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誤會

玉兮園

“好!”

“唱的好!”

“再來一個!!”

……

歡呼聲此起彼伏,玉兮園的臺上一位妝容精致,身形纖細,着青衣之人正伴随着鑼鼓聲手眼身法,此人唱法熟練收放自如,幾個來回引得客人歡呼––正是玉兮園的臺柱子,寧兒––喻凝。

良久,只聽得鼓聲一下,曲罷,寧兒謝過捧場,退進幕後。鑼鼓聲再次響起,新的曲目上演。

……

簡單卸妝更衣之後,接待季妍的侍者在喻凝耳邊耳語了幾句,喻凝應了一聲走上了二樓,敲門得到回應之後進了季妍所在的廂房。此房間位置極好,能清楚看到臺上的一舉一動,且能觀賞玉兮園之外的景色。

而此廂房內,面相場內的窗前,坐着一位身着淺藍長衫下穿藕色襦裙之人,淺着粉黛,眉眼柔和,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氣質端莊,頗有幾分大家閨秀之姿。正是當今刑部尚書的千金,季妍。

“阿妍來了。”喻凝上前。

季妍起身回禮,眼神略顯焦急,說道:“來得及,失禮了,請見諒。我來找她。”

“無妨,阿妍跟我來吧。”話畢,喻凝轉身帶着季妍走出廂房,幾次轉彎之後,來到了一間不起眼的廂房前,喻凝上前敲門:“園主,阿妍來了。”

“嗯”房內回答,聽不出喜怒。

喻凝朝季妍點了點頭,悄然退下。

喻凝走後,季妍推門而進,轉身把門拴上,才長嘆了一口氣,着急開口道:“阿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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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內的人絲毫不慌張,打斷季妍:“唉,先別急,和往常一樣,慢慢過來,喝茶。”

無奈,季妍只好卸下嚴肅的端莊,背着手,随意地走到了房內的圓桌旁坐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不錯,溫度正好。”一口下肚,季妍也平靜了不少,開口道:“唉,你啊。。”

如今這玉兮園風靡楚京,每日都有無數達官貴人前來賞一曲,品一壺,名聲較幾年前更甚,而作為園主的顧老板英俊潇灑,大方爽朗,自然也是受到了很多人的追捧。

此時坐在季妍對面的顧老板,顧吟,一身黑色錦袍,一腳踩在凳子上,仰頭将茶杯裏的茶水一飲而盡,放下茶杯,杏目微閉,眼尾上挑,舉手投足之間是說不盡的潇灑風流。

“神秘點,才能勾起美人兒的好奇心啊。”顧吟勾唇一笑。

“哦,是麽?”季妍掩唇一笑,靠近桌前,撐着下巴“怎麽,寂寞了?”

“可不就是寂寞嘛。”似是極為無奈,顧吟的輕提眉頭“美人兒可不是天天有的。”

“你這園裏,這麽多暖玉,還不夠麽?”

“不夠”顧吟饒有趣味地一字一頓地說道。

“那,喻凝一人如何…”

“這……”顧吟的俊臉耷拉了下來,“你別胡說…”

季妍這一句話輕松打斷了顧吟繼續挑逗的興趣。

“說吧,什麽事”顧吟說道,一手把玩着茶杯,一手搭在膝蓋上,“我猜猜,會不會又是某人有消息了。”

見目的達到,季妍也沒再開玩笑,回答道:“不錯”說着拿出那張寫有字跡的紙,推給顧吟“有人說前幾天在楚街的一品香見到了她。”

一品香是京城一家極受歡迎的香料店鋪,主打香料為主,草藥為輔,在滿是品階高官的楚京城,養尊處優的夫人小姐們,愛極了這種能夠養生的香。

“嗯,繼續”顧吟放下茶杯。

“我的人說,是有一女子神似我的畫中之人,幾日前帶着一背簍草藥到一品香換取銀子,不過”季妍一頓,繼續道:“似乎被跟丢了…

我打算去看看,肯定能找到一些線索。”

“算你識相,知道這次先來找我。不過,阿妍,這次,你還相信麽?”顧吟擡眼,正色道:“我猜,就算你去了,肯定還是空手而歸。這麽多年來,這種消息還少嗎,你哪次真正找到了線索,真正碰到了她,不過是那些想要以此來騙取錢財的市井之人的小計倆罷了,以你的才智,不會不清楚。”顧吟起身逐漸靠近季妍:“況且,雖說消息是你自己的人告訴你的,可是,他們真的真正見到了麽?嗯?”

顧吟也不是沒有幫季妍找過,每年都派出了不少人手,卻,始終未得什麽收獲。

如今這楚京城裏誰人不知,五年前醫藥世家家主知澤貪圖他人的賄賂,陷害當時年僅十三的四皇子,晉王步生,陰謀得逞,但也被當時的聖上識破,原本是要株族,但知澤德高望重,被稱為聖手,救下了不少人的性命,下發旨意的當口,皇宮的門口被群衆水洩不通……

最終,堪堪救下知澤之女知櫻,在知澤被問斬之後也不知所蹤……

“可是,只要找下去,總會有希望的不是麽…”像是很艱難,季妍緩緩開口。

“只要?這麽多年,既然一直找不到,說不定”顧吟一頓“是她心虛,根本就不敢出面見你。”

“不會的”季妍解釋道:“不會的,她不會這樣的,肯定是有什麽難處,有什麽誤會的……”

“誤會?”顧吟坐回凳子,不屑道:“當年因她父親,害得步生英年早逝!而且證據确鑿,沒什麽好說的!我心裏過不去那道坎。況且,你信她也沒用,這是她父親造的孽!”

當年的事情無論對季妍還是對顧吟來說都是一道将燃未燃的火種,不能忽視,但是二人一談及此事,必然會有矛盾沖突,最終不歡而散。

見季妍不說話,顧吟無名火起,起身走到窗前,身形颀長,壓着火氣:“你信她,你有你的原因,我不信,也自有我的道理。”

話畢,兩人都不再言語,一時靜默。

良久,顧吟開口道:“你要去的話我也不攔你,什麽時候去,我讓幾個人跟着你。”

“明日午時”季妍開口,聲音有些沉悶“就不用讓人去了……”

顧吟打斷季妍:“讓人跟着你不是給你當擺設的。”又像是想起什麽可笑的事情:“省的又像上次一樣,悲傷過度還硬撐着,差點昏倒,讓人看笑話,若不是我,那笑話只怕是要成真。”

實際上上次是因為季妍當時來了月事,導致腹中疼痛難忍,恰恰此時傳來知櫻的消息,不顧其他,随從也沒帶,跑去聽說的地點,卻發現早已無蹤跡。希望落空再加上因月事帶來的疼痛以及生理上的不适引得季妍冷汗直冒,手腳發軟,若不是顧吟恰好路過,季妍怕是要倒在楚京的大街上……

“好”季妍嘴角提了提,摸了摸懷裏的玉佩,知道顧吟的決定無法回絕,起身正要離開,顧吟再次開口:“你等等。”

說着,從裏屋床邊的抽屜裏拿了一方紙包,遞給季妍:“身體不好就少作,月事期間熬了喝,可減輕疼痛。”

見季妍遲遲不接,顧吟伸手塞給了她,轉身背對她:“這是我讓紀老開的,放心用。”

顧吟口中的紀老乃曾經太醫院最負盛名的太醫,紀白,如今早已從太醫院離開,孤身一人,無牽無挂,在山中隐居,頤養天年,早就明示不再開藥,不再治病,可如今……

季妍一臉難以置信地看着顧吟的背影,如今,能夠請動紀老的,怕是就只有顧吟一人了。

季妍走後,顧吟伸手捏了捏眉心,開口道:“來人”

一道黑影落在了房中:“主子。”

“找兩個人,明日辰時去季府跟着她”

“是”

一聲回答之後,黑影再次消失,就像沒出現過似的。

提到步生,乃顧吟自小的好友,二人一琴一簫,風流倜傥,着實驚豔了不少閨中少女。

與看似随意實則高冷的顧吟不同,步生生來就溫潤如玉,溫柔的眉眼常帶着笑意,待人也極好,皇家争名逐利已成常态,而步生卻淡泊名利,一心追求琴藝。

而梨園的顧吟出生低下,幾乎沒什麽人與她交往,戲臺上有人為她歡呼,戲臺下,則是數不盡的鄙夷和唾棄。照常人來看,出生皇室的步生與下等的伶人無論如何都不能聯想到一起,而步生卻在一次戲曲觀賞之後極欣賞顧吟,時常來玉兮園與顧吟同坐,二人談天說地,高山流水盡在不言中……

而今物是人非,步生也不在人世,顧吟負手擡頭望天,似有萬千話語想要說出口,最終只說出二字: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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