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
他這樣早上賣呱呱,下午及晚上做呱呱及料理自家中的一應細事的日子又過了一個多月,眼見着播雨季就快過去了。他賺了不少,都小心鎖在婆婆之前送給他的那只錢匣子裏。他去“金塢”兌過幾次錢——将串兌成錠,這金塢中除了可以兌不同“幣種”,還可以存錢。只不過存錢要支付給他們一定的息,他想着自己眼下也不是什麽家大業大的,想着不如就先別存了,自己小心些地這麽再捱一陣子再說。
以他看,這金塢就像是銀行,只不過在銀行存錢有利息拿,可這裏反得給他們息當做一種服務費。
這兒的“錠”也不是用金銀打造的,也不知用的是什麽貴金屬。這地方是真地有金的,只是相當稀有珍貴,已少到沒可能被拿來當成貨幣使用,只能偶爾被打造成一個小小的珠子又或是什麽其他形狀的飾物鑲在簪子或是戒指上,戴得起的人都是家中極煊赫或是富餘的。以範禹看來,這世界中的金和他以前那世界裏的鑽石的地位也差不多了。這世界裏的人因這金極為稀缺貴重,故而以它來命名像是銀行這樣的商號,都是叫“某某金塢”,如範禹去了幾次的就叫“才旦金塢”,地位相當于中國銀行,算是這兒的中央銀行,雖不同的是,這才旦金塢與其多間分號都是私有的,可是他們與官府“勾結”,鑄造與“發行”那些錠與串的事情竟都是交與他們管着的。
範禹想着的就是,希望這才旦金塢長點兒心、好好辦事,別沒事弄個通貨膨脹的風潮出來,因他想着自己現在掙點錢也不容易,別到時通脹一“通”把他的錢都給通沒了。不過看這個地方的物價好像一直挺穩定的,那應該就是不會有什麽大事的。
這日下午,他收檔後在自己檔上吃了一碗呱呱,就推着板車又往才旦金塢走去,今天又有不少錢串子要兌成小錠。且心裏還想着買狗看家和買馬拉車這兩件事,故而他一路走得有些昏默的樣子,像是心神不在體內似的,連天色變了也沒有察覺,直到前方蟹青色的天上陡然像是一脈呈枝杈狀的青筋猛地爆裂開來似地閃了一下電,過了一會兒,再在那處傳來辚辚地一聲雷響,不像是炸開的響聲,而是有點悶的響雷聲,他也知道不一會兒雨就要來了。
他緊忙着想找一處地方避雨,因他想着這地方的雨下不了多久,只需避過這一陣就行了。這播雨季在快結束将入寒季時的雨水反倒要稍勤一些。
他正在沿大啓街往南推,因才旦金塢就是在那個方向,與回他家的路是反方向的,不過與他以前送灰麥包的方向倒是一個方向,在去才旦金塢途中會經過那間酒樓。
他如今途經那酒樓時都想快些路過,別叫裏頭那個認得他的掌櫃的揪住,因他如今做了這樣的小買賣,已不上他們那兒送貨去了,如今都是婆婆趕着小毛驢親自下山入城裏來送貨。他怕自己眼下呱呱這買賣的名號傳來傳去的又落入他們耳中,到時又想要全包了去。雖說他也是可以推拒的,找些借口來推掉,可他眼下誰都不敢得罪,怕對別人說了“不”之後招人記恨,繼而苛刻婆婆的那個麥包的生意。他如今在這個地方誰也指望不上,什麽事情一想都容易想很多,最怕惹上的就是麻煩。
他雖是不想由這家門前經過,可他也不能沿着街那側那樣逆行地推他這輛不算小的板車。當他正欲快速低頭溜過這家大門口,向前再走走找個檐大的地方以避接下來的這場雨時,這雨就已經潑了下來。差點沒潑着他。這間酒樓的左右幾家的檐都窄極了,下面都沒有聚着人避雨,倒是就這家門前檐下聚着幾號人在暫避着這雨,有跟範禹一樣的小販,亦有行路人。
他想着擠在這些人當中,應該也是沒那麽顯眼的,就想着隐沒進這些人當中去。他低垂着頭,站在檐下,他的板車外沿還是淋在了雨裏,但也只能這麽着了。
這時身後頭有人開窗,他不管,仍是向街上望着,并沒有說好奇朝身後頭看一眼。只聽後頭有一女人嬌聲報道:“咦,夫人,這不是在這街上做呱呱買賣的那家嗎?”把他還一驚,差些縮了脖子想躲。心裏竟還想着:唉,‘盛名之累’啊,人一‘出名’就是麻煩。
知道沒得躲,就朝後看一眼。這是這酒樓裏在一樓的一間靠街這側的廂房,因臨街,故而這種廂房的窗都開得特別高,就怕開窗時見着窗前人頭攢動的樣子,影響了用飯時的興致。而這種廂房的地面也比外頭街上的地面要高不少,因此那前來開窗的侍女是輕易看到了範禹,而範禹想轉過頭去看一看廂房內時,卻只能踮起腳尖,以求看得明确些。
見裏頭坐着一婦人,想來是上他檔上買過呱呱吃的。對她侍女倒是有些印象,對這婦人卻印象不那麽明晰了,興許她只是以前打發了她侍女去他檔上買吃了,而并沒有自己親自上前與一群烏壓壓的人一道擠在他檔口前面的。
他對那婦人笑了一笑,看她衣着富貴,想來定是有點來頭的,那他自然不能板着一張臉。奴顏媚骨是不用,可也沒必要苦大愁深的,就拿出他慣常在檔前“接客”時候的職業笑容也就是了。
要是他以前那臉那身形再擺上這樣一副笑容,絕對是對十五到五十的女人有甚大的殺傷力的,眼下他這“尊容”令得這笑沒有了那樣的殺傷力,可多少還是有親和力的。那中年婦人一見真是那個賣呱呱的,就問他:“小哥兒,你叫什麽名字?”他答:“夫人,我叫範禹。”中年婦人也不是真就那麽想問他叫什麽名兒,只是為了她接着想說的話做一下鋪墊,想着不能過于直接。她問完這句馬上就入正題了,接下來一句就問:“我一直想着你家這買賣為何不做到晚上呢?我家女兒有了身孕,有好幾次夜深了想吃你家這東西,卻沒處買去。你說你這檔口要是到晚上九時才收多好,她就喜歡吃現弄的。”
他一聽,正欲答點什麽,就見那身後廂房裏的門開了,進來了一個男人與一個挺着肚子的女人,那女人管那男人叫“二哥”。跟着他們進來的還有一個人,範禹一看,這個他認得,正是這家掌櫃的,吓得他忙将頭一轉,又朝着街上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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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這時那掌櫃的就說話了:“哎?你躲什麽?正好找你有事兒呢。這幾天你家婆婆來送貨,我向她問起你,她也總是含含糊糊的。你也這樣躲躲閃閃的,你們家裏是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不成。”範禹一聽,也是尴尬,便又轉回了頭去,看向裏頭那一屋子人,說道:“也沒什麽,我見你們裏頭一應人都到齊了,想着直盯着看也顯得失禮,才将頭轉過去的。”
這時,那被有孕女人喚做二哥的男人對他招一招手,這招手的動作讓他一時沒看習慣,因為像是招呼小孩子的,比方說,一個大叔對一小朋友手掌向下招一招,說“小朋友,你過來”那樣。不過他現在确實也是這個世界裏的小個子,雖說這陣子好像個子向上蹿了不少,可也還是一個小個子,那人家這樣招喚他,好像也沒什麽不對。那個看着像是都有二十五、六了的男人對他說:“你去把板車停去後院,跟着由後頭過來這裏,我有話找你說。”他一聽,就緊張了,說:“我什麽都不知道,有事情得問我家婆婆。”
那男人卻不理會,對他身後站着的掌櫃說道:“你到前頭去帶着他、推着他那車到後院,再把他帶過來。”那掌櫃的依言就出了廂房,不一會兒就由正門出了來外頭。這時雨下得極細,像是就快要停了的樣子。這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