着齊修平真的走了,樊勝美心中一陣慌亂,她腦海裏激烈鬥争了一陣,終于緊走幾步跟上來,挽住了齊修平的胳膊:“齊先生,齊先生,我,我這就跟你走。”
齊修平笑着,将她攬過來,往臉上親了一口:“樊小姐最是乖巧懂事,叫什麽齊先生這麽生分,叫相公。”
這一夜對齊修平來說,簡直是銷魂至極。那高高在上對他總是虛與委蛇的大明星樊勝美,可算放下架子,在他身下含笑承歡。她絕美的容顏,誘人的曲線,嬌嫩的肌膚,比八大胡同裏的姑娘們美味多了,難得的是她竟還這麽幹淨,齊修平看着床單上像花一樣的血跡,心滿意足極了。
疼,樊勝美覺得火辣辣的疼,渾身已經被掐得青一塊紫一塊,而這個油光滿面的男人還在發起新一輪的攻擊。
她想起何純熙每次都不肯深入,她問她為什麽,何純熙說:“我怕弄疼你,而且這個總是要留給你未來的夫君的。”然而你看你都留給了什麽人!
“啊~相公,”她從喉頭發出迷醉的呻吟,這是她這輩子最難演的一場戲。她好想哭,可她只能學着最下賤的娼妓一樣笑着伺候好這個令她作嘔的人,她的全部希望,純熙的性命,不容許她流一滴淚!
“委員長,小小姐在門外已經跪了一天一夜了,您看……”管家借着續茶的機會,試探地問。
“混賬!”齊治平拍桌怒道,“誰都可以挾制我了是不是?硬的不行來軟的?跪,你讓她跪!”
管家噤聲退下,齊治平提筆寫了幾個字始終不順,到底踱出書房,齊邦媛還跪在那裏,一臉倔強,卻已臉色蒼白。她從美利堅回來,旅途勞頓,時差颠倒,又即刻趕赴茂山談判,本已經精疲力竭,卻還在這不眠不休,任是鐵打的人也熬不住了。齊治平到底走到她面前說:“你起來,回去睡覺。”
“不,”齊邦媛咬着嘴唇,聲音虛弱,“哥哥你答應過我,趙融軒放了你,你就饒他不死。”
“什麽叫兵不厭詐,你懂嗎?”齊治平氣得拿手指點着她的頭,“叛軍将領,一旦姑息,其他派系怎麽看?都跟着效尤怎麽辦?我不殺一儆百,如何服衆?”
齊邦媛知道齊治平說的完全在理,她無從辯駁,只能苦苦哀求:“哥,從小到大,我就求你這一件事,只這一件事。”
齊治平知道他這個妹妹,在戰場上看過多少厮殺,冷面冷心慣了的,何曾對別人這樣上過心,知道一時半會拗她不過,敷衍道:“你要是起來,我就去跟趙融軒談談看看他有沒有悔改之意。”
齊邦媛膝蓋以下已經完全麻木了,她連忙用手撐着地艱難的站起來,齊治平嘆了口氣,往小白樓而去。
齊修平接到消息的時候,還在眯着眼回味着昨晚的一夜風流,心想趁着趙融軒夫婦還沒死,還得多玩幾回才行,至于說營救他們,他才不傻,他這弟弟說是親弟弟,其實與他的關系也就是上下級,女人可以換,腦袋可換不起。只是沒想到齊治平來得這麽快,他連忙也趕往趙融軒的囚室,親自給齊治平開了門,屏退他人,在邊上垂首候着。
趙融軒胡子啦喳,不複當年美少年的模樣,卻多了幾分滄桑,見了齊治平,習慣性的立正敬了個軍禮:“委員長!”
齊治平坐下來哼了一聲:“你還知道有我這個委員長?”
趙融軒低頭道:“融軒不敢,融軒自知死罪難逃,然而純熙已不是我的妻子,只求能放過純熙。”
“你死到臨頭了還跟我講條件?”齊治平瞪着他,從鼻孔裏哼了一聲,“邦媛求我,我給你兩個選擇,一是我将你們夫妻二人永遠囚禁于此,你們可以活着白頭偕老,二是你死我放了她,她馬上就獲得自由。”
趙融軒果斷回答道:“我選第二種。”
齊治平很是意外:“傻瓜都會選第一種,你為何自尋死路?”
趙融軒苦澀地說:“純熙生性活潑,喜歡交際,我上次禁足她幾日她就絕食抗議,若叫她一輩子呆在這不見天日的鬥室,與殺了她有何分別?”
齊治平冷笑道:“英雄氣短,兒女情長,難怪成不了大事,既這樣,我成全你就是。”
趙融軒含淚道:“融軒還有一個不情之請,希望能戰死沙場,馬革裹屍,哪裏戰事兇險,我就去哪裏,請委員長成全!”
齊治平擺手:“幼稚!你都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了,我還敢把兵權交給你?不過前清有個案子,一個獨子犯了死罪,按律當斬,知縣憐他家三代單傳,于是押後行刑,安排他妻子與他相會懷孕,後來産下遺腹子——我可以讓純熙住過來,給你們趙家生個兒子留後,這是最大的法外容情了。”
趙融軒搖頭道:“我生前既然無法給純熙快樂,死後何必給她增加負累,只願她從此忘了我,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
齊治平嘆了口氣,轉頭吩咐齊修平拿了一瓶好酒來,親自斟滿舉杯:“小兄弟哪,我送你一程,你死之後,我會對外宣布瘐斃,然後給你恢複名譽,你照樣還是抗日英雄。”
站在旁邊的齊修平一聽心領神會,這種做法哪裏是為了給趙融軒恢複名譽,分明是彰顯齊治平的大度,不計前嫌,然而人又死了,對齊治平不會造成實質的威脅又足以震懾其他幾個蠢蠢欲動的将領,真是棋高一着,心裏暗暗叫了個好,又想到以後只怕難親近樊勝美那個美人,不免感到幾分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