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不算是開坑,因為只是一個短篇,大概有4W字左右。

祝看文愉快。

荒唐

文/羊啊羊

說是永久流放,但僅僅只過了兩年許泠雨就被叫回了國,因為她爺爺過世了。

作為許家的一員,就算她身上背負着對于整個家族來說“十惡不赦”的大罪,在“孝”字面前那些都可以暫時被擱置在一邊,她必須回家奔喪,盡一個孫女應盡的義務和責任。

在機場,前來接機的許母眼含熱淚哽咽着告訴許泠雨,她的流放期結束了,她不用再在異國辛苦生活有家歸不得。許母還說,讓她回國是長輩們經過讨論做出的一致決定,因為發出命令的人不在了懲罰也就沒了效力。理由聽起來合情合理,但許泠雨壓根兒就不相信。

雖然當時和母親相擁而泣但她內心真實的想法卻是等爺爺下了葬她就找個理由回德國,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剩下的人生就在德國度過,再也不要回到這座讓她傷心的城市。

當初她離開是逼不得已,但适應了異國的生活她是心甘情願;現在回來她是別無選擇,而離開她是迫不及待。

如果當初被定義為被放逐,那麽現在,她則是自我放逐。

人是會變的。

——兩年的時間,許泠雨在自己身上印證了這句話。

**

在爺爺的遺體告別儀式上許泠雨跟同輩的兄弟姐妹站在一起,和在場的許家人一樣,她心裏非常難受,可不論怎麽努力她就是一滴眼淚都擠不出來。

盡管她幾乎把頭埋到了胸前不想讓自己的臉被人看到,但在一群紅着眼眶的人當中她還是顯得有些顯眼,她根本躲不掉。

除此之外,她低下頭的原因是她不敢去看爺爺定格在黑白照片當中的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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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照片裏爺爺的笑容是那樣的慈祥和藹,但于她而言那笑容卻如同黑暗裏一束直直射進瞳孔的光線,刺得她眼睛都睜不開,還沒辦法用手去擋。那刺眼的光線在提醒她——都是你,都是你造成的,如果沒有你做的那些事,老爺子現在肯定還好好的,哪會只是一具即将被推進火化爐燒成灰燼的冰冷屍體,他就是被你害死的!

是啊,如果不是她,一切或許會是另外一番模樣,比現在好上千倍萬倍。

可是,為什麽,為什麽她就是哭不出來!

明明她很難過,明明她很內疚!

沉浸在自責、懊惱、愧疚和傷心難過混雜而成的壓抑情緒中難尋出路時手臂上傳來的輕微而真實的碰撞感瞬間将許泠雨拉回了現實,視野恢複清晰後她連忙小聲去問身邊剛才用手肘戳自己的堂哥發生了什麽。

“诶,泠雨,景北齊來了,他居然敢不請自來。”堂哥壓低了音量,吃驚地說。

“什麽?”許泠雨難以置信地瞪大了雙眼,條件反射地擡起頭,但在看清楚眼前的景象之前她又立即意識到了自己錯誤的舉動把頭埋下,一只手緊緊攥着堂哥西服的衣角,側移幾步躲到堂哥身後,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照理說,景北齊不應該出現在這裏。

兩年前許泠雨把景北齊捅傷之後景家和許家就鬧掰了。景家不顧自身巨大損失單方面停止了和許家所有的合作,使得許家的境地一時岌岌可危。許老爺子原本已經不管生意上的事過着清閑的日子卻因此不得不重新出山拼了自己一把老骨頭力挽狂瀾最終讓許家安然度過難關,也讓景家切實體會到了“傷敵一萬自損八千”的含義,雙方兩敗俱傷。

保住了自家的産業還沒來得及坐下來好好喘口氣,許老爺子突發腦溢血倒在辦公室,被送進醫院雖然搶救了過來但只熬過了兩個月還是駕鶴西去。

清晰地感受着自己左胸腔裏那顆心髒不斷加速的有力搏動,許泠雨覺呼吸越來越困難,身體裏似乎有一只躁動的小獸在不顧一切往外沖,想要沖破她皮膚的屏障向景北齊奔過去。

最終,她沒能牽住那只小獸,魔怔了一般從堂哥肩膀上探出半個腦袋去尋找景北齊的身影,目光順利捕捉到景北齊之後就再也移不動了,因為景北齊身上像是塗了一層強力膠牢牢的黏住了她的目光,讓她掙脫不得。

他瘦了——臉的棱角更分明了,臉頰有些下凹,下巴也尖了。

他的眼神也更加冰冷了,表情也更加淡漠,在一身黑色風衣的襯托之下整個人讓人更加難以靠近。

她已經離他很遠很遠了,不論是現實距離還是內心的距離,但她依舊無法平靜的在心裏喊出他的名字,那熟悉而簡單、曾經她在他面前幾乎句句都挂在嘴邊的三個字。

注視着他恭敬地向爺爺的遺像深深鞠了三個躬然後轉身離開會場背景漸漸變小後,許泠雨才發覺自己的視野已經模糊一片,之前那麽努力始終不見蹤影的眼淚在看到他的短短幾分鐘之內就蓄滿了眼眶。

唯一慶幸的是他整個過程都沒有往自己所在的方向看一眼,要是他看了,不管他有沒有看到她她恐怕都會失去對淚腺的控制眼淚流個不停。

那時她就會徹底成為人們嘴裏的笑話——許泠雨自己親爺爺死了都不哭,看到曾經有過糾葛的男人卻流了淚,你說這是什麽事啊,一個男人居然比自己長輩還要有分量,她還真是荒唐的可以!

景北齊的背影最終消失在門外,仿佛從來都沒有來過,許泠雨的心海卻因此再也找不回原有的平靜,水面上蕩開了一圈圈擴散開去的漣漪,那漣漪的後果,誰也無法預計。

**

遺體告別儀式在下午結束。

傍晚時分,許老爺子的遺體被送到了火葬場,許家男女老少一個不少通通在場,都神情肅穆地站在火化爐前目送老爺子最後一程。

許泠雨站在第一排中間,注視着爺爺的遺體一點一點被推進爐中,最後“嗙”的一聲,火化爐的門被工作人員關閉了。明明什麽都看不到了但許泠雨卻在視野裏看到了一片熊熊燃燒的大火,火苗越竄越高,很快占據了她視野的全部,燒得她眼睛發疼。

有些事物,失去了就是失去了,不論怎麽做都拉不住時間的腳步,人生不可能會有從來一次的機會。

突然,“咚”的一聲悶響,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打破安靜的聲源吸引了去,他們看到了同一個畫面——許泠雨雙膝跪地,彎下腰額頭抵在地上開始嚎啕大哭。

大家先是滿眼的驚異,很快反應過來後又都迅速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對在四周回蕩不絕的哭聲置若罔聞。

許泠雨為什麽要下跪、為什麽會哭得如此傷心的原因許家人心知肚明,而且從某種程度說,老爺子就是為了給她收拾爛攤子才死的,她不哭才是怪事!只是她這反射弧是不是太長了些,在遺體告別儀式時怎麽不見她哭得這麽厲害?

對許泠雨而言,哭泣是一種發洩方式,不僅僅是對爺爺的愧疚,還有看到景北齊,還有這幾天家裏人眼神和語言上對她的冷暴力,她得到的“垃圾”太多,多到整個身體都塞不下了,如果不通過某種方式釋放出一部分她根本堅持不下去,火化爐關上的聲音成為了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是,她是個罪人,這一點她再清楚不過,可是為什麽人們不能把對她的厭惡正大光明表現出來非要拐彎抹角呢?

她真的就有那麽見不得人麽,如果她見不得人他們為什麽又要讓她出現在衆人眼前?

她想要贖罪,他們為什麽不給她贖罪的機會呢,真要讓她背負着負罪感活一輩子麽?

所以啊,離開才是最有自知之明并且停止傷害的表現,兩相不見,兩不相念,兩不相厭。

他們不給他機會,她就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用自己的方式贖罪。

她要變成她自己,跟任何人都沒有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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