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夏侯乙見兩人竟這樣目不斜視地經過了自己身旁,而剛剛還一心一意吃着自己遞過去的誘餌——鴨腿飯的那人竟被自己表哥說了那麽兩句就緊忙地推着板車跟着走了,心裏頭就憋着一團火,也不知是氣他死對頭,還是氣這小個子。因他身量高,而範禹現在是個小個兒,在經過他時,他愣怔地端着一只紙碗,就見這小個兒的那個頭頂正由自己眼下過,頭頂上是一個将頭發绾起束成的發髻,用簡單的發帶綁牢,可是他不明白為什麽自己就這樣看着這一個頭頂與這一個發髻也能看得胸中更像是升起了一團火氣,直想将那碗淋了辣油的呱呱朝那個頭頂蓋下去。
哪知這時,小個兒因聽了他表哥之前那句“要吃多少飯都由你”的話,還仔細想了一下,開口問了一句:“那有鴨腿嗎?”他表哥答:“別說鴨腿了,一整只鴨都有。”小個兒答:“那快些走吧,我真快餓死了。”
兩人越走越遠了,悉悉索索說的一些話也叫夏侯乙聽不着了。他一捏那條用葉子做成的勺的勺柄,心裏想着:你以為這樣嚴密地盯着,我就插不下手去了嗎?總會叫我找着些什麽機會的。
範禹跟祟侯免回了大康酒樓,吃了一大碗米飯還有一只半燒鴨腿。飽餐之後就要辭別祟侯免,說要去才旦金塢一趟。祟侯免叫來一人,令他陪着範禹一道去金塢,去完金塢後再陪着他回家。
範禹知道他心裏不想他表弟有機會與自己有任何往來,可是并不惱,心中還樂得這樣,橫豎有好飯好菜吃,還有了一個免費的保镖。他心中暗樂,想着得虧這兩間酒樓鬥成了這樣水火不相容的,要不然也不能夠這樣便宜了自己。
他還有意婉言推一推,說什麽自己去了金塢還不能馬上就回家去,還有別的事情,祟侯免這下也不跟範禹說,只跟他差了陪範禹去的那人說話:“他要去哪兒,你就陪他去哪兒,直到最後把他送回了家你再回來。”
跟着範禹就由那人陪着去了金塢,再由金塢往回走,走去他在城東賃來作加工作坊的宅子,讓那人在宅子外頭等着。他倒不怕像祟侯免那樣的知道了他這間宅子,因橫豎那人若要打聽,只需使幾個人一打聽也就打聽出來了。他只命他雇在宅裏的兩個男人要防止任何外人進宅也就是了,只要外頭人不知他們宅子裏在做着些什麽也就行了。
他由宅裏出來後,就又是由那人陪着回了家。一到了山頂上,還沒有挨近他住的房子,他家那只狗可能就因聞着了生人味而在那裏狂吠。他轉頭跟那個跟着他的壯漢說他已到家了,他家狗兇,讓他快回去吧。那人見他已到家,那麽他家主人交代的事項也算完成了,可複命了,便辭別了他,轉身就走了。
剛走到板橋上,他家那黑狗就沖了出來,沖着板橋上的人狂吠,被範禹摁住往回帶。而那走在板橋上的男人還回頭看了一下子,一看那黑狗龇着牙的兇樣還下意識地往前走快了兩步,像是生怕範禹那小個兒揪不住那狗、那狗真要沖上來咬他一樣。
這時祖辛也沖了出來,緊張地問:“怎麽了怎麽了?小正叫得這樣!”說着也忙上前來摁着小正的脖子要往回帶,他瞥見了板橋上的男人,才知道是有生人來了的緣故。
祖辛問:“那是什麽人呀?”範禹說道:“是大康酒樓的人,被派着跟我一道回來的。”祖辛哦了一聲,也不多問了,只牽着小正回去後面廚房,在那裏舂着三角麥。他現在也沒有什麽事情做,只需舂這些三角麥,舂好了後就泡上,然後泡完一天一夜的就可以被整缸整缸地送到山下去,因食物的原形眼下他們決定并不讓任何人知道。那宅子裏有一人專門負責攪動,兩人專門負責磨漿,一人專門負責沉澱細漿,最後那些細漿又要再被運上山來,而範禹則需負責将它們在黑鍋中最終變成呱呱,因那個手法與加水的比例,現在除了範禹之外無人能替。
而這會兒婆婆正在後面菜地裏做活,她現在并沒有多少事情要做了,手頭的活幾乎都可以交給山下宅子裏面去完成,因她那個麥包說來說去也就一個關鍵,就是水。那只要将水送下去關照他們只許用送下山的缸裏的水來和面蒸麥包就可以了。其餘的像是磨麥粉、和面、揉面這些由山下男人來做,不僅他們會将粉磨得更細,且面還和得更勻、揉得更舒展,使得面團子更柔和筋道。且這群人當中有一個十六的囝之前還在他面館東家那裏做過這活,對在麥粉裏加多少水以及怎麽施力心中也是了然,這些事情在婆婆不在時,他也能提醒着宅中男人不要弄錯了,也因此婆婆将這囝與那兩個負責做麥包的男人分在了一起做這個活。
日子就這樣過了下去,宅子裏的運作也算是上了軌道了。至範禹先前與祟侯免約定好的十五日之期到來之前,發生了幾件事。一件就是由那頭一回他上大康酒樓吃午飯之後起,第二天中午他一收檔,頭一天被差了送他回家那男人又來領他去大康酒樓了,去了才知道是要他吃飯。祟侯免在那時自然是已吃過午飯了,他也沒可能像範禹這種做着小買賣的人一樣每日起早貪黑,幹活幹得披星戴月,且還常常飯點都不準時。範禹在桌子那頭吃着,祟侯免就坐在另一頭,手裏端一杯茶,并沒有喝,只是這樣端着,他對範禹說:“我想過了,由今兒開始,每天中午你一收了檔就上我這兒來吃午飯,昨天跟着你的那人以後一到了時候就去領着你過來。”
範禹咬了一口牛肉,嚼了嚼,點點頭,沒意見,上這兒來吃飯不要錢,不要錢的事他現在都肯。
還有一件事就是他又帶着婆婆上人市買下了兩個十六歲的囝,由那日後就訓練了他們整三日,訓練的是要他們把握撥呱呱入碗的份量與撥調料淋上呱呱的配比。都是在檔上訓練的,三日後,範禹認為可以了,就由這兩個囝替代了他在檔上,而他自己則抽身出來,不再被綁在檔上不得離開半步了。且他還做了塊标價牌豎在面向大街的板車沿上,雖說他知道來他檔子上買呱呱的都一早知道他家大中小碗的價錢了,可是他想着還是做一塊這板子較好。板子以及板上的字都是在城東市集上請人弄的。
這兩個囝在下午一時收檔後會推板車回到城東宅中,而範禹則會在向晚時分與祖辛下來送飯菜以及收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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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山下的夥食相當好,或許也是因範禹越來越有得賺,故而能供應的飯菜也越來越好。竟每三、四天都會讓他們吃一次蒸米飯,是真的顆粒飽滿、柔白晶瑩的米飯滿滿一碗,還冒出一個尖兒來那樣多的一碗米飯每人一碗給他們吃,男人就大碗,十歲小囝吃不下多少就只一只小碗的量。米在這個地方是一種“奢侈品”,不是商賈仕宦之家的人基本上是不會拿米來這樣奢侈地蒸來吃的。
而這時的婆婆已基本上不再做任何有關蒸灰麥包的事情了,她也只需要管好家中那塊菜地與這一大宅子人的夥食就行。她從原本的灰麥包買賣中全然脫離了出來,而做起了支持這群人的“勤務”工作。且她現如今連麥子也不用買了,都是範禹在購入食材原料,但是範禹許她灰麥包供多少間大康分號就分多少間賺得的麥包錢的六成與她。
再後來,他們山上的人都嫌每日往山下送飯送菜太麻煩,故而由宅中幾人合力在山下宅子裏的西北角上的一間後罩房裏搭了竈,建了一個火房,有時婆婆午飯、晚飯都在山下直接做,并與宅子裏的人一起吃,吃了飯才上山來。山下宅子裏的人也都很喜歡婆婆,尤其是那些囝,可能從小就沒有爹娘疼,現在遇見一個慈愛的老婆婆,就都喜歡圍着她。
而山上多數時候午飯、晚飯沒人做,祖辛就讓婆婆教他煮飯,再接着就變成是祖辛時常在上面到了點就煮飯給他和範禹兩個人吃。一開始真有點難吃,範禹忍了兩天沒說,本來想着不如厚着臉皮再去祟侯免那裏蹭飯的,因他後來都不親自在檔口上做買賣了,就在中午時不到祟侯免那兒吃飯了,他将這件事視作一件憾事。哪知祖辛再又過了沒兩天就将飯越煮越好了,他也就安心在家呆着吃飯了。
其實本是可由他來做飯的,因他本人這方面手藝好,可是他因連日以來總想着與計劃着上北邊去買三角麥這事,就總是提不起勁來做飯,嫌麻煩。
他因自己家中的三角麥存得不多了,只餘一個半月的量。聽婆婆說北邊的城要寒一些,那裏長的三角麥的谷殼是嫩青色的,一點兒也不像這邊山後頭長的三角麥那樣是青黑色的。婆婆說那邊的三角麥比這邊的要甜許多,倒是常年有得賣,那邊人會去種那個且會将那個擺在米糧鋪子裏賣,雖說也是賤價的一種糧食,因為只要不會弄,就吃起來相當粗糙,且不易弄精細了,可畢竟比魚女城這邊方便些,在魚女城中這一種糧食是不會被擺在米糧鋪子裏的,且也沒人種,都是些山背面自然長的。
範禹問婆婆這三角麥在魚女城周圍是不是只有他們住的這處山頭有,婆婆說倒也不是,還有另兩座山頭上也有。範禹則想着明年一到采收這種野長的三角麥的時節就要發派宅中人手都出動了去将那些山頭的三角麥都采了來,這樣就有比今年更多的免費的野生三角麥用了。而今年到了眼下這會兒也別無他法,只得上北邊一趟去購買回來以補足這段時間存貨不足的空缺。
他本是一直在猶豫着到底是自己親自去還是讓婆婆代去一趟。因他做呱呱的手藝很難學,如若要教給婆婆,就要花不少時間,還不知教得會教不會,就怕婆婆火候掌握不好,把呱呱在黑鍋裏弄焦了、不好回性。可他又想親自去一趟,因他想着要看看別的城中的飲食狀況與米糧、點心鋪子裏都賣着些什麽吃的。
他思慮了兩天,決定要婆婆學做呱呱,說他要親自往北去一趟,沿途看看。這一來一回得二十來天。那這二十天的呱呱就都得婆婆親自掌勺來做。
哪知婆婆在這上頭很有天份,竟教了三天後,就做得非常到位。而他們又因為舍不得本就所剩不多的三角麥,故而只是婆婆每天早上四時半左右就跟着起來,由範禹一邊做,婆婆一邊跟着學。而并不能特意分出一部分三角麥來讓婆婆練習,好在婆婆學得快,且平時本來起得也早,早上五時多也就起來了,現在頂多就是早起幾十分鐘罷了。
于是原計教學十天的現如今就縮減成了三天,而範禹則開始收拾起了行囊,預備往北去一趟。在出發前,正好是他與大康酒樓約好的十五日之期,他那一早和宅中兩名工匠将十間分號要的貨都帶了去在大啓街上的大康酒樓,再由在大啓街上的大康酒樓集中分散去本城中的另兩間分號,與差馬車發往臨近的三座城中的其餘七間酒樓。範禹只跟這邊酒樓總地收一次錢款就行了。他在臨行前将這事交與婆婆去做,婆婆将在他不在的那二十來天全權代替他的位置。
他見這邊城中一切就目前來講算是都妥當了,就放心前往了。
他這趟往北并沒有用上自己買的那匹白馬,因他不會駕馬車,于是只在租賃馬車的場子裏賃了輛馬車就出發了。什麽也沒帶,只随身帶了一小包買糧要用的錠與一些散的錢串子以作路途上的花銷,還有的就是帶了兩身衣裳。
這趟往北是去伯甲城,途中行至一半,經汝縣。縣外有一片密林。
林中有一不闊的小道,一看就是被南來北往的馬車的馬蹄與轱辘軋多了給軋出來的天然的路。
範禹只在入林前揭開車輿前的油布簾栊看過一回這林子,見林木雖密,可地上道路的痕跡明顯,想着該是常有馬車在上來來往往,也就不怕了。且這馬車夫常拉雇車的雇主穿州過省的,應該也是一個熟路的行家,不會冒然往危險地方走的。
只是走着走着,範禹覺得身周有些濕滋滋的,像是水氣很大的樣子,且前頭駕馬的馬車夫像是也漸漸地駕得慢了下來。他先是揭開側面一塊作車窗簾子的擋布,見外頭一片霾晦,本是咫尺之外的夾道樹木,竟這樣就分辨不清了。範禹覺得像是下霧,卻又不能确定,便放下擋布,朝前一步揭了前頭簾栊,問車夫大哥:“大哥,可是林子裏的瘴氣。”車夫大哥說道:“東家,別擔心,這處林子形成不了瘴氣的,這個是下霧。”馬車夫管來雇車的車主一律全都稱作“東家”。
車夫大哥又說:“我将這車先靠邊兒停一陣子,等這霧散些了我就再往前頭趕。”範禹說:“行的,行的。”
兩人一個在車外駕車的座上,一個在車內這樣地幹坐了一刻鐘左右,也不見這霧散,外頭車夫大哥抱怨了一句,說:“早上就見着有跡象像是要下霧的,哪裏想到等我們進了這林子才下,一下還這樣久。”裏頭範禹剛想應兩句話搭腔,哪知這時他們的馬車車身像是被什麽東西狠撞了一下。範禹下意識的捏緊了在身邊放着的裝錢的布包。
直到外頭有一個啞暗陰沉的聲音說道:“把車上的錢財都交出來。”範禹的心一緊,知道興許之前馬車身被這人踹了一腳,才猛地晃動了一下子,他雖不舍,可卻馬上準備把布包遞出去,并還要求他別傷及他以及前頭車夫大哥的性命。因他聽車外有不少紛雜的聲音,有腳步聲,也有衣物摩擦的聲音。想來這馬車該是被包圍了的,也不知外頭車夫大哥怎樣了。
他自知現下身體弱,與這些人難以敵對,他已不是以前的他了,以前的他一副剛腸,長得高壯,還有一定的武力,若是那時的他,就算寡不敵衆,也不至于像眼下這般不鎮靜。
他因有這一份自知之明,便沉靜不下來,只是抖着雙手,将小布包由側面的擋布遞了出去,說道:“大哥,我帶的都給你們,你別殺我們。”
外頭那人一把扯下那布包,範禹坐在車輿內,一塊擋布隔斷了他與外面的人,但他似乎由剛剛揭開擋布那一剎那瞥見外面的霧像是已散了些去了。他等在車輿內,時間像是止住了一般。他等着外頭那人放了他們。
哪知這時外頭那人一聲怒吼:“什麽!就這麽點!”說着,一把刀由擋布處直插了進來,也不管那布後有沒有人,還好範禹反應快,身體往車座下面的地板上一滑,躲過了那一刀。
就在他以為下一秒就又要去死了時,外頭那夥人像是跟人打了起來。再接下來,車輿有幾下猛烈的搖晃,整個翻了過來。範禹被翻了出來,跟着他就狼狽地要往一側就近的樹底下爬,這時有兩個正猛烈打鬥着的人中靠近他的那一個一只大腳就要照着他現在那條根本不精壯、反倒顯得有些枯瘦的腰部踏下去。那人根本沒想到腳下邊有人,只管跟他前面那個打着。
範禹也不知道有人的腳要踩下來,只知道用兩個手肘作支撐拼命住樹下爬。這時他被人扯着滾往了右側,暫且他那條腰算是保住了,不至于被廢掉。
範禹也沒顧着看救他這人是誰,這時霧幾乎都散開了,他只往翻了的馬車那邊看了一眼,見馬還站着,但車夫大哥倒在車邊,不知性命還有沒有了。
他一緊張,往前傾了一下身,又擡眼一看,竟見着抱着自己的那人原是肥男人的朋友、祟侯免的死對頭、老是來買自己最後那一碗呱呱的男人、用鴨腿飯來無恥地引誘自己的人。想了一圈,什麽标簽都給他貼上了,可就是想不起來這人叫什麽名字。
這時,這人向車輿那邊喊了一句:“打快點,就幾個人你們要打到明天去嗎?”一說,那些該是他手下的人也不知是不是被打了雞血,竟像是打得更認真了似的,再沒兩下,就解決了那一群匪,逃的逃,散的散,活捉的活捉。
範禹還被這被他貼了一堆标簽卻不知名姓的男人摟着,他先是伸着脖子看那個車夫大哥,見他動了動,被人扶了起來,也就放心了。再伸長了脖子看被活捉的那幾個當中可有哪個是拿着他那只裝錢的布包的,哪知哪一個手裏都沒有他那只布包,想着定是被逃走的那幾個當中的人帶走了。他一陣心灰意懶,脖子往回一收,連帶着身體也往後一收一坐,跪坐在自己的小腿上。
他忽然一想,不對!複又擡眼看向還摟着自己的那人,帶着一種說不清是探詢還是什麽的深意,就這樣凝望着。
這一刻,這兩人心裏都有了一個誤會。
範禹誤會許是這人使人來打劫,跟着又救下自己與車夫大哥,跟着自己錢財也沒有了,就得向他求助,他也好籍故接近自己,好商量一些買賣上合作的事情。
而這真是一個誤會,這夏侯乙雖是一直以來都想着要找些什麽機會接近他,也好從他表哥那裏将生意的機會搶到手,可這一次的事情卻确實非出自他的排布。全然就是一次偶遇,夏侯乙也剛巧要往北面的伯甲城去,他在那處有別邸,且他其實更喜歡住在伯甲城,總是覺得伯甲城比起魚女城更适合他自己本身的性子。他前些時日被這個範禹與他表哥氣得不行,又一直苦于無機會接近這個範禹以截取做買賣的機遇,就想着先回伯甲城住上十來日,保不定就想到了些什麽妙法以供他回來再鬥倒那個大康酒樓。哪知途中就遇上了這樣一樁事,倒是幫了他不少。不過真不是他安排出來的,卻叫範禹誤以為是他安排的。
而這夏侯乙也誤會了一件事,他就這樣摟着範禹,還見這小個兒仰頭帶着這樣一番深意地望向自己。他想着這小個兒定是因被自己救了而感激,且再一仰頭發現救下他的是這樣一個風流高逸、樣貌非凡的男人,心裏早該化成了一灘水,這時也早該被迷得無可不可,興許連先前發生了那樣一件驚險的事都已被忘掉了。
而這也真是一個誤會。這個範禹本身對男人一點興趣都沒有。在他原本那個世界,他是一個對男人一點興趣也沒有,對女人有點兒興趣,對錢最有興趣的人。而到了如今這個世界裏生活,他一上來就是一個未成年,起碼在他心裏他現在這個約十五的年紀就是一個未成年的年紀,哪裏就來談這些事情了,起碼以他一個刻板的心性來說,就認為十五時還是先別說這些事情為好。且他一開始還活得朝不保夕的,還沒飽暖呢,哪裏就來思淫^欲了呢。所以自從他來了這個世界紮根生活下來,他就變成了一個對男人一點興趣也沒有,對女人也一點兒興趣也沒有,只對錢有興趣的人。
雖說他一早意識到興許某一日,這身體原本的一些慣性會跳脫出來影響他,比方說,這身體原本作為一個囝,是會天然地傾向于喜歡男人的,可這種慣性還不知哪一日才會最終顯露出來。且就算到了他十八、十九又或是二十了,這一種慣性的心性顯露了出來了,可最終能不能操控他、壓制住原本的他的想法也是不得而知的。
所以他根本對這男人與他那個什麽表哥一丁點興趣都沒有,可偏偏夏侯乙誤會了。尤其是當懷裏這人這樣地仰頭看着自己時,他就更在心裏确認自己迷得他動也動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