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2)
時候不對了。”她怯怯地道,“我怕你對我起疑,這孩子……”
他笑道:“你回我身邊就有身孕了,這還有假嗎?關于菡萏,我心裏有數。吉人寡語,貴人慢行,水平流緩,心平不語。聽過這話罷?所以咱們的孩子,貴不可言。”
他善于開導人,她心頭的陰霾一掃而空了。可是他堅信,卻架住別人閑言碎語。
到八月十五,禁中中秋辦宴,太後淡淡一笑道:“我看着時候該準備了,左不過這幾日了。”
這話令人側目,話裏的含義也淺顯。如果孩子是秾華被劫出宮後懷上的,可不是現在該生了麽!
安國夫人頓時變了臉色:“太姒懷武王,三年才落地。如今皇嗣不過晚了一個月,太後竟這樣着急,果然是祖孫情深,太後迫不及待要看到殿下。既然如此,不知祖母為孫兒置辦了些什麽?畢竟是頭一胎,不單官家和聖人,更是禁庭乃至钺國頭等的大事。”
太後乜斜郭夫人,冷笑道: “且看吧,現在說什麽都是假的,待孩子落了地,才是真的。”
郭夫人氣得咬牙,暗裏同秾華說: “這老妖怪要成精了,惹惱了我,拖到沒人的地方拔光她的頭發!”
秾華苦笑不已,低頭撫了撫,心裏只管惆悵起來。
所幸八月裏未生,一直等到九月底,仍舊沒有動靜,這可真急壞人了。剛懷菡萏的時候在外颠簸得厲害,是不是傷了他的根基,所以孩子動得少,出生也推遲了?
她提心吊膽,坐卧不寧。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肚子持續在長大,說明孩子是好的。她有時候半躺在床上,掀起衣裳把肚子擱在迎枕上,一手貼着肚子,笑道: “菡萏,同嬢嬢擊掌如何? ”
起先沒有音訊,只感覺沉甸甸的份量在調頭,過了半天才懶洋洋地一個回應,頂在她掌心裏,果真應了他爹爹說的貴人慢行了。
官家也開始憂心:“這是要生個佛祖出來麽?快滿十二個月了!他倒安逸,只恐你生起來費勁。”
這種事急也急不來,她只說:“他長得好,我吃些苦也沒什麽。”
今上沉吟了許久;“……眼下生,叫菡萏不合時宜了。”
“就叫菡茵。”她固執道,“本來應該生在七月裏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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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讪讪的,想給孩子争取改名的,結果又一次落空了。
就這樣搓舵到十一月,攻打烏戎的捷報頻傳時,忽而一天皇後腹中作痛起來。當時今上正在紫宸殿視朝,錄景跌跌撞撞跑進來,立在殿門前拱手:“陛下,聖人要生了!”
他手裏的奏疏落在案上,啪地一聲驟響。還聽什麽政啊,當然是皇後生孩子要緊。于是文武大臣們掖着笏板、提着袍角,急匆匆趕往福寧宮。皇後在柔儀殿裏呼天喊地,衆臣和今上在殿外守候,從早上一直守到正午。
但凡愛妻生孩的男人,不管他位有多高,這時候就是個尋常人。今上等得不安的,皇後嗓門好,一聲聲沖破雲霄,他聽得站都站不住,跌坐在臺階上。兩眼茫茫看着朱紅的直棂門,突然心頭燃起來,直腰便要往殿裏沖。宰相和衆人見勢不妙強行拉住他,男人不能進血房,皇帝運勢關乎天下蒼生,當可兒戲。
他等得渾身打擺,皇後懷孕比尋常人多好幾個月,菡萏個頭肯定很大,他怕她有危險。從她着床開始,他的視線一直是模糊的,總覺得随時會掉下淚來。只等着最後一刻,孩子落地了,他就痛痛快快哭一場。好在安國夫人在裏面,她有母親在身旁,不至于那麽無助。
他轉過身,喃喃對王簡說:“皇嗣懷了一年……”
宰相點頭,“臣知道,皇後吉人自有天相,會平安無事的。”今上狠狠扣住他的手腕,皇後在殿內使勁,他在外面使勁。
滿朝文武都眼巴巴盼着,這是今上的第一個孩子,二十四歲才得,是整個大钺未來的希望。
日頭漸漸偏過去,将到未末,殿門開啓一條縫,內人往來不絕。今上踮着足尖往殿裏看,叫住了一人便問皇後如何。內人們福身,不斷重複同一句話,快了快了。
他六神無主:“朕一定要進去看看。”
又上來一幫人攔住他的去路,他憤怒得想揍人時,殿裏傳來響亮的啼哭,朝臣們簡直比他還高興,轟然一聲喊起來:“生了!”
安國夫人終于出來了,含笑納福:“向陛下道喜了,是個皇子,母子均安。”
今上晃了晃,喜極而泣。
菡萏呱呱墜地,宮人們稱了份量,足有九斤。孩子太大,母親吃了苦頭,他很難想象這麽嬌小的個頭,怎麽生出這麽大的孩子來。她閉着眼睛氣息輕淺,他伏在她床頭什麽都做不了,只是拽着她的手,一遍遍親吻。
钺國有太子了,菡萏落地第二天便诏告全國,大赦天下。
如果太後起先還質疑,後來見了孩子,真無話可說了。太子和他爹爹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不光五官,連那表情和眼神都一樣。別人家的孩子落地像個沒毛的耗子,他養得比別人好,在娘肚子裏待夠了一年才肯露面,出娘胎便帶了一頭烏黑的發,乍看趕得上人家五個月大小,自有老成的做派。長得也分外好,嘴唇嫣紅,皮膚潔白。只是脾氣随他爹爹,懶懶的,有點倨傲,不怎麽願意理人。
太後終歸是喜歡第三代的,以前那些成見,看見孩子便抛開了,憐皇後生産辛苦,在她跟跟前也有幾句好話了。只是和郭夫人依舊不對付,到一起就長槍短炮,針鋒相對,不過基本都是為了孩子,各人有個人育嬰的見地。
秾華有子萬事足,身體恢複些就去看菡萏。他睡在搖籃裏,兩頰胖嘟嘟的,是個縮小的官家,穩如泰山。
她怎麽看都覺得他可愛,在他搖籃旁坐下,喊了兩聲菡萏,他理都不理她。她有點擔心:“不會是耳朵不好吧?”
太後說不會:“得意小時候也是這樣,父子兩個像得厲害。”傳秦讓拿一串銀鈴來,在他耳旁搖了搖,他聽見了,動了動,有些不耐煩。
大家都笑,真是個古怪孩子。
菡萏不愛哭,只有落地時為了敷衍,很随意地喊了兩嗓子,之後再沒有出過聲。官家來看他,他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似乎心情平平。官家嗟嘆:“靜水深流,有帝王之才!”
可是滿月那天為他落胎發,他卻哭得異常激烈,把阖殿的人驚得不知如何是好。
秾華和今上站在一旁,看他委屈地癟着小嘴,兩個人商量一下,覺得他應該是不想光頭吧!秾華趕緊安撫:“不要緊的,新頭發長出來才更漂亮。現在的頭發太軟,不能梳發,等長大了還是軟塌塌的,那怎麽行?”
他直打噎,倒不哭了,看來是聽懂了。衆人啧啧稱奇,剛滿月的孩子知道美醜,真是奇了。
西征大軍終于傳來好消息,颙城攻破,烏戎國君棄城逃亡,被兵馬大元帥斬殺于七裏坡。自此大钺終于定鼎中原,一統天下了。
今上登五岳,俯視四海。三國鼎立的局面維持了上百年,在他手裏終結,他躊躇滿志,誓要開創新紀元。至于秾華呢,從一個小國的皇後變成整個中原的皇後,對她來說沒有太大的區別。她的世界就是這禁庭,是官家,還有她的兒子。官家重新為她舉辦了封後儀式,盛況空前。她站在萬人中央,有那麽一刻感到驕傲且心滿意足,所謂的夫貴妻榮,便是現在這樣吧!她抓緊了官家的手,他在她身旁,同她并肩而立。他是至高無上的君王,在她眼裏,卻依舊是她的得意、她的郎君。
官家的後宮不再擴充,秾華與衆娘子相安無事,禁中歲月靜好。菡萏一天天長大,個性鮮明,只是開口遲,三歲才會叫嬢嬢。今上籠着袖子搖頭:“以前覺得說話晚沒什麽,現在看着菡萏,我心裏有些急。”
她不以為然:“你五歲還不會說話,菡萏三歲會叫嬢嬢,比你強多了。”
他想了想,似乎很有道理。
最近皇後又在為高斐的親事發愁,郭夫人進宮時提起,說相看的幾門親,他總覺得人家是忌憚皇後威儀,不是真心同他攀親。回到宅邸唉聲嘆氣,嘆自己孤獨,沒人能理解他。皇後想了很久,決定讨官家示下,夜裏睡覺時同他說:“我想向你要個人。”
他舉着書,視線沒有移開:“要什麽人?你心裏怎麽想的,只管去做就是了。”
她搬開他的書,面對面坐在他腿上,兩手在他脖後交扣起來,羞赧地道:“我要的人,怕你不肯給。”
他會意了,露出不懷好意的笑:“你要人,我必定給,現在就給。”說着就要将她放倒。
她唉地一聲掙紮起來,知道他誤會了,紅着臉說:“我不是那個意思!官家還記得三年前送入瑤華宮的貴妃麽?”
他的手一刻都沒閑着,在她衣襟下亂竄,随口應道:“怎麽突然想起她來?”
她忙着壓他的手,一面道:“烏戎被滅了,她如今孤苦伶仃實在可憐。官家将她賞給高斐吧,同是天涯淪落人,應當說得到一處去的。”
他滿腦子旖旎,聽見這話倒清醒過來了:“将她賞給高斐?”
她眨着眼睛盯住他:“不好嗎?”
他一臉疑惑:“好嗎?”
其實的确不太好,皇帝的東西,通常情願放在那裏爛掉,也不會随意賞人,何況那人曾經是地位僅次于皇後的貴妃。今上有他的顧慮,兩個人都是亡了國的,惺惺相惜之餘,會不會結成同盟?倘或安穩過日子倒罷了,如果再生二心,皇後離他們近,則等同于聖躬離他們近。萬一出點纰漏,殃及禁庭,那就不好了。
可皇後一片赤誠,他也不好意思拒絕她,思忖了下道:“也不是不可行,雖然有些荒唐,但看什麽人去做。昏君将把嫔妃賞人,那是亡國氣象,是争戴綠帽子;換作明君,則是悲天憫人,體天格
物。”他笑了笑,“我是明君,如此一來,反而能安撫烏戎人,掙得個好名聲。不過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她一聽有希望,正了身子道: “官家請講。”
他說:“菡萏大了,安國夫人出入禁中的次數當減少,不是不讓你們見,是要少見。畢竟皇城不像尋常人家,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她颌首道:“這個不必你說,我今日已經同嬢嬢提過了。她近來為高斐的親事煩憂,來了也是心不在焉。貴妃的事,我不過先同你通個氣,當真要指婚,還須好好試探,待确保無虞了再說不遲。我也不瞞你,從三年前剿滅烏戎開始,我就派人監視她。原先烏戎細作不少,可是大廈将傾,樹倒瑚狲散,連她貼身的人都跑了,她孤身一人在瑤華宮獨活了三年。女人有多少個三年呢?她和高斐同歲,今年十九,都不小了,該成個家了。以前種種恩怨,過去便過去吧。她若是聰明,當念官家不殺之恩,讓她有機會離開瑤華宮,也該對官家感激涕零。”
他嘆息着撫了撫她的臉:“難為你,準備了三年。只是不知道你用心良苦,最後能不能感化他們。”
她懶散傾前身子吻他的嘴唇,那唇軟糯,叼在嘴裏使勁吮了吮,把他的唇瓣吮得嫣紅:“我不希圖他們謝我,我就是閑來無事,又覺得他們都很可憐罷了。”
他的手游下去,拖住她的臀瓣,低聲道:“別人的事這樣上心,乍一聽,以為你的要人是另外一個意思呢!皇後,太子三歲了,該給他添個妹妹了。建安府是魚米之鄉,還未賞出去,可惜了。”
她聽了頰上泛紅,靠在他的頸上說:“也是呢,菡萏一個人寂寞,有個妹妹伴着他,讓他自小知道肩上擔着責任,将來能治世。可我就是怕,萬一再懷一年怎麽辦? "
他似乎也有顧慮:“菡萏這孩子古怪,妹妹一定不是這樣的。你若是怕,那就不生了。反正已經立了太子,我也算後繼有人了。”
秾華想起兒子,打心眼裏的愛,搖着他道: “尚宮們說菡萏長得越來越像我了,兒子像娘,女兒像爹,再生個公主,其實也沒什麽不好的。”
他聽了這話心花怒放,火急火燎地将她放倒。她仰在暗紅緞面的床褥裏,潔白纖細的身段,一如闊別多年後,在寶慈宮裏再見她時的模樣。經得起推敲的美人,做了母親,愈發有種成熟可愛的韻味,那是少年青澀遠不能及的。
她微微勾起唇,眼眸裏山一重水一重。他俯下身,她鬓角有淡淡的香氣。他閉上眼,将臉埋在那三千青絲裏,對她眷戀,一輩子難以自拔。
又到五月,風和日麗。
汴梁漸漸開始展現類似于建安的柔軟,大概是兩國間的文化交融了,建安的綽約一點一滴滲透進汴梁。這個兵戈氣頗重的都城不再劍拔弩張,空中有笙歌,有綿綿的柳絮,是嶄新的,又似曾相識。
秾華挑了個閑暇日子,去瑤華宮探望持盈。甫入宮門便見一個道袍翩翩的人立在牆下,正仰頭看頂上的梧桐。三年未見,她似乎長高了,不像四方館初見時,雖然心機深沉,面上猶帶三分稚嫩。現在大不同,身姿楚楚、遺世獨立,無依無靠的女道,孤單也不與人說。
官家待她并不寬宏,奪了她的妃號貶為庶人,令她入道,不過是變相的囚禁。瑤華宮裏的生活秾華知道,當初她至少還有春渥和金姑子她們,持盈身邊卻連一個人都沒有。
她擺了擺手,示意随侍的黃門退下,掖着袖子獨自上前,沒有叫她的道號,依舊喚她持盈。
這個名字塵封了多年,突然有人提起,分明令她訝然。她回過身微微一怔,十九歲的眼睛裏夾帶着蒼老。見了她,微微一怔,然後向她打躬:“皇後親臨,有失遠迎。”
秾華虛扶了她一把:“你我之間,以前是宿敵,現在時過境遷,所有積怨都應當放下了。”她仔細打量持盈,“近來可好?”
持盈引她到樹下的石桌旁坐下,垂着眼睫替她斟茶,三年的清苦磨光了她的銳氣,換作以前,看到對手也許很反感,也許會出言不遜,現在卻不然。索性卸下了擔子,清靜無為,好多郁結都豁然開朗了。
秾華看她動作,不緊不慢。将茶盞遞過來,視線與秾華相撞,到底略有些尴尬。捋了袍子在對面坐下,低頭道:“這裏遠離塵器,雖然不及禁中繁華,但勝在璞樸。我每日打坐念經,一切都好,多謝聖人關心。聖人今日來,是為了參禪嗎?”
她說:“不是,我是專程來看你的。”
她清瘦的臉頰上浮起笑意來:“我是戴罪之人,怎敢勞動聖人大駕。沒想到你今日會來,初一見,我心頭也起栗。過去我年輕,因為立場不同,與你結下很多過結。後來烏戎覆國,再回過頭來看,實在愧怍得很。”
她壓了壓手:“我先前說過,那些都過去了,不要再提了。你眼下悟道,道家講究‘放下’,放下便得圓滿。如今四海歸一,其實也不是壞事,惦記家國,日日活在陰謀裏,時候長了,任誰都會覺得厭煩。”
她慢慢點頭:“那時在禁中,明裏暗裏同你較勁,雖然從沒贏過,卻總覺得那是我的使命,不和你争,我就無事可做。現在勝負已分,烏戎沒了,我阿爹阿娘也都死了,我了無牽挂,這樣……也好。”
秾華道:“你該為自己活了,了無牽挂,白來世上一遭。”
她有些自嘲:“我的人生沒開始就結束了,不過看着自己一天天變老罷了。”一面說,又注意起她的肚子來, "聖人這是第二胎了吧?”
她嗯了聲,在隆起的小腹上撫了撫,“我一直想,女人有了孩子,才不枉跌進紅塵裏來。我現在過得很好,你也可以的。還記得第一次在四方館見到你,我那時就很羨慕你,覺得你一定是世上最快樂的姑娘。若不是各為其主,也許我們可以做朋友。可惜後來……”
持盈惘惘的:“各有各的命,你與官家之間,從來沒有人能介入,這是你的幸福。至于我,在瑤華宮裏了此殘生,也是我的命數。”
她望着她,嘴角勾起恬淡的笑容:“你與從前不一樣了。”
一個人的心性,面上可以僞裝,眼睛卻不能掩藏。秾華仔細地留意,這位烏戎公主被磨平了鋒芒,觸手溫潤,很是喜人。
持盈依舊笑靥盈盈:“因為以前有野心,現在都化作塵土了。”
她緩緩搖頭:“你的人生,不應該就這樣結束。與官家無緣,或許與別人有緣。”
她訝然擡眼,轉瞬眼裏又黯淡下來:“我曾是貴妃,我身上有帝王家的烙印。”
秾華探過去握住她的手:“我與官家說起過,官家并不反對……不知你記不記得高斐,那年中秋宴上見過的。”
她想了想道:“綏國建帝高斐?我記得他。聖人提他做什麽?”
“高斐與你同歲,生得也算風雅勻停,不知你對他可有好感?”秾華委婉道,“我是想,你們兩個都經受過風雨,更能體諒對方。高斐配宗女,他自己不太願意,別人也未見得不挑剔。你呢,本來是金枝玉葉,屈在這瑤華宮,辜負了大好年華。國公府雖然不及禁庭富貴滔天,但至少萬事無憂,比這瑤華宮強百倍。我那日探過高斐口風,他對你有些意思,如今只看你的了。”
持盈轉頭望天邊流雲,恍惚記起那個倚在抱柱旁吹笛的少年,落魄了,卻依舊皎潔如明月。
她垂首盤弄腰上的太極印,左思右想,心頭起了微瀾。只是還很猶豫:“我……入了道。”
“這不重要。"秾華沒有再追問,看她的态度便有底了。
也未過多久,今上宣旨梁氏還俗,賜婚與茂國公,着實辦了場盛大的婚宴,多少算是彌補對持盈的虧欠吧!
秾華這胎比較順利,将過九個月就發作了,又是個兒子。官家盼女兒的願望落空了,失落了兩天,不過看見小的,依舊很高興。叉腰站在搖籃前說:“皇子越多,朕的江山越穩如磐石。這胎是男孩不要緊,下胎再生公主。"因為孩子生在十一月,沒有合适的花來命名,小字就叫玄英——涉青陽不增其華,歷玄英不減其翠。
不過玄英的脾氣和菡萏不一樣,菡萏極像官家,玄英更像秾華,愛哭,愛撒嬌,也讨人喜歡。今上就抱着孩子感慨:“我到現在才知道自己小時候多讨人嫌。”笑着對皇後道:“你小時候得人愛,不是沒有道理的。”
忽覺不遠處一道淩厲視線射來,菡萏剜他一眼,扔下書卷,負手而出。
秾華看了讪笑:“如今開始讨兒子嫌了。”複在他頰上親了下,“不過我喜歡,也算功德圓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