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
去，免得他擔心。
轉過身，看了一眼仍在飄飄灑灑地雪，心情突然好起來，不知道是哪裏的梅花開了，幽幽的香味兒，把夜色都染得分外香甜。
回到公寓的樓下，忍不住擡頭去看窗戶，沒有光亮，難道他已經睡下了嗎？沈璃薇覺得有些心疼，想着他這幾天早出晚歸，真不知道把他累成什麽樣子了。
自己拿鑰匙開了門，開了房間的燈，下意識地先去看鞋子，他的拖鞋整齊地擺在那裏，沒有動過的樣子……
他沒有回來？雖然心裏已經知道，仍是忍不住去敲他卧室的門，推開門，裏邊是一室的漆黑。
坐在沙發裏看着窗外的雪飄飄灑灑，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樣漫長。擡頭看到牆上的時鐘，已經九點多了，他會去哪裏？難道又有哪個病人突發狀況，要他趕過去？還是……
心底忽然有一個不好的念頭，她搖搖頭，把這個念頭甩到腦後，放空自己不再多想。
知道他平時忙，沈璃薇總是盡量不給他打電話，免得影響他的工作。不能為他分憂，那就不要成為負累。
已經習慣窩在沙發裏等他回來，一直等到她睡着。這一次，卻格外的有精神，或許是失眠了，縱然腦子裏有些糊塗，卻難以入夢。
稀裏糊塗不知過了多久，才聽到門鎖輕響，她一下子驚醒，從沙發上坐起來，程諾正背對着她鎖門。外邊的雪似乎下得大了，他的頭發上肩膀上落了白白的一層雪。
“你回來了？”她跑過去，拿了幹淨的毛巾幫他擦拭身上的雪。
“怎麽還沒睡？不是跟你說了嗎？以後我回來晚了，你就不要等着了。”程諾微微責備，搓熱了手捧住她的小臉，“有沒有按時吃藥？”
鼻翼間忽然聞到一股極淡又極好聞的的香味兒，令她的手臂一僵。
雖然她因為要做面包，不能用香水，卻也不陌生這淡雅的味道，她在哪裏聞到過……
“怎麽了？”程諾看她呆呆地，接過毛巾自己擦着身上的雪。
“程諾……你今天回來這麽晚，決，決明堂很忙嗎？”她努力維持着平靜，唇角輕輕揚起。
程諾擦着頭發的手有瞬間的停頓，接着他便像往常那樣聲音柔和平緩地說：“臨下班的時候，遇到一點事情需要處理，所以回來晚了。你不會生氣了吧？”他擡起頭看着她，縱然目光溫柔，卻在他擡頭的一瞬間，有躲閃的情緒滑過。
“怎麽會呢？”自己都覺得語氣有些假，立刻轉過身過岔開了話題，“晚飯都涼了，我去幫你熱一下。”
“不用了，我已經吃過了。”程諾追上來，“有些累了，早點休息吧。”
沈璃薇溫順地點點頭，什麽也沒說，彼此各自回了卧室。
聽着沙沙的雪花拍打着玻璃窗，沈璃薇躺在黑暗中，難以成眠。
程諾在說謊，他為什麽要跟她說謊？他身上的香水味兒，是周思涵的，第一次見到周思涵時聞到的就是這個味道。後來她在醫院也在周思涵身上還是剛剛聞到那個香味兒。
那是屬于周思涵的味道。
他去見過周思涵，并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坦白地說出來，她也并不是一個小氣的女人，何苦要欺騙她？難道在他心裏，她若知道了，就會跟她大吵大鬧嗎？
猛地又想起前幾天，她回來晚了，看到他呆坐在沙發裏失神的模樣。當時，他說他是被一個敏感的病人的折騰的煩累了，她當時信了。現在想想，從那天開始，他就早出晚歸了，她幾乎再也看不到他，直到今天晚上……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程諾怎麽會這樣？
暗夜裏，琉璃戒指的光芒幽幽地，他說他不會再丢下她時的模樣還在眼前揮之不去，轉眼間，他就開始對她說謊了。
翻來覆去，終究還是苦笑了一聲。
罷了，她既然不能陪他到最後，何必要誤了他以後的幸福？愛一個人，不就是希望他幸福快樂嗎？當初他那樣發瘋地追求周思涵，如果他們歷盡波折能夠破鏡重圓，以後白頭到老，不也是美事一件嗎？
時間是最好的醫生，也是最偉大的魔法師，可以治愈一切，也能帶走一切。
心髒微微地痛着，漸漸的那疼越來越綿密，扯着她的血肉絞成碎片……
她不敢哭出來，怕吵醒了隔壁的程諾，把臉埋進枕頭裏，咬住被子死死地忍着……
陽歷新年，街道上張燈結彩挂起了大紅燈籠，樹上挂了金色和銀色的小燈裝飾成火樹銀花的樣子，街上的音樂裏全是歡快的樂曲歌頌着新年，歡迎着新的一年。
“今天不忙嗎？”
林楠進了面包店先掃了一眼并不算忙碌的店面。
“吃飯的時候，人會比較少，你怎麽有時間過來？”沈璃薇有些意外他會在中午這個時間跑到這裏來。
林楠走近她，把身子往前傾了一下，壓低了聲音說：“董事長想見你。”
沈璃薇愣了愣，自從那次事件之後，米紹謙給她打電話，她都挂斷了。他只好發道歉的短信給她，她也沒有回複。
父女兩個再也沒有什麽交集，今天他怎麽突然登門？
林楠看她面露疑惑，身子微側，向門外掃了一眼說：“一起去吃中午飯吧。”
“不要。如果被人看到，就不好了。”剛剛平複下的風雨，這麽快就要再攪起來嗎？
“璃薇！”林楠知道她心裏的想法，仍在她耳邊低低地說了一句，“董事長病了，他想見你。”
這句話果然奏效，沈璃薇摘下身上的圍裙，“你等我一會兒。”她跟丁丁和田雨交待了一聲，進去放了圍裙，換好外套才出門。
米紹謙為了不引起注意今天出來只讓林楠開了一輛黑色的大衆車，再普通不過，似乎滿大街都是。
米紹謙坐在車的後座上，平時挺得筆直的脊背佝偻下來靠進車座裏，目光茫然地掃着街上的行人，看到沈璃薇的時候，才像找到焦點似的。
“薇薇……”
林楠很紳士地為她拉開車門，又輕輕幫她關上，然後才坐進司機的位置，米紹謙說：“你往前開吧，找一家安靜的餐廳。”
“好。”林楠幹脆地答着，發動了車子。
米紹謙輕輕靠在座椅上，看着低頭坐在一邊的沈璃薇，有些無奈地說：“真的打算再也不認我這個父親了嗎？”
“這樣好嗎？”沈璃薇苦笑着擡起眼睛，“不會又讓人亂寫吧？”
“又一年過去了，”他有語氣有些蒼涼，又有些感慨，“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您不會勸我回英國吧？”他以前在短信裏提過，但她沒有回複。
“回英國或許是一件好事，那裏安靜，不會讓你這麽累的生活。當然，一切還要尊重你的意願。”
“我哪也不去，就在這裏。”
米紹謙深深看她一眼，眼神有些落寞。
“您怎麽樣了？臉色似乎不太好？”她注意到他的臉色不是一般的差，連精神也大不如以前了。心也就軟下來，不管怎麽樣，都不能抹殺的事實是——他是她的父親。
“沒事，你不要擔心，就是有些受涼，已經吃過藥了。”米紹謙淡淡一笑，說得輕松。
“自己保重。”思索再三，她不知道再說些什麽，只說出了這四個字。
車廂一片安靜。
“董事長，這家西餐廳的菜式和口碑都不錯，今天中午在這裏用餐，可以嗎？”林楠把車子停在一處中檔餐廳前，簡潔的裝修并不簡單，很高雅的樣子。
米紹謙贊許地點點頭，林楠泊好車，搶先下車為米紹謙開車門。
林楠在前邊引路，父女一起走進餐廳，林楠把他們帶到二樓一間單獨的房間裏，點過菜之後，林楠很有眼眼色地說：“董事長，你們慢用，我出去買點東西。”
“好。”米紹謙點點頭。
沈璃薇慢慢吃着眼前的水果比薩，米紹謙看着她問，“最近身體是不是恢複得不錯？看你的氣色比以前好很多。
”
“整天又是中藥又是食療，隔個三五天做一回針灸。雖然很苦，不過，感覺确實比以前好多了。”
“看樣子，你遇到一個高明的中醫啊！”米紹謙意有所指。
沈璃薇笑笑沒有說下去，如果程諾聽到這幾句話，會不會得意呢？
米紹謙意味深長地看着她，猶豫了一下，又問，“你和那個程諾怎麽樣了？”
沈璃薇忽然想起程諾說過米紹謙怕他欺負她，所以約他單獨見過面。
“我沒有阻攔你的意思，我只是關心你，害怕你受到傷害。”米紹謙解釋說，“你的母親不在了，雖然我這個父親也不合格，但你畢意是我的女兒。”
“我明白。”沈璃薇淡淡一笑，“我們在交往，他對我很好，我覺得很幸福。”
“真的？”
“真的！他一直都很照顧我、遷就我，反到是我覺得自己很多事呢，總給他惹麻煩。”沈璃薇不好意思地笑笑。
“上次的事情，我們通過電話，他一直都在維護你，我覺得他對你還不錯。”米紹謙呵呵笑着，說：“聽你這樣說爸爸就放心了。他這幾年口碑不錯，人也低調踏實，爸爸是衷心希望你們能夠幸福相伴。”
幸福相伴？
眼前又浮現程諾和思涵坐在一張桌子前的模樣，心裏堵得難受。
頓了半天，才說：“我知道了。”
她心裏難受話就少了，米紹謙也因為愧疚不知道說些什麽，飯吃得有些悶。
作者有話要說：
張愛玲說：“遇到他，她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裏，但她心裏是喜歡的，從塵埃裏開出花來。”
戀愛中的人總是有一種特有卑微。
曾經可以說出絕情話拒絕程醫生的沈璃薇，在愛上他之後也會變得卑微，卑微到即使猜測緣份将盡，只
要他沒有說分手，那就讓自己繼續保持這份卑微的愛。
☆、“你害怕什麽？”
米紹謙覺得僅剩的父女情份已經被消磨幹淨，現在說這話怎麽聽都是虛情假意。這又能怪誰？事情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都是他曾經犯下的錯誤。
沈璃薇看着他整個人都低沉下來，半百的老人，頭發已經花白，他此刻蒼老的模樣，哪有半分董事長的威嚴？只是一個充滿愧疚的父親了。
心裏不由得想起了米浩，他還躺在床上，情況沒有絲毫的好轉。米浩一聲一聲叫她姐姐，仿佛就是昨天的事情，他被璐璐騙得這樣慘，為了一個不愛他只是算計他的女人跳海輕生，他若知道了，該是怎樣懊悔？又該是怎樣愧對父母？
再深的恨，也大不過一死。
母親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這是她最後一位至親了……
“爸！不是叫我來吃飯的嗎？您這個樣子，叫我怎麽吃啊？”她不高興地噘起嘴巴。
“是爸爸不好，不該這樣。”米紹謙立刻笑着說，“記得你小時候最喜歡吃蝦，來多吃一些，對身體好。”他興致勃勃地幫她夾菜，沈璃薇也就配合地拿出高興的勁頭來使勁兒吃。
恍然想起，很小的時候，有一年過春節，她看到鄰居家的小妹妹被爸爸扛在肩膀上去街上放鞭炮，她當時羨慕地看着，很希望她的爸爸也來看看她。
她不敢跟媽媽說，怕媽媽聽了難過，只能一個人坐在家門前，看着別人家的父女享受天倫之樂。
一直坐到天黑下來，她才回家，爸爸一直沒有來……
那時候，爸爸陪她過一個年，是最大的奢望，現在看來，只怕這一生都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爸爸，您慢用。”沈璃薇很快就吃好了，“我去一下洗手間。”
受上次事情影響，出門的時候故意看了一下，周圍沒有什麽可疑的人，林楠那家夥也不知道躲哪裏去了。
地上鋪有彩色的大理石格，錯落有致，正好隔一塊踏一步。
前邊突然開門，走出一個人來，沈璃薇差點就一頭頂上去！幸好她及時往後退了兩步。
擡起頭的瞬間，她仿佛被什麽恍得眼睛發花，腦子裏嗡嗡作響，像一下子鑽進去成千上萬的蜜蜂在裏邊亂飛亂撞。
“沈小姐？”對面的人輕呼一聲，聲線優美，是周思涵。
沈璃薇茫然地看着她，以及她身後為她開門，一臉吃驚的程諾。周思涵遲愣了一會兒，回過頭看着程諾。
程諾皺着眉，走到沈璃薇面前，看她的眼神有些古怪，“你怎麽來的？”
沈璃薇腦子裏轟然作響，他以為她在跟蹤他嗎？她的臉然一定變得慘白而且無助，在他漆黑的眼眸裏清晰得倒映着她的狼狽和驚訝。
他竟然和周思涵在一起？
“沈璃薇！”林楠站在對面叫她，他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朝她走過來。
程諾猛地轉身，回頭，逼視着林楠，當他的目光再次落到沈璃薇臉上時，是夾雜着懷疑和痛苦的憤怒。
林楠走到她身邊，很自然地站在她邊上，跟程諾和周思涵打招呼，“原來程先生和周小姐也在？”
周思涵已經恢複過來，面帶微笑和林楠寒暄着。
林楠轉過臉，望着無助地沈璃薇淡淡笑着說：“我們該走了。”
周思涵不敢相信地望着他們，又回過頭看看程諾，他的臉色已經冰冷而蒼白，目光灼熱而複雜，始終沒有離開沈璃薇的臉。
沈璃薇穩定了心神，勉強擠出一個破碎的笑容，“我們先走了。”她飛快地掃一眼周思涵，也不看程諾就從他身邊走過去。
猛地，程諾握住她的手腕，力氣很大，卻沒有弄痛她，“我有話跟你說！”
沈璃薇心裏亂得像一團亂麻，恨不能讓他立刻在眼前消失。
她現在不願意和他說什麽，尤其是當前周思涵和林楠的面前，便微笑着說：“晚上回家再說吧，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你送周小姐吧！”
程諾握着她的手指并沒有放松力道，沈璃薇掙了兩下沒有掙脫開，心裏又惱又急，便用另外一只手去掰他的手指！他的手指彎成這樣的弧度，一根一根地掰開，一定很疼吧？她忽然就心軟了下來，眼淚在眼眶裏打着轉兒。
“璃薇，”林楠淡聲說道，“你爸爸還在等你呢。”
沈璃薇穩穩心神，說：“放開我吧。”
“我陪你一起去見他。”程諾的手指握得更緊。
“程諾。”周思涵低低地驚呼一聲。
“思涵，你先回去吧。”他頓了一下，“不用擔心。”
不用擔心什麽？沈璃薇臉色蒼白地望着他，難道他要在她父親面前公開什麽？只怕她受不了，她的父親更受不了！
“你不用陪我去，你快點送周小姐回去，有什麽話我們晚上回去再說。”她抖得手去掰他的手指，緊張得像是大病一樣，身上出了一層冷汗。
程諾眉頭皺起，臉色更冷，“你害怕什麽？”
“我求求你，不要去……”她咬着嘴唇，低聲求他。
“程諾，你還是和我一起走吧。”周思涵也看出了沈璃薇的緊張。
林楠忽然笑了一聲說：“周小姐，還是你自己走吧。不然，待會兒米董長出來看到你，可就不太好了。”
周思涵和他的目光在空中對望片刻，臉色不太情願地說：“好吧。程諾我先走了。”
等周思涵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林楠看着依舊僵持的兩個人，微笑着說：“璃薇，程先生想去，就讓他去吧。只怕不讓他見到董事長，他必然會以為是咱們兩個單獨約會，難道還想再鬧個誤會？”
“閉嘴！”程諾冷冷地喝斥他一聲。
林楠笑眯眯地也不生氣，往旁邊牆上一靠，悠閑地看着他們。
離得不遠的一扇門忽然被拉開，米紹謙的身影出現在走廊上。
“你們怎麽都在這裏站着？薇薇，我還以為你沒有找到洗手間迷路了呢。程諾，你也在？”
程諾的瞳孔在看到他的瞬間開始縮緊，另一只拳頭也握得關節咯咯響——這一切都在林楠眼中。
“你是過來接薇薇的？”米紹謙自顧地說下去，看着旁邊垂着頭的女兒，“怎麽了？你們兩個？”
他這才發現程諾的臉色不太好，沈璃薇垂着腦袋，分明是在哭。
林楠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聳聳肩膀，意思是他不好說什麽。
“我明白了。”米紹謙忽然笑起來，“上次我單獨找程諾，跟他說了一些重話。薇薇，你是不是害怕我們見面，我會再說他？所以你們兩個在這裏鬧別扭了？真是女生外向啊！傻孩子，當時爸爸也是出于關心你，才那麽做。現在，爸爸已經知道他對你很好，你遇到事情會護着你，爸爸替你高興都不來及，怎麽會再說他呢？”看她眼淚更多，米紹謙慈愛地說，“快別哭了！要不然，爸爸就跟他道個歉，你看行嗎？”
“爸爸……”沈璃薇撲到他懷裏，抑制不住情緒，委屈地哭着。
“好了，好了，不哭了，爸爸以後不說他了，別哭了好不好？”他以為是因為上次單獨約程諾的事情，沈璃薇替程諾委屈。
程諾聽她哭得傷心，一顆心像被揪起來擰着，臉上閃過懊悔和自責的情緒，忍不住踏上一步，輕輕拍着她的後背。
“璃薇，別哭了好嗎？剛才是我不對，我跟你道歉，對不起！”
“薇薇，你再哭連爸爸也要哭了，”米紹謙扶開她，擡手抹着她的眼淚，“爸爸以前都不知道你哭起來這麽難哄，以後可是不敢惹到你們了。”
沈璃薇滿臉淚痕，低聲說：“我去洗洗臉。”
“我跟你一起去。”程諾說。
“我自己可以。”她低着頭邁步就走。
程諾正要跟上，衣服突然被米紹謙拉住，他疑惑地看着對方。
米紹謙示意他等一等，同時把目光轉身林楠。
林楠自然識趣，笑笑說：“董事長，我先去結帳。”轉身快步離開。
“程諾，上次的事情很抱歉……”
“您不用跟我說抱歉！”程諾截斷他的話，聲音有些冷。
在米紹謙聽來，這個年輕人還在為上次的事情耿耿于懷，到底是年輕火氣大，淡淡一笑，也不放在心上。
“程諾，我看得出來，薇薇她很在意你，你心裏也是放着她的。這段時間薇薇也一直承蒙你照顧，作為她的父親，我要謝謝你。同時，我也很放心把你女兒交給你。”
“您不用跟我說這些，”程諾臉色微沉，轉開眼睛不看他，“我愛沈璃薇，為她做什麽都是我自己心甘情願的，不需要任何人說謝謝。”
“我明白。程諾，你是幫她治病的醫生對嗎？那你能告訴我嗎？薇薇現在的身體到底怎麽樣？”
“她現在狀況比較穩定，只要好好調理，我相信她很快可以再做一次心髒手術，徹底解決她的病痛折磨，”程諾說，“你可以放心了。”
米紹謙從衣服的內側口袋掏出一張卡，遞到他面前，說：“這裏邊有五百萬，請你替薇薇收下，以後拿去給她做手術手。”
程諾眉頭皺起，煩感地說：“不需要！我自己可以出錢幫她做手術。”
“我沒有別的意思。”米紹謙怕他誤會自己是瞧不起他，解釋說，“程諾，薇薇和她媽媽一樣倔，我給她錢，她一定死也不收。就因為這樣，所以這張卡我在身上揣了好久了，一直不敢拿出來。薇薇是我的女兒，我卻從沒有盡過做父親的責任，我對不起她！我現在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就怕哪天倒下，想彌補也彌補不了。我知道在親情面前這些錢根本分文不值，但是我現在除了這個，我還能給什麽？請你體諒一位父親想贖罪的心，替她收下，好嗎？”
程諾被他說得心中不忍，卻又擔心沈璃薇如果知道會不會生他的氣。
米紹謙把卡塞進他手裏，又說：“這些錢都是幹淨的，我一點一點為薇薇攢下來的。請你用這些錢，為她做手術，好嗎？”
卡片刮痛掌心，他回眸着滿臉懇求的米紹謙，淡聲說道：“好！我答應你。不過，我現不能告訴她你給過這些錢，等她的手術做完，我會把這張卡轉交到她手中。”
“好，謝謝你。”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這一章，我只想說程醫生不是渣男，下一章會有解釋。。。
☆、“我真的害怕會失去你。”
午後陽光漸漸被烏雲遮去，後來漸漸飄起了雪花。
“下雪了。”
沈璃薇趴在車窗上，看着外邊柳絮般的小雪花，呓語般輕聲感嘆。
程諾微微蹙眉，繼續專注的開車。
自從餐廳出來到上車離開，她一直都看着窗外根本就不看他。
不過，他可以理解她現在的心情，看到他和周思涵，一定像他看到她和林楠一樣，都嫉妒地發瘋……
等車子開回公寓，雪已經下得很大了，地面上、花叢裏還有樹枝上都落了薄薄一層。
沈璃薇下了車，去花叢上一點一點收集了雪，慢慢在手心裏團了一只圓圓的雪球。
“這個大的人還玩雪，手不冷嗎？”
她通紅的指尖被程諾的雙手捂住，或許是冷得麻木了，乍然貼上這樣熱的掌心，燙得雙手一顫，沒有捧牢的雪球從手裏滑下去。
“小心！”程諾眼疾手快一把接住，才避免它粉身碎骨的下場。
他把雪球遞到她面前，沈璃薇根本不看他的眼睛，怔了一會兒，才擡手接過，“謝謝。”
程諾揉揉眉心，擡手勾住她的肩,把她帶進懷裏，“上樓，我有話跟你說。”她明顯更緊張，身軀僵硬地被他攬着進了公寓。
“我和周思涵見面，是因為她告訴我，她發現囡囡出事前發生過一些事情，她懷疑囡囡的死沒有那麽簡單。”程諾望着她的眼睛，坦誠地說，“大概了十天前，她找到我，跟我說了一些事情，所以，我們見面，只是為了了解囡囡當年的事情。你也知道，囡囡一直都是我最愛的妹妹，我不可能明知道她的死可能存在疑點而不去過問。沈璃薇，不要因為這樣，生我的氣了好嗎？我和周思涵之間真的已經了斷了，再也沒有可能了！”
沈璃薇瞪着一雙墨色琉璃般的眼睛驚訝地看着他，居然是這樣？
“我承認我在餐廳的時候我态度很不好，”他有些不自在地說，“我承認我一看到你和林楠出現在一起，我就忍不住想發火，控制不住情緒……”
“我明白。”沈璃薇很快地打斷他的話，笑容重新回到臉上，“其實是我自己想多了，才會跟你別扭，應該我跟你說對不起。”心情陡然輕松，連語調也歡快許多。
“咱們兩個之間不說‘對不起’。”程諾的神色終于變得輕松，“其實我應該早點跟你說，只不過事情太過突然，又有諸多疑點，我不知道真假，也不知道要怎麽跟你開口。”他忽然又變得鄭重起來，“但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相信你。那你們現在查的怎麽樣？真的查到什麽問題了嗎？”
程諾眸光暗下去，看着她的眼神也變得複雜。
“怎麽了？問題很嚴重嗎？”
程諾的手突然用力把她抱進懷裏，力氣大得幾乎讓她懷疑自己的骨頭碎了。
“程諾……”她痛叫一聲。
程諾聲音悶悶地在她的肩上響起，懇求她說：“璃薇，答應我，以後不管發生什麽，都不要離開我！永遠都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疑心既然解開，沈璃薇不免暗笑自己胡思亂想，真是關心則亂了。
被他緊緊地抱着，耳邊又聽得他這樣深情的話語，只覺得一顆心瞬間軟得像要被蜜糖化開。
她似乎終于體會到：深愛一個人的時候，上一秒他讓你覺得你的心在地獄，下一秒他可以讓你的心上天堂！
“我永遠不離開你，”沈璃薇回抱住他的身體，“我們永遠都在一起。”
沈璃薇洗漱之後，早早躺下休息。因為氣溫轉冷，程諾叮囑她早點休息。
她将睡未睡的時候，忽然聽到門鎖輕輕響了一聲，吓她一跳。
門被輕輕推開，她看到程諾和身影出現在門前。卧室裏光線暗，而他身後的走廊上亮着夜燈，給他的輪廓打上一層柔和光暈。
他們兩個一直分卧室睡，程諾很少過來看她，除了前段時間她身體最差的時候，他晚上等她睡着了過來看看她有沒有不舒服，平時都不會過來。
今天的身體狀況一直挺好的，他怎麽這會兒又過來了？
沈璃薇閉着眼睛，感覺到他輕輕走過來，似乎在床邊俯下身來，他的右手輕輕撫過她的眉、眼、鼻子和嘴唇。
動作輕柔地像一根羽毛在她臉上拂過。
沈璃薇覺得癢，又不敢睜開眼睛，剛才既然選擇了裝睡，現在只能裝到底了。
看到她的睫毛輕輕顫了兩顫，程諾低聲笑出來，“為什麽要裝睡？”
被識破了？
沈璃薇只好睜開眼睛看着他。
是因為眼花還是幻覺，今天晚上程諾的神色格外溫柔。
程諾突然掀開蓋在她身上的被子，“不要！”沈璃薇驚叫一聲，擡手去抓被子，身體忽然落入一個溫暖厚實的懷抱。
程諾看着她臉上驚訝的神色，像個惡作劇得逞的孩子一樣笑起來，抱着她往外走去。
“你要抱我去哪？”沈璃薇雙手抱住他的脖子，不安地問道。
程諾沒有回答，但她很快知道了答案，因為他抱她抱進了自己的卧室。
難道……
程諾已經把她放在床上，拉開被子蓋住她的身體，自己也在她身邊要躺下來。
沈璃薇漲得滿臉通紅，手下意識地按在他胸口，阻止他躺過來。
雖然她已經把自己的心交給程諾，願意和他白頭到老。只是，突然要讓關系更親密一步，她覺得緊張。
程諾輕輕一笑，握住她的手腕移開她的手，在她身邊躺下。沒容她躲開，已經一只手從她脖子下邊穿過去摟住她，另一只手扣在她腰上，把她禁锢在懷裏，然後語氣平和地說：“晚安。”
沈璃薇身體僵直地躺在他懷裏，好半天才回神，謹慎地擡起眼睛，看到他閉着眼睛神色安寧，呼吸均勻入夢。
原來又是自己想多了……
有些窘，幸好沒有讓他看到，不然他又要被笑他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旁邊多了一個人，她很早就醒了，然後她擡起頭時，看到程諾醒得更早，一直注視着她，像注視一件珍寶。
“早安。”程諾看到她醒來，微笑着在好額頭輕輕吻下去。
“早安。”沈璃薇揉揉眼睛，“你醒了多久了？”
程諾沒有回答，只是輕輕吻着她的臉頰，沈璃薇的臉微微有些紅了。
程諾的吻越來越密，也越來越重。漸漸地，動作激烈不複以往的溫柔，大力氣地把她扣在懷中。沈璃薇幾乎窒息，不由自主就在他腰上擰了一把。
程諾疼得倒吸一口涼氣，終于擡起頭來，沈璃薇粗了兩口粗氣，不安地看着他。
程諾看到她嘴唇有些腫，手指尖輕輕婆娑着，臉上露出淺淺地笑容。
“璃薇，我們結婚吧。”
什麽？
沈璃薇陡然睜大眼睛，是她沒睡醒，還是他沒睡醒？
程諾這個提議出口，整個人似乎都來了精神，興沖沖地說：“不如今天就去登記，好不好？”
“……”
“你不願意嗎？”看到她一臉意外，程諾的笑容漸漸散去。
“……不是，”她怎麽會不願意呢？只是，“我還沒有見過你媽媽，如果我們直接去登記，她會不會不高興？”
之前已經因為她，他們母子僵得厲害，如果現在先斬後奏把結婚證拿到手，不知道老人家會有多氣？只怕連緩和的機會都沒有了吧？
程諾痛苦得眉頭一皺，把臉埋在她的頸窩裏，雙手牢牢地抱住她說：“是我魯莽了。”他有些受傷地說，“我還沒有跟你求婚，或許你不願意呢。”
“我願意！”沈璃薇毫不猶豫地說，說完臉立刻又燙起來，她到底有多巴不得嫁給他？
“璃薇，”他的聲音依舊低落，“我真的害怕會失去你。”
“我也害怕失去你。”
------------------------------------------------------------------------------------
或許是因為臨近過年，大家都想把事情了結在年前，來年就再也不往醫院跑了，連醫生也忙碌了。程諾早上出門早，晚上回來得也晚，有幾次她去決明堂等他，一直等到她坐在椅子上睡着。
程諾心疼她，不讓她再去，她關了店，就獨自回公寓。這樣一來，他們見面的時間更少，經常都是她等在沙發裏睡着，然後被他抱回房間，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出門了。
這天晚上臨下班，林楠突然出現在面包店，沈璃薇有些意外。
林楠沉着臉，似乎不是很高興，“我來接你下班。”
“不用了。程諾會來接我。”沈璃薇可不想再鬧出什麽風波了，便淡淡地推辭。
“他會來嗎？”他有些譏笑地反問。
程諾這幾天都忙到很晚，确實沒有來接過她，但他怎麽好像什麽都知道似的？
“我有事情跟你說，你快點收拾一下，我在車裏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