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發短信給我的時候,說自己一個人在那裏,心髒覺得不舒服,還說聯系不到其他人。”

“……”沈璃薇驚恐地看着他,腦子裏想起昨天晚上,璐璐說要借她的手機用用,好像那之後就沒有再歸還,當時她沉浸在歡樂的氣氛中,也忘記索要。

“難道不是你……”看到她的表情,他的眼神暗下去,想起上次她住院時,璐璐和米浩浮誇的表演,不過是要給他們創造機會相處。

只是,要白白浪費他們的好意了。

“他還沒醒嗎?喝這麽多,打算……”周思涵略帶嗔怪的聲音随着開門聲一起響起,看到眼前的一幕,突然傻掉,“你們……”

此時,沈璃薇躺在床上,程諾還被沈璃薇揪着衣領,暧昧地俯身在她上方。

“啊——”沈璃薇驚叫一聲,猛地一推,手忙腳亂地想把程諾推得更遠,結果擡腿時膝蓋正頂在他腰腹上。

“啊!”這次是程諾慘叫一聲,摔下床去。

“程諾!”周思涵風一樣撲過來,“你怎麽樣?沒事吧?”她猛地擡頭,目光怨恨地瞪着她,大聲斥責,“你毛手毛腳的幹什麽?他身上有傷,如果傷口再崩裂了,我就讓你好看!”

“思涵,你先扶我起來……”他的手撐在地上,或許是因為傷處太疼,手不敢使力。

“傷?你受傷了?”沈璃薇從床上跳下來,幫着周思涵把他從地上扶起來,滿臉焦灼地問,“你傷到哪裏了?怎麽傷的?”

“不用你在這裏裝好心!”周思涵騰出一只手,推開她。

沈璃薇踉跄着退開,一想到他現在的疼痛全是自己弄的,心裏自責不已,不敢再往前邁一步。

“思涵!”程諾的左手撫在腰腹上,忍着痛說,“這不怪她,你不要對她發火。”

“這不怪她怪誰?上次你在醫院裏守了她一夜,害得你傷口發炎熬了好幾天。現在傷好不容易長上了,她又踢你!她……”

“思涵,不要說了。”程諾目光微冷,責備地看她一眼,把手從周思涵的雙手間抽走,然後他依然面色無表情地看向沈璃薇,“沈小姐,你如果清醒了,就離開吧!昨天的事情,只是一個誤會,你不要放在心上。”

“你怎麽受的傷?”沈璃薇不理會他的逐客令,眼睛只盯着他按在左側腰腹的手上。

“和你沒有關系。”

“不管和我有沒有關系,你現在都要告訴我。”她活動了一下手指關節,發出喀喀地響聲,語氣強硬地說,“如果不告訴我,我不介意自己找答案。”

程諾詫異地看着她。

“你說什麽?”周思涵擋在程諾前面,“沈小姐,程諾現在有傷,你不要亂來!不然,我只好讓警察請你出去!”

程諾拍拍周思涵的肩膀,示意她稍安勿躁。

“和別人打架,被劃破了皮肉。”程諾淡淡地聲音說道:“滿意了嗎?”

“我要看看你的傷。”她的目光始終盯在他手按的地方。

“你沒有資格。”程諾冷漠的聲音清晰地響在她耳邊。

沈璃薇難以置信地擡頭,程諾眉心皺起,神情不耐地移開目光。

“沈小姐,我沒有太多時間招呼你,請你離開。思涵,幫我送送沈小姐。”說着,他已經緩緩地向門外走去。

“等一等。”沈璃薇追上去,攔在他面前,目光再一次落在他的腰腹上,“讓我看一看你的傷,我想知道你到底傷成什麽樣子……”

“我說過了,你沒有資格。”程諾對周思涵說道,“思涵,讓她離開。”

“看不到你的傷,我不會走的!”她倔強地威逼。

“思涵,那就報警吧!”他冷漠地說。

沈璃薇失神地望着他,他竟然如此決絕?

周思涵嘆口氣,走到她面前說:“沈小姐,請你尊重程諾的意願,念在他身上有傷,不要再鬧了。”

被周思涵送出門的剎那,她忍不住握住她的手問道:“周小姐,求你告訴我,他到底是怎麽傷的?他的傷到底怎麽樣?”

周思涵眉頭蹙起,回頭看了一眼室內,确認程諾聽不到,才低低地聲音說:“程諾不想讓你知道,你就不要多問了。他的傷現在好多了,正在愈合。你放心回去吧。”

說完,門應聲阖上。

周思涵走進書房,看到程諾坐在椅子上,上衣的扣子已經解開,正在給傷處上藥,看到她進來,立刻把衣襟拉上。

“沈小姐已經走了。”她走過去,拿起桌上的棉簽沾了藥膏說,“你的傷還用得着瞞我嗎?”

他臉上浮現一個蒼白的笑容,說:“傷口太吓人了,你們女孩子總是膽小。”

“我不怕。”周思涵忍住眼底的淚水說道,“你是為了救我才受傷的。如果不是……”

“思涵!”他打斷她,“這是意外,和你沒有關系。”

“我幫你搽藥。”周思涵擡手去掀他的衣服,被他伸手擋開。

“我自己可以。”

“你不讓沈璃薇知道你是為我受傷,是怕她知道了心疼你,還是怕她因為我的緣故而生氣?你不讓她看你的傷,因為你在乎她,怕她受不了。你不讓我看,難道也在乎我嗎?”周思涵突然氣呼呼地擡着瞪着他。

周思涵的手繞開他的手,固執地拉開他的襯衫,這一次程諾沒有再阻止。

他腰腹上一道長約十厘米的可怕傷口,像一條蜈蚣趴在他的身上,傷處已經抹了一半淡褐色的藥膏,更襯得傷口猙獰。

周思涵輕輕替他抹上藥膏,眼淚大顆大顆地滴下來。

他可以救她,只是出于道義,無關感情。

沈璃薇回到面包店,璐璐他們三個都在。

三個人原本在嘻笑,看到她心神不定地無視她們直接進了休息室,立刻閉了嘴互相交換眼神。

璐璐跟在她後邊進來,小心地問道:“姐,你怎麽了?”

沈璃薇在沙發上坐下,目光茫然地說:“他受傷了。”

“他?程大哥?怎麽傷的?”

“就是你和米浩說要請吃飯的那天,他和大勇還有周思涵從枯木先生家回來,路過偏僻的地方時,看到幾個小混混劫住兩個小姑娘的路,大勇就去打抱不平,然後雙方就打了起來。當時,有一個小混混手裏還有刀子,他想去捅周思涵,程諾推開周思涵,替她擋了一刀。”

“啊?那他傷得重不重?”

“我不知道,今天早晨無意中我碰到了他的傷,他疼得臉都白了。李亦軒告訴我,他在醫院裏守着我那一晚上,本身就在發燒,又沒顧上處理傷口,第二天就發炎了。”

從程諾家裏離開,她就去找李亦軒逼問了程諾的傷情,他是這樣告訴她的。

璐璐着急地低喊,“那你沒有親自看看嗎?他那一刀拖到現在還沒有複原,懇定傷得不輕!”

丁丁忍不住插嘴說:“不會吧?我可沒有聽表姐說程醫生受傷,如果她知道了,肯定只就嚷得滿世界都知道了。”

沈璃薇穩穩心神說:“千萬別讓小容知道。李亦軒說,程諾怕他母親知道,所以決明堂就他自己知道。甚至連受到幫助的人,都不讓她們往外說。”

璐璐說:“姐!那你還坐在這裏幹什麽?你應該快點去照顧他!他現在需要人照顧。”

沈璃薇眼睛一陣酸澀,說道:“他現在有周思涵照顧。”

“周小姐?”

“我想看看他的傷,他說我沒有資格。”說着,眼淚控制不住,從臉頰上滑下來。

璐璐曾經問過她和程諾的事情,已經知道她拒絕的事情。

“姐姐,我說話比較直!不管你生不生氣,我都照直說!你一直害怕你重蹈你母親的覆轍,但你有沒有發現,你的所作所為,其實都是在重蹈你父親米紹謙的覆轍?”

“什麽?”

“什麽?”

前邊一聲是丁丁和田雨的驚訝聲,後邊小小的一聲才是沈璃薇。

丁丁問道:“璃薇,你是米紹謙的女兒?不是說養女嗎?”

“你們兩個不要打岔!”璐璐喝止住她們,轉過臉,瞪視着沈璃薇說,“你和林哥是一起消失的吧?雖然你們兩個都不說,我也猜得出來,因為你們兩個都在差不多的時間段失蹤過。林楠和程諾今天處境和當年的杜娅茹、沈薔難道不像嗎?他們都是愛上了一個搖擺不定的人!杜娅茹技高一籌,沈薔去了英國,才結束那段糾葛。姐姐,你也要學你的父親,讓兩個男人來決斷誰最終留下來嗎?”

沈璃薇震驚地看着璐璐,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蒼白着臉色喃喃說道:“不,不要……我沒有……”

“姐姐,那天在酒會上,我們兩個關系還沒有現在這樣好,你都可以在我受到侮辱時挺身而出,替我出頭!現在,你內心深愛的人究竟是誰?他正在飽受你帶他的感情折磨,你能不能勇敢一次,勇敢地握住他的手,替他告訴另外一個人:我愛的是他!不要再讓世事輪回,再多一個像沈薔一樣的傷心人!”

璐璐說完,才驚覺自己居然也跟着流眼淚了,匆忙別過頭去抹掉。

“說得好,璐璐,我贊成你的說法!”一向溫和的田雨抱住璐璐的肩膀,給沈璃薇一個微笑說,“璃薇!做為朋友,我想對你說,不管你喜歡誰,我都支持你,希望你幸福,永遠都幸福!”

“我也支持你!不管你選誰,我都支持你!”丁丁晃晃拳頭,“不過,我還是覺得程醫生比較帥。”

“花癡,不要多嘴!”田雨在她腦門上敲了一記,“璃薇有自己的選擇,我們只要支持就好。”

璐璐被她們兩個感染地笑起來,說:“姐,我也支持你!”她握着兩個拳頭晃着,“我舉雙手!”

沈璃薇情不自禁地抱住璐璐,在她耳邊說:“謝謝你,璐璐!”然後她又抱了田雨,“謝謝你,田雨!”最後是丁丁,“謝謝你,丁丁!”

她向後退開一步,臉上已經露出明朗的笑容,舉起自己的雙手說:“我也會支持我自己!我去了!”

當好跑出店門的時候,仍然聽到三個人在身後大聲喊道:“沈璃薇!加油!”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我一直也想問你。”

“喂?”

聽到電話彼端傳來的略顯清冷的男子聲音,沈璃薇覺得自己心跳在加速。

“是我,沈璃薇。”

靜了一下,才聽到他淡聲問道:“有事麽?”

“我想問你……”她深吸一口氣,才鼓起勇氣把話說完,“怎麽樣才有資格?”天知道,她有多麽不敢接受就有多麽害怕失去。

“……”

“你那麽優秀,有那麽多人喜歡,我一直的拒絕你、傷害你,究竟還有沒有資格和你在一起?”

默然片刻,他聲音依然平靜地沒有起伏。

“你是認真的?”

“是的。”她顫着聲音應了一聲。

“你之前不說永遠也不能接受我的過去?”他的聲音透着疑惑,“現在又什麽妥協?”

“我現在告訴你,我愛你!會不會讓你聽了覺得可笑?我不知道我能說些什麽,讓你相信。”手心已經汗膩膩地幾乎握不住手機,她深吸一口氣,鼓起最後的勇氣說,“我希望我走完這一生的時候,可以給你一個滿意的答案。”

“……”電話裏一直安靜地沒有任何聲音。

沈璃薇的心裏忽然湧上清晰的絕望,拒絕了那麽久,也該換她被拒絕了。

凄然一笑,準備挂斷電話的時候,才聽到他慣有的清冷聲線緩緩傳來。

“其實我一直也想問你。”

“什麽?”她屏息聽着。

“去你心裏的路怎麽走?”

“……”這人!

沈璃薇一手捂住經歷了大悲大喜的心髒,笑出聲來,“你把門打開就知道了。”

隔着電話,清楚的聽到,他下樓的腳步聲很急迫,連呼吸聲都變得粗重。

“咔噠”一聲,門應聲而開。

沈璃薇張開手臂,緊緊地抱住他,聲音哽咽地說:“對不起!我來晚了!”

程諾溫柔的笑,說:“來晚總好過不來。”他的手臂更緊的抱住她。

“程醫生,我……”

“程醫生?”他眼睛裏滿含着笑意。

“程諾!”她大聲叫出他的名字。

程諾笑了一聲,低下頭,暖暖的唇吻上她微涼的唇。

……

當程諾擡起頭時,沈璃薇覺得自己的臉一定紅了,因為她感覺到臉熱得像被開水燙過。

不過心裏卻是說不出的高興和暢快,終于可以正視自己的內心,不再畏懼彷徨。

“你的傷……傷怎麽樣了?”她指指他的腰腹打算引開話題。

“已經沒事了,好得很快。”

“我想看看你的傷。”

“別亂動。”程諾把她擁進懷中,“我想抱着你安靜一會兒。你突然跑來,我還沒有從驚喜中完全冷靜下來。”

“我也是。”

兩個人相擁着在沙發裏坐了大半天,彼此誰都沒有說話,只是覺得這樣靜靜地守着,就已經是最大的幸福。

手臂間抱住的身體,才是最真實的感覺。

程諾的手臂動了一下,沈璃薇從她臂彎裏擡起頭來,已經适應了室內的暗光線,眼睛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臉上有淡淡地笑容。

“不舒服嗎?”

“沒有。已經過了晚飯的時間,你的肚子餓嗎?”程諾擡手,輕輕撫着她的頭發。

他一提醒,她的肚子立刻後知後覺地咕咕叫起來。

“想吃什麽?我去給你做。”

“什麽都好,只要是你做的。”

程諾笑着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好。”

看着程諾在廚房裏忙碌,沈璃薇環視四周想起一件事,“你家的狗呢?你把它關好了嗎?”

“放心,它已經被送回去了。”

“送回去?不是你自己養的麽?”

“是我妹妹以前收養的,後來,Pillow就跟着我媽媽,偶爾會來我這裏小住。上次,真不巧,竟然把你吓到了。”

他說話的時候完全不耽誤手上的活兒,麻利得翻炒着鍋裏的青菜,很有大廚的風範。

“Pillow,小時候可以做抱枕,大了可以做靠枕,這個名字真有意思。”

程諾正在忙碌的手突然僵住,頓了一會兒,他回頭,笑容有些落寞和無奈。

“是不是相同年紀女孩子的想法、言詞,甚至連表情都會一樣或者相似?”

“你又想到你妹妹了?”沈璃薇小聲地問,“我剛才說的話,是不是她也說過?”

程諾看她小心翼翼地表情,神色已經恢複自然,裝作不在意地說:“我只是發表下感慨,你不用擔心。”

“我現在很好。”他回頭給她一個溫暖的笑臉,“我覺得我已經慢慢愈合了傷口。”

青綠的菜葉在鍋裏打幾個滾,被裝進雪白的磁盤中,程諾端到她面前,微微一笑,“端出去,很快就可以開飯了。”

不得不承認,程諾的廚藝好的沒話說,沈璃薇忍不住多吃兩碗飯的結果是:飯後來份消食“甜點”。

沈璃薇看着黑糊糊的一小碗,有些像黑色的冰淇淩,嗅起來還有些中藥味兒。

“這是什麽?不會很苦吧?”

“看着不怎麽順眼,味道還不錯。”

沈璃薇怕苦,先用小匙盛了,舌尖沾了一點,仔細品味,有些酸,後味卻是甜的。

“好像有山楂在裏邊?”

“舌頭倒真靈!裏邊有山楂,另外還放了一些六曲、谷芽、萊菔子,可能幫你消食的。”

“那個萊菔子是什麽?”

“萊菔子又叫萊菔英,就是萊菔成熟後的種子,可以入藥。性味,辛、甘、平,可以消食化積,袪痰下氣。”

沈璃薇吃完,在客廳裏轉了兩圈覺得胃裏比之前舒服很多。

程諾進了書房遲遲沒有出來,她推門發現門被從裏邊反鎖了。

“喂!你把自己鎖在裏邊幹什麽?”說完突然想起來,他應該是換藥,“快點把門打開,不然我要生氣了。”

程諾的聲音隔着門板傳來,“等一下。”

豈止等一下?簡直等了好幾下!沈璃薇快要失去耐性的時候,門才被他從裏邊打開。

他身上穿着棉襯衫已經扣好扣子板板正正的。

“胃裏好點了麽?”他擡起右手揉揉她的發頂,那眼神好似在看一個小孩子。

“我要看看你的傷!”沈璃薇把他的手拿開,目光堅定地望着他。

“有什麽好看的?”他語氣淡然地像在說一件和自己無關的事情。

“可我不放心!”

“我都已經好端端地站在你面前,你還有什麽好不放心的?”他看着她繃着小臉,忍不住在她臉頰上捏了捏,突然說,“給你看看我妹妹的照片吧。”

這句話成功轉移了她的注意力,好奇地說:“好啊!”

沈璃薇注意過他家裏的布局很有特色,大氣簡約有北歐風格的影子。細節處又常有許多與從不同之處,顯然是特意設計過的。

就連書房也不例外。一面牆上做了落地書櫃,大量書籍擺在那裏顯得十分壯觀。和牆壁一樣的白色隔斷,小一些的格子裏,則擺放一些新奇好玩的飾品,陶瓷、木雕、刻盤品種繁多。

原木的書櫥桌椅很有一派舒适自然。案頭放了一只舊的小豬造型的綠色臺燈,臺燈已經顯得很舊了,擺在那裏和整個書房極不相襯。

書桌旁邊有一張米黃色地木制沙發躺椅,兩邊微向裏卷,造型像一片放大的柳樹葉。底部镂空可以擺放書本。

程諾走過去打開桌子上的綠色臺燈,去書櫃裏取影集。

南面有大飄窗,淺藍色的窗簾收在兩邊,鋪着厚厚的毯子。

沈璃薇坐上去感覺軟軟的,天藍色的靠墊抱在懷裏,聞一下,還有一股極清淡的香味兒。中間還有一張雕花的小木桌做得古色古香,倒很适合坐在這裏看書。

“就知道你喜歡這個地方。”程諾把一本厚厚的影集放在小木桌上,把臺燈移過來,可以讓她看得清楚。

“這裏面都是我給她拍的。只可惜我沒有小時候的照片,都在家裏放着,媽媽把我恨得要死,一張也不讓我動。”

沈璃薇擡起眼睛,有些好奇地問:“你的媽媽為什麽恨你?”

程諾苦笑一下,“你先看照片,我慢慢說給你聽。”

沈璃薇“哦”了一聲,低下頭去翻影集。

他的影集放在一個暗綠色帶暗紋的紙制硬盒子裏,連封面都是同色的硬殼,顯得古意盎然,邊角有些許磨損。

冊子是線裝冊。

翻開扉頁,貼着一張半身照。

拍照片的時候大約是二十四五歲的樣子,照片裏的人笑得甜甜的,眼睛幹淨澄澈像一雙黑色的寶石。微微翹起的唇角帶着一絲孩子氣,長長的頭發染成了栗子色,襯得皮膚像一團雪。

“她笑起來樣子很美。”有些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

這樣美的一個人,生命結束在最燦爛的年華,實在讓人心疼。

再往後面翻,裏邊的照片都是洗成了單張的照片,每一張都不是方方正正插在裏邊的,而是錯落有致,貼在上邊,用不同顏色的筆标注着照片的說明。

看了幾張,沈璃薇就發現,不同照片的表情,都用了不同的顏色的字體來作說明:微笑的就用粉紅色,開心就用大紅色,如果是悲傷的就用了深灰色。

有一張是在海邊拍的,她坐在沙灘上,雙手托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麽,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旁邊用綠色的筆寫着:美好的思念是綠色的。囡囡在想念誰呢?我問她,她不說,但是我知道她一定是開心的,因為她很快就偷偷地笑了。難道美麗的囡囡有了值得“思念”的人?

另一張照片是程諾的妹妹舉着面巾紙的盒子要砸過來,她臉頰上不知道什麽就多了一大片胭脂,很像個化妝失敗的小醜。黃顏色的筆寫着:我跟囡囡開玩笑,在她臉上抹了一把,結果天使就掉進了地獄。囡囡發起脾氣來還是可怕的,以後不可以在女人化妝的時候招惹她們。

還在旁邊畫一個哭臉舉了一個牌子寫着:嚴重警告!

沈璃薇噗嗤一笑,“你真幽默。”

程諾坐在對面淡淡一笑,沒有說話。

作者有話要說:

☆、“那不是很可憐?”

沈璃薇繼續翻着,一張照片映入了眼簾。

程諾的妹妹和周思涵一起拍的合影,兩個人一個穿白色長裙一個穿黑色短裙,故意做出兇狠的表情,實在是兇猛不足,可愛有餘。

旁邊大紅色字體标注:去參加囡囡同學的生日聚會。這群美女哪裏是去給人家慶生?分明就是比美去了!這一對“黑白雙煞”很可愛。

“……直到我看了程諾看我的眼神,我知道那是真的,那是我這一生都不會忘的熱烈而欣賞的眼神。……”周思涵的話語萦繞在耳邊揮之不去,心髒好似被大力地一擰,痛得幾乎喘不過氣。

沈璃薇迅速翻過這一頁,往後邊看去。

程諾說:“囡囡在大學讀金融管理,認識了學新聞傳播的周思涵,兩個人一見很投緣。周思涵比她大一屆,當時已經是學校的風雲人物,每次囡囡跟我說起她的時候,都會說她如何如何好,拿過多少榮譽多少獎項,每次都講的兩眼放光。囡囡真的對她喜歡到了崇拜的地步。”

看着他沉浸在回憶裏,臉上帶着甜甜地笑,沈璃薇心裏酸酸地,臉上卻笑着說:“周思涵确實很優秀,我第一次見她的時候,也感覺很驚豔呢!”

“或許就是她太優秀了,真的把自己變了‘女神’就不适合這萬丈紅塵了。”

沈璃薇不贊同地說:“我倒不這樣覺得。我沒有她那樣的造化,要不然我也要嘗嘗做‘女神’的滋味兒,與其被別人欺負嘲笑,我寧肯離這萬丈紅塵遠一點兒。”

“那樣……有那樣的苦。”程諾表情淡淡地,像在憐惜什麽似的。

沈璃薇怔怔地望着他,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正好被程諾看到。

“你想說什麽?”

“你們為什麽分開?讓‘女神’做女朋友不好嗎?她那麽優秀,那麽漂亮。童話裏的王子不是都會愛上美麗的公主嗎?那樣才可以幸福的生活下去。”

“優秀不是愛的唯一條件,只是是一個吸引力。兩個人能不能永遠在一起,是多方面的因素綜合在一起。”程諾握住她的手,讓她感覺到自己的溫度,微笑着看她,“因為不愛了,所以就分開了。”

他的另一中手撫摸着照片上笑靥如花的年輕女孩臉龐,流露出溺愛的微笑,聲音仿若夢中呓語。

“囡囡比我小兩歲,又因為是女孩,從小她就被大家捧在手心裏疼愛。我們兩個一起長大,妹妹可以跟我撒嬌,可以跟我發脾氣,甚至可以咬我,但我接收到的指令是:要保護妹妹,不可以欺負妹妹!程家的家庭地位排行,囡囡永遠都是第一位,然後是媽媽,接着是爸爸,最後才是我。”

“那不是很可憐?”沈璃薇有些同情他。

“我其實很羨慕別人家做哥哥的,弟弟妹妹都是崇拜地跟在哥哥後邊聽指揮,只有我是個例外。我都是跟在妹妹後邊追着她跑,想去幹什麽都要和她商量,如果她高興批準了,我才可以去做,如果她不同意,我只能陪着她去做她想做的事情。”

他抱怨着大倒苦水,但沈璃薇看得出來,他在回憶的時候其實是很開心的。

“我認識的一些男的朋友,總是向我抱怨說,‘小時候讓親媽管着,大了要讓女朋友管着,以後還要讓老婆管着,人生實在是太痛苦了。’然後我會安慰他們說,‘兄弟,你們再苦有我苦嗎?我小時候不僅要讓親媽管着,大了要讓女朋友管着,以後會被老婆管着,從小到大還有個親妹妹幫忙管着,我才是最痛苦的。’”

沈璃薇“噗”地一聲笑出來,“你還抱怨?我倒覺得很羨慕你,有這麽好的妹妹做伴一起長大,人生滿滿都是甜蜜的回憶。”

程諾笑着,緊握她的手微不可察的顫了顫,他倚靠在飄窗上,擡頭望着房頂,陷入了回憶。

“那一年,我為了挽留周思涵追去美國。她說,只要我徒步去非洲最南端的厄加勒斯角取一枚最美麗的貝殼來證明誠意,她就考慮答應我的求婚。就因為這一句話,我去了非洲最南端的地方,為她取貝殼,整整兩個月,真的是用一雙腳走着去的……”

非洲?印象中那裏是一望無際的沙漠,幹涸連接着死亡。

或者是原始的大森林有巨大的蟒蛇穿行其間,或者是枯樹草叢中奔跑着的獅子,又或者是一片又一片被饑餓和疾病籠罩着的難民……

兩個月的徒步穿行,他經歷了怎樣的生死考驗?那是一種怎樣的仰慕,可以不顧生死?

沈璃薇深深地妒忌着,眼角微微發酸。

沉默了許久,程諾的聲音有些嘶啞起來,他說:“我剛開始走的時候,囡囡打電話給我,勸我不要瘋了,她說周思涵不會喜歡我的。我不聽,依然決定走這一趟。沒過兩天,囡囡又給我打電話,讓我回國,她說她害怕,讓我回來。我只是慰她,我很快回家陪她。”

“那之後囡囡幾乎每天都打電話,有好幾次她在電話裏小聲地哭了幾來,她一個勁兒地叫我回來,我當時以為她是擔心我。”

“後來我在南非遇到了一些困難,手機摔壞了……從那以後,我和所有人都斷了聯系。我當時一定時瘋了,才會不顧一切只是想着去厄加勒斯角……我拼盡了全力找到一枚最漂亮的貝殼帶回到美國……”

“我一到美國,就拿着貝殼去見周思涵,她當時在她的雜志社裏忙着工作,完全沒有預料到我會出現。我告訴她,我帶了貝殼回來。她當時一定被我給吓到了,大罵我是瘋子,還把那一枚貝殼丢在了地上。我知道我的癡心妄想是時候結束了。所以,我很清楚地告訴她,以後再也不會糾纏她!”

“我去見了當地的一位朋友,打算跟他告別回中國。但是,我的出現把他吓壞了。他們以為我已經失蹤了,或者更直白地說,他們以為我死了。當他們知道我的做的事情,都快氣瘋了,他們殺了我的心都有……為了一句話,就跑了那麽遠的路……”

他突然停住,手蓋在眼睛上,看不清他的臉色,沈璃薇聽得心裏說不出的壓抑。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離他近一些,緊緊握着他的手,讓他感覺到她掌心傳來的溫暖。

過了許久,他的情緒平複,慢慢地說:“也是在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囡囡得了抑郁症,明白她為什麽一直哭着讓我回國,為什麽她一直說她害怕……”

沈璃薇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心底已經湧上一個不好的聯想。

果然——

他接下就說:“在我去厄加勒斯角的時候她墜樓了……”

沈璃薇輕呼一聲,緊緊捂住嘴巴,不敢再發出一點聲音。

“囡囡出事前,一直哭着讓我回家,我卻什麽都沒有覺察!她已經病了,卻不敢告訴我,怕我擔心,我……我一直說要治病救人,可是我卻救不了我最疼愛的人,我最愛的妹妹……她當時一定希望我會立刻出現在她的面前,她一定有太多的痛苦和害怕想要跟我說……我都做了些什麽?我是天下第一的渾蛋!天下第一的廢物!……”

他的右手因為痛苦而緊緊握成拳,關節發出喀喀地響聲。

沈璃薇走到他面前握住他的手,抱他在懷裏,緊緊地擁着,眼睛一陣陣地酸澀難忍。

程諾靠在她身上,身子輕輕發抖,像有無數的痛苦悶在心裏卻無處發洩出來。

難怪他以前冷冰冰的,原來他心底竟藏着這樣一段痛苦,生活在深深自責中,他如何能笑得出來?

“我回國之後,囡囡的後事已經辦完了,爸爸當時在國內,以為我在非洲失蹤了,囡囡又出了事,一下子病倒了。當時家裏全靠媽媽撐着,後來,兩位老人家還是知道了我的瘋狂事件,媽媽氣得當場就昏了過去,醒來之後就把我趕出了家門,說再也不認我這個兒子。爸爸雖然什麽也沒說,但是我知道他一定失望極了。我每天看着囡囡的照片,心裏痛苦得恨不能死掉的是自己,我實在不敢相信,跟我一起長大,一直開朗快樂的囡囡會得抑郁症,會去跳樓?……”

“我因為徒步期間受傷沒有痊愈,再加上囡囡堕樓的打擊,差點就死掉。是李亦軒救了我,并且照顧我,我都不知道我那一個多月是怎麽熬過來的。我回家求父親原諒,他不肯見我,媽媽說就是到死也不會原諒我……”

“直到那件事情過去兩年之後,爸爸病重,媽媽才把我叫回去,但爸爸卻什麽話也不跟我說。一直到第三十四天,爸爸像是感覺到自己的生命走到了盡頭,才只是跟我說一些決明堂的事。雖然他對我失望,但唯一讓他慶幸的是我的醫術從來沒讓他失望過,他很放心地把決明堂托付給我。”

“記得他臨去的那一天,他心情很好的樣子,還跟我讨論決明堂未來的發展,叫媽媽不要再跟我怄氣。最後……他說,讓我把以前都放下,重新開始,只要我把決明堂管好,他會告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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