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徐寧回到家幾天後,郭鵬聯系他一起聚餐。大學校園裏收獲的冷漠讓他對高中老友萬分懷念,他沒猶豫的答應了。
都是當初幾個關系近的,上了大學均有些變化,見了面相互調侃。飯吃到一半,徐寧接到他家樓下黃阿姨電話,說了沒兩句他就放下筷子要離席。
“你們吃,我得先走了。”
“怎麽了徐寧?”林文詩調皮一笑,“你家林鵬飛找你?”
徐寧起身快速穿羽絨服外套:“去醫院,我媽出事了。”
喬梁立馬道:“我跟許耀陽送你過去吧,年關将近不好打車。”
三人火速離開飯店,沒顧上雪天路滑,超着速飙到了醫院。
“她去買東西,不知因為什麽跟超市老板娘吵起來,然後就倒在地上吐白沫......”黃阿姨心有餘悸的說着,“多虧救護車來的快,醫生說晚一點會更危險。”
來不及道謝的徐寧跟護士樓上樓下跑着辦理各種手續,如果不是喬梁和許耀陽始終陪着他,他不知那幾個小時的慌張無助要怎麽度過。
他媽搶救了過來,但因藥物關系昏睡不醒。徐寧在病房外送走喬梁和許耀陽後,才坐下來給林鵬飛打電話。
林鵬飛在外面同他們經理陪客戶吃飯,聽徐寧在電話裏說完,酒醒了一半。
“鵬飛,我好害怕,我不能沒有我媽。”
徐寧的哭腔讓林鵬飛當即決定要趕過去。年底沖業績緊要至關,眼看着要簽單,他執意離開,被經理從包廂拉到走廊罵了個狗血淋頭,不停給他施壓問他還想不想幹,不想幹就走。
那副惡心嘴臉在他面前晃讓他越看越讨厭。氣頂到腦門,就那樣甩開手頭也不回的走了。
徐寧沒想過林鵬飛會專程連夜打車趕回來,淩晨時分看着那人出現在醫院樓下的時候,他沒忍住,哭了。
“哭什麽,你媽不是還好好的。”林鵬飛用大拇指抹徐擦掉寧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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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寧抽泣着:“你不用回來的,我只是太害怕,才給你打電話,現在沒事了。”
“只顧你自己沒事啊,”林鵬飛一身疲憊卻故作輕松,“我不過來我能安心麽。”
林鵬飛不趕過來絕不會安心,那時他很明确,他愛徐寧,他就要牽着徐寧的手,做徐寧的英雄。
醫生說田美惠腦神經出現了問題,跟長期酗酒和少量睡眠有很大關系,不能受精神刺激,有了首次發病,就會斷斷續續,有家人在身邊照顧着生活是最好,暫時需要轉精神科住院觀察。
徐寧身上哪來的錢,聽完醫生的話後魂不守舍,遲遲沒辦理住院手續,買回早餐的林鵬飛知道情況後二話沒說跑下樓去。
那張曾發誓要到他弟上大學才會動的銀行卡,還是被他抽出錢夾推進了ATM機。
陪徐寧在醫院呆了三天,确保徐寧一切都熟悉了後他才返回省城。走之前給徐寧扔下了些現金,怕人不肯要,塞在了田美惠枕頭下,離開後才發消息告知的。
徐寧:等我媽好起來,全都還給你。
林鵬飛:跟我別那麽見外,先拿着用。
徐寧:謝謝大寶。
林鵬飛:小寶要乖。
林鵬飛離開醫院并沒直奔客運站,而是敲開了許耀陽家的門。之所以知道地點,全拜韓浩東所賜。想當年韓浩東為給他韓叔出氣,把許耀陽行蹤了解的無比清晰。
開門的是許耀陽胞妹,不知在等誰,見是他,失望着回頭喊他哥出來。許耀陽見林鵬飛到訪輕微錯愕:“是你。”
對于許耀陽來講,林鵬飛活在徐寧嘴裏,對于林鵬飛來講,許耀陽活在韓浩東嘴裏。非要往近了說的話也能摸出一層朋友關系。
“聽東子說你們要飛過去那邊過年,還沒出發?”
“不去了,太遠。”
林鵬飛從口袋裏掏出錢,整的零的都有,一分不差遞過去。見許耀陽不接,他開玩笑道:“徐寧媽媽的醫藥費,不是給你的壓歲錢。”
許耀陽拿過錢,數也沒數,伸手扔到了身後鞋櫃上。然後就是門裏門外盡是沉默。要不是喬梁湊過來打破冷場,林鵬飛的道謝會更難。
“林鵬飛,”喬梁歪頭打量他,“你沒欺負徐寧吧你,對他好點。”
林鵬飛忽略掉了喬梁的問話,沖許耀陽說:“徐寧的事,謝了。”
“不用。”
許耀陽用雲淡風輕的兩字結束了這場短暫的交集。
有些人,出生時,就贏了。
許耀陽就是這樣的人。
不管是舊時光裏,還是現在,都不會像他活的這樣埋汰。林鵬飛甚至會想,假如徐寧當初跟了許耀陽,會不會也如喬梁般活的鮮亮。當然沒有這般假如,那不過是他關于徐寧當初對許耀陽無盡喜歡的醋意,無處安放。
想起來那是個不太祥和的年,他在醫院裏過除夕,徐寧遠在百裏之外。他丢了賺錢的飯碗,他弟期末成績很爛。盡管那時過的很苦澀,林鵬飛還是想回去。
無盡的悔讓心發酸,他敲了敲駕駛位的椅背:“調頭。”
“不上去把人抓回來嗎?”副駕的原祁難以置信的問。
“我說調頭。”
同坐後座的單宏摸不清透腦:“可是飛哥......”
林鵬飛望着車窗外的眼神黯然無光:“問的再清楚他也活不過來了。”
“那看來确實不是羅欽做的了。”原祁哼道。
當然不是,林鵬飛從孟天祥那拿到身邊有卧底的消息時就鎖定了辛罕并明白了辛罕的用意,無非是想他去動闫老大最在意的手下将矛盾激化。
辛罕暴露後逃走,更證實了徐寧是自殺,這樣的結果讓林鵬飛心更寒了。他無法想象徐寧有多絕望才會無聲告別,明明那麽怕水卻縱身跳進深江。那個時候他在哪,他參加飯局,還是在陪別人。
心疼的厲害,讓他的聲音減了力氣:“那個醫生,有機會的話替我約上一面,沒有那個姓許的,就他自己。”
林鵬飛話音剛落,單宏就對司機急道:“快從另一邊走!”
車子拐彎後就見兩輛警車帶着輛救護車閃着燈直奔他們剛才的目的地。紅藍色跳躍交錯,消失在倒車鏡裏。
林鵬飛查看了收到的彩信後望着窗外沉默,原祁和單宏在聊着什麽他都聽不見了。他按着太陽穴,對那倆人道:“你們前面路口下車,告訴裴束,讓他先出去躲躲。”
單宏緊張起來:“讓我們下車,你要去哪飛哥。”
“剛接到消息,白展被扣在了闫老大那,我去撈他,你們先回去,”林鵬飛氣息沉穩地說着,“天亮我若是沒回來,你們君歸門口接白展。”
單宏:“不行,我們跟你一起。”
原祁:“你一個人去太危險了。”
“禍是因我的私事而起,我自己斷,跟你們都沒關系。”
林鵬飛摻雜了大義赴死的表情讓一向神經大條的原祁也繃緊了情緒,在路口車子停下後他沒有動地:“要去一起去。”
“飛哥,都到這個份上了,就跟他們拼了吧。”單宏扭頭道。
林鵬飛字字重音:“我讓你們都下車去。”
這句話的震懾力十足,單宏和原祁只得推開車門,連帶着司機一起,站在路邊目送着車消失在車海裏。
單宏呆呆的看着遠處,眼神毫無聚焦:“原祁,飛哥他,好像不想活了。”
原祁罵道:“還他媽愣着,趕緊分頭叫人了。”
警車開路,救護車毫不減速的直行進小區內,惹亮了幾家燈火。許耀陽站在門口等到匆忙的聲響上來,做了簡單交接後将人送走。關門後移開步子取來拖把,将地板上的污漬一點點擦幹淨。
躺在這的人叫什麽,他不知道,也猜不到,具體出什麽任務,他不清楚,也不過問,他只負責幫助暴露警員歸隊,最近一期特訓卧底求助密令為109,接到電話他才會放人上來。
門口有動靜讓他習慣性警覺,全身肌肉做好攻擊狀态,見進門的是喬梁才逐漸放松。
“你怎麽返回來了?”
喬梁:“我路上越想越擔心,不管怎樣還是想陪着你,危不危險的無所謂。”
許耀陽将人讓進屋,謹慎的關上了門:“你不該回來的。”
“我回來路上碰到警車和救護車,對了,還看到了林鵬飛。”
許耀陽挑眉:“誰?”
“我應該沒看錯,就是林鵬飛。”
見許耀陽沒回話,喬梁繼續道:“他住這附近?怎麽從沒遇見過。”
以前總是看不慣許耀陽潔癖的人,從醫以後也重度潔癖了起來,喬梁又噴了消毒液重新把地面擦了一遍。
“你說徐寧怎麽就能自殺了呢?好好的一個人,上次還一起吃飯來着。”
許耀陽有一會兒沒搭話了,他站在窗邊向外看,滿臉的若有所思。
喬梁:“你在看什麽?”
許耀陽搖頭:“沒什麽。”
“很少見你這麽緊張。”
“最近不要跟陌生人搭話。”
“奧......好。”
淩晨四點多灰青的天色,有人在期盼黎明,也有人在走進黑暗。
一輛車緩緩停在了君歸門前,駕駛位下來的是個一身修身西裝披着黑色大衣外套的男人,皮鞋踏上臺階後的每一步都很堅定。
這平日裏繁華的會所今日沒營業,仿佛所有陳設和侍應都在等他到來。他一走進門檻,身後的門就被緊緊關上了。
長走廊兩旁站着的人比中間走着的他顯得還緊張,他嘴角帶着絲玩世不恭的笑掃視四方。
輕松的仿佛這只是游戲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