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完璧身
餘書林:“噗!”
莊南看着被餘書林噴了一口的酒菜,嘆道:“還換嗎?又不能吃了。”
餘書林拍着自己的胸口,好半天才緩過勁兒來:“賢弟你真不厚道啊!你這不是知恩圖報,是恩将仇報吧你!”
莊南眼中劃過一抹笑意,臉上卻是無辜:“沒想到餘兄這般大智慧之人,也會有受到驚吓之時,是我思慮不周了,請兄長見諒。”
餘書林指着莊南,好久沒說出話來,最後竟然嘆了口氣,也不知是為自己還是為莊南,他道:“多久了?”
莊南臉上的笑意慢慢地收了回去,低垂着眼眸,手中轉着酒杯,好半天才道:“情不知所起,我發現時已是一往而深。”
餘書林輕聲道:“他不知道吧。”他用了陳述語氣,莊南微微點了下頭,道:“你這事是怎麽回事?”
餘書林又是一聲嘆息,他越過莊南看向窗外,眼神放空,似在回憶又似在确認,最後收回目光道:“說來可笑,直到今天我也不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兒。在我五歲時,貪玩溜進了父親……定遠侯的書房,後來玩累了在裏間一張書桌下睡着了。醒來的時候,突然發現書房外間有人說話,待我聽清那人在說什麽時,驚得心跳都快停止了。”
莊南将餘書林的酒杯滿上:“是你父……定遠侯?說的就是那件事?”
餘書林點頭:“我只聽見定遠侯說,‘書林又不是我的親生兒子’這一句,就震驚的難以自抑了。腦子裏轟隆隆的,哪裏還顧得上別的。從那時候開始我就開始留心府中的蛛絲馬跡,想要弄明白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兒,但是一切都很正常,正常得仿佛那天下午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覺一般。直到現在,定遠侯對我都還很好,如果說是他把我養廢了未免有失偏頗。”
莊南:“那……你這纨绔是怎麽一回事?”
餘書林無奈地笑了一下:“我心虛,不知道眼前這一切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那麽定遠侯為什麽那麽說;如果是假的,我的親生父親又是誰?定遠侯夫人是我的親生母親嗎?我是定遠侯府的長子,下面還有‘嫡親’的兄弟姐妹。這定遠侯之位,雖然我沒有資格也不想去争,但是裝得糊塗一些總比莫名其妙丢了性命要好。”
聽到這兒,莊南明白了,但也更唏噓了。
餘書林:“你打算怎麽辦?”
莊南不懂:“辦什麽?”
餘書林有些吃驚了:“你不是喜歡周辰?那可是大皇子、容王殿下。你就這樣渾渾噩噩的,最後能願望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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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南沒忍住也噴了:“咳咳咳……”餘書林忙起身給他拍背,一陣劇烈地咳嗽之後,莊南擺手示意他不用再拍了,道:“沒事兒……”他看了看桌上的飯菜,笑道:“快讓小厮撤下去吧。”
待小厮收拾好飯桌,餘書林又向小厮要了一壺酒,二人喝着清酒聊天。
莊南沉默了一會兒才道:“餘兄,我真沒想過會有夢想成真的那一天,從來沒想過。他……他是容親王、嫡長子,很可能還是未來的太子、皇上。我和他在一起算是怎麽一回事兒?憑白污濁了他的聲名……”
餘書林抿着唇看着莊南眼角滑落的淚水,心中複雜又矛盾:他很欣賞莊南的性子,坦誠真摯,作為朋友,他是真心希望他能得償所願的;但是事實正如莊南所說,一個未來的皇帝,如果好男風,還要和一名男子一生一世一雙人,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最後餘書林也沒說出什麽來,只是重重地拍了拍莊南的肩膀,正想要安慰說“天無絕人之路”,卻見莊南被他拍趴下了……
餘書林楞了一下,突然大笑起來,一邊搖頭一邊道:“賢弟,你這樣怎麽能行?!這體格,啧啧啧……”
這話中的調侃和嫌棄之意盡顯,莊南的臉一下子就漲紅了,他急道:“剛才我是沒防備,你再拍,我肯定能撐得住!”
“哈哈哈哈……”餘書林笑得更厲害了,好半天才直起腰來,對着弓着腿、張着手,擺出架勢迎“拍”的莊南道:“不拍了,難不成要打你要殺你的人,還提前告訴你,等你準備好?”話說到最後語氣也嚴厲了起來,莊南有一瞬間仿佛覺得坐在對面的不是那個纨绔,而是自家二哥。
二哥莊武也曾經試圖教自己學武,但是一方面因為周辰沒有學,自己又經常粘着周辰也就不想學了;另一方面是因為莊武在那之後沒多久就離開京城去了邊關。所以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此時莊南看着餘書林纖瘦的身子,奇道:“餘兄,你也不壯實啊!怎麽能有這麽大力道?”
餘書林先是起身打開門去雅間門外看了看,然後回來坐到了莊南身邊,小聲道:“這些年我一直偷着練武……”
餘書林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得意、行為也有趣,但是莊南卻怎麽也笑不出來。如果能夠确保安然無虞,餘書林又怎麽會需要偷偷習武保護自己呢。
餘書林漸漸也不笑了,他看着莊南眼中流露出的傷感與擔憂,心中一暖,突然心頭升起一個念頭:“賢弟,你我結拜兄弟如何?”話剛出口就有些後悔了,自己一個冒牌的侯府長子,将衛國公府的三少爺認作弟弟是不是太自以為是了……
莊南撫掌笑道:“好!”他看見餘書林的不自信,問道:“方才還贊餘兄君子坦蕩蕩,而今反而因為這名利地位而常戚戚了,實在讓兄弟看不上眼。”
餘書林恍然笑道:“賢弟言之有理!是為兄着相了,自罰一杯!”說完端起一杯酒就飲幹了。
二人相視而笑。
餘書林起身将桌案整理好,這才發現今天不是什麽良辰吉日,所在之處也不是祠堂寺廟,桌上只有酒,沒有飯菜、三牲,也沒香爐、燃香。莊南也看出來了,便提議道:“兄長吩咐小厮上點兒飯菜,我去……長莺房裏拿點兒燃香,寫兩份……”“金蘭譜”三字話沒說完,因為餘書林正別有深意地看着他。
莊南忙擺手:“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不是……”
餘書林哈哈大笑,突然附在莊南耳邊說了句:“若非今天賢弟與我說那秘辛,我還真以為賢弟身上有疾呢。”說這句的時候,餘書林恍惚覺得對面“慶春時”酒樓仿佛有亮光閃過。“應該是有客人開窗子的亮光吧,畢竟慶春時酒樓的窗戶都是用的琉璃窗。”餘書林心下一想,也就擱下來了此事。再見莊南還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只得把話說明了些:“要不然,那長莺姑娘,怎麽會還是完璧之身呢。”
莊南頓時目瞪口呆,反應過來後臉就白了。
餘書林先還大笑,突然想到什麽,臉色突然沉了下來:“賢弟莫慌,這不是我看出來的,雖說我稱霸京城,但是還真麽做過欺男霸女之事,也沒那本事能看出一個女子是不是處子身。不過,一個小小的宵香院,竟然也有敢把爺爺我當槍使的,真是活膩歪了。”活說到最後已經帶上了狠戾之氣。
這話說得不明不白的,莊南心中驚慌更甚,他只聽明白兩條:“第一點是,長莺身子的事看不出來對嗎?”
餘書林遲疑着點頭:“一般人是看不出來,除非那人是風月老手。”
莊南微微松了口氣:“所以第二點,餘兄你也是一般人對嗎?”
餘書林雖不解但還是點了點頭。
莊南邊說邊往門邊走,待走到雅間門口時才回頭對餘書林道:“沒想到啊,餘兄纨绔這許多年,竟然還是個雛兒……”說完就奪門而出,大笑着往長莺房中去了。
餘書林呆了一瞬,然後哭笑不得地思量着:這小兄弟不傻啊,不過男人該被稱為“雛兒”麽……邊想邊吩咐小厮去廚房取三牲祭品來。
待莊南回來,左手中是兩份金蘭譜和兩炷香,右手中拿着一只小巧的青花乳足香爐,香爐裏正袅袅升起着燃香。莊南笑道:“這裏面的底子是白檀香,添加了沉水香。是長莺專門給咱們尋出來的。”
餘書林接過來仔細嗅了嗅,果然是上好的白檀香。白檀香是取自檀香木的樹心部分,提煉而成的香料。單獨燃燒時氣味常常不佳,但若與其他香料混合,則可“引芳香之物上至極高之分。因其帶着濃濃歷史氣息的醇厚味道而備受佛家推崇。被譽為“香料之王”。
餘書林贊道:“這些許燃香還不知長莺姑娘要攢多久,她這般待你倒也配得上你的一番保全之心。”
莊南放金蘭譜的手頓了一下,不自覺嘆了口氣:“她也是個苦命的。罷了,暫且不提,咱還是結拜吧。”
餘書林雖有些疑惑:淪落風塵自然苦命,這也不消莊南再說,只是看莊南此意,似乎事情還不止于此。不過現在也不是問這個的時候,便道:“好,結拜!”
二人跪在蒲團上,每人手中各執一炷香,一本金蘭譜,金蘭譜上按年齡大小為序寫上兩人名字,并按上了手印。
餘書林道:“今餘書林與莊南,結兄弟誼,死生相托,吉兇相救。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願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厚土,皆為證見,忘恩負義,天地不容!”
莊南道:“今莊南與餘書林,結為兄弟,福禍相依,患難與共。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願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厚土,皆為證見,忘恩負義,天地不容!”
二人俯首三拜,而後起身。
莊南:“義兄!”
餘書林:“義弟!”
二人靜默了一會兒,餘書林道:“你還是叫我書林,或是餘兄吧。義兄義弟太別扭了,咱又不是江湖豪傑……”
莊南也松了口氣:“那你叫我小南或是賢弟就行。”
餘書林做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不能叫‘阿南’?難不成容王這般稱呼賢弟?”眼見這話把莊南說窘迫了,餘書林才大笑起來。
莊南:其實,以前周辰都叫我“小雅”的……
二人重新回席,啓開新酒,慶祝義結金蘭。最後直喝到月上枝頭,喝了個酩酊大醉。
……
再醒來時,莊南發現自己是在長莺房中。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第一更,晚上還有,估計有兩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