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章
船行近月終于到了紐約,齊邦媛給何純熙找了很好的梵阿玲老師,再加上齊邦媛自己也常常來給她指點,何純熙進步迅速,有時候都能幫上一些慈善公演了。學琴,學車,學英文,籌款,與政要吃飯,各種活動将何純熙的一天填充的滿滿當當,讓她幾乎沒有時間去想另一個人。可即使是這樣,看看手表,推算着樊勝美的時間,還是成了她下意識的習慣。
六點,她該吃晚飯了。
八點,所以她在家了。
十點,她睡了吧。
十二點,在做什麽夢呢?
十八點,她該起床了。
二十點,今天要拍戲嗎?
二十四點,要吃午飯了吧。
在白天想念她的夜晚,在夜晚想念她的白天,紐約日裏的陽光晃眼,紐約夜裏的霓虹絢爛,每到這些時候,何純熙就會有一瞬間恍惚的感覺,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不真實,仿佛思念的一切都是泡沫。
很久以後的一天,何純熙在英文報紙上看到了樊勝美的大幅照片,标題是《中國女星的國際之路》,原來是《西江月》獲得了國際大獎的提名。何純熙看着樊勝美柔美的側顏,那些本來已經封存的記憶跨越了重洋排山倒海的向她襲來。
這天夜裏,何純熙沒來由的渾身燥熱無法入眠,耳邊似乎一直有樊勝美的呼喚:“熙,熙……”那聲音直鑽入她的耳孔,在她的五髒六腑內頑皮地撓着癢癢,妖精!她心裏罵道,可這妖精卻絲毫不退縮,繼續用她纏綿的身體,魅惑的微笑向她侵襲,她試着伸出手去抵擋,手指卻落在她自己幹涸的唇上,接着是下巴,是肩膀,是手臂……她的手在自己身上游移,直到在顫抖的巅峰發出□□:“小美!”
那妖精終于消停了,何純熙微微喘着氣,卻感到臉上涼涼的,伸手一摸原來是自己湧出的淚水,在那一刻,何純熙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樊勝美就像種在她心頭的罂粟,這一世不知道要她澆灌多少淚水,永不止息。
一年時間不知不覺過去了,端居念對自己都刮目相看,這一年間,他對樊勝美的愛戀不但沒有減少半分,反而愈加濃烈,人都說擁有好多女朋友的難度遠遠小于只有一個女朋友,他只覺得樊勝美帶給他的幸福超過所有前任的總和。雖然樊勝美迄今為止也不過能由着他牽牽手,連接吻都不比吻戲強多少,一沾嘴唇就逃開,可是只要她站在那裏,什麽都不做,什麽都不說,就能讓他覺得整個世界都美好起來。因為這些美好,端居念覺得他的小美的若即若離只是因為太過單純與矜持,興許還有一點對他的顯赫家世的恐懼。
快一周年的時候,端居念做了一個重要的決定,他要娶她,他要她知道,端家四少心裏從此就只有她一個人,端居念了解女人,每個女人都有小虛榮,給女人送禮物千萬要當着她的朋友們的面,所以求婚這件事務必要昭告天下,他瞞着樊勝美買了報紙的整個版面,上面只寫了幾個字:
小美,嫁給我——端居念。
當同事鄰居都來恭喜樊勝美的時候,樊勝美卻高興不起來,她也不是沒有想過,哪天頭腦一熱就嫁給他了吧,怎麽說端居念對自己是真心實意的好,她也不是沒有努力去回應這種好,可惜曾經滄海難為水,再怎麽努力,她對端居念的感情也僅限于感動二字。她早就應該離開他的,可是她脆弱的時候,他安全的、踏實的陪伴,是她在無盡思念杳無音信的何純熙時唯一的溫暖。因為貪圖這種溫暖,她騙自己說,端居念換女朋友那麽勤,總有一天會對自己失去興趣的,可現在,她才意識到自己不應該再這麽自欺欺人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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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端居念的求婚,樊勝美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那天在醫院的病床上為何純熙戴上戒指的那一幕,那天自己對她說要向她求婚,她也答應了。“純熙啊,你現在在做什麽呢?”
何純熙已經回國幾天了,一則是為了清明祭掃,二則是齊邦媛勸她索性在紐約定居,因此回來處置財産,遣散傭人。只是她沒想到,自己一回國就看到的是這樣的消息。自己在異國他鄉朝思暮想的人,其實早已在與別人談婚論嫁了,何純熙拿出随身攜帶的黃翡戒指細細端詳,眼淚很快模糊了視線。
“純熙,美元已經兌換好了……”走進房間的齊邦媛看到這一幕,收住了話,在美國一年裏,齊邦媛撞見過好幾次何純熙拿着這枚戒指哭,她也想問問到底是個什麽來頭,但何純熙既然不說,她就不問。
何純熙見她進來,忙将淚水暗暗拭去,吸了吸鼻子,說:“我這有些衣服首飾帶着也累贅,不如開個慈善拍賣會,為抗日再籌一批款吧。”
因為這個提議,才有了現在這場拍賣會。樊勝美是從報紙上得知拍品的,何純熙回來了,要賣掉她們的戒指,要和齊邦媛到國外定居,這每一個消息都像重磅炸彈,将樊勝美的心炸得粉碎,所以她下了戲就趕過來拍下戒指,可是沒想到何純熙居然臨時反悔了。
齊邦媛旁觀了這場鬧劇,作為何樊關系唯一的知情者,心中早已了然,她記挂何純熙,應付好整場拍賣會,急忙就到後院來尋她。何純熙此時還在靜靜地喝茶,似乎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齊邦媛知道她不想提,便坐下來給自己也倒了一杯,喝了一口才發現茶味寡淡近白水,可見何純熙心不在焉已久,就索性說點別的轉移何純熙的注意力:“剛才有個之前的心腹來和我說抗日的事,我們走的這一年,國軍奮戰英勇,也打了幾個勝仗,只是咱們政府內部分裂的厲害了,端家被日本主子警告過,據說現在他們在籌劃成立一個僞政府,與我哥哥分庭抗禮。”
“委員長知道這件事嗎?”何純熙大吃一驚。
“他不可能不知道,只是現在動不了端家,當然只要你我與美國國會保持良好關系,端家也奈何不了我們,只是……既然樊勝美是端家的準兒媳,我們還要謹慎些為好。”齊邦媛小心翼翼地提起這個名字,觀察着何純熙的反應。
何純熙眉毛一挑:“邦媛,大是大非,我心裏有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