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情書

一股無名火直沖上來,盛怒之下,敖印當然不肯接受這種類似示愛的舉動。

他重重咳了一聲,白啾以為他将醒來,吓得忙縮回手去,認認真真裝睡,不敢再輕舉妄動。

小樣兒,敖印在黑暗中面露得色,他要是知道白啾與他雙修是想醫好他的病,并不為別的,一定會悔不當初——難得的加深感情的機會,就這樣被他白白糟蹋了。

一宿無話。

次早醒來,敖印的臉色仿佛好了些,不似昨夜那般吓人——不過白啾所能看見的也只是一點輪廓而已,那張鐵面具遮住了大片的五官眉目,白啾只能從他漸趨紅潤的膚色判斷他病勢的确有所好轉。

白啾現在喂飯喂得很熟練了,以致于敖印漸漸習慣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十分餍足,他疑心再這樣下去,自己遲早會變成一條廢龍。

未免裝病裝成真病,敖印每日清晨還是會抽空到外頭打一套拳、練一點武,以此來鞏固強健體魄,否則哪來的力氣裝病?而白啾也是一眼不錯跟着,生怕他出了意外,既然答應龍母娘娘照顧好他,白啾自然得盡到自己的本職。

大殿下敖天過來時,見到的就是弟弟将一套五禽戲耍得虎虎生風的模樣,一旁的小少年則在廊下緊張盯着,似乎打算一旦敖印暈倒就要撲過去搶救。

真是個實誠人,敖天心想。與之相比,他那癡弟弟的心思就太壞了,居然愚弄這樣老實的孩子,家門不幸喲。

他笑眯眯的朝廊下招了招手。

白啾很快發現了他,躊躇片刻,還是颠颠的跑過去,脆聲喚道:“大哥。”

他本來想稱殿下的,可是想起敖印的囑咐,至少在家裏人面前顯得自在熟稔些,避免生分。盡管白啾內心裏對于這一家子都有些畏懼,他們畢竟是龍啊!

而且敖天與敖印長得也很像——就輪廓而言。

敖天同樣也帶着面具,不過是玉質的,依稀可以看出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唇角,不似敖印那般遮得嚴嚴實實。

白啾打了招呼卻沒得到回應,不免有些窘迫,好在敖天及時回過神來,含笑問他道:“為何這樣看着我,是不是覺得我與三弟很像?”

他當然已發覺這少年對自己的注視。他要是在傷臉之前,也許會自戀到以為對方看中自己的相貌;但自從百年前那場劫難後,敖天甚少以真面目示人,如今想自戀也沒機會了。

白啾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果然如此,敖天暗忖。他那傻弟弟也不知抽了什麽瘋,好好一條大活龍非要裝病,生怕騙不來人?這也罷了,為何連臉都要遮住呢,難道又是民間學來的獻媚邀寵之術,玩欲擒故縱那一套?

雖然是人家兩口子的情趣,按理敖天不應多管,可他生性佻達,又愛開玩笑,見了白啾這樣傻乎乎的更忍不住要作弄他一番,遂微微俯身問道:“成親這些日子,你想必還未見過三弟真容?”

兩人挨得這般近,敖印離得又不遠,縱是個瞎子也能瞧見了,他不禁眯細眼:大哥想做什麽呢?

都說血濃于水,可敖印離家許久,對于兄弟早就談不上親近,反而多了些提防。

尤其敖天此時的神情頗為不懷好意。

敖天将親弟弟的緊張神色悉數納入眼底,心底只在發笑,面上愈發顯得親切,莞爾向白啾道:“我與三弟同出一胎,若要知道他的相貌,端看我的便是。”

說着便摘下玉色面具,只見凝然鳳眸與高挺鼻梁間,一條深縱皲裂的疤痕橫亘其中,好似溝壑将山巒劈為兩半,煞是可怖。

敖天看着對面發呆的小少年,臉上頗有得意之色,“很吓人吧?”

白啾真的驚呆了!但不是被對方臉上的傷疤給吓的,而是……敖天說三殿下與他形貌相類,難不成三殿下臉上也有這樣可怕的傷痕?

白啾此時心中升起的不是畏懼,而是一股摻雜着同情與憐憫、但卻更加複雜的情緒,他不知龍三天子是什麽受傷的,也許是在被貶入凡塵那段期間,可不管起因如何,可想而知他曾受過多麽大的戕害!難怪他的性格這樣孤僻又古怪,連話都不肯跟他多說。

短短剎那間,白啾已腦補出一段極為驚險的遭遇,甚至于敖印如今這樣身體孱弱,也是因為那個緣故吧?他現在不覺得敖印受到報應了,謝天謝地,三殿下還能保住性命在,他要是早知道凡間是這樣可怕的存在,說什麽也不會在心底悄悄詛咒敖印的。

敖天饒有興致的打量着面前愁眉緊鎖的少年郎,很容易猜到對方的心事,他沒想到自己無形中竟給敖印圓上了謊,同時又編織了一個更大的謊。

且看三弟怎麽應付今後的困局吧。

當事人敖印終于按捺不住過來時,那不負責任的大哥已衣袂飄飄離去,只留下白啾眼睛紅紅的看着自己,還時不時地拿衣袖擦拭一下。

呃,難不成是被那壞種欺負了去?可敖印方才冷眼看着,并不曾見敖天做些什麽呀,雖然神情的确很可疑就是了。

他唯有緊抿着唇、不無醋意的道:“大哥性子不好惹,你以後少與他往來。”

敖天從前的名聲也是頗為風流的,近年來才略微收斂了些,也多虧新娶的嫂子得力,否則連龍母都難管住他——也是存着一份歉疚,想着這水君之位敖天是無望了,且任他恣意些吧。且敖天雖傷了容貌,帶上面具之後,風韻氣度還是很吸引人的,光東海就有不少水妖海獸被他迷倒。

也難怪敖印-心存警惕。

此時滿腹心事的小少年雖未聽出他話裏的醋味,但仍是乖覺的點了點頭。白啾打定主意,今後要加倍體貼他些,可憐的三殿下,重病纏身臉又毀了,今後恐怕再無人看得上他,至少在這餘下的時光裏,自己該盡量陪伴。

敖印被他纏綿的目光看得毛骨悚然,并不知那是同情心加劇的緣故,還以為自己多日來所費的苦心終于有了回報,或許胖鳥兒已漸漸将愛意轉移到自己身上了——不是都說日久生情麽?

歡喜之餘,敖印趁勢再接再厲,一逮着機會便朝白啾訴說舊事,希圖用回憶勾起對方的熱情。可惜的是,每每一談到兒時過往,白啾便避而不談,或是扯話題避開,他想三殿下都這樣可憐了,何必還翻來覆去算那些舊賬呢?畢竟被敖印視為情趣的那些回憶,在他看來都是很不愉快的。

兩人的腦回路不在同一水平線上,這場戀愛自然談不起來。

日子漸漸過去,敖印不免生出氣餒,尤其白啾對他關懷備至,兩人之間卻始終隔着一層紗似的,敖印覺得他似乎把自己當兒子在養,難免郁悶,這樣下去,兩人幾時才能真正圓房?

大約胖鳥兒的心思仍在書生身上,敖印不得不正視起這個問題。盡管他極力地想抹去關于那段分-身的記憶,可若想增進與白啾的感情,似乎唯有從這一點下手。

罷了,正面進攻行不通,他只能想個迂回的法子。敖印打定主意,便悄悄以書生的口吻給白啾寄了一封信,邀他外出一聚。

小胖鳥很快給了答複,可惜是拒絕的,言說最近瑣事繁忙,抽不開身。

其實也沒什麽可忙的,不外乎給病人侍弄湯藥——白啾現在對三殿下再盡心不過了,事事親力親為,似乎覺得敖印離了人就活不了似的:真可憐,長得醜,還是個多愁多病身,簡直天底下所有的不幸都集中到那頭惡龍身上了,就算是報應也太過分了些。

敖印眼見如此,心底既感動又懊惱:這般下去,小胖鳥固然會與他越發親近,可是也別想愛上他了。

況且謊言說多了,總有戳穿的那日,他還是早做打算為好。

敖印-心生一計,又給小胖鳥去了一封密信,這回不再直白的請求見面,而是聲稱自己染了風寒,卧病在床已有數日,恐怕是不得活了——風寒重了也是能死人的,況且書生家裏又窮,誰知道是否有錢買藥?

他就不信白啾看了這信上的詞句會不動容。

敖印得意洋洋的放下墨筆,幾乎已能想象小胖鳥見信之後淚水漣漣的模樣,不怕他不上鈎。

敖印暢想一回,正要将信箋封好,就見敖沁芳大步走來,猛地拾起桌上信箋,冷聲道:“好啊,難怪聽說你那王妃在外頭有個相好的,敢情至今仍書信來往不斷,好個目無王法之徒!”

敖印驚奇的看着家姊,這誤會究竟怎麽來的,家裏人連他的字跡都認不出了?倒也對,他離家數百年,滄海桑田,認得出才稀奇。

敖沁芳匆匆将信上的內容閱畢,兩道柳眉已深深蹙起,冷笑連連:“好個狡猾無恥的奸夫,做出這重病乞憐的樣子給誰看?連咱們龍宮的人都敢惦記,本宮倒要看看是哪家的混賬這般大膽!”

敖印:“……”

姐姐,那奸夫就站在你面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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