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夜會
白啾壓根想不到這衣裳的玄妙之處,反而極為煞風景的道:“我覺得做窗簾挺合适。”
龜相忍俊不禁,差點噴飯,昆侖山上那些妖怪果然還是小家子氣,這樣名貴的東西拿去做窗紙?虧他想的出來。
孰料敖印卻認真點點頭,“好,你要是喜歡,到時候裁一匹給你糊窗紗。”
龜相不禁愣住,還真答應他啊?這太寵了吧?他忽然有些心疼,想将賀禮收回來,免得白白糟蹋,忽見敖印用力瞪他一眼,龜相只得讪讪将抱着錦盒的胳膊松開。
真的好心疼……
他哪曉得敖印這東西狡猾得好,不過是先哄着小胖鳥罷了,到時候認真穿在身上,不怕白啾不動心——敖印對自己的身材還是挺有自信的。
龜相見他們倆好得拆不開,渾然如忘我一般,知曉自己不該多打擾,因起身道:“那老臣就先離去了,殿下也請先做好準備,後日老臣會來住持禮典,還望殿下記得早些前來。”
敖印點點頭,十分客氣的說道:“勞煩您了。”
龜相這樣為他任勞任怨,一聲謝還是值得的,當然這老家夥期待地也許不止一聲謝,敖印決定到時多送他百壇汾酒,這下總該沒話說了吧?只怕這老頭懂得節制,可別醉醺醺的将東海都給攪翻了。
一見龜相施禮告退,白啾便迅速地脫離敖印懷抱,抓起盤中的蘭花豆一粒一粒往嘴裏放,嘎嘣嘎嘣嚼得有滋有味。
敖印候他吃完,方才貼心的脫下外袍給他披上,又小心遮掩着領他出去。即使那件內衫牢牢覆蓋住白啾的身軀,別人根本看不到什麽,可敖印仍是醋妒的予以侵占,在他眼中,就連白啾細細窄窄的脖子連同那兩截白皙剔透的手腕都是他所有之物,別人連看都不許看。
他就是這麽個不講道理的人,他樂意。
龜相曾為現任龍君以及大王子先後舉辦過婚宴,做起這些事來自是輕車熟路。依照民間的規矩,還該合一合兩人的生辰八字,不過白啾早就不記得自己是什麽時候出生的了——連他爹娘都一并不記得,所以白啾這百年來竟沒舉辦過一次生日。
敖印憐憫的吻吻他的額頭,道:“那就把咱倆成婚這日定為你的生辰,以後孤來給陪你過。”
哎呀,真是肉麻得沒眼看。龜相老臉發紅,遂輕輕咳了咳,打斷二人的恩愛,道:“那就依三殿下所言。”
于是他便按照敖印擅自定的日子用龜甲蔔了一卦,結果驚訝的發現兩人的命格竟搭配良好,不得不說是一種奇跡。
也許冥冥之中,三殿下就該納一只鳥兒為妻房吧。龜相嘀咕着,遂抖擻精神,認認真真的操辦婚宴。
結親的兩方按說在婚前是不能見面的,為此龜相還特意租了兩棟宅邸——反正三殿下付賬,花別人的錢有什麽可心疼的?
盡管這一龍一鳥十分黏糊,恨不得日日夜夜都膩在一起,龜相仍是硬起心腸将二者分開,又叫那名為阿黑的小刺猬領白啾出去散心,省得二人私底下見面。龜相在某些時候古板得近乎固執,既然答應做這個傧相,他自然要按部就班走完全部流程,半點也不能出錯。
不過他在見到那刺猬妖的古怪模樣時,心底着實顫了顫,因敖印曾半開玩笑的說:白啾有意幫他與這刺猬妖做媒。
龜相打了千百年的光棍,早就學會自得其樂,根本不需要有人作伴,無奈那好事鳥兒頗為得寵,龜相唯恐這位王妃趕鴨子上架,硬逼着自己與那只臭烘烘的刺猬相親,那可就不妙了。
誰知阿黑卻看也不看他一眼,兀自攜上白啾的手出去。
龜相松了一口氣之餘,難免又有種被人看輕的失意,說好的做媒呢?原來人家也沒瞧上他,虧他還認真提防了半天,倒好像自作多情一般,笑死人也。
白啾被阿黑拉着去城東頑了半日,又是逛集市又是拜夫子廟,按說累了一天也該困了,可當他躺在床上時,卻怎麽也睡不着。
敖印此刻在做什麽呢?雖說兩人只一天多不見,卻仿佛隔了三年五載一般,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人的模樣。
大約這便是愛情的滋味?白啾細細品咂着,心頭感覺十分奇妙。從前他三月一見那書生,也還沒覺得如何,更像應付差事,回去之後倒頭便睡,這會兒他也無論如何也閉不上眼。白啾偶然記得曾砍過兩句詩,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據說是形容君子追求淑女的,他現在就有類似的感覺。盡管兩人明天就能相見了,他卻巴不得快一點、再快一點,最好黃昏過後便是早晨,這樣他就不必多等那幾個鐘點。唉,情思惱人哪。
白啾在床上翻來覆去如炕燒餅一般,始終也沒能進入夢鄉,忽聽窗外傳來輕輕叩擊聲,難不成是個賊?
不,不對,沒聽說哪家的賊偷東西之前先來敲門的,他們不是應該用迷香麽?白啾蹑手蹑腳持着燭臺上前,準備若是歹人就給他一下子,讓他嘗嘗蠟燭燒手的滋味。
然而剛一掀開窗扇,那人便低聲說道:“是我。”
白啾愣住,“你怎麽來了?”
不是說成婚之前不能見面的麽?
敖印有些不好意思的撓頭,繼而輕咳兩聲道:“我想你了,就順道過來看看。”
滿以為小胖鳥要取笑他為人沖動,誰知白啾臉上卻沒有半點笑話他的意思,反而慢慢将燭臺放下,輕輕抱住敖印道:“我也想你。”
還将小腦袋靠在敖印胸口蹭了蹭。
敖印從沒想過他對自己竟這般依戀,雖是意外之喜,反而不知說什麽好。他本盤算着白啾會大吵大鬧怨他破壞睡眠,誰知場面竟意外和諧,令他準備的一肚子俏皮話都派不上用場。
兩人都有些手足無措,半晌,還是敖印開口道:“你先放我進去,咱們到裏邊說。”
白啾這才意識到他半邊身子仍卡在窗外,忙使出吃奶的勁拉他進來,并沒說半句廢話。
他下意識的舉動證明了一點,他是很歡喜敖印過來探望的。敖印意識到這個,心裏自然高興,他随便随便望去,一眼就看見床帳內淩亂的被褥,可知那上頭躺着的人有多不安穩。
敖印微笑道:“你還沒睡着?”
白啾臉紅了,說道:“本來就快睡了,你一來又把我吵醒。”
敖印半點不信,那被褥上的折痕更令他遐想:也許小胖鳥竟把那床被子當成是他,在那做些不可描述的動作。
事實也是如此。白啾唯恐他發覺,忙岔開話題,“你要喝茶嗎?我給你倒。”
敖印狡猾的說道:“是有點渴,但我不想喝茶,只想你幫我潤潤喉嚨。”
白啾正在消化這句話的深意,敖印的唇便已靠過來,不由分說地伸舌進去。白啾迷迷糊糊這才明白,原來敖印是想親他——真是的,說人話不行嗎?害他每次都處于被動狀态。
不過愛人間的接吻畢竟是舒服的,并且敖印說的不錯,相當緩解口渴。兩人唇齒相接的許多,白啾像吃了一枚酸李子般,下意識的分泌出津唾,又被迫咽了回去,也不知吞的是自己的還是他的。
一吻既畢,白啾早就氣喘籲籲起來,他的體力還是沒自己想象中好。敖印得意的摸摸他的頭,“你也學得越發熟練了。”
白啾臉頰發紅,二話不說就去解對方的褲腰帶,誰知敖印卻忽然将他的手按住,正色道:“不可,明晚才是圓房之期,怎麽能破壞規矩呢?”
說完便饒有興致的觀察小胖鳥濕漉漉的眼,以及委屈得漲紅的脖頸。
白啾覺得這人真是壞透了,好端端挑上自己的火來,結果又不肯負責,天下有這樣無賴的混賬麽?他看敖印比起偷雞摸狗的賊盜好不了多少。
況且這下叫他怎麽入睡?白啾清晰地感知到身下小小鳥的變化,它要是漲上一夜,這下鐵定沒法睡覺了。
敖印滿意的看着小胖鳥眼圈漸漸發紅,甚至要打起嗝來,這才覺得戲弄夠了,遂大發慈悲地施以援手——真的只有手。敖印不肯破壞規矩,當然只好用別種法子來幫忙,不過他的技巧卻出乎意料的好,小胖鳥很快就在他掌心纾解,發出滿足的一聲嘆。
互利互惠才是為人處世之道,可輪到白啾為他疏散心火時,敖印卻發覺他的技藝相當生澀,足可見這小胖鳥仍是很純潔的,至少不曾背着他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兩人胡鬧夠了,敖印方脫靴上榻,抱着白啾的身子入睡。白啾從懷裏鼓起兩只眼睛瞪他,“你不回去麽?”
明明說好要遵規矩,自己卻又不照做,這是不是叫出爾反爾?
敖印親了親他的嘴角,含笑道:“快睡吧,你睡了我就走。”
其實白啾也是這麽想的,大約是不慣獨宿,這兩天他獨自一人待在宅子裏總覺得瘆得慌,雖說他自己就不是人,卻還是害怕天下間的妖魔鬼怪,白啾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救了。
敖印的到來正是時候,多一個人作伴,白啾自然就安心許多,遂乖順的靠在敖印胸膛上。
敖印一手攬着他的腰,一邊輕聲問他,“上次成親前夕,你都想了些什麽?”
白啾答不上來,他的記性向來不大好,那麽久以前的事情,他早就不記得了,只模糊記得龍宮那道旨意來得突兀,他滿腦子只剩得沖喜二字:一個人連命都快沒了,哪還顧得上情情愛愛的?
至今他仍覺得自己那時付出了相當大的犧牲,可是無須後悔。哪怕三殿下與書生真的是兩個人,他也會堅持原有的決定:在他這裏,生命比情愛更加重要,它是不可挽回的。
敖印驚奇的發覺這小胖鳥居然還有一點道心,也許他自己都無從意識,但正是這種對萬物生靈的珍視予了他造化,大約正因如此,他才能領悟并修得人身吧?
敖印并沒覺得自己在對方心中的分量削弱,相反,他更愛他了,一個人連性命都不珍惜,怎麽能指望他去愛人?
許是敖印的懷抱太過溫暖,白啾的上下眼皮竟打起架來,不一會兒就陷入困頓。
敖印聽着他那輕輕的呼嚕聲,心裏只想發笑,本打算惡作劇的捏捏他的鼻子,看看是否會變調,結果卻只是調整了一下姿勢,好讓他躺得更舒服些。
算了,既然明日是難得的好日子,且讓他安心睡一覺吧,不然無精打采的可怎麽成婚?
敖印吻了吻他的額頭,緊挨着白啾卧下,繼而阖上雙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