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難得睡個懶覺,馮星辰原本打算睡到十點,快遞公司底下的小哥都勤懇的要命,差一刻鐘就把電話打來了。馮星辰後知後覺的想了半天也沒想起自己訂了什麽單子,等她親自到寄存中心的時候頓時驚呆了。
人高馬大的幾個箱子立在那裏,個個死沉死沉的。
馮星辰簽了字,利落的用剪刀劃開拆了封,裏面的金屬面板發出白燦燦的光,她費力把整個整箱都撕開,這才看到廬山真面目。
原來她那天打電話訂的烘烤機器到了。總共大幾臺呢。
最開始電話那頭的客服邀請她去總部學習技術,她還在感慨這年頭的騙子的專業,不僅貨到付款,連解說都是系列套話。她自以為繼承了紅色家族優良的偵查能力、超強的防騙技能、發達的頭腦,想與之周旋,沒想到這家店竟然還算靠譜。
她致電盧伊人,沒想到好友熬夜趕設計稿到轉鐘,直接回她:已累成狗,等我變成人再說。半晌又追加了一條:下午飛美國,你還是自己想辦法吧。
馮星辰在門外面看着手機屏幕兜着圈,擡頭正好看見雇用貨車的小廣告,不疑有他照着上面撥過去,人倒是馬上來了。
三十四歲的幾個大個子身強體壯,兩兩配合着輕輕松松就臺上了車,馮星辰在旁邊看着插不上手,不知所措的站着,糊裏糊塗的跟他們爬上了車。
馮星辰從來沒坐過貨車的前座,連手帶腳的登上去,視野頓時明朗開闊的許多,卻也有種搖搖欲墜的錯覺。就這樣擔驚受怕的走了十多分鐘車程,一到公館她就匆匆跳下來,指手畫腳的說在第幾層、該怎麽運,吩咐好之後守在電梯按鍵旁招呼着。
鎖剛擰開,哈裏就從裏間搖着尾巴跑出來,還叼着她一只鞋,然後看見後面的人一個勁叫,鞋砸在毯子上消了音。馮星辰看着鞋上牙印子和沾着的口水,回頭看見客人遲疑的表情,正色說:“沒關系,它不咬人。”
打頭陣的人臉色不太好的樣子,猶豫地說:“您還是把它鎖進去吧。”
馮星辰又把頭轉回來,看着哈尼尖尖的獠牙,還是拿了鏈子把它鎖陽臺了。
拴好哈尼她兩手空空走出去,正想問師傅要不要喝點水就看見牆上的影子急速移動,差一點被按在牆上,她下意識往下一躲繞過伸來的手腕,拉住反手一折,奈何她勁太小扭到一半就被人反剪了一只手,另一只肘猛地向後一擊,沒想到撲了個空。
旋即被鉗着的那只手忽的被人往上一提,她登時疼得大叫了一聲,咬牙鞭腿向後掃去,恰好打在那人腰上。正準備還擊,脖子上一涼,她仔細一瞧,竟架了把明晃晃的水果刀。
馮劍豪讓她把不用的利器都收進櫃子,她大意沒聽。這下真派上用場了。
馮星辰對她引狼入室的行為追悔莫及。事發突然無力回天,剛才和聲和氣的人轉眼兇神惡煞,挾着她把她逼到陽臺上,對着她膝蓋踹了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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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星辰沒有防備,這一招又措手不及,直直摔下去,膝蓋被擊中的點疼得厲害,落地的時候又造成了二次傷害,刺刺得疼,她眼淚都快飙出來了。
沒能脫身反倒惹惱了那群劫匪自然沒有好果子吃。馮星辰目光怯怯的看着小喽啰拿了繩子來捆她,先發制人地主動伸手,将膽小如鼠的形象演繹得出神入化。
對方懷疑有詐,牢牢盯着她,手中用勁故意綁緊了點。哈尼在旁邊大叫,被馮星辰口令制止了。
她仍然做了手腳,把手微微撐開,就算再使勁也能留點空隙。當對方眼神掃下來的時候她又用幾不可聞的聲音道:“我臉盲,認不清臉。”看着臉色又補充道,“我不看你。”
對方系完也沒再管她,就把她一個人扔那兒了。
扔那兒了……然後還把陽臺門鎖上了。
馮星辰也不多想,豎着耳朵聽外面翻箱倒櫃的聲音,可以想見狼藉的景象。房子的隔音效果一等一的好,大呼附近也不一定有人聽到,輕舉妄動反而會打草驚蛇。馮星辰左顧右盼看了看四周情況,一眼就看到了沒收下來的床單,掙着把繩子弄松,小心翼翼的把床單取下來。
金屬的晾衣鈎碰到衣架上發出“叮”的一聲,她龇着牙定住了,看外面半天沒反應,膽戰心驚的取下來用力撕扯。紋絲不動。
她又用腳踩着用力拔,不但沒撕動反而從腳底下滑過去了,十萬火急她咬着唇想辦法,就快冒煙的時候餘光瞟到哈尼,面露喜色,湊過去,先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趕快把床單遞過去命令哈尼撕碎。她蹲下來手腳麻利地把床單系出死結,一段連着一段,動作迅速的把綁好的床單繩最頭上在金屬水管上繞上兩圈打了個标準的結,然後把另一頭抛出窗外。
哈尼被馮劍豪領去訓練過一陣,身手矯健又勇猛膽大,馮星辰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舉起它,看它爪子扒在窗臺上就換成托,這麽高的樓,哈尼猶豫了兩下,扒着往後退了一爪子就從旁邊窗戶斜跳到了樓下陽臺窗外的晾衣架上,緊接着竄進去探路。
馮星辰把腿搭上窗臺,手腳并用,抓着窗框借力,漸漸往上挪。大腿和屁股相接處最敏感的神經不停傳遞着信號,疼得她龇牙咧嘴,生生忍出了冷汗。來不及多想就翻身過去,抓住床單就蕩下去。
下面就是萬丈深淵,掉下去指定粉身碎骨,馮星辰心裏忐忑,不禁手軟發虛,眼前半明半滅,一會黑得頭暈目眩,一會亮得晃眼,仿佛蚊香星星都出來了。
這麽一小會兒她的唇已經泛紫,臉色刷白,死死抓着床單,根本不敢松一絲一毫,更別提下滑。
房裏面的竊竊私語突然變成大聲呵斥:
“你剛才說你把她鎖哪了?!你個蠢貨!你把她跟狗鎖一起,狗不是一下就把她繩子咬開了!”
“可這裏有十六層高呢……”
“頂什麽嘴,快看看去!”
而馮星辰就快撐不住了,眼淚直往外湧。
電視劇裏說這樣逃生就能脫離險境都是忽悠人的,眼下已然去了大半條命。她一只腳已經踏進地獄,恐懼得不行,南無阿彌陀佛了無數遍總算天降神仙,哈尼引來了徐振深,看到懸空的腿正大步向這邊走來,就在馮星辰力竭松手的電光火石之間抱住她的大腿,扛在肩頭。
肚子磕在他肩頭的時候馮星辰嗚咽着大叫:“有人搶劫,要殺我!”
徐振深來不及放下她,只手關窗上鎖,拉上窗簾,一氣呵成。再然後才放下扛着的人。
馮星辰腳一挨地腿就軟了,身子直往下滑,徐振深把手伸到她腋下,攙她到客廳沙發上去坐。安頓完畢淡定自若的打電話報警,挂了電話抽了兩張紙巾給她,什麽話也沒說。
馮星辰木然擦着眼淚,手情不自禁地抖着。
徐振深又起身倒了杯水給她,馮星辰也不喝,接了杯子拿在手裏捏,半晌回過神道謝,順便魂不守舍地問:“你不想知道發生了什麽嗎?”
徐振深看也不看她一眼,淡淡說:“等會警察來了他們會問。”
他都不怕殃及池魚嗎,如果上面的搶劫犯當真敢明目張膽的下來找人,一不做二不休的殺幹淨,不就倒黴了嗎?
馮星辰睜圓了眼睛盯着他,徐振深倒淡定,對上她的目光,竟然出言安慰她:“你在這安靜的坐一會,我保證你不會有事。”
馮星辰內心安定了點,卻說不出哪裏古怪,撓着脖子四處張望。
同樣是默不作聲手中無活,偏偏就只有他能若無其事安之若素的坐在那裏,絲毫不顯尴尬。馮星辰左扭右扭局促不安的想找話說,柔軟的沙發令她如坐針氈,咳嗽了一聲,沒話找話地問:“警察什麽時候來?”
徐振深給了她一個“我怎麽知道”的眼神,馮星辰頓時閉嘴了,安靜環顧着四周。
哈尼伏在她身下吐着舌頭,她沒事找事的摸着它的毛。就在無事可做之際,門鈴響了。
馮星辰一個箭步沖過去,到了門口才想起來這不是自己家,更不知道來者何人。她側目看去發現徐振深家的可視電話就是啓用的,看到身着制服的人心中大定:這下應該安全了。
徐振深穿過她開了門,把警察請上樓。馮星辰就窩窩囊囊的躲在一幹人等和一條狗後面。
房門大開着,人已經不知所蹤。
民警讓馮星辰進去點點家裏少了什麽東西,她查看了一下無非就是一些首飾:兩對白金耳環,一條帶鑽的白金項鏈,三個翡翠镯子,還有一個丁胥彥在她生日時送她的生肖吊墜。
丁胥彥送的......比陰魂不散更恐怖的事情莫過于,當以為一個人退出了自己的世界,回頭卻發現蛛絲馬跡相關聯。
不歡而散,有始無終。
丁胥彥把她照顧的太好,他的號碼幾乎每次都是已接來電中置頂的,到頭來她竟然發現,自己是這麽不稱職的女朋友。清楚的記得盧伊人的號碼,卻連他的電話都記不清。
可能她真的沒有真心愛過,只是懵懂的尋找一個溫暖踏實的懷抱。至于誰能給,都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