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喻作冰凝

等顧吟從回憶裏出來,已是日落,低頭沉思了一會兒,擡腿走出門,喚了晚飯,往旁邊的廂房走去,敲了敲門:“阿凝,開下門。”

“門沒關”喻凝回答道。

進門之後,喻凝拉過顧吟坐着,伸手倒了一杯茶:“今天阿妍找你什麽事啊,還是之前的嗎?。”

要說季妍這些年來的堅持,喻凝也不知該說她是倔強還是癡迷。顧吟也出了不少力,可是……應該是找不到了吧。

“是啊。唉,這麽些年,她也不容易。可是我一想到……算了,不說了。”顧吟一頓,搖了搖頭“對了,一會兒一塊吃飯,我有事給你說。”

喻凝知道,顧吟說的是步生,小時候常常帶着笑容教自己識字彈琴,溫潤如玉像是畫裏出來的男子,卻因為一場事故,英年早逝。喻凝說不出來自己心裏是什麽滋味,很難過,步生的離去,不光是顧吟消沉了很久,還有喻凝。從小就當做兄長的男子,從此消失在了自己的生命裏,一想到再也無法聽到他的聲音……

可是,喻凝不願意相信是知櫻的父親害了步生,嗓門很大,總是笑嘻嘻的,留着長長的胡子的老先生,無論如何也應該不會做出那種事……

見喻凝不說話,顧吟在她眼前晃了晃手:“阿凝?”

喻凝被驚了一下“嗯?好”也沒弄清楚狀況,木木地點了點頭。

又想起隐約聽顧吟提到有什麽事情要說,開口問道:“對了,你要說什麽事情,這麽神秘?”

顧吟:“一會兒邊吃邊說。”

不久,飯菜端了上來,顧吟開口道:“再半月便是你的生辰,有沒有什麽想要的。”

喻凝自顧自地吃着眼前的飯菜,被顧吟沒頭沒腦的一個問句給噎了一下,瞬時呼吸不上來,小臉漲得通紅,吓的顧吟趕緊倒了一杯水交給喻凝。

順暢之後,喻凝說:“怎麽突然想到說這個?”

顧吟道:“這不是,你快及笄了嘛,之前也沒怎麽給你準備過禮物,今年的日子很重要,女兒家的大事,我這裏可不含糊。”

“園主…”喻凝正要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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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吟皺了皺眉,心裏不爽,打斷喻凝:“叫什麽!”

“……”喻凝咽了口口水。

“看來你晚飯是不想吃了,嗯?”

聽到這,喻凝皺了皺眉頭,嘆了一口氣“阿吟”,說完又胡亂塞了一口飯。

“唉!這還差不多。”顧吟嘴角輕提,擡眼看喻凝,眼睛裏滿是笑意,不過,看得喻凝起雞皮疙瘩……

喻凝是顧吟八歲時,拉着步生去吹冷風時遇到的,有理有據說是要去通氣,長時間待在室內于身體不好,無奈之下,步生也就跟着出來了。結果二人在楚街盡頭的一個角落發現了她。

那時時值寒冬,喻凝蜷縮成小小的一團,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爛爛的,髒兮兮的,小臉都凍青了,似乎都沒有了呼吸。因為是在角落裏,再加上這寒冬裏很少有人出門,也就沒有人發現她。

當時顧吟皺了眉,心裏有些嫌棄:好醜一小孩。

猶豫的間隙,喻凝就已經被步生抱起來了,靠近了看,才發現這小東西還有一絲氣息,步生便一手抱-着喻凝,一手拉着顧吟,艱難地跑去找知澤,所幸知澤的藥房還開着。

知大夫看診之後,二人帶着喻凝到了步生府上,找了客房,喚來下人給喻凝簡單清洗後,便讓她躺在了床上休息。

許是獲得了暖意,喻凝漸漸恢複了呼吸,眨巴了幾下眼睛之後,盯着顧吟不說話。而顧吟則坐在床邊看着她,趁着步生拿藥的空擋,一會兒戳戳她的臉,一會兒捏捏她的手臂,喻凝盯着顧吟,眼睛睜得大大的,含着淚硬是不讓淚水掉下來……

為非作歹一番之後,顧吟被喻凝的眼睛吸引了,有些細長,但是很亮,像琥珀,像冬天的冰,于是,顧吟腦袋裏突然就蹦出來了幾個字,喻,作,冰,凝!

想到這,顧吟一下子站了起來,對着剛進門,端着藥碗,被顧吟吓得差點松手的步生說:“阿生,我們以後就叫她喻凝吧!”

聽清楚原因之後,步生溫和一笑:“喻作冰凝,好寓意,阿吟,果真是有才。”

一轉眼,當初還是小小一團的女孩子已經亭亭玉立,想來,阿生泉下也有知了……顧吟如是想到。

“往年的生辰都是我們一起吃個飯就過了,今年雖是及笄,但也大可不必如此。”喻凝又塞了一筷子菜。

“這可不行,今年不一樣,想我顧家的美人兒,怎可受這委屈。”杏目微提,看着喻凝。

“況且,為何一定稱呼你名字。”喻凝鼓鼓囊囊地包了一口飯。

“我不是說了麽,要注意人前人後,私下裏,就不用叫園主了。”

喻凝眼神閃躲了幾下:“那随你吧。”說完喝了幾口茶水壓驚。

“好”顧吟輕輕一笑。“下來好好想想要什麽,回頭告訴我。”

“嗯。”

眼前仿佛是一場戲,正在上演,臺上之人長袖揮舞,仿佛九天玄女,卻看到臺下有一男子,手執折扇,一身月白衣袍,一手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着座椅的扶手。戲罷,男子走到那伶人面前,明明年紀小,身畔圍繞的卻是成熟的氣息,他說:“打擾了,在下步生……”

畫面再轉,是在一處懸崖邊,兩位男子模樣的人,一琴一蕭,和音與風共舞……

畫面突然破碎,眼前的男子,抓着自己的衣袖,額頭的青筋仿佛要爆出來,眼睛睜得很大,眼球四周的血管都清晰可見,嘴角不時有血水流下,嘴裏是虛弱的呼喚,仿佛是從牙縫裏艱難地吐出:“阿吟…救我…”

眼前閃現着男子懷抱一幼童,眉眼溫柔,嘴裏說着什麽的畫面……聽不分明……

……

“砰砰砰!”

“阿吟,開門啊!”

顧吟猛的睜開眼睛,聽到窗前的鳥叫聲,長嘆一口氣“是夢啊。”一抹額頭,一手的汗,暗自自嘲:想我顧吟,竟會被噩夢吓得出冷汗……

“阿吟!阿吟!”門口有敲門聲緊急地響着。

是喻凝。

起身開了門,就被還穿着中衣的喻凝抱了個滿懷。

這丫頭,力氣還不小。

喻凝聲音有些顫抖:“我剛醒來就,就聽到你在叫什麽,我敲了好久的門,你都沒動靜,吓死我了…”

顧吟摸了摸喻凝的頭,有些無奈:“唉,怕什麽,我不是在這嘛。”拉開二人的距離,雙手搭在喻凝的肩膀上,說:“當心着涼,快回去穿衣服。”

喻凝眼神裏有些不信,這個月,都是第幾次,真的沒事麽?

“哎呀,快去,我還餓着。”說着将喻凝給推了出去。自己也轉身回房洗漱。

自從步生出事以後,步生被藥物折磨的模樣,時常會在顧吟夢裏出現,但是,并不頻繁,而且場景也沒有那麽吓人。

可最近幾次,很頻繁,場面也很吓人,看着銅鏡裏的自己,顧吟想道:想來是最近睡眠不佳的緣故。

這顧府上也沒什麽長輩,二人洗漱好之後就直接去用餐。正準備動筷子,管家上前開口道:“家主。”

顧吟放下筷子:“何事。”

管家遞上手裏的東西:“剛剛有人送來一封信。但并未說明是何人。”

顧吟接過,捏了捏信封“嗯,知道了。你退下吧。”

管家退下後,喻凝開口道:“何事啊。”

給喻凝夾了一筷子菜之後,顧吟聲音低了低說:“小孩子家的,不該問的別問”

聽到這話,喻凝便知道分寸,也就不再開口,默默用完了餐,就與顧吟道別,先行一步去了玉兮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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