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宋清荷
莊南只覺得眼前一黑,若非莊武眼疾手快扶住了他,很可能已經倒栽蔥摔了下去。他緊緊攥住二哥的衣袖,急道:“二哥,是……是宋清荷嗎?”
莊武還在擔心莊南怎麽說倒就倒,聽見問話下意識答道:“對!就是這個名字。”然後反應過來,也驚了,忙問:“小南你認識她啊?怎麽?我是不是做錯了?”
莊南有一瞬間失語,他實在想象不出為何遠在邊關的二哥一回京就認識了要與周辰議親的宋清荷,還幫她裝病。對了,裝病!莊南又問:“二哥,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你為什麽要幫她裝病?”
誰料聽見這個問題,莊武卻滿面憤慨,他左右看看,沒有什麽能拍的桌案,扶着的莊南又是個一拍就倒的,只得咬着牙恨恨道:“走,咱們回屋再說。”
二人來到莊武居住的贊浦院,這時東柯也拿酒來了。上前行禮道:“這是‘金蕉葉’,兩位少爺覺得可好?”
莊武撫掌笑道:“好好好!今天你家二爺憋屈得很,就得喝這種烈酒才夠味兒!”金蕉葉,是烈性燒酒中的極品,色澤清亮、滋味醇厚,酒入腸胃,那滋味如同洋溢在金秋中的芭蕉葉子一般,韻味橫生,熱烈桀骜。
東柯将酒放在案上,斟滿了兩杯酒,躬身退下了。
莊武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長舒了口氣,贊了聲好。
莊南并沒喝,他焦急地看着莊武,等着解釋。莊武正欲倒第二杯,看見莊南這樣,無奈道:“好好,咱先講正事。”說着放下手中的酒壇,也不上座,而是盤腿坐在了地上的毛毯上,大手一揮就要開講。
莊南看他這樣,也只得從案幾旁邊下來,有些別扭地坐在了莊武對面,莊武喜得又是伸手一拍,大笑道:“這才像個男子漢嘛!做什麽委委屈屈坐在小桌子小板凳後面。”
莊南吃痛,哼道:“二哥去說祖父和大哥去。”
莊武一噎,撓撓頭,嘿嘿幹笑兩聲,不接這話,轉移話題道:“還是說說那個宋大河吧。”
莊南也顧不上糾正他人家女孩兒是叫“宋清荷”了,忙做洗耳恭聽狀。
眨眼間,莊武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了,皺着眉頭沉吟了一刻,方道:“昨兒後半夜,我與幾位同僚一起騎馬入了城,一路上風塵仆仆,大家都是灰頭土臉的,有人提議說去慶春時酒樓休整一番,反正慶春時夜間也營業,然後一起吃個早飯,省得回家驚擾家人。”說到這兒見莊南面露驚異,奇道:“這話有什麽不對麽?”
莊南喃喃道:“二哥你方才說了兩個成語。”然後換來了莊武兩個白眼。
莊武繼續道:“我們在三樓要了個雅間,要了些飯菜和換洗衣物,輪流洗漱整理。輪到我時,我突然聽見隔壁有人說話……”莊武停頓了一瞬,尋同莊南的認可:“小南你也知道,我從小聽力就好,隔壁那兩人聲音也不算很低,我自然聽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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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南點頭,忙問:“說的什麽?”
莊武再說話時就帶了怒氣:“其中一個人說,那就拜托你了,只要有流言傳出來,我就能保證你和宋小姐的婚事一定跑不了。到時候榮華富貴還不是手到擒來?!”
莊南聽得臉色發白,聲音滿是顫抖:“什麽樣的……流言?”
莊武搖頭:“不清楚,只是聽這話就明白那二人是要毀了那個宋小姐的名譽。這是人幹的事情嗎?我一怒之下正要去隔壁好好修理一下那二人,卻又想到還不知道那位宋小姐是哪家的小姐,萬一事情鬧大了被他們反咬一口就不美了。于是我準備跟蹤他們。可惜出謀劃策的那個先走了,我只能跟着将要行事的那人。”
莊南:“去了丞相府?”
沒想到莊武驚訝道:“宋小姐是丞相府的?!宋季恒的孫女?”
莊南狐疑地看着莊武:“二哥你不知道自己去的是哪家嗎?”
莊武坦蕩蕩:“我咋知道?我跟着那人去的是個後院。”
“哦……”這樣也對,既然是壞人名節,去的的确應該是後院。雖然如此,莊南還是不禁暗嘆二哥忙活一通竟然不知道對方的身份,只是此時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又問:“然後呢?二哥你看見那人做了什麽?”
“什麽也沒做。”莊武答。
莊南:……
弟弟的表情太過怨念,莊武忙老老實實解釋道:“我把他拍暈了,拉到巷子裏揍了一頓。然後我替他去了。”
莊南騰的站起身,喊道:“二哥!你竟然擅闖女子閨房!?”
莊武麥色的臉龐竟然變得黑紅了,忙擺手辯解道:“要不然呢,那人手中竟然有那女子的帕子,院子後門還有人接應,我還得去提醒她,不進去怎麽辦?”
莊南慢慢坐下來:“也倒是。”
見說服了這個從小就比自己聰明的三弟,莊武有些得意,連比帶劃地繼續講述了事情的後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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揍了那人之後,莊武意外發現由一方手帕從那人懷中掉了出來,本來莊武一個糙漢子也不會在意這種細節的,只不過那方帕子顏色太鮮亮了,對于常年不是軍服就是盔甲的莊武而言,簡直亮得刺眼,他探手撿起了那方手帕,大眼一掃,在帕子一角發現了一朵嬌豔欲滴的荷花。
“果然是女子之物。”莊武心中忖道,正發愁這東西怎麽處理,餘光瞥見拐角那個院子有個小角門打開了,發出了“吱呀”的聲響。他側身看去,開角門的那人也看見他……手中的手帕了,忙不疊地向他招手,聲音壓得低低的,道:“怎麽站在那裏?快過來!”
莊武楞了一下就明白這是還有內應,心頭火起,卻又硬生生壓住了火氣,繃着臉邁着沉重的腳步走了過去,剛靠近就被那個門童打扮的人拉了進去。
那人仰着頭端詳了一下莊武,呆了一呆,嘟囔道:“怎麽找了個這麽高的,多紮眼啊。”然後又輕輕一拍手,恍然大悟道:“這樣才好!只有顯眼才能有流言啊!”自言自語完了,扭頭對莊武道:“快随我來,也不需要你做什麽,就是從小姐房中走一趟,然後我便喊人來捉,你就跑,這就結了。記住了嗎?”
莊武殺了他的心都有了,什麽叫“家賊難防”,這就是!養這種仆役還不如養條能看家護院的狗呢!
那人見莊武不答,還一副高深冰冷的模樣,心中嗤笑道:一會兒就成躺屍了,這會子還在這兒和爺爺我發橫呢!呸!邊想邊惡狠狠地杵了莊武一下,卻不料這一下搗得實了,莊武連晃都沒晃一下,自己卻被結實的肌肉給反彈回來撞在了牆上。
那門童捂着撞出血的額頭,扭過身子來對着莊武怒目而視,正要斥罵卻被莊武打斷了:“快帶我去。”
門童也回了神,暗罵自己差點兒誤了正事,眼下只得将恨意咽下,心裏盤算着一會兒捉賊人時自己一定要上手多打幾棍子。一邊腹诽一邊将莊武帶去了宋清荷的院子。扭頭道:“就是這兒……”然後頸間一痛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莊武拎着暈倒的門童翻牆進了院子,無聲無息地落在地上,将他藏在一叢芭蕉後面,自己輕手輕腳走到正屋窗戶邊,随手從窗戶旁的竹子樹上折了一根竹紙,用了些巧勁兒捅開了窗戶插銷,打開窗戶翻身進去了。
這是一間女子閨房。
此時天将蒙蒙亮,正是黎明前最深最後的一道黑暗。換做一般人肯定看不大清楚,只是莊武常年行軍作戰,夜視力很好,倒是能看清大概輪廓,摸索着走到了床邊,掀開床帳,探手進去,先點了床上女子的啞穴。
直到這時,睡夢中的宋清荷才驀然清醒。
宋清荷長這麽大從沒經歷過這樣的場景,烏黑黑的房間裏,床邊竟然站着一個高聳入床帳頂的男子。她眼中不禁露出驚懼交加來,掙紮着想要起身卻被一張蒲扇大手給按住了被角,再要呼喊卻發現發不出聲音來了,這下更是心驚肉跳,然後……那人趴下來了!宋清荷擡起裏側沒被按住的手欲扇,卻聽見那人輕聲說了一句:“不想清名被毀就莫要出聲。”
這句話比點穴還有用,宋清荷也反應過來如果招來了人,自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到時候只能以死明志了……宋清荷滿眼恨意與痛苦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就在這時天蒙蒙亮了。
兩人看了個對眼。
宋清荷:我要記住這個賊人的相貌,到時候好同歸于盡。嗯……橢圓臉、旋螺眉、大圓眼、高鼻梁,與這副憨厚正直不相配的是,這人有一雙薄嘴唇,硬生生将憨厚的風格拐到了堅韌之美的路子上。
莊武:瓜子臉、雲紋眉、荔枝眼、小鼻子、櫻桃唇。長得倒是好看,不過不是個将要婚配的姑娘嗎?怎麽這麽小一團?這是幾歲?
莊武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不過還是叮囑道:“你莫要出聲,我給你解開穴位,行嗎?”見宋清荷憤憤點頭,也不在意,伸手在她頸間一點。
宋清荷剛坐起身就被他溫熱的手指點在頸間,頓時又羞又氣,一時間竟然失語了。
莊武舉着帕子問她:“你看看這是你的手帕吧?”
宋清荷看見那方帕子時臉刷的就白了。莊武也不給她時間緩沖,直截了當地說了今早發生的這一切。
宋清荷越聽臉色越白,最後身子發顫,幾乎搖搖欲墜了。
莊武下意識伸手去扶,只是力道把握地不到位,這一扶之下竟握着肩膀将她提了起來。
莊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