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勒死自己(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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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北西南方向有座玉山,山峰不高,不過山林聳立,山群密集,很少有人來這裏。
工程師曹明難得放假,帶上七歲大的女兒來玉山徒步。
他們家就在寧北東南方,從家開車到玉山入山口,不過十多分鐘路程。
此時正值盛夏,山林草木蔥郁,山腳下溪水汨汨流淌。
女兒很興奮,一路跑一路跳,曹明追着女兒,提醒她:“丫丫,慢點跑,看着路!”
小丫頭回身,沖他揮了揮手。
曹明莫可奈何地笑笑,勸不動這終于放風一回的小神獸,只好吓唬她:“有蛇!”
丫丫在一棵大樹前停下腳步,似是被父親吓住了,沒命地朝他跑來,臉色很是驚恐。
曹明察覺到詭異,彎身将撞進懷裏的小女兒抱起來。
丫丫縮在父親懷裏,抱住他脖子,瑟瑟發抖:“爸爸,有人。”
人有什麽可怕的?
曹明納悶,什麽東西能把一向膽兒肥的女兒吓成這樣。他咽口唾沫,讓小女兒站在原地別動,好奇心作祟,大着膽子靠近丫丫停步的那棵樹前。
樹後是凹陷的土坑,曹明瞪大眼睛。
他看見了另一雙眼睛,膨脹腐爛,蠅蟲四起,刺鼻的臭味撲面而來,她脖子處綁着根血紅絲帶,密密麻麻的蛆蟲在她周身穿行,泥土落葉半遮半掩,她瞪着那樣空洞的大眼睛,凝望永不可及的天空。
而在它腐爛的軀體腳下,是一捧早已枯萎的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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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局大辦公室。
鄭霖雙手撐住桌沿,有些疲憊,不過聲音很洪亮:“報案人,曹明,鐵建工程師,案發當天曹明及其女在玉山徒步,于山坡處發現一具女屍。經法醫檢驗表明,女屍死亡時間在30到35天,死因暫無法确定。”
張科沖入大辦公室:“查到了,前段時間轄區報了一起失蹤,和女屍DNA高度吻合!”
鄭霖吸口氣,點點頭:“通知家人,讓他們來認屍。”
經家屬确認,死者是為他們女兒,于一個多月前傍晚離家出走,再未歸來。
死者,薛玲玲,女,漢族,十歲,西區第三小學五年級學生。
根據家屬描述,上個月周六八點左右,薛玲玲和父母大吵一架,跑出所住的廣彙小區。
當時她爸媽以為薛玲玲只是像往常那樣跑出去找小夥伴玩,沒想到等到第二天早上都不見人影,家長遂報警失蹤。
“屍體高度腐爛,做了理化檢驗,沒有毒理反應。但是在上衣腰腹處發現平整切口,猜測是刀子刺入腹中引起大出血。”劉彬将法醫檢驗報告和物檢結果一起交給嚴衍:“切口寬度二十五毫米。”
“至于屍體腳下幹枯的植物,可以确認是黃白菊。”
“所以根據作案特點來看,和黃勝勇、馬超案是同一個作案人。”鄭霖說。
何為點點頭:“基本可以确認,是的。”
嚴衍轉身走出大辦公室,沈佳高聲問:“老大你去哪兒?”
嚴衍背對衆人揮揮手:“找咱們歐洲外援。”
沈佳嘿嘿笑:“有奸情。”
鄭霖滿頭黑線,劉彬與何為面面相觑。
嚴衍到面包店時,顏溯正在打電話,語氣特別不耐煩:“不去!”
嚴衍站在門口都聽見了他的聲音,顏溯很少這麽大聲說話,嚴衍挑了下眉梢,估摸着是很重要的人,至少能讓顏溯這朵目下無塵的高嶺之花變得情緒化。
嚴衍立在玻璃門邊,靜靜地等待。
“我結不結婚和你有關系?魏寄遠,我不相親,滾!”說完不等對面開口,顏溯挂斷電話,餘怒未消,将手機扔在玻璃櫃臺上,略顯煩躁。
魏寄遠。嚴衍想,魏家的魏三爺?他想做什麽?讓顏溯相親?
最近怎麽回事,他這個單身大齡男青年都不愁娶媳婦,顏溯才二十六,怎麽又是趙局又是魏三爺,紛紛勸着他讨個好老婆。
“咳。”嚴衍走進店子,沒開空調,有點熱,他喊:“顏老板。”
顏溯原本背對他,聞言渾身一僵,轉過身來,眉眼淡淡地望着嚴衍:“嚴警官。”
“怎麽,都勸你相親找對象?”嚴衍語帶戲谑。
顏溯站在原地,整個人有些虛浮,他扶着櫃臺走到椅子邊坐下,垂了眼簾:“嗯,沒什麽。”
嚴衍敏銳地發現,顏溯嘴唇發幹,臉色有些不正常的白,有點像低血糖或者過度勞累的症狀。
難不成太累了?嚴衍忍不住懷疑自己找顏溯幫忙,累着了對方。
“沒事吧?”嚴衍搬了板凳在他對面坐下,望着顏溯輕聲問。
“沒事。”
“額,他們為啥急着讓你找對象。”嚴衍控制不住心中好奇。
趙局不知道顏溯喜歡同性,難道魏寄遠還不清楚?既然知道,為什麽又急着讓顏溯相親娶老婆?
顏溯無所謂道:“因為他們怕我把自己餓死。”
嚴衍:“………”
“為什麽?”嚴衍納悶:“現在外賣業發達,想吃啥都有。”
顏溯撩了下眼皮:“不點外賣,不喜歡。”
嚴衍噤聲,過了一會兒,又小心翼翼地打量他:“那,你平常都自己做?”
顏溯皺了下眉頭,低聲道:“不會。”
“……”嚴衍有點好奇:“那你吃什麽?”
“……牛奶面包零食。”顏溯說:“偶爾去餐館,找不到想吃的就不吃。”
嚴衍憂心忡忡:“可憐孩子。”
顏溯一臉冷漠。
“早上吃了啥?”嚴衍追問。
顏溯有點不耐煩:“兩包餅幹。”
“……”嚴衍義不容辭表示:“怎麽可以餓着我們歐洲外援!這樣吧,我早餐都自己做,三明治沙拉面包牛奶豆漿煎雞蛋小籠包……”
顏溯眼睛瞪大了。
嚴衍大手一揮:“給你帶一份。”
顏溯動容,張着嘴,良久後,憋出句:“嚴警官……”
嚴衍兩手撐大腿,心中喜洋洋,顏老板肯定要誇他了。
果然,顏溯感動地板着臉說:“你真是個好人。”
被發好人卡的嚴警官:“………”
載着顏溯回市局路上,嚴衍簡單地說了下情況。
他說完後,顏溯陷入沉默,嚴衍知道顏溯在思考,于是閉上嘴沒打擾對方。
快到市局時,顏溯才出聲問:“沒有勒痕嗎?”
“屍體都一個月了,檢不出。”嚴衍頓了頓,繼續道:“但是脖子處系了一根紅色絲巾,沒有發現除死者外的DNA。”
“死者給自己系上去的?”
“不是。”嚴衍搖頭:“他父母來認屍,死者身上的衣物都是她失蹤時的穿着,除了那條紅色絲巾。”
“兇手系上去的。”
“嗯。”嚴衍納悶:“他為什麽這麽做?”
顏溯和他有相同的困惑,殺了人還給別人拴紅絲巾,什麽神經病操作?
“對了,”顏溯想起什麽似的問,“你們走訪薛玲玲的同學老師沒?她們怎麽看薛玲玲?”
也許是馬超給顏溯留下的印象太深。嚴衍不疑有他,答道:“一般,成績吊車尾,調皮搗蛋,上課和同學說話,跟着高年級學生進網吧。”
總的來說,也是大人眼裏的“壞”孩子,但不像黃勝勇和馬超那樣,搞得怨聲載道。
兩人進了大辦公室,顏溯專注地翻看三起案件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