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在灑滿了夕陽餘晖的走廊裏,徐寧目送着林鵬飛消失在了樓梯口。

回到班級坐在座位上的他無心做題,從林鵬飛那些算的過來總字數的話裏得知了那人不是在洛平上學。

讓徐寧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的是,他十七年的人生歷程裏,這是第一次跟看起來就不好惹的人如此心平氣和的言語。他身邊少的可憐的朋友,要麽是學習好跟他有共同話題的,要麽是同他一樣性格孤僻互不嫌棄的,他從來就沒有跟林鵬飛這樣的叛逆少年有過過多的互動。

并不是他挑,而是所有如林鵬飛那般滿身戾氣的男生,都少不了會有想以欺負他和踩踏他為樂趣的嫌疑,他是在久而久之的條件反射裏形成了自我防禦,到現在看到那些人就繞着走了。

他很确定,那天在那個胡同裏,如果他有先定好林鵬飛的位置,他是絕不會跑過去摻和的。他以為那是個跟以前的他一樣經常受欺負的男生才會自不量力的想去嘗試扭轉結局。

雖然他事後埋怨過自己多管閑事去讨打,但仔細想來,他并不後悔跑過去。他覺得痞裏痞氣的林鵬飛并沒有那麽壞,起碼還知道将他的筆袋還回來。

長期被忽視的人在得到任何一點的關注後都會心存感激,握着那只筆袋的徐寧在心裏将謝到了千萬聲。

他什麽都不出衆,普通的不能再普通,長久以來他只能一門心思投身學習才能還有優勢可言。他是個十足的好孩子,任何跟壞孩子沾邊的事都不會做。性格內向是因小時候總受欺負,那些孩子都嘲笑他是娘炮,就因為他愛幹淨講文明懂禮貌喜歡跟女孩子玩。

到現在他也沒能完全甩掉這個稱號,雖然高中同學對他都不錯,但有時也還是會嫌棄他性子軟弱。連體育老師看他的身體素質後都不認為他可以像其他男同學一樣馳騁操場進行劇烈運動。他是他們班體育課唯一可以跟女生們自由活動或者回班級的男生,根本沒人會有任何意見。

周圍同學對他還是有着或多或少的排斥,他心知肚明但毫不在意,畢竟不再有人嚴重歧視和打罵他就已很知足。

他想安安靜靜念完高中考個好大學讓他媽樂一樂,可青春期心理和生理上的躁動未曾讓他的心如止水。

他喜歡上了一個相當優秀的人,從初中就開始了,那個男生現在就坐在跟他隔着四張桌子的前方。

叫許耀陽。

是那種無論何時何地只要往人群裏随便一站就不容被忽略的耀眼的存在。

徐寧很喜歡許耀陽,暗戀的苦他吃過了也沒有嘗到任何甜頭。許耀陽有喜歡的人了,就是正在他視線裏四處走動發着生物練習冊的那個身影。

他也知道,就算沒有喬梁,許耀陽也不會喜歡他。他覺得沒有人會喜歡他這樣的,有時候連他都不喜歡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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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上結緣的方式有很多種,難忘初見之後的每次不期而遇都将是種隐藏的隆重。

三十多分鐘後,徐寧在食堂又看見了林鵬飛。或者說是坐在那吃飯的林鵬飛先看到了端着餐盤找位置的他。

徐寧的長相不出衆,但很順眼,林鵬飛覺得用細皮嫩肉形容一個男生确實惡毒了點,可徐寧的确對得起這個詞。戴着眼鏡斯斯文文,走起路來小心翼翼完全沒男生的氣勢,仿佛力氣用大了就會散架一樣。

他們視線相對時他正嚼着從韓浩東餐盤裏掠奪過來的幹煸四季豆,鼓動着的腮部一瞬的停頓後,他對着徐寧點了個頭。

按理來說,他是很少跟人打招呼的,他不論是在校院牆裏還是校院牆外對很多同齡人來說都是個小霸王,除了臭味相投的韓浩東,還真沒人願意跟他交朋友,別說是交朋友了,基本上都是敬而遠之的。

這個徐寧不按常理跌跌撞撞的忽然闖到了他的世界來,看起來弱不禁風挨打時卻吭都沒吭一聲,在林鵬飛的認知範圍內,這絕對是挑戰極限的逞能,他并不贊同,但他對這人卻是印象極度深刻了。

徐寧在看到林鵬飛那刻本沒覺得需要做什麽,林鵬飛點頭之後他才禮尚往來的也以點頭做了回應。林鵬飛的點頭雖沒什麽熱情,但那也是他們認識的說明。他因此開始真正意義上的理解了點頭之交的含義。

在林鵬飛對面坐着的是同年組四班的韓浩東,徐寧對其是有點印象的,那麽關注許耀陽的他不可能不知道這小子有找過許耀陽的麻煩。

看樣子韓浩東就是林鵬飛口中的那個朋友了,他從那倆人附近擦過在斜對面找到了空座後便開始了用餐。食堂裏太過吵鬧,他連林鵬飛的任何聲音都聽不到。

“誰啊,你認識?”目睹全部狀況的韓浩東問。

林鵬飛看向徐寧方向:“算是吧,就是之前我跟你說那個小眼鏡。”

韓浩東咬着筷子笑:“我靠,不是吧,就他這樣的還想着拉架呢?”

“我怎麽知道他哪根筋搭錯了,那天為了順便照顧他,我是真沒少挨打。”

韓浩東哼道:“別他媽找借口了,你是一看到于美娜他哥就慫。”

林鵬飛據理力争道:“媽的,你知道個屁,他們是六個人好麽,有能耐單挑啊,看我不挨個收拾了那幾個孫子。”

作為發小的韓浩東很了解林鵬飛,這小子向來一天八節課能逃九節,校園裏不夠混已經混到校外去了,平時招了這個惹了那個的是常事,打打架太正常。他轉移話題道:“自從我轉來這破學校就別提多憋屈了,簡直沒有什麽自由可言,你要是不過來看看我,我真他媽有我是在蹲監獄的錯覺。”

林鵬飛嘲諷道:“是你自己執意要過來的你怨誰。”

說完這話他看了看時間,而後驚呼一聲:“卧槽,我差點忘了一會兒要去江邊,你趕緊給我借輛自行車去。”

韓浩東瞪眼:“我他媽上哪弄去,你就不能打車去嗎?”

“啧,那不就沒意境了麽。”

韓浩東嘴角勾起:“看來你這是要約會去啊,于曉光那天沒直接把你打死以絕後患真是他失算。”

“廢什麽話,能不能借到。”

“我借不着,滿學校跟我熟那幾個沒一個是騎車上學的。”

林鵬飛筷子一放:“那我自己借去。”

“在這我都借不到,你能跟誰借?”

林鵬飛指了指斜前方那個低頭吃飯的瘦弱背影:“他。”

韓浩東嗤之以鼻:“能借給你?”

林鵬飛眉毛一挑:“試試看,萬一呢。”

徐寧是真沒想到林鵬飛能坐過來,人多座少的氛圍,視線裏身邊的空位上多了個餐盤後他沒當回事,直到那人開了口他才立馬側頭。

“你有自行車嗎?”

徐寧麻木的點點頭:“有。”

“你的自行車有後座嗎?”

“有。”

“可以借給我一下嗎,我今天晚自習就能用完還你。”林鵬飛笑着湊過來。

有一種男生,他們并沒有帥的一塌糊塗,但笑起來卻極其炫目,讓人如浴春風。林鵬飛就是,在那一分的那一秒,徐寧的心在顫動,他弱弱的回道:“可以。”

他回應後便不再敢繼續盯着林鵬飛了,連忙去兜裏掏出了車鑰匙,并将自行車特征和停放位置告知。

林鵬飛接過鑰匙後重重地按了按徐寧肩膀:“謝了!”

他連飯都不吃了,直接端着餐盤走開,跟韓浩東簡單的做了個炫耀的表情後就奔着門口去了。

徐寧沒有回頭看,坐在那的他緊緊捏着手裏的筷子,被壓低了的那半面肩膀慢慢正過來後,他低下頭無聲的笑了。

“你怎麽跟他認識?”

聲音的主人叫郭鵬,之前也是高二七的,分班後去學了文科,徐寧對其所問問題沒法作答。

郭鵬放學後去玩了會兒球是為了避免食堂排隊高峰期,才過來吃飯的他繼續道:“那是蒙中出了名的小混混,我說徐寧,你可別瞎跟他來往,他不是什麽好人。”

看得出郭鵬跟林鵬飛有過接觸,對林鵬飛給出如此評價徐寧一點不意外,他反而覺得每個帶着惡意的形容都與林鵬飛十分登對,他覺得林鵬飛就應是郭鵬口中的“不是什麽好人”,再褒一點都是虛假,再貶一點都是浮誇。

徐寧的沉默是他不明白為什麽他對向來反感的類型讨厭不起來,而郭鵬卻以為他是在謹記教誨。

“現在只能自己一個人吃飯了吧?”郭鵬笑嘻嘻道,“我就知道許耀陽跟梁子一好上,你就落單了。”

徐寧眼中的黯淡瞬起瞬滅,他起身道:“郭子我吃完先走了。”

當天的整個晚自習,徐寧的神經繃着,但凡有過來敲門找人的,他都會仔細聽着。

他是在等說好了會來還他車鑰匙的林鵬飛。

可他沒有等到。

林鵬飛在接下來的幾天都沒來找他,眼看要到周五晚上得騎車回家,不善交際的他迫不得已跑去四班找出了韓浩東。他将原因一說後韓浩東就透漏了林鵬飛已住了幾天院的事情。

聽到這消息的徐寧竟有些愉悅,因為林鵬飛是有特殊情況過不來,而不是騙了他。

“那......你能告訴我他在哪裏住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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