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是老中醫,一張嘴就全是這些天書。
“簡單的說,這位姑娘體質孱弱,一出生就是法洛四聯症。後來的心髒手術沒有護理好,留下了病根兒,她現在有感染性心內膜炎的征兆。所謂感染性心內膜炎,是指心髒內膜表面的微生物感染,細菌在在她的心髒上生長、繁殖,加重對心髒的破壞……”
“莊醫生,請問要怎麽治?”想到心髒上長細菌的畫面,林楠就覺自己心裏像爬了千萬只小蟲,極不舒服。
“先用中藥調理觀察,如果病情确認,就要用西醫的抗生素治療,嚴重的部位甚至要進行手術。”莊醫生沉吟了下,又說:“不過,以她的身體狀況來看,還是先保守治療吧。”
“是不是手術是最快捷最有效的方法?”
“不做手術了!”沈璃薇打斷他們,淡淡一笑,“身體就比如一架機器。再好的機器也經不住拆個三回四回,肯定就有零件耗損了。”
“姑娘說的這個比喻雖然有道理,但也不能一概而論。”莊醫生放下病歷,慢慢地說:“手術固然傷身,但是調養得宜,還是不妨事的。”
“莊醫生,如果手術成功,術後注意調養,她是不是就沒事了?”這個結果是林楠最關心的,他必須要把結果回報給杜娅茹,他們才可以制定下一步方案。
“放寬心好好養着總是沒錯的。”莊醫生笑着說。
“你這麽問,是要讓莊醫生給你打保票嗎?”沈璃薇說:“我小時候的心髒手術,也不能保證長大後心髒不再出問題,現在又怎麽能保證将來呢?看西醫時,他們的說詞雖然不一樣,但總歸還是這個意思:聽天由命!”
“倒也不必這樣悲觀。”莊醫生安慰她,說這話時的語氣神态卻并沒有輕松的感覺。
“莊醫生,”林楠說,“您是多年老中醫了,還要請您費費心啊!”
“醫者父母心,我既然遇到了,必然要盡力而為的!”
“那就先謝謝您。”林楠說。“一切都聽您的安排。”
莊醫生點點頭,低頭寫藥方。
林楠湊近一步,說:“莊醫生,如果一切都遵照醫囑,您看她這病多久能治愈?”
“治愈?”莊醫生頓住,擡頭看着他們,默然了一會兒才說:“做為醫生,我是不該說這話的。請恕我學識淺陋!姑娘這病,在我這裏三五年內能控制住不再惡化就是好事。當然,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比我醫術高明的人也不是沒有,若能遇到,治愈或許也不在話下!”
林楠不再說話,低頭看着沈璃薇。
“醫生說我三五年內,還有控制住病情的機會,到底比那些西醫強!”沈璃薇爽朗地笑笑,開自己玩笑說:“他們都直接說我很快就會死掉呢!”
“姑娘,難得你年紀輕輕倒這樣豁達!“莊醫生露出了贊許的神色,“回去要好好休息,注意靜養。你這病不能生氣,更不能存氣!氣是大敵!”莊醫生認真的提醒着。
“我記下了,謝謝您。”
又囑咐了幾句,莊醫生轉過臉對他的學生王醫生說:“你是不是要下班了?順便送送兩位吧。”
“好。師父,您要沒什麽事兒,那我們就先走了。”王醫生跟師父告辭出門,走了沒兩步,突然想起什麽事情來,又轉回身說:“師父,我今天去師叔那裏拿藥典,您有什麽話帶給師叔嗎?”
“沒有,你去吧。”莊醫生頭也沒擡,下意識地回了一句,忽然又提高了聲音說:“等一等!”他站起來,目光停在沈璃薇臉上,慢慢走過來,神情似乎有一瞬間的輕松愉悅,喃喃低語,“或許該難為難為那小子。”
“師父……”王醫生小聲地叫着。
莊醫生看了沈璃薇一會兒,輕輕一笑,說:“或許天意,真就有轉機。”
王醫生猛地眼前一亮,露出了笑容,“師父,您是說……”
“帶她去你師叔那裏走一趟吧。你師叔得了你師爺的真傳,家學淵源,只在我之上!或許他能有辦法。”
事情似乎峰回路轉,一下子又找到了希望。
沈璃薇臉上始終神情淡淡的,沒有什麽大變化,她從小就被“死神”威脅慣了,早就沒什麽大驚大喜了。
林楠表情沒有大的變化,看不出喜怒,只是和王醫生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話,不時地掃一眼獨自坐在後邊發呆的沈璃薇。
車子在一座古樸的院落前停住,停車場很滿,根本找不到位置。王醫生開着車繞了兩圈兒,正巧有輛車開走,算是幫了他的忙。
“你這位師叔的架子比你師父還大?”林楠看着車窗外泊滿的車感嘆,“你師父那裏托你的關系,等個三五天還能約上。要是約你師叔,只怕得三五十天吧?”
“我這位師叔是家傳的中醫,從曾祖父開始幹這個,算得上是中醫世家了。金字招牌在那裏擺着,大家都是慕名而來!我師父不能和人家比。”
“祖上積下來的名望,子孫蒙蔭,還得自己有真本事才能鎮得住啊!”
“有沒有真本事,一會兒見分曉了!”王醫生泊好車,笑呵呵地說,“下車吧!”
院門前邊是兩株銀杏樹,葉子碧綠,随風輕舞。
三層青石的臺階,古意盎然的原色松木大門上懸了一黑地金字的匾額,寫着三個遒勁有力的大字:決明堂。
一看到這樣的門面,沈璃薇心內先想起小時候,聽媽媽講的中國童話,這樣的宅子裏走出來的大多是仙風道骨的仙人。
不過,此時站在門前的可不是什麽仙人,而是一個二十多歲穿着白大褂的圓臉年輕男醫生,抱着肩膀,笑眯眯地看着他們。
“李師叔!”王醫生先行兩步打招呼,“今天不忙嗎?在這看風景,還是等人啊?”
“先送人,再等人,順便看風景。”姓李的男子仍是笑眯眯地,目光在林楠和沈璃薇臉上掃過時,只在沈璃薇臉上有過短暫的停留。“來找你三師叔?”
“是啊!三師叔在裏邊嗎?”
“不是說我先送人嗎?送的就是你三師叔,”他沖着門前的大道揚了揚下巴,“他剛走!就剛才那輛君越,沒瞧見?”
“啊?剛才我在車上打電話時,他還說他在決明堂呢!”王醫生看着伸展向遠方的柏油路一副不相信的神色。
“剛剛是在。不過,也是剛才,鄰市醫院有個急診病號,派車來把他接走了,你們前後腳的事兒。”李醫生從懷裏拿出一本書,送到他面前,“你三師叔說你來借藥典,讓我在這裏等着拿給你。還說你帶了個問診的來?”他的目光再次落到了沈璃薇的臉上,很顯然,診病的事他也是受人所托。
“李師叔,這位……”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打斷了。
“王醫生,既然你三師叔被別人先一步接走了,那我們還是改天再來登門求診吧。”林楠語氣帶着不容商議的堅定,說完轉身就走。
王醫生有些沒反應過來,還在發愣。
李醫生看着他的背影笑意就有些冷了,感情除了他們決明堂的院長,人家全沒把其他人放在眼裏。
沈璃薇注意到,下車前,林楠還好好的,下車之後,他的臉色就變得難看起來,努力想擺出輕松随意的姿态。下車後往決明堂走時,他臉上的肌肉僵硬不自然,緊抿着嘴唇像是害怕會說錯話一樣的嚴肅,打量着四周環境的眼神銳利冰冷,仿佛這裏潛藏了危機和陷阱。完全一副如臨大敵的緊張狀态。
他好像是在觀察環境,沈璃薇的直覺告訴她,他的目光在找人——找那個讓他感覺到不安的人。
轉身而去,他似乎才長出一口氣,放松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是的!求醫去卻和所謂的更高段數的醫生擦肩而過了,介是多麽滴悲催捏?
大家表拍我~~女主暫時還死不掉~~
文中的涉及的醫學僅作為故事中的點綴,請勿考究~~
(づ ̄3 ̄)づ╭?~擡擡玉手點下收藏吧,繼續關注女主會不會再顧決勝明堂?
猜猜有木有三顧捏~~
左岸先飄走~~
☆、米娜現在在展會上。
“這附近沒有做得很好的英國菜館,不介意吃頓中國菜吧?”林楠翻着菜譜。
“我要說介意,你會帶我去找英國菜館嗎?”沈璃薇毫不客氣地說,來都來了,再問這些還有意思嗎?
林楠帶着沈璃薇回薔薇園,路上又決定在外邊吃了回去。
林楠不以為忤,很快點好了菜,“你是‘人質’就不要那麽多的窮講究了。在國外這些年是不是吃不慣中國菜?那就從今天開始适應一下,你以後怕是要在中國很多年。”
“我是中國人,為什麽要不習慣中國菜?”
“你是中國人,不照樣在英國生活了這麽多年嗎?”
“生活這麽多年,并不表示我就會習慣!”沈璃薇挑眉。
林楠嗤地一聲笑出來,“是這樣啊!你在國外,跟整條街上的孩子都打遍了,是因為不習慣嗎?”
“有膽你再說一遍!”沈璃薇像被踩到尾巴的貓,拍案而起!
她小時候因為家庭的變故變得敏感叛逆,越是不讓做的越要去做。
發生米娜縱狗行兇的事件之後,媽媽帶她出國,陌生的環境讓她變得更加不安。
她和同圍的人相處,開始變得任性自私甚至暴力,發生摩擦不介意用拳頭解決。媽媽一度懷疑她是不是因為被狗咬傷加上驚吓過度,才會變成這個樣子,甚至還懷疑過她的精神是否出現問題。
學校裏的同學孤立她,街上的孩子也不願意和她玩兒,她自己封閉在一個小圈子裏反倒覺得輕松自在。
直到她認識了安東尼叔叔,這位善良的白人大叔,教會她許多東西。
最重要的是他肯聽她說心事,會用幽默有趣的話語逗她開心,帶她走出自我封閉的小圈子,學着和別人相處交朋友。
她長大之後,雖然不介意別人提及她童年的暴力,但是卻不允許別人拿來當笑話——林楠的語氣,讓她覺得很讨厭!
注意到周圍投射過來異樣的目光,林楠擺手示意她坐下。
“有過一段無所畏懼的時光,人生才算圓滿。我覺得和別人打架不是什麽大事,上不上學也沒什麽了不起。不過,太在意別人的看法,讓自己過得不舒服,我倒是很在意。”
“哼!”沈璃薇扭過頭去想不理他,又奇怪他怎麽知道這些,“這件事情是米紹謙說的?你是米紹謙很貼心的幫手嗎?他會跟你說這個?”
如果說到她和別人打架讓媽媽頭疼的事情,多多少少就會透露出她的身世,米紹謙會把自己的舊情史翻出來給一個外人知道?
“我在董事長心目中是不是很貼心的幫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是忠于董事長的。”林楠微笑着說,“那不是董事長說的,你不要誤會。當時你行蹤可疑的出現在彙海大廈附近,我當然會留意調查,萬一你是探子怎麽辦?不過,你的事情,并不是很難打聽到,我知道也沒什麽稀奇。”
“你的手腳還真夠長的!都伸到國外去了。”沈璃薇很顯示地鄙視他。
林楠淡淡一笑,也不理會,她的事情他知道的多了!
“你這麽厲害,能不能幫我找一個人?”沈璃薇滿懷希望地看着他,倒讓他不适應。
“找誰?”
“一個哥哥。”沈璃薇補充道,“不過,我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只知道他打狗很厲害!”
“他是哪裏的人?”
“應該是茉市的吧,我是在茉市見到的他。”
“那他長什麽樣子?”
“不太記得了……”沈璃薇回憶着說,“那時候我太害怕了,沒有顧上去看他,只記得是個大哥哥。”
“你什麽時候認識的?”
“十一歲……”
“十一歲?”林楠差點噴飯,無奈地說:“你的故意的嗎?你讓我去哪裏找?無名無姓連個樣子你都記不清了。難道要我發一個尋找十幾年前‘打狗英雄’的啓示嗎?估計找來的人可以從這裏排隊排到英國了。”
“……”這件事情确實不太容易。
吃過飯,林楠先去開車了,沈璃薇站在路口等他。
路邊立了一副巨大的廣告牌子,醒目而莊重的中國紅做底子,配着亮黃色的草書字體,寫得是:捕光繪影。副标題則是:枯木先生攝影作品展。
配文的幾張黑白照片,用簡單的光影勾勒出極富沖擊力的視覺效果。
沈璃薇一時看得入神,連林楠叫她也沒聽到。
“沈璃薇!”林楠失了耐心,在路邊泊了車,過來拍她的肩膀,“看什麽呢?這麽入神!”
“啊!”沈璃薇跳開,拍着胸口大叫,“吓我一跳!”
“叫你半天了!”林楠掃了一眼廣告牌,“這有什麽好看的啊?你都撥不動腿了!”
“這是攝影!這是藝術!”沈璃薇抗議,“你不懂就不要亂說!”
“喲!看來你懂!”林楠嘲笑她。
“雖然我懂得也不多,但是至少比你有個虔誠的态度。”沈璃薇白他一眼。
“虔誠?這個詞兒都請出來了?那你是不是還打算去‘朝聖’啊?”林楠揚起嘴角,慢條斯理地說,“不過,我聽說這位枯木先生在攝影圈裏裏混了四十多年了,享譽極高,卻極少辦作品展。數得上來的幾次,也都是邀請至交好友、圈中同仁,憑邀請函入場。門外漢可是一票難求,拿着錢也買不到。”
沈璃薇知道他是故意說風涼話氣自己,也不上他的當。
“算了吧!我這種小人物哪進得了這種藝術的殿堂。我只要遐想一下就好了。好了,好了,走吧!”
“看不出來,你還喜歡這個。”林楠說,“也是那位教你烘焙的人教你的嗎?他倒是多才多藝啊!”
沈璃薇頓了一下,繼續走回車裏,林楠從另一側坐進駕駛位置裏。
一路上,都陷在沉默裏。
林楠安靜地開車,沈璃薇則安靜地發呆。
沈璃薇身邊有一本相冊,裏邊珍藏的卻不是個人照片,而是她在英國時,一位亦師亦友的長輩安東尼叔叔送她的。
那位長輩癡迷攝影,每次拍到好片子,都會多洗一份送給她。她專門用一本影集集起來,閑來無事時,翻閱那些照片,回味其中的故事,就成了她最大的樂趣。
林楠知道這些,一定是米紹謙告訴他的。而米紹謙知道,是因為她的母親沈薔。
整理母親遺物的時候,她才發現,這些年,雖然天各一方,但他們會有郵件往來。
通常是米紹謙寫得多,沈薔回得少,十封才回個一兩封,內容多是說女兒,甚少談及自己。
有幾封郵件裏邊,還附過沈璃薇的照片,只有一張是母女的合影,那一年她過二十歲生日,母女在薔薇下合照,笑靥定格,而斯人而去。
這一轉眼,母親和安東尼叔叔因車禍離開她已經整一年了……
鉑金項鏈細細地如同一道光痕,底端墜一顆白色珍珠,白色嵌珍珠手袋,白色的高跟鞋……
一條湖水藍的緞面連衣裙已經穿在她身上了,一字肩的樣式微露鎖骨,修長的裙身搭配不規則裙擺,裙擺上綴着同色的立體花朵,花蕊正中釘着白色的珍珠,使得這條裙子整體看起來生動而典雅。
她第一次覺得自己像個公主,不是去尋找幸福的公主,而是看到不未來的落魄公主。
坐在車子裏,目光定格在那棟展館上,她覺得手心裏沁出一層汗來。
兩天前,林楠把枯木先生攝影作品展的參展邀請函遞到她面前時,她簡直不敢相信。
“不是說,不是圈子裏的人,花錢也買不到嗎?你是怎麽拿到邀請函的?”
“想得到的,只要想辦法,總是可以得到。”林楠語氣輕松地說,“你現在首要關心的問題是把自己打扮得漂亮起來。”
林楠的手機突然響起,他接起來,簡單地應了三個音節“喂、嗯、嗯”,然後挂斷電話,把目光投向她。
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她幾乎是屏住呼吸望住他,來聆聽他的宣布。
“米娜現在在展會上。”林楠默然片刻,又說:“你知道的,她一向做事嚣張,如果在那種場合,她鬧出什麽過格的事情,大家都不好看。”
怔忡了片刻,她茫然地應了一聲,“我知道了。”
手搭上車門時,她猛地轉過臉上來,像一只小刺猬豎起滿身的刺。
“這是他的意思嗎?”是米紹謙要她躲着米娜?
林楠落在她臉上的目光沒有任何表情,口吻緩緩如流水,“米娜是突然跑來的。你不知道,她那個人向來就是這樣,想起來什麽就是什麽,一點也不沉穩。大家習慣讓着她……”
“所以,我也得着她。”她苦笑起來,小時候要讓她,甚至要讓到國外去,現在長大了,還是要讓她。
“沈璃薇,”林楠的語氣低低地,“不要讓你的父親為難,好嗎?”
不要讓你的父親為難,好嗎?這句話穿越時光,和另外一個聲音吻合。刺得她心裏一陣抽搐,勇氣和堅持一下子冰消瓦解。
看着她的背影一點一點遠去,司機有些擔心,“林先生,真的讓她這樣走了?等會兒董事長如果問起來……”
“開車吧!”林楠收回後視鏡上的目光,靠進座椅深處,臉上有一抹高深地笑意滑過,“董事長如果真在乎她,就不會直到她在國外失蹤才急急忙忙地飛過去找她。”
“只怕多少還是在乎的吧?要不然,也不必因為她和夫人小姐生氣了。”
“小徐,你的好奇心越來越重了。”
司機聞言神色一斂,“對不起,我多嘴了。”
林楠嗯了一聲,不再理他。
聽到米娜的名字就要落荒而逃了?膽小鬼!
沈璃薇在心裏罵自己。
不是很不屑母親逃避杜娅茹嗎?母親放棄自己愛的男人,帶着他們的女兒獨自逃到英國去,她每每想起不是都在氣母親懦弱膽小嗎?
總想着如果換了自己,絕對不會逃,要使出全力一定要把杜娅茹趕走!現在呢?她聽到杜娅茹的女兒出現在攝影展上,就像母親聽到杜娅茹的名字那樣,失去了所有的勇氣。
原來,她所謂的勇氣,也是如此不堪一擊!
當你勇敢的走過去時,那個男人選擇的只有他現在的家人,他已經不是媽媽的丈夫,也不再是自己的父親。
已經不是——這四個字才是她和媽媽最大的恐懼!
這是一個熟悉而陌生的城市,這裏承載了她兒時太多的回憶。曾經最熟悉的街道已經湮沒在歲月河流裏,嶄新的城市已經找不到記憶裏的親切,這裏的一切都是新的,新到和她沒有任何關系。
陌生感自心底湧上來,像潮水一樣吞噬她,讓她覺得惶恐不安。
失去了全部的安全感——這似乎就是媽媽當年的心情吧?無法再面對現實的殘酷,帶着年幼的好背井離鄉逃到遠方,一個無人認識的地方,重新開始人生。
可是十四年後的今天,誰來帶她離開呢?
她漫無目的地在街上穿行,胸口壓抑得難受,越來越悶,眼睛裏卻流不出半滴眼淚。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落跑了(?_?)終究還是戰勝不了自己內心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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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程諾,之前見過,不記得了?”
耳邊傳來了一聲長長地、刺耳地尖銳響聲,刮痛耳膜。
沈璃薇下意識地皺眉、轉頭,一輛黑色的Q5疾馳而來,光亮的車身折射着耀眼的陽光,晃得眼睛都花了,周圍的一切都看不清……
沈璃薇腦袋裏“轟”地一聲,眼前出現大片大片的空白……
“沈璃薇?你怎麽樣了?……能聽到我說話嗎?……沈璃薇……”
“你……”沈璃薇嘴唇動了動,聲音微弱,好一會兒,才瞪着無神的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問,“你是誰……”
她的大腦才剛開始重新運轉,識別人臉的意識還沒有恢複。
“我是程諾,之前見過,不記得了?”程諾扶她坐起來,看到她眼神茫然,意識渙散,微微皺眉,騰出右手按住了她手腕上的脈博。
“程諾?”沈璃薇輕聲重複了一遍,神識漸漸清明,終于能分辨出眼前的面孔,“是你呀!”
“是我。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我沒事……”沈璃薇心髒在片刻的平靜之後,開始猛烈地絞痛,“痛……”
“心髒痛?”程諾追問,“有沒有帶藥?”
沈璃薇忍着疼痛,迷糊的大腦裏隐約想起,“藥……藥……包裏……”
程諾注意到她手包摔在地上,裏邊的東西滾了一地,一只小藥瓶停在車子底下。
程諾把藥瓶拿過來,看了說明,轉身回車上拿了一瓶水。
回到沈璃薇身邊,把她扶起來,倒了兩片在手心裏,喂到她嘴裏,又喂了兩口水,把藥沖下去。
沈璃薇閉了一會兒眼睛,手腕始終被人抓着。
“別動。”
她試着抽了兩次沒有抽動,身上沒有力氣也就不再亂動。
大約是藥力起了作用,心跳開始趨于平穩。慢慢急開眼睛,心又猛地一跳!
程諾?
這次思維意識徹底清醒過來,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怎麽又是他?下意識地先看周圍,沒有章念瑤的影子。
程諾确認她已經好轉,暫時沒有大問題,才從口袋裏取出手機,飛快地按着數字鍵。
“你做什麽?”
“報警。”對方簡潔有力地吐出兩個字。
沈璃薇按住電話的屏幕,虛弱地說:“不要報警了!我沒事……是我自己走路不小心,和你沒有關系,不會誣陷你的……” 她掙紮着,想站起來,但是腿還在發軟。
程諾有些吃驚,“不要亂動!你這個樣子很危險,你的家人呢?或者有沒有朋友在這附近?”
被這句話刺得心裏一酸,她在這裏哪有什麽朋友?甚至連唯一的至親,也近在咫尺不能相見。
沈璃薇倔強地爬起來,甩開他的手,自己站住,冷冷地說:“我沒事!你走吧!”
程諾倒怔住了。
不知是哪位看熱鬧的旁觀者好心打電話請來的警察,已經趕到現場。
“怎麽樣了?發生了什麽事?”警察看了一眼Q5又問,“這是誰的車?”
“是我的車。”程諾很幹脆地回答。
“請出示一下駕駛證。”警察對着他敬禮,禮貌地示意。
警察仔細核對時,念出了他的名字:“程諾?是你嗎?”
“我是程諾。”他擡起頭看看臉色仍然蒼白難看的沈璃薇說,“警察先生,這位小姐身體不舒服,可以先送她去醫院嗎?”
警察轉過身看着沈璃薇,仔細地打量着她說:“你怎麽樣了?傷在哪裏?”
沈璃薇不願意這樣待下去,因為剛出了虛汗,身體乏得很,有些站不穩,便向程諾那邊挪了一下,程諾忙伸手扶她。
“警察先生,我沒有受傷。我的心髒病發作了,倒在路邊,他是停下車來救我的。”她把手裏的藥瓶遞過去,以證明自已沒有說謊,“警察先生,我現在想回去休息,我們可以走了嗎?”
程諾向她投來疑惑地目光,沈璃薇暗暗握了一下他的手臂,示意他順着自己的話說下去,不要拆穿。她知道自己的病況,不想被送到醫院,再找警察錄口供,一道道手續下來,恐怕她真的要被麻煩死了。
更重要的是,她可不希望林楠去警察局把她領出來——那樣一來,米紹謙也就知道了。
在她的堅持下,沒有醫院也沒有去警察局。
“随便往哪裏開,離開這裏把我放下。”程諾坐進車裏,她說完這一句話,就把眼睛閉上了。剛才一番折騰,她幾乎耗盡了全身的力量。
車裏溫度适宜,很舒服,靠進柔軟的座椅裏,有些昏昏欲睡。
似乎真的睡着了,直到一曲悠揚的大提琴響起,才把她驚醒。
程諾急忙按掉電話,但已經晚了。
“對不起。”程諾有些歉然,下車去接電話。
沈璃薇睡眼惺忪地掃視車外一圈,發現車子停在一處安靜的廣場角落上。
呃……車子一直停在這裏嗎?
她就這樣一直睡在這裏?車內的空調已經調高了溫度,并調小了風速。
看天色,她似乎睡了不短的時間。
“你醒了?覺得怎麽樣?”程諾再次坐進車裏問道。
“呃……好多了,謝謝。”
“你的家在哪裏?我送你回家吧。或者你改變主意了,去醫院。”
“你一直停在這裏嗎?”沈璃薇答非所問。
“我不知道你要去哪裏。現在有想去的地方嗎?”
“我就在這邊下車。現在我已經沒事了,可以照顧自己。謝謝你。”
“你不用對我說謝謝,”程諾唇邊綻開一個充滿歉意地微笑,腮邊顯現出一雙酒窩,竟是十分的好看。“我剛才開車的時候想事情,走神了,險些釀成大禍。一定把你吓壞了,真的很抱歉!”
“其實該說抱歉的是我,是我稀裏糊塗地跑到馬路上,你一定也吓了一大跳吧?”
兩個人相視而笑,陌生感一下子消失許多。
沈璃薇的心裏有了一絲溫暖,在這個讓她漸漸失望的城市,遇到這樣一個心懷善念的人,是一種幸運。
沈璃薇的目光掃過車子的操縱臺,落在一份包裝精美的禮盒上。盒上的紅色絲帶,別着一張微微張開的小賀卡,露出一行漂亮的硬筆字——祝老師:攝影作品展圓滿結束!
望着賀卡,心念一動,她說:“這是送給枯木先生的禮物嗎?”
程諾有些許訝然,他并沒有在賀卡上寫出老師的名字,怎麽她一下子就猜到了?
“是的。”雖然心裏有疑問,他還是坦誠回答。
“你是枯木先生的學生?聽說這位枯木先生在攝影界很厲害?”
程諾臉上露出笑容,沉默片刻,帶着欽佩地神色說:“他是我最敬重的人!一位技藝精湛的前輩,是一生的老師!”
“這是很高的評價!這兩天一直在聽他的大名,現在又聽你這樣推崇,我很想認識一下這位前輩了。介意捎我一程嗎?”
她突然改變主意,米娜在場又怎麽樣?難道米娜在的地方,她就要回避嗎?米娜還呼吸着這個天底下的空氣呢!她要不要也捏上鼻子回避一下?
豁出去了!生命中已經有那麽多遺憾和不可控,倒不如灑脫一點,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大不了,再和她大打一架!現在打架,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
“老來多健忘。”這是媽媽臨終前念出的最後一句話,也是對于她追問是否還恨米紹謙的回答。
那些恩怨情仇,歸結到底終歸遺忘,這或許才是人生最終的結局。
直到她翻看母親的遺物,看到了一張母親和父親的合影舊照。照片已然泛黃褐色,但眼角眉梢的笑意與深情不減。照片的後面,有一句話,是黑色的簽字筆寫下,娟秀文雅——老來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這句話使得沈璃薇整個人都震驚!
難怪媽媽一直不肯接受安東尼叔叔的求婚,始終像朋友一樣待他。而她心底念念不忘的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讓媽媽至死也念念不忘?又是怎樣一段情,讓媽媽守候一生即使在絕望中耗盡生命也不願意忘記?
這也是促使沈璃薇回國的原因之一,她要看看米紹謙這個人究竟有多麽大的魔力,可以讓兩個女人為她争鬥,又讓其中一個女人為他枯萎。
“你?你現在的狀況不适合在外活動!”程諾認真地提醒,“你應該回去睡一覺,好好休息。”
“我沒事了!放心吧!”說着,她拍拍自己的身體,以證明自己現在很結實。
“不可以!你這麽做是對自己不負責!”程諾嚴肅地說,“我自己就是醫生,我不會做這種有違職業道德的事情。”
鼻翼微動,沒有消毒藥水味兒,是一縷淡淡的中藥氣息,他是個中醫吧?
“那好吧!”沈璃薇推開車門,下車。
“你去哪裏?”程諾急忙拉住她的手腕。
“去攝影展會啊!”沈璃薇推開他的手,倔強勁兒已經上來了,“我說去,就一定要去!你不想違背自己的職業道德,但我也不想違逆自己的想法,只好各走各的路。”
程諾目光冷下去,臉上的淺淺笑容已經消失,連帶溫和的氣場也跟着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一種人讓人想要回避的冰冷。
沈璃薇心想,這位醫生遇到不聽話的病人生氣時,是這樣的表現嗎?和林楠倒是有一拼,都愛拿眼睛瞪人,給人精神上的壓迫感。不過,他比起林楠似乎還差一些,因為每次和林楠對視,總覺得林楠的目光不僅冷,還有些許陰森森的意味兒。
她不是林楠的對手,難道還瞪不過這個冷面醫生嗎?索性就和他大眼瞪小眼的僵持!
“你就這樣去嗎?”最終程諾先開口妥協。
剛才摔倒在地,她的衣服沾了塵土,連頭發也蓬亂了。
沈璃薇從後視鏡中,看到自己的狼狽樣子,臉上一紅。擡手理了理發絲,嘴上仍是不肯認輸,“這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