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寒假在考試周後來臨,徐寧拖着拉杆箱住進了林鵬飛那。大學的假期比初中早些,他想趁林鵬宇還沒放假,陪林鵬飛幾天再回家。
徐寧給林鵬飛買電動車的錢是他媽給他報考駕照用的,他是覺得他學會了開車也暫時用不上,不如先方便林鵬飛。
剩下的幾百塊他一直放在錢包裏沒動,逛超市買了簡單的幾樣廚房用品。林鵬飛那沒有廚房,本就是借着醫院隔壁的便利解決吃飯問題,徐寧在門口桌上隔離出一小塊地方放調味瓶和餐具。
早上他用電磁爐做點清淡的粥或面條,中午在醫院跟于然陪林老爺子吃,晚上再從醫院食堂打好飯帶回等着林鵬飛。
有徐寧在等,林鵬飛晚上通常都會按時回來,一些沒必要的聚餐都推掉。深冬裏明明是暖氣的功勞,他卻說是徐寧讓屋子熱乎乎。
徐寧手巧,半天的時間就給他織了條圍巾,白色的,絨絨的。每天騎電動車戴着特暖和,他經常舍不得摘,還會跟白展顯擺。
白展表情不屑,卻也還是摸着圍巾由衷的誇:“徐寧是真可以,就這手法,我媽都織不來。”
白展說完這話尴尬一笑:“算了,反正我也沒媽了。”
林鵬飛挑眉:“彼此彼此。”
從認識到現在,他們對彼此的情況了解的差不多了,林鵬飛贊白展自力更生勤勞能幹,白展敬林鵬飛責任心重不懼困難。
“飛哥,一直就想說了,咱倆這麽有緣,拜個把子吧。”
林鵬飛笑了半天見白展還在認真看他,他才确認,這小子沒開玩笑。
當晚徐寧窩在沙發上等到快睡着林鵬飛也沒回來,十二點多,門口有動靜。敲門聲很急促,讓他心慌。
打開門,門外站着栽栽愣愣的白展,上半身貼在牆上,那姿勢詭異極了。
好大的酒味,徐寧看了看白展身後空無一人,問道:“鵬飛呢?”
“我飛哥,”白展舌頭不太靈活的邊比劃邊說着,“樓下呢,幫我給他弄上來。”
Advertisement
徐寧小跑下樓,走出單元門就看到林鵬飛坐在石階上,兩只胳膊搭膝蓋,頭垂的很低,看起來像是睡着了。
他彎腰詢問着情況,林鵬飛什麽也沒聽清,看到他到跟前就拽着他胳膊不松開,活像只向飼養員讨要香蕉的猩猩。
徐寧扭頭問白展:“你們喝了多少?”
他沒辦法從摔坐在地上罵罵咧咧爬起來的人嘴裏得到答案,只得駕起林鵬飛胳膊向樓道裏挪動。
徐寧廢了好大勁才把兩個人都弄到了樓上,林鵬飛被他安置在了床上,白展被他扔在了沙發上。
白展躺下就睡着了,輕微鼾聲很規律。林鵬飛卻還瞪着大眼睛躺在他旁邊嘟囔個不停。
屋裏仿佛放了兩個大酒桶,酒精味特別重。徐寧甚至做了個在喝酒的夢,刺激的胃部絞痛,次日醒來才想起是他昨晚沒有吃晚飯。
也不知林鵬飛還記不記得做完都跟他說了什麽,反正徐寧記得。
總結起來是種委屈和抱怨。傳單被當面扔掉,推銷電話被挂斷,被事多客戶當面責備,是常有的事。跟小區安保起沖突,被城市管理驅逐,為了能順利過去,忍氣吞聲陪笑臉......
他說:我現在活的像只蟑螂。
這句話紮的徐寧心髒疼。
若林鵬飛沒醉酒,這些話他也許沒機會聽到,林鵬飛那麽驕傲的人,習慣了人前顯貴苦痛自背,就算對他也是報喜不報憂。
但這些同樣經歷着忍氣吞聲陪笑臉的白展都知道,他們昨晚一起喝了很多酒,具體是多少,到後來就不記得了。
早上起來都捂着半邊腦袋說頭疼。徐寧端着粥過來,像個幼兒園老師一樣盯着倆人喝光一大碗才放行。他蹲在洗手間地上洗碗的時候,林鵬飛跟白展出門去上班了。
林鵬飛酒後吐真言,讓徐寧內心壓抑,在手機網頁上浏覽了很多報夜校和學手藝的鏈接。他想等晚上商量下,讓林鵬飛學點什麽踏踏實實再就業,應該會比現在好些。
林鵬飛下午兩點多就回來了,徐寧昨晚沒睡好,午休貪睡,聽到開門聲還以為他睡過頭忘記了去打飯。
林鵬飛拎着林鵬宇衣領,手用力一聳把林鵬宇推進了屋。到門口的徐寧還都來不及問一嘴,他就已一腳踹在了林鵬宇後腿彎,給人踹的差點跪到地上。
“鵬飛,”徐寧連忙上前制止,“有話好好說,別打。”
林鵬飛帶上門,蕩開了徐寧來抓他的手,話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不打他,他就反了天了。”
林鵬宇站直了身子,面無表情看窗外。這種态度徹底把林鵬飛惹怒了,上去又是結實的一腳。
“給你補課錢,你他媽給我拿去搞什麽籃球俱樂部?你長心了嗎你?”
“都什麽節骨眼了,不知道努力?”
“要不是你們班主任給我打電話,你是不是還拿我當傻子?”
......
徐寧以為這将又會是個夾雜拳打腳踢的說教時間,他沒想到,林鵬宇對他哥還手了。
哥倆就那樣扭打了起來,他不知該怎麽靠前。
“你站一邊,別打到你!”林鵬飛沖徐寧吼道。
徐寧怕極了,他怕誰把誰打壞,可他幫不上忙。桌椅都倒了,他買的那幾個碗盤也被摔的細碎。他只能捂着耳朵後背貼着牆閉眼大喊着不要打了。
持續了一分鐘,等他睜開眼,林鵬宇正拎着炒鍋要砸到他哥頭上,林鵬飛一動不動的在那等着挨砸。
“林鵬宇你他媽瘋了!”
徐寧的喊話把打紅了眼的林鵬宇喊醒,他松開手,鍋掉在了林鵬飛腳邊的地上,炸開的響聲撞擊耳膜,林鵬飛眼睛眨都沒眨一下,推開他弟,理了理襯衫衣領,頭也不回的摔門而去。
屋裏剩下的倆人也好半天沒動地,徐寧腦袋一片空白,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這哥倆打起來,以前都是林鵬宇挨打。
林鵬宇踢開腳邊碎碗片坐在了地上,捂着臉頰的那處擦傷,不吭聲了。
徐寧趴在窗臺向外看,早就不見了林鵬飛身影。摸過手機打電話,沒接。回過一條短信。
“別擔心,我晚些回。”
徐寧這才放了點心,開始自顧自的收拾滿地狼藉,整個過程林鵬宇沒動,表情依然不善。
徐寧轉了幾圈後蹲到林鵬宇身邊平靜開口:“我知道你讨厭我。”
“知道還不滾。”
“讨厭我的人很多,我要是都為他們開心還怎麽活,你哥不讨厭我就行了。”
“惡心。”
徐寧緩緩道:“随便你怎麽想,我還是要跟你說說。”
林鵬宇扭過頭去,把後腦勺留給了徐寧。
“你哥不容易,你知道他現在天天有多累嗎,你還惹他生氣。”
林鵬宇理直氣壯道:“誰讓他不好好學習,連書都沒地方讀,怪不得別人,是他活該。”
“誰都可以這麽說他,只有你不能,”徐寧停頓後繼續,“他真的在乎你,你以為他都是為了他自己麽。”
“老是規劃我,他怎麽自己不來,我用不着他管我。”林鵬宇越說越氣。
徐寧聲音發顫:“可從你三歲他就在管你了,若他沒讓你體會到長兄如父,請你也別忘了,陪你長大的時間裏他也還是個孩子,不過就比你大四歲而已。”
林鵬宇手指一下下戳着地板,像是在準備什麽話回嘴,又像是不知道說要什麽。
“今天不是你打贏了,而是他放水了,你自己清楚的。”
林鵬飛撇嘴:“他就是打不過我。”
徐寧眨了眨濕潤的眼睛,笑了:“你別逞能,我個不會打架的都看出來了。”
“你懂個屁。”
徐寧深吸口氣:“終于把大魔王打了一頓,解氣了麽?”
兩個人都坐在了地板上,不再說話,房間裏已很暗,誰也沒去開燈。
好久好久徐寧才輕聲說:“去看看你爺爺吧,他想你了。”
林鵬宇起身就走:“不用你說。”
林鵬飛本來打算在外面賓館住一晚,徐寧打電話告訴他林鵬宇回學校了他才放棄了這個想法。
“早晚有天我得被他氣死。”
“消消氣,過兩天他考完期末試回來,你再好好跟他說。”
“我不在,他沒為難你吧?”
“沒,我跟他聊了會兒天。”
林鵬飛在電話裏笑着說:“行啊,有當嫂子的樣子了。”
“什麽嫂子”,徐寧臉一熱,“你別瞎說。”
人沒在面前林鵬飛都知徐寧現在有張紅成什麽樣的臉,他勾起嘴角:“明天你就回家了,咱們外面吃頓好的,你過來找我吧。”
他們在附近商場的公交站牌前會了面,徐寧才有機會仔細觀察林鵬飛被打腫了的右臉。
“破相了吧。”
徐寧仰頭輕輕對着林鵬飛的側臉吹氣:“沒,還是很帥。”
林鵬飛把戴着的圍巾扯下來半圈裹到了徐寧脖子上,将人一摟就向着商場裏面走。
“下學期我也做兼職。”
“你好好上你的學。”
“不耽誤上學。”
“你細胳膊細腿的,不禁折騰。”
“我可以做家教。”
......
他們邊走邊說着話,也不知說到了什麽,一觸即發的都大笑了起來。
人潮進退湧動,倆人緊緊相擁。看對方時明亮的眼神,是不滅的光,是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