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
跟着,也不知是不是這碗叫呱呱的東西的鮮香油辣味太過吸引人,竟然人接二連三地被引到這檔口前面了。不僅是這一帶鋪子裏的掌櫃的或是東家們讓人出來買了回去,還有些在街上做買賣的販夫走卒們也是一樣會來買碗這個試試,這些販夫走卒都是這世界裏的男人,在錢財方面再不濟都要比像範禹這類的囝們松動寬裕些的,有些實在高壯的一餐買兩大碗的份量吃下去也才花他們八個子,這錢也并不是十分拿不出手的。
這呱呱畢竟是主食類的,看着就是能管飽的一種食物,且确實也是吃了能管飽很長時間。
這些人吃完了這個,因其本身就是三角麥這一粗糧的精華聚集之後的産物,裏面胚乳、粗細纖維、蛋白質含量本就夠了,用來做早餐又或是上下午的點心、又或是正餐前先吃一點來開開胃的東西,都是一流的,不用再搭配什麽菜或是肉的輔食也就營養齊全了。
且問題是它吃了還讓人有些上瘾,吃了過一會兒就有微汗泌出,整個身體的毛孔都通了似的,只因這處魚女城地處這樣一個位置,雖不幹燥,可也雨水并不十分勤,且氣溫也并不低,吃了這樣一碗,細汗一發,像整個人都精神了似的。
故而竟沒到一個鐘頭就叫他把兩百來碗都賣光了,随身的錢袋裏滿當當的都是收來的子。他心算了一下,九百來個子是跑不掉的。
他正欲推着板車回去,繼續做這呱呱,也好明天多推些出來賣,就被旁邊賣豆腐那位叫住了,問道:“你這就走啊!你家一天才做這麽些這個?我本還想着中午也吃你這個做午飯的。”他答:“昨天家裏做得少,賣光了就收檔了。明天會做多些的。”
跟那人道別了後,就往前推去了,這時感到身後有人推着輛板車接近那豆腐攤檔,朝後一看原來是一個女人,看樣子比豆腐攤大哥要小,也不知是那大哥的妹子還是女人。長得很漂亮,範禹就想着,這美貌才叫豆腐西施呢,好好的擺着這姑娘只負責日中運貨給豆腐攤上補給而不叫她來賣豆腐豈不可惜,反倒放着那樣一個粗豪的“壯士”往檔後頭一杵,且又是賣的些稀松平常的東西,怪不得賣得這樣慢。
他有一搭沒一搭地想着,且一路向前推着,一徑走至水果攤大哥那兒,那大哥還叫住了他,問他今兒怎麽這樣早,他說還是中午時來收椰殼,這趟是辦的別的事情。那大哥就說好的。
他本來是想直接回去的,可想想以後倒不如別只賣一種份量的呱呱,因見之前那一個鐘頭裏,有不少男人一買買兩碗的份量。倒是也有女人來買的,女人吃一碗也就夠了。還有一個母親買給她小孩的,那小孩吃了半碗的量下去,辣得咝溜溜地,卻還是吃了那半碗下去,還想再吃,就被他母親笑着接了那裝着餘下半份的油紙托過去,不再讓他吃了。
是故,範禹想着看來明天起得就一些細節上調整一下,不僅要分大、中、小的份量,連那辣度也得區分一下才好。
他一邊想着這事兒,就一邊又拐去了城東的市集。城東的市集其實是個好地方,包羅萬有,什麽尋常時候見不着的東西也能在這裏被不經意間淘出來。
他又去了他之前買厚油紙的那間鋪子。這家鋪子生意很好,因這地方的人包裝什麽都會用上油紙,買個包子,賣家就用這油紙一托包子再遞給買家;買只雞腿,也是拿張油紙一托或一包;去藥材鋪買藥,也是抓了藥後往油紙上一倒,再拿那油紙一包。
他去了後,又看他之前買過的那種厚油紙,正低頭細瞧着,裏頭老板娘就來招呼他:“呦,又來買油紙啊。”他問這老板娘,有沒有辦法把這紙給他軋成紙杯的模樣。他給描述了一下,那樣子大致也就是肯德基裝雞米花的那種紙盒子,只不過無蓋,且底托那個方形要再寬大不少,且杯身要矮些。
那老板娘就笑了,說道:“雖說也沒人這麽問過,可是紙的東西我們家什麽樣子的做不出來啊?”說着,還拿了一只紙碗給他看,是她用自家的機子軋出來的,她用來吐瓜子殼。看着竟跟一只泡面杯很像,且他一捏那碗壁厚度,看着像是單層的,卻比他現在用兩層厚油紙疊在一起的厚度還要厚。尤其是杯碗的壁與底托接合處那一圈軋得極勻整漂亮。
這杯雖說不能用來盛湯盛水,可如是用來盛他那個呱呱,是絕不會有問題的。
他啧啧嘆着,并看着這杯,問道:“這樣的用紙和做工要不少錢吧?”老板娘先是愕異,因沒想到他還真想買這樣的,因她想不出來這樣的東西有什麽用處,總不能買幾百只回家去吐瓜子殼吧。後又說道:“就是這紙厚些,要價要貴些,再來就是用機子軋,不比這裏擺着的這些厚薄不一的方紙張都是用機子切的。弄這種要耗工一些,不過你如果要,我可以給你價錢好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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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就跟這家油紙鋪的老板娘定了三種尺寸的這種紙碗,大、中、小各一千五百件,談了一個老板娘有得賺且他也絕對不會賠的價兒,就給了定,走了。在出這市集口的時候,又見左側那個賣牲口的場子。裏頭驢多,牛與馬都要少些,且驢子的價格也要便宜些。他倒并未因驢兒的價格賤些就想着要買一只回家去拉磨、又或是幫着拉板車上街上做買賣,他想着驢兒多數都有些懶,想要将頭頭驢子都馴成像是維吾爾族人民養的那種勤勞的小毛驢是沒有可能的,故而他想着倒不如再攢一陣子錢,到時買一匹馬兒回家。馬兒也能拉磨,也能拉板車,且只要是馴化了的,天性不會暴烈不說,還就是比驢比騾要勤快許多的。
他現在也沒什麽錢,按他的算計就是,寧肯将所有錢都攢下來去買一樣好的,也不要把錢分散了去買三樣不好的又或是中等的。故而他也只有先積攢一陣子再說,這段時間還是得全靠自己的人力做着所有的事情。
他回了家,也不過十時多一點,婆婆那會兒正在蒸着第二撥子的灰麥包,一見他竟這麽早就回來了,還很詫異,問:“你這是……?”他答:“都賣光了。”婆婆一聽買賣做得這麽好,自然就很高興,拉着他讓講一講這早上做買賣時的細事。他說了,還把他賺了多少都說了,還想到一事,問:“婆婆,你要不要去市集買個牲口回來幫你幹活啊,你想,有了驢或牛或馬拉磨或拉車,自己豈不省力?”婆婆說:“唉,以前我一個人做一個小買賣,一天到晚的也生不出那麽多事來,就是最近這陣子忙碌些,這事那事的。以前是沒想着要買,也用不上,就那點小活自己幹了也就是了,現在倒是買一頭得好。”
範禹問她想買哪一種,她說想買驢,他說驢懶,他不喜歡,想買馬。而婆婆則說她都老了,一匹馬給人感覺太威武,她使不了;且牛又多被人買去犁地,雖也能推磨拉車的,可是總覺得買了來擺在她家用有些可惜了,家裏也沒有大片的農田,只有一小片不成器的菜園子,總不能叫牛去犁那地吧。
範禹問婆婆會不會看牲口,婆婆說:“自然是會的啊,這裏要做農活的人男男女女都是多少會看的。”範禹就說:“那我和你等下就一道去市集看看牲口吧,我買一頭小毛驢給你。”婆婆吃吃笑,也沒有推拒,只說好。
跟着,等婆婆将灰麥包都蒸好了後,他就和婆婆一起去送麥包。送了麥包後,再派了麥包,來領麥包的囝們有些因好久都沒見到這婆婆了,就在問她好。因之前範禹跟婆婆說過他在派麥包時扯的那層幌子,婆婆知道那事,就謝謝人家記持她,還說這個還願包還是要繼續派的。
跟着他倆一起去水果攤取了大椰的殼,再買了包子,兩人找了個地方吃了後,又折去市集,一起入那個販賣牲口的場子裏。也沒先緊忙地買,因剛吃了東西,走走看看也好消消食。婆婆把這裏人選買牲口的一些竅門都跟範禹說了一遍,說那馬這兒的人一般都是怎麽怎麽看的,說那牛又是怎麽怎麽看的,還說了驢子一般挑什麽樣兒的好。
最後婆婆選了一頭小毛驢,範禹給了錢給那賣的人。出這場子後因道路不寬,婆婆牽着驢在前走着,而範禹則推着板車跟着。範禹瞥了那一人一驢一眼,發覺老太太和小毛驢站在一起還真有一種挺合适的感覺,若老太太身邊有一高頭大馬,還真是有些違合,那種慈愛溫煦、夕陽落日、田間地頭、一起耕作的美好、寧谧、詳和的感覺就一下子沒有了。
婆婆走着走着,忽想起要買板車的事情,就剎住了腳,拉着範禹去買板車,範禹之前想事兒給想忘了,一經提醒,也想了起來,兩人就又去買板車。範禹想着口袋裏的錢還是夠的,今兒買也是行的。
到了後,婆婆看板車時,便問他:“我看不如買一輛大規格的板車,你手上這一架,用來由這毛驢拉倒是正合适,不如買一輛大的,以後你若是買了馬,還能相配一些,也不至于重買。你看呢?”範禹也是這個意思,他們就選了一架比現在這板車要高要寬的,他還想着明天推這個上街做買賣的話,還能多放點東西。
他們選定了後,範禹正欲給錢,哪知婆婆也掏了錢袋出來,非說板車就她來買就是了。最後拗不過這婆婆,便由得她給了錢。跟着,那賣板車的将他們原先那架小些的板車上了車套,與驢栓在了一起。婆婆在前牽驢拉車,範禹在後推着他那輛新買的大板車,倒還順手,沒有很吃力。
這一行人回到山上家中後,婆婆給毛驢解了車套,給它喂了食,再讓它幫着推磨。而範禹則取來昨兒就浸泡上的更多的三角麥仁,又開始制作起了呱呱來。
第二日,範禹帶了滿滿一桶,外加小半缸的呱呱,用大板車推着去做買賣,哪知雖是比昨日要量多得多,卻也只是用了一個鐘頭多一點的時間就又賣光了。
想來這一帶的人都有在傳他家的東西。也是,畢竟別說是這魚女城內沒見過這樣東西,哪怕是這世界裏也是沒有這樣東西的。這裏的人也只是吃着這東西覺得好吃,卻實在連這東西是由什麽做出來的也無跡可遁。
獨出的口感、獨出的口味讓這個對美食品味并不算是很高的世界裏的人們像是驀然間開了眼似的。
範禹這會兒也有些苦惱,他知道,除了那炭那水的秘密要守,這會兒連是這三角麥與新鮮山葵泥的秘密也得要守牢。不是他小氣,有好東西不肯與別人分享,而是他實在眼下指着這些東西“脫貧”。況且這些都是商業機密,哪時候有聽過生意人将商業機密随便告訴旁人聽的,可口可樂公司将可樂配方守了這麽多年了,也沒聽說公布出來讓誰知道的。在商言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且這才是适應叢林法則的做法。
他會像保護生命一樣死守這些東西,在各個環節切割得清清楚楚,不會讓任何人摸清任何一條他的做法的完整的線路。除了婆婆不用防着,因婆婆基本上在“買”了他回來後就很少管他在做着些什麽了,兩個人像是祖孫倆相依為命地生活在一起,婆婆是不用防的,如這世上人人都需防着,那這人也活得太累了。
再過了兩天他去那油紙鋪子收貨。老板娘将大中小三個號的紙碗一摞摞放在他面前,到底是紙做的,每一摞也不是很高。他抽樣驗了驗,很滿意,就又訂了各兩千只,給了定。并讓老板娘在紙碗的最上邊碗沿兒上軋花,就是用機子像剪紙似的弄出一圈花紋出來,老板娘拿了圖樣子給他選。因樣子也不多,他就索性只選了最質樸的雲紋與回紋。
他收了貨走了後,在路上就在想着自已用這紙碗是給那些在外做事的人吃呱呱提供了方便,可是現大那些人不少都是捧着油紙托在吞咬,而不用筷子,因檔上沒有筷子給他們用,這就顯得有些不方便了。除了那些附近商鋪裏的人買回去,他們鋪子裏倒是有備着筷子。只那些商鋪裏的人用得上筷子,其餘的人就用不上了。他今天還看見旁邊那家賣豆腐的“壯士”竟自己帶了雙筷子來,吃的時候拿出來,吃完了後又收了起來。
範禹就在想:看來他們還是希望都用上筷子的。
可他又不想買了筷子在攤檔上擺着,他還是想用一些一次性的東西。雖說不利于“環保”,可是他若真帶了那些杯碟碗盞還有筷勺,推去推回地很沉重不說,且他也沒時間在做生意時去清洗。他也只有盡可能地想些不會太糟蹋自然資源的法子出來。
他這天回了家後,将一些事情與工序都完成了,粗漿也浸上了,他就去了山後頭。山後是塊寶地,有一片林子,是一色的常青喬木,間無雜樹,這種樹不高,葉子很硬,且平展。那葉子比桂樹的葉子還要硬好幾分,不會輕易扭曲變形,且葉子中間那條莖并不突出,因而顯得很平展,且比桂樹那葉子要大許多。并且這葉色是綠得有些發青的,并不像桂樹葉那樣綠得有些發黑。
他收了不少已落在地上的那種葉子來,帶回了家,就直接拿背囊背去了油紙鋪子的老板娘那裏。他覺得老板娘那兒的機器相當神奇,簡直可以軋任何東西出來。
他這回要讓老板娘弄的這東西是将這葉子做成勺一樣的東西。老板娘對于他的各種要求已是見怪不怪了,只細細聽着他說的樣子,看能不能弄。
他因想起以前小時候還吃過一種杯裝的冰激淩,那個随杯送的舀冰激淩來吃的棍兒并不是後來的那種塑料小勺,而只是一個木片子——一個又寬又長的木棍,不過中間是向內凹進去的,像根狗骨頭的形狀,只不過是平平的。那木片子被用來挖冰激淩吃不是照樣讓人挖得很爽、不帶費勁的。
他跟這老板娘說了,說要用機子将這些硬葉片子都切成一個長條,約有一根筷子的三分之二那樣長,約有一根大拇指的一半那樣寬,且兩端都得是圓的,這樣好送東西入口。不過這“葉棍”的中間肚子那塊就不讓人向內收了,因葉子到底不是木頭,中間過細也怕會折。
老板娘收了他一些加工的錢,他便約好和下次那批紙杯一趟收貨。想着那葉子得等制成了形後再回家去清洗、曬幹表面水分。
等這雲紋與回紋碗沿的大中小紙杯與葉棍都被擺上了範禹的攤檔後,又引來一圈人的好奇。不少人因這葉棍子看着清新好看且又很實用便用起了這葉棍,而不再自帶筷子那樣麻煩了。且還有不少路過的小孩因見有花邊紋路的小紙碗與葉子做的勺兒很漂亮,就非賴着要買一小碗吃。
範禹因這東西賣得風生水起,短短二十來天,他已是每天都能賣約一千一百來碗,由早上八時準時賣到下午一時。要不是他沒有一個幫手,他就覺得這買賣能一做做一整天直至晚上。
有些趕路的人能直接買一碗、拿着就走,在路上吃,吃完即棄,也不擔誤他們事。葉子與這種紙被扔在土上,以後還能做泥土的養分。且有人還在兩餐之間買來做點心吃,買一個小碗的份量正正好,也不占肚子,且還能吃到一點相當有味兒的東西解解饞。
關鍵是最近這陣子聽說這城裏孕婦興起了吃呱呱的風潮,因為如她們本沒有食欲的,來點這個,吃了後也不想吐了,且胃口還變好了。且她們中有些口味特別重,醋與辣要放雙份,範禹就在想:到底是這個地方的女人,實在剽悍,均高一七幾的身高真是沒白長。
他這已經每天賣一千一百來碗了,還是嫌不夠賣,經常有人上他這兒來問他為什麽每天攤子收得這樣早。
他卻也只是苦于沒個幫手。婆婆是塊活寶,雖年紀已老了,卻總有顆對新鮮事物好奇着的年輕的心。婆婆如今每天的早飯已改成了吃這個呱呱,且有一次還提議不如下午時就由她接替他在街上賣呱呱,而他也好回家去做這呱呱。可他因念及她這樣的年紀如還要整日勞瘁,沒有清福可以享的話,是十分說不過去的,便否決了她這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