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才不要

接下來的話就涉及到莊雅的私事了,實在不能當着長莺的面繼續說。長莺倒是沒在意,她正用竹板仔細地去按壓那卷畫,努力想要弄平上面的褶皺。

莊南慢慢退後幾步癱坐在椅子上,心中不啻于掀起了驚濤駭浪。姐姐明明是喜歡阿辰的啊,怎麽會不同意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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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

當時莊南和莊雅都是十二歲。在大楚朝,女孩兒十二歲時已經可以開始挑選婆家了。先挑選,觀察上幾年再定親,再過上一兩年就到成親的年紀了。

那一年,正好趕上莊成回京述職。也正是在這一年,莊太傅莊同将國公爺的爵位傳給了莊成。于是,莊成成了新的衛國公,其妻唐瑤成了衛國公夫人。

唐瑤倒是不在意什麽爵位,她本就是将軍府千金,榮華富貴雖沒享過一千,但也用了八百了。她現在最在意的就是莊南和莊雅了。莊南是男孩子還好說,娶妻什麽的也不着急,可是莊雅一個女孩子就不同了。

身為母親,這麽多年都随夫君戍守邊關,沒有為兩個小點兒的孩子盡到為人母的責任,唐瑤心中很是愧疚不安。此時趕上女兒議親的大事,自然很是上心。她推掉了所有宴請,每天都忙着為女兒挑選佳婿。各種圖冊、詩文、人品……唐瑤也不嫌麻煩,都會親自過問,親自檢驗。半個月下來,光是畫着少年才俊的畫像就已經摞起了厚厚一沓。

唐瑤這麽大的動靜,莊雅自然也知道了,出于女兒家的矜持,莊雅自然不好親自去問娘親選了誰、又是怎麽選的。但是好奇心人人都有,何況是關系到一生的婚姻大事呢。就在莊雅好奇又忐忑之時,江嬷嬷回府了。

與莊南的奶娘楊嬷嬷不同的是,莊雅的奶娘江嬷嬷是衛國公府的家生女兒,嫁人也嫁給了府裏的家生子——錢管家的兒子錢祿。現在錢祿已經是衛國公府的管家了。二人沒有兒子,只有一個早就嫁去外縣的女兒。所以江嬷嬷很少出府探親,這次去女兒家是因為女兒又生了孩子,江嬷嬷去看外孫。因為路途遙遠,又趕上下了幾天雨,在路上耽擱了多日,江嬷嬷直到今天才趕了回來。

江嬷嬷方一進府就聽說衛國公夫人正在給大小姐挑選姑爺,這可是頂頂重要的大事,也顧不上回自己院子裏放下包裹了,直接就抱着包袱去了後院正屋。那是莊成和唐瑤的住處。

“奴婢江氏給夫人請安。”江嬷嬷行禮道。

唐瑤正看圖冊看得眼花缭亂、頭昏腦漲,此時看見江嬷嬷心頭一喜,臉上也帶了笑,忙叫起,然後詢問這一路可還順利。

江嬷嬷笑着答道:“托主子福,一切都好。”她與唐瑤講了些外縣的風土人情,聽得唐瑤啧啧稱嘆。見唐瑤松快些了,便問:“夫人可是在給小姐挑選佳婿?”

唐瑤點頭,嘆了口氣:“不瞞嬷嬷說,我這已經挑了好幾天了,還是沒個頭緒。這些年我與老爺也不在京中,對京城這些公子少爺知之甚少。更不知道雅兒喜歡個什麽樣的……”說到這兒,唐瑤眼前一亮,忙道:“這可真是身在山中不識山了,嬷嬷照顧雅兒多年,肯定知道雅兒是個什麽想法吧?”

江嬷嬷躬了躬身,笑道:“這可不敢,奴婢雖然侍候小姐這些年,可是小姐今年才十二周歲,哪裏會想到這些事呢?只是奴婢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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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瑤直接道:“嬷嬷但說無妨。”

江嬷嬷雖有些遲疑但還是說道:“小姐性子淑雅,不是那種喜歡掐尖的女孩兒,怕是不合适嫁去複雜的人家。”

這話聽得唐瑤連連點頭:“嬷嬷此言極是。雅兒要嫁就嫁個家裏情況簡單明了的,免得勞心費神。俗話說,高門娶婦、低門嫁女。咱們這樣的人家,又不需要雅兒去做那聯姻之事,何苦去那些見不得人的去處。”

江嬷嬷喜道:“夫人慈愛,真是小姐之福。”

唐瑤苦笑一下:“我這母親當得可不稱職。唉,想選個合适的人也真是不容易……”

江嬷嬷還沒說話就聽一個聲音道:“娘親,依我看,還是那個小參将适合妹妹。”江嬷嬷扭頭一看,見是二少爺莊武,忙福身行禮。

莊武擺擺手:“嬷嬷不必多禮。”然後對着唐瑤道:“娘,您再考慮考慮?兒子是真的覺得徐牧是個很忠誠可靠的人,還有上進心,以後前途也不可限量。”

唐瑤自是認識這個徐牧的,他是莊成手下的一個參将,農家子弟出身,在戰場上很是敢闖敢拼,小小年紀已經升作了從五品參将。他如果成為自家姑爺,既能全了莊成與徐牧的師徒情分,又能為莊家軍留下一個當将軍的好苗子。更何況徐牧身家清白,家中只有一個老母,沒有那些個亂七八糟關系。唐瑤有些意動,不過還是猶豫道:“娘也知道那是個好孩子,可是……他是個武将啊,你妹妹,那麽溫柔淑靜,總覺得他們倆不大合适。”

“這……”莊武也有些拿不準了。撓着頭四下一看,看見江嬷嬷便撫掌笑道:“不如請嬷嬷問問妹妹?”

唐瑤也覺得這樣好,于是母子二人便将徐牧的相關情況仔細和江嬷嬷說了,唐瑤最後道:“嬷嬷旁敲側擊提一句,莫要被雅兒看出破綻來。我就不去問了,雅兒知道我這些天在忙什麽,看見我就躲,提都沒的提。哈哈。雅兒也是大姑娘了。”

江嬷嬷笑着領命而去,來到了莊雅居住的小院。莊雅見到久別的江嬷嬷自然好一番親熱。

江嬷嬷将從外縣帶回來的新奇玩意兒一一擺出來與莊雅看。莊雅看得開心不已,手中正把玩着一個小兔子造型的硯臺,就聽江嬷嬷問道:“小姐,奴婢從榆樹鎮回來的時候,遇上了大雨,車子陷在泥水裏出不來,很是耽擱了幾天。”

莊雅忙問:“嬷嬷可有受傷?”

江嬷嬷心頭一暖,面上滿是笑容:“勞小姐挂念,并不曾有什麽損傷。”她見莊雅松了口氣,更是感動,繼續道:“幸虧有個回鄉探親的小将軍幫忙,才将馬車從泥地裏擡了出來。”

莊雅聽得很認真,這時便道:“那嬷嬷可要好好感謝人家。”

江嬷嬷見她面色平靜,并不像一般閨閣女子一般,對将軍什麽的有着親近與憧憬,心中微微有些底了,但為保萬一,還是繼續道:“小姐不曾見,那小将軍長得很是挺拔,功夫也好,為人更是有禮。不知道哪家小姐有這個福氣能嫁這麽個如意郎君呢。”

莊雅愣了一下,突然想到最近母親正在給自己挑選夫婿,她本就是極為聰慧伶俐之人,饒是江嬷嬷問得委婉,還是看出了些端倪,頓時臉上一紅,女兒家對這種事有些天生的矜持與羞怯,于是莊雅便有些窘迫了,別扭道:“嬷嬷真是的,出去一趟回來什麽話都敢說了。”頓了頓,莊雅咬咬唇,還是把話說明了些:“只是這話嬷嬷與我可說不着,我是要留在京城的。”

江嬷嬷奇道:“這是為何?”

已經走到門口的莊南也聽見了這句。一般而言,同年齡的男女,女子要比男孩子成熟一些,所以關于情之一事,莊雅已經懂了些微末,但是莊南還是懵懵懂懂的。最近唐瑤在做什麽,莊南也是有所耳聞的,此時就是因為聽見莊武說起徐牧,他悄悄溜來打算偷聽一下姐姐的心思,以便回去和母親報信。

因此他進院子時并沒有驚動什麽人。這時聽見這句也起了好奇心,蹑手蹑腳躲在窗沿下聽了起來。

屋內,莊雅道:“這些年,爹娘和二哥都不在府裏,大哥又入了仕,天天那麽忙。我與小南,從出生就在一起,也算是相依為命了;過些年,祖父年紀更大,身邊連個陪着的人都沒有,那怎麽能行?!反正我是要永遠陪着祖父和弟弟的。以後就算我嫁了人也要和他們住得近才行。”

江嬷嬷呆了呆,然後眼圈就紅了。屋外的莊南也是鼻尖發酸,正要起身進屋好好和姐姐說話,就聽江嬷嬷又道:“那小姐想要選個什麽樣的人家呢?不出京,那就是王侯貴族了,咱這樣的人家小姐當王妃也是可以的。”

這話并沒什麽錯處,其實何止是王妃,就算是太子妃、皇後也是完全不成問題的。只不過那話就涉及前朝後宮了,江嬷嬷便沒那麽說。誰料莊雅卻像是被什麽紮了一下,戳破了心中的泡泡似的,又是搖頭又是急切道:“才不當什麽王妃呢!就算以後嫁給辰哥哥也不要嫁給……啊!奶娘,我渴了,我去喝水。”說完莊雅就跑進了內室關上門不出來了。

江嬷嬷又是驚訝又是好笑,知道自家小姐這是說漏嘴害羞了,也不再追問,笑着收拾帶回來的包裹去了。

門外的莊南有一瞬間只覺得不知身在何處:姐姐和阿辰嗎?聽上去很是合适,只是為什麽心裏會很難過……

直到後來,莊南明白了自己對周辰的感情才明白了那時候自己的心情。這也是後來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與周辰絕無可能的一個原因。那是姐姐啊,自己怎麽能讓她傷心失望呢。

只是,莊南還有莊雅三人都不知道的是,那天還有一個人聽見了這句話。那天晚間,江嬷嬷回房休息,與夫君錢祿聊着家常,錢祿一邊泡腳一邊道:“今天平王是來做什麽?怎麽沒待一會兒就走了?”平王,也就是十七王爺周景行。

江嬷嬷搖頭:“并不曾見平王來啊。”

錢祿奇道:“你不是在小姐院中,平王也過去了啊,怎麽沒見?”二人雖也疑惑但這畢竟是主子間的事,也就很快就放下了這事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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