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江玉钊的遺體被工作人員擡到殡儀館中,市民們堵在門口,被保安攔下。
而趙希則撐着一把黑傘從側門走進了殡儀館內,她是來見江玉钊最後一面。
有些諷刺的是,明明江晴晴才是江玉钊唯一的女兒,今天卻連見他最後一面也不願意。
趙希收起手中的黑傘,來到江玉钊的身邊,彎下腰擡手耐心地将江玉钊身上的垃圾清理幹淨,合上他的眼睛。
做完這些後,趙希像是一根木頭一樣在江玉钊的遺體前又杵了好久,低頭看着死者灰白的面孔。
她來之前有很多話想要對他說,可是現在這樣看着他,便覺得那些話也沒有再說的必要。
如果人能有來世,她想做他的女兒。
殡儀館外面的市民們漸漸走開了,站在殡儀館外面不遠處的給粉絲們直播的網紅探着腦袋往殡儀館裏面又看了一眼,但是立刻就被保安給攔了下來,網紅撇撇嘴,後退了兩步,對正在觀看他直播的粉絲們說:“剛才趙希進去了?你們都知道趙希吧?就是江玉钊被曝光後,每天在微博上跟網友們江玉钊無罪的那個,結果後來被人爆出來是個在夜總會工作的小姐。”
一條條彈幕從屏幕前滑過,網紅笑了笑,問:“她對江玉钊倒是情深義重,不知道江夫人知道這件事怎麽看?”
彈幕裏突然有人說他身後的小男孩有點眼熟,網紅看到後下意識地轉過頭去,随即他呦嚯了一聲,不遠處站在花壇邊的小男孩正是上一回出現在包勝宇采訪現場說江玉钊無辜的那一個。
這位網紅走了過去,小男孩身上的衣服髒兮兮的,看起來像是流浪了很久,網紅對他笑了笑,從口袋裏掏出一塊糖,送到小男孩的面前。
雨越來越大,江玉钊的屍體即将要被送進火化爐,殡儀館這邊卻突然接到了警方的電話,有人舉報江玉钊并不是死于自殺,他們要對江玉钊的遺體進行解剖檢查。
趙希呆呆地站在一邊,眼淚從眼眶中簌簌落了下來,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哭,只是眼淚不由自主地就出來了。
她看着殡儀館的工作人員将白布重新蓋在了江玉钊的遺體上,送回他來時的地方。
外面的雨已經停下,烏雲散開,金色的陽光透過雲層傾灑下來,落滿城市的每一個角落,溫暖的日光籠罩趙希的身上,她仰頭看着天,已經淚流滿面。
程郁暫時還不敢将江玉钊找到的這些證據直接交給警方,之前江玉钊剛要提交證據,這件案子就被爆給了媒體,雖然不能證明警局裏有人與包氏父子有勾結,但總歸不太安全。
江玉钊u盤中的證據包括包偉林與人販子的交易記錄,有包偉林埋屍的監控,還有包勝宇在包廂裏虐待女孩的照片。
只不過監控裏屍體是被撞在大行李箱中,看不出異常。
警方只要對包氏父子産生懷疑,肯定憑借這些蛛絲馬跡找到他們犯罪的證據,但是這不夠,程郁希望可以找到使他們一擊斃命的證據,能夠讓警方直接逮捕這對父子,不給他們任何反擊的機會。
江玉钊因為被包偉林以将他女兒的視頻放到全網威脅,變得束手束腳,連被網友們當成嫌疑人痛罵了那麽長時間也不敢再站出來說一句話。
程郁不想自己與江玉钊陷在相同的困境當中,所以必須要在包氏父子放松警惕後出其不意。
江玉钊剛去警局報案的時候,包氏父子就得知消息,迅速将這些屍體被迅速轉移,緊接着就是江玉钊被威脅,他的這些證據壓在手裏,到死都沒有被人發現。
現在警方還有記者對包氏父子多有關注,他們應當不會明目張膽地将屍體處理掉,只是屍體到底被他們放在什麽地方,還要細細地找一找。
包氏父子能去的地方有限,他們也不會蠢到會把屍體留在家中,程郁從書架上找來平海市的地圖,将包偉林常去的幾個地方用紅筆畫出來,這些地方是都可以排除的。
程郁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幾下,平板裏正播放包偉林與江夫人一起參加活動的視頻,看得出來兩個人的關系很不錯,江夫人在活動後的采訪中向記者們哭訴江晴晴已經很久沒有回家了,如果她能看到今天的采訪,就早點回家吧。
程郁關上平板,換了身衣服出門,将自己懷疑的幾個地方都走訪了一遍,查了下附近的監控,最近也都沒有什麽異常。
眼見着一天時間又快過去,程郁去幼兒園将程嘉言接回家,自從昨天晚上做了噩夢以後,程嘉言明顯更粘程郁了,程郁在廚房做飯的時候,他就坐在門口的小板凳上幫忙摘菜,不一會兒就擡起頭,看程郁一眼。
飯後,程嘉言和往常一樣靠着程郁抱着平板打游戲,他剛一上線,就收到了一堆組隊邀請,程嘉言随便點開一個,加入了游戲。
他的操作意識不錯,手法也越來越熟練,經常有隊友們說他的操作很像已經退出游戲圈好幾年的大神ICE。
眼看着外面的天色越來越暗,程郁剛剛一有動作,馬上被身邊的程嘉言察覺,他立刻轉頭盯着程郁:“爸爸今天晚上還要出去啊?”
程郁莫名被他看得心裏有點發虛,在他的頭頂揉了兩下,對程嘉言道:“很快就回來。”
程嘉言哦了一聲,有些不太高興,眨巴眨巴眼睛,最後只對程郁說了句:“爸爸小心,早點回來。”
“有事給我打電話。”
程嘉言撇嘴,他昨天晚上給爸爸打電話都沒有人接通,要不然他也不會大半夜睡不着覺,抱着小熊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程郁看他的表情便知道他在想什麽,但是昨天晚上這事他也沒有預料到,這個月的運氣不太好,光是手機他都換了兩個了,一個被水淹了,一個昨天跳樓的時候摔得稀碎,再這麽下去的話,他就只配用兩百塊錢的老人機了。
程郁從家離開後直接打車去了江家,江夫人在接受采訪的時候稱自己為了找江晴晴已經有好幾天沒有回家過了,但她如果真的用心在找江晴晴,其實用不上兩天應該就能找到她了。
程郁很容易就進到了江玉钊曾住過的小區,一座座獨棟別墅整齊排列,依着記憶他來到江家門外,摁下密碼,大門被打開,程郁走了進去。
他沒有先進別墅裏面,而是去了後邊的花園,這裏很久沒有被人修剪打理,花壇裏的野草生長得格外肆意,只是那一叢薔薇下面的土卻是新翻過的。
程郁擡起頭,看向別墅二樓的屋檐下,江玉钊在調查包偉林一案的過程中,也掌握很多人販子的證據,他們曾找人潛入江玉钊的家中留下刀具威脅他,江玉钊為了弄清楚是什麽人在作怪,所以在家裏裝了攝像頭,不過這件事他連江夫人還沒有來得及告訴,人就死了。
家裏的攝像頭都連着電腦,程郁從花園離開,站在別墅前,輸入密碼,門開後他走進去,像是來過千百遍一樣沒有任何猶豫直接上了三樓,進到江玉钊的書房裏,将他的電腦打開,調出這段時間後邊花園裏的監控錄像。
他将錄像全部複制到自己的u盤裏,裏面的內容回去再看,程郁剛拔下u盤,樓下傳來人聲,似乎是江晴晴回來了,走到門口的程郁立刻停下腳步,猶豫片刻後,他轉到隔壁的卧室裏面,從陽臺上跳下。
陽臺下面是一塊水泥地,雖然沒有昨天從中央大樓上跳下來摔得嚴重,但他身上也多了不少擦傷,程郁沒太在意,反正沒什麽感覺。
就是走路的時候身體裏的骨頭好像有一點錯位,那種的咔咔的聲音通過血液一直傳到程郁的耳朵裏,他從江家出來後沿着小區的柏油路向小區的出口走去。
耳邊的聲音越來越大,眼前好像蒙上了薄薄的白霧,這些年他從亡者書上得到的記憶在他的腦海中輪番出現,悲傷、痛苦、絕望,許許多多的負面情緒充斥他的整個心中,而他自己所記得的人和事都被擠壓成小小的一團。
他是誰呢?
直到巨大的亮光突然出現在他的眼前,長長的剎車聲驚破了他的迷障,程郁恍惚了一下,不知自己什麽時候站在了路中央,耳邊的那些喧鬧也全部消失了,連帶着那些激烈的情緒也都不見了。
他擡起頭,視線仍有些模糊,過了一會兒才看清,映入眼中的車牌號他是記得的。
程郁一時間竟有些分不清自己是不是還沒有清醒過來,還陷在多年前的那一場雨中,他走過去,微俯下身,擡手敲了敲車窗,車窗很快被放下來,盛柏年果然坐在裏面。
程郁歪歪頭,笑了一下,眨一眨眼睛,裏面像是藏着星星,有些少年時候的模樣,他向車裏的人叫道:“盛先生。”
盛柏年看着他這樣,卻是想到那天宋家老二說起自己被碰瓷的故事,和今天晚上的情形好像差不多,他的身上同樣帶着血,只是比宋家老二描述的要少許多,他微側過頭,好整以暇地看着窗外的程郁,回了一聲:“程先生。”
作者有話要說: 盛柏年是沉睡的神明,記憶雖然消失,但是潛意識裏仍然想要找到程郁,所以晚上他的意識會支配怪物們尋找程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