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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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刺一中放寒假的第六天的晚上,莫世艾才拉着皮箱走下和諧號。高鐵站修建在距離元刺縣48公裏的風鎮上,隧道沒打通,公交線路還沒法延伸至風鎮,出租也沒有。莫世艾不喜歡坐大巴車,因此她還在省會下飛機時就打電話叫父親來接她。莫世艾站在高鐵站大門口,寒風吹得她臉龐生疼。

父親沒有來,莫世艾卻等來了莫世光。莫世光開着父親的路虎,他坐在駕駛位上,拐個彎停在莫世艾面前。莫世艾把皮箱放進後座,自己拉開副駕駛位坐進去。車裏開着空調,莫世艾扯開紅色圍巾,并沒有取下來。

莫世艾側過頭去看莫世光,她彎起眼睛,“我弟又變帥了呀,有女朋友了嗎?”

“怎麽這麽晚才到?”

“晚點呗。我都餓了,等會兒到元刺,我們先去吃點東西吧。”

莫世光點點頭,“爸媽都不在家。”

“猜出來了。”

莫世艾放了首音樂,是Dido的《If I Rise》。她從包包裏翻出被壓癟的面包,吃得津津有味。“我聽說,你們學校有個女的跳河自殺了?”她口齒不清地說。

“好像是,那女的跟蘇唯一表白失敗,喝多了,就掉河裏去了,屍體昨天才撈出來。”

“禍水,蘇唯一這個禍水。”

晚上十一點的元刺已經變得很安靜了,大街上的商店都打烊,陰冷的大街小巷只有高高的路燈還在工作。父親的路虎被莫世光停在大馬路上,莫世艾推開車門,攏緊脖子上的圍巾。她走到螺蛳粉的攤子邊,要了兩碗螺蛳粉,一碗不要蔥,打包,她對老板說。

吃螺蛳粉的人不少,擺在外面的小桌子坐了好幾個人,夾起熱乎乎的米粉,吃得嘴唇紅通通。莫世艾注意到那個人,是因為他與衆不同的發色,松軟的茶色,不像染的,莫世艾喜歡這種顏色的頭發,她染過,可沒有這麽自然好看,她發質不太好,像把稻草。那個人似乎發現了莫世艾的視線,他用紙巾擦擦嘴,回過頭來。莫世艾發現他的眼睛是淺色的,有着潤澤的光。

那個人旁邊還有一個金色頭發的女人,她順着那個人的視線,看到莫世艾,她沖莫世艾說,“微信號一百,手機號兩百。”那個人笑起來。莫世艾有點尴尬,她一邊接過老板遞給她的兩碗打包的螺蛳粉,一邊掏錢。

“太貴了,不買。”莫世艾說,“我弟更好看。”

莫世艾回到車裏,剛關上門,就有人敲窗子,莫世艾摁下車窗按鈕,是剛才的金色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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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這麽快,我想說,我喜歡姐弟戀,要不咱倆交換一下,你交出你弟的微信,我呢,這個人的微信給你。”她扯住她身旁正要走的人的手臂。

莫世艾拒絕了她,莫世光這時開口了,“阿綠,你不是不喜歡姐弟戀嗎?”

“莫世光。”那個擁有茶色頭發的人忽然蹲下.身。

“巧。”莫世光愣了一下。

莫世光轉動車鑰匙,把車窗外的倆人甩在後面。莫世艾抱着兩碗螺蛳粉,懷裏暖暖的。“那個混血你認識呀?”

“你喜歡?”

“亂講,”莫世艾說,“我以前見過他,我國慶回來的時候。”

莫世光突然沉默下來,莫世艾想到了什麽,也不發一語,氣氛變得奇怪,莫世艾受不了這種氛圍,于是她放了首歌。

莫世艾胡亂找了個話題,她問,“劉夏那護士的兇手找到了麽?”

“據說是自殺。”

“自己挖穿自己的肚子?”

“我哪知道,我聽老野說的,他說他爸是這麽說的。因為那把刀,只有那護士的指紋,她還死死拿在手上,也沒發現其他人的腳印,好像是那天後半夜下雨,把痕跡全沖走了。”

“那被咬了一口的肉呢?”

“那個啊,她自己咬的。”

回到家的時候,莫世艾在皮箱裏翻來翻去,最後掏出一個精美的小盒子,她期待地遞給莫世光。莫世光當着莫世艾的面打開了盒子,盒子裏是兩枚正方形的黑色耳釘。莫世光把盒子合上,“我不喜歡戴耳環,連耳洞都沒有。”

“沒關系,放着就好。”莫世艾看起來還是很開心。

盒子被莫世光扔進抽屜裏,他走到客廳,掰開一次性筷子,準備攪拌一下滿滿的螺蛳粉時,年斯年給他打了個電話。

“莫世光,”年斯年在那頭說。“阿綠叫我去大動脈聽她唱歌,她自己寫的。”

“哦。”

“她是我朋友。”

莫世光點頭,接着想起電話那頭的年斯年看不到,他說,哦。

“你要不要來?”

莫世光看着飄散香氣的螺蛳粉,“不來。”

年斯年停頓一會兒,“如果你不高興,我希望你能告訴我,你不說,我永遠不知道。”

“是的,你不說,我永遠不知道。”莫世光重複他的話。

“……你真想知道,我等會兒就告訴你。”

過了午夜,莫世光打完兩局英雄聯盟,年斯年發來條信息,問莫世光睡了嗎,莫世光直接撥了電話過去。“說吧,我聽着,”莫世光靠在椅子上。

年斯年的聲音帶了笑意,他說,“自己說自己的事,有點尴尬,怎麽辦,我說不出口。”

莫世光好久都沒有說話,他想了很長一段時間,他覺得他不該逼迫年斯年親口訴說他過去的事,為什麽到這兒來,以及未來會去哪裏。每個人都是自由的,都有極力掩藏的秘密,莫世光想起語文老師也可能是政治老師說的,你無法完全了解別人,你連你自己都不了解,你只能無限地去理解,去包容。

莫世光張了張嘴,對面居然沒有挂掉電話,也沒有催促他。“你打算什麽時候離開元刺?”莫世光突然說。

“也許三個月後。”

“你走了就不會回來了嗎?”

“不會。”

莫世光在等年斯年的下一句,可沒有等到,他希望年斯年能接着說,你會和我一起走嗎。莫世光想了一下,不會,他肯定也是這麽說。

“既然你遲早要走,不如我們現在就分手吧。”莫世光說。

“好,”年斯年說,“我是必須要走的。”

莫世光揉了揉酸澀的肩頸,注視着電腦屏幕上年斯年的照片,他在某一天的午後偷拍的,是一張年斯年的側臉。

“為什麽必須要走?”

“因為我是通緝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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