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程郁牽着程嘉言的小手去了一家書店,在書店的門口的時候,他隐約察覺到身後好像有什麽人在看他,回頭看了一眼,沒發現什麽人,只是馬路對面的那車有些眼熟。
程郁沒有在意,牽着程嘉言進了書店裏。
馬路對面開車的宋家老二看到程郁的時候卻是氣得不行,要不是顧忌着車上還有其他人在,他能把手下的方向盤都給敲碎了。
幾天前的晚上,他被他家老子一個電話叫到機場去接人,因為趕時間,宋家老二抄了小路,結果迎面開來一輛大貨車,傻逼司機也不關遠光燈,他把車往右靠了靠,然後就撞到人了,
宋家老二吓得當場腿都軟了,趕緊從車上跳了下去,好在那人還活着,只是胳膊上腿上肚子上全是血,臉色慘白,像鬼一樣,看起來很嚴重。
宋家老二想要把人給送去醫院,那人卻一直說着沒事,他爹又在電話裏催他快點,最後便只将自己的聯系方式留給對方,走的時候扔了一張銀行卡。
那卡裏有三十多萬,是他接下來兩個月的零花錢,這事他一直沒敢跟家裏的人說。
萬萬沒有想到今天能在這個地方見到那個人,看他走路的姿勢,腿腳一點毛病都沒有,哪裏像是剛剛被車撞過,宋老二此時只覺得自己的腦子才是被車撞過的。
宋老二跟副駕駛上的他哥抱怨這件事,他哥冷着臉問他會不會認錯人了。
宋老二撇嘴冷笑了一聲,連衣服都沒變,可不就是那天晚上的那個人嗎,說起來他回去還看了行車記錄儀,在大貨車過來之前,前方的路上根本就沒有人,也不知道是從哪兒突然竄出來的,他還總覺得自己當時可能是遇到不幹淨的東西,自己吓自己,做了一宿的噩夢。
坐在後排的盛柏年安靜地聽着,側頭看着窗外,始終沒有開口。
樹葉沙沙地響,遠處大樓上倒映着城市的一角,行人們步履匆匆。
程郁坐在書店的沙發上,清風順着半開的窗戶吹拂進來,他手裏拿着一本雜志無聊地翻看,程嘉言在書店裏亂轉,不一會兒就挑了一堆的書,跑到程郁的身邊坐下,腦袋靠在他的身上。
程郁掃了一眼程嘉言拿過來的書,大多是漫畫,還有兩本是日文的,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懂。
程郁将手中的雜志放下,靠着身後的沙發閉上眼睛,等他小寐睜眼醒來後,程嘉言抱着厚厚的一摞書,站在櫃臺前邊,轉頭看着不遠處的他,小聲叫他:“該刷卡啦,程先生。”
收銀的小姐姐忍不住笑了起來,低頭對程嘉言說:“刷卡不行,只能掃碼。”
程郁将雜志放回原來的地方,起身過去付了錢,彎下腰想幫程嘉言提着那包書,程嘉言把書抱在懷裏,對着他搖搖頭:“我自己拿!”
書店外面的天色漸漸暗下,晚風輕輕拂過,暮色蒼茫,天邊的夕陽将他們兩個人的影子拉得細細長長。
程嘉言晚上想吃炸雞,從書店出來後,程郁領着他去超市買了雞腿,然後回家。
晚上吃完飯,程嘉言就換了一身綠色的小恐龍睡衣,趴在床上打游戲,他每每被隊友氣得要吐血的時候,身後的尾巴都會搖晃起來,把程郁萌得不行。
程嘉言比同齡的小朋友要聰明一點,這一點在游戲上面表現得尤其突出,每次有隊友在頻道裏指責自己其他手殘隊友是小學生的時候,程郁都想幫他開個語音感嘆一句,這裏還有一個隊友連小學還沒上。
程嘉言還計劃着今年暑假要開個直播,當時程郁開着玩笑問他要不要買個面罩,程嘉言小朋友則表示,套個絲襪就可以了。
可問題是他們家連個絲襪也沒有。
一局游戲打完之後,程嘉言作為一個很聽話很講信用的小朋友,他老老實實将平板交到了程郁的手上,從床上趴了下去,噠噠噠地邁着小短腿跑到書架前面,從書架上翻出一本英文書,抱到床上,認真閱讀起來。
程郁坐在旁邊側頭打量着他,見他圓嘟嘟的小臉上滿是嚴肅,小嘴嘟嘟囔囔地念叨着長長短短的英文句子,不一會兒就看完了一頁。
程郁想起自己當年被英文單詞那副要死要活的樣子,幸好在這方面程嘉言不像他。
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程郁收回視線,将手中的平板劃開,看到一條推送的新聞,程郁随手點開,然後發現這是包勝宇接受記者的采訪。
包勝宇是平海市有名的慈善家包偉林的長子,大學畢業後沒有接受父親的安排去公司裏上班,而是一個人去了某個貧困的山區,卧底了半年多的時間,找到當年受害人的父母,靠着他們給出的線索将兇手鎖定在江玉钊的身上,最後找到受害人,拆穿江玉钊僞善的面具。
而在這個過程中,他還差點被江玉钊給誣陷成了兇手。
因為包勝宇即将要入選平海市的十佳青年,這段時間想要采訪他的記者不計其數,據他自己在采訪中說,甚至還有編劇聯系他想要将他的故事改編成電影。
江玉钊一案包勝宇的經歷的确夠離奇夠反轉,起初在江玉钊拿給警方的證據中出現過包勝宇的一個側影,網友們扒出他以後立刻就跑到他的微博下進行辱罵。
而反轉是從包勝宇發了一篇長微博開始的,微博中他澄清自己的身份,是作為卧底的記者才會出現在照片裏面,而真正的兇手正是報案的江玉钊,他知道自己的手上掌握了他性.侵的證據,所以才會先反咬一口。
在這篇長微博中還有打了碼的江玉钊抱着受害人的暧昧照片,這個時候網友們并不是完全信任包勝宇的,因為江玉钊自己報警這一招實在太騷了,不是一般人能做的事,網友猜測這兩個人可能是在狗咬狗。
直到後來包勝宇發出一段錄音,短短的不到兩分鐘的錄音裏,江玉钊在電話中不斷地向受害人道歉,請求受害人的原諒,受害人一聽到他的聲音就好像是受到刺激一樣大叫起來。
此後江玉钊再也沒有出面,像是默認了包勝宇的指證。
而這還不是結束,江玉钊的妻子站了出來發聲,拿出很多證據證明這些年江玉钊曾頻繁與人販子接觸,并且向記者們展示了她身上各種被江玉钊虐待後留下的痕跡。
她在接受采訪的時候哭得很傷心,說了她這些年在江玉钊手中遭受過的暴力,也說了自己的情感歷程,最後她表示,自己之所以現在站出來,只是不希望再有其他的女孩受傷。
此前江玉钊與他的妻子一直被稱為模範夫婦,誰也沒有想到和諧的表面下會有這麽多的陰暗,網友們一片嘩然,再加上之前江玉钊聲稱已經準備好的證據也全都拿不出來,他在一夕之間徹底陷入輿論的漩渦。
只是警方一直沒有找到直接的證據能夠将江玉钊定罪,即便上邊部門在施加壓力,網友們每天都在催促平海市的警方将嫌疑人給繩之以法,警方們也不能僅憑着模棱兩可的證據就将江玉钊逮捕。
誰也沒有想到,在這個時候江玉钊竟然跳樓了,網友們看來他或許是受不住良心的譴責,又或許是自己的罪行被曝光,沒臉見人,這才選擇了離開人世。當然,依着江玉钊的禽獸行徑,前者的可能性幾乎可以排除。
包勝宇在這段采訪中表現得謙虛且低調,很容易博得衆人的好感,程郁怕打擾程嘉言看書,悄悄帶着平板去了客廳裏。
這段采訪是直播,在記者詢問包勝宇對江玉钊有什麽看法的時候,臺下的人群忽然喧鬧起來,有個瘦瘦小小的身影從擁擠的人群中鑽到前面,口中大聲叫着江先生是好人,江先生是好人,可他還沒說兩句,就被保安捂着嘴給拖了下去。
觀看直播的網友們要被這個孩子給逗笑了,江玉钊都死了,竟然還有人敢說他是好人,他們在彈幕裏猜測這個孩子說不定是江玉钊與趙希的私生子。
他們口中的趙希,是一個曾經受過江玉钊資助的孤兒,她在事發後曾多次在網絡上發聲聲援江玉钊,結果被網友們噴得狗血淋頭,還扒出她在市裏一家有名的夜總會上班,此後罵得更加難聽。
為了調查江玉钊這樁案子的真相,程郁曾去夜總會找過趙希,出來的時候,他無意間看到一個身影,很像盛柏年,他追過去,叫着他。
他沒有停下,也沒有回頭。
程郁回來後想了想,應當不是他,如果是他,不會看到自己還裝成一個陌生人頭也不回地離開。
直播因為這場突發事故中止了,程郁關上平板,擡手按着額頭。
程嘉言的新幼兒園他已經找好,在設施與教育資源上比不上程嘉言現在就讀的伊頓幼兒園,但至少能讓他開心點。
之前讓程嘉言在伊頓幼兒園讀書,除了伊頓是平海市裏最好的幼兒園外,程郁自己也有一點私心。
伊頓幼兒園的第一任園長是盛柏年的母親,園裏還有那位女士親手種下的月季園,後來盛柏年的父親去世,母親郁郁寡歡,沒過多久也跟着去了,盛柏年才被盛家的老爺子給接到了雲京。
“爸爸、爸爸!”程嘉言抱着小熊從卧室裏面噠噠噠小跑跑過來,程郁轉過頭看他,程嘉言迅速爬到沙發上,一雙大眼睛眨巴眨巴望着程郁,裏面倒映着他的身影。
程郁的手落在他的頭頂。
有時候他覺得程嘉言更像盛柏年一點,有時候又覺得他更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