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開膛手傑克狼(5)

嚴衍心頭發熱,眼眶一酸,沖了過去,将顏溯抱起來塞進懷裏,雙指并攏探他鼻息。

還好,還活着,雖然氣息微弱,好歹還活着。

嚴衍摸了摸他額頭,顏溯在發燒,高燒,嘴唇幹裂,出現脫水症狀。

嚴衍雙臂結實有力,舉起賽級杠鈴都不在話下,兩條胳膊一撈,便打橫抱起了顏溯。

這人實在輕得像片羽毛,嚴衍有些心疼。

顏溯本來身體就不好,這幫人肯定打過他,否則顏溯身上不可能出現這麽多青紫。

嚴衍咬緊後槽牙,潛藏在身體裏,潛伏多年的暴戾野獸隐有擡頭之勢。

他深呼吸,抱緊顏溯。

本來這時候,該先解決客廳裏兩個嫌疑犯,但顏溯的情況不容拖延,嚴衍只有兩只手,顧不上抓犯人,給那兩人拍了照,抱起顏溯沖回大奔。

将車後座放平,嚴衍小心翼翼地,猶如放置最珍貴易碎的瓷器,将顏溯平放在車後座。

後備箱常備食物、水和其他急救品,嚴衍取出礦泉水、葡萄糖和生理鹽水。

他鑽進大奔,打開車後座頂燈,用注射器将生理鹽水和葡萄糖混合液喂進顏溯嘴巴裏。

顏溯實在渴急了,縱使昏迷不醒,幹裂的唇下意識翕動着,艱難地吞咽生理鹽水和葡萄糖。

平躺着吞咽有些困難,嚴衍扶起他上半身,坐在車後座,一手攬着顏溯,一手給他喂水喝。

青年安安靜靜地窩在他懷裏,真像……嚴衍心念微動,拂開他細碎柔軟的額發。

真像等他吻醒的睡美人。

嚴衍自娛自樂,苦笑着搖搖頭,取出手機向當地派出所報警。

顏溯的高燒不見退,嚴衍開車,在山路上沖到了80碼,風馳電掣趕去距離最近的醫院。

顏溯被推進了急救室,嚴衍跌坐在急救室外,兩手抱頭。

肩上重擔卸下一半。

從發現不對勁,到固山縣和市局兩頭跑,然後開車至倉西,深夜進村救顏溯,這一整天,嚴衍腦袋裏的弦就沒松過,綳了一整天。

此刻終于從百忙中得到喘口氣的機會,他摸了摸額頭,才發現滿手是汗,心跳快得像要猝死。

以前徒手追匪徒,都沒這麽大反應。

嚴衍扭頭望向急救室大門,摸出手機給鄭霖打電話,将這一路遭遇告訴對方,安排鄭霖通知倉西市公安局抓捕嫌疑人趙志剛。

淩晨一點,急救結束,顏溯暫時脫離生命危險。

嚴衍胸口大石終于落地。

他一路奔波,沒吃晚飯,這會兒才覺出腹中饑餓,下樓買了一盒泡面、兩袋面包,接完熱水回病房時,發現顏溯已經醒了。

顏溯背對他,出神地凝視窗外,黑沉沉的夜。

嚴衍捧着泡面碗,伫立在門口,看了他一會兒。

高大男人收起疲憊,撇開一個春光燦爛的笑臉,迎了上去:“顏老板,醒了?肚子餓不餓,我買了面包,生産日期是……”

嚴衍拎起來看了眼,慶幸道:“昨天,你能吃。”

顏溯一怔,安靜地回過頭來。

臉色還是白,蒼白,如紙。

嚴衍微蹙眉頭,疾步上前,将泡面和面包放在床頭櫃,坐在陪護椅上,深深地注視他:“你想說什麽。”

顏溯張張嘴,笑了下:“謝謝你啊。”

嚴衍心口一暖,忽然覺着,為了美人一笑,跋山涉水都值得,他捋了把頭發:“沒事兒,為人民群衆服務,應該的,不謝。”

“你是好警察。”顏溯認真地說。

嚴衍被他誇得有點不好意思,搔着後腦勺,嘿嘿笑:“我也覺得,誰叫哥熟讀毛選呢。”

顏溯吃笑,朝他伸手:“我想坐起來。”

嚴衍起身,搖動病床床尾的升降把手,床頭升起斜坡。

顏溯坐卧着,垂下眼簾:“謝謝。”

嚴衍走回他身邊,拍了拍顏溯肩膀,将溫水遞給他。

顏溯雙手接過,抱在懷裏,抿了一口:“你怎麽知道我在倉西?”

“你呢,”提起這事,嚴衍有些來氣,“你怎麽找到了趙志剛頭上,卻不報警?”

“個人英雄主義不可取。”嚴衍嚴厲地批評他:“遇到事兒,就該向警察求助。”

顏溯雞啄米似的點頭。

然而嚴衍同志認為,顏溯同學壓根沒聽進去,恐怕左耳朵進右耳朵就出去了。

嚴衍無奈,實在發不起什麽脾氣,對待顏溯,他的耐心一向很可以。

嚴衍沒話說了,顏溯本來就話少,于是兩人同時陷入沉默。

過一會兒,顏溯才慢吞吞地開口:“我和王娟認識。”

嚴衍擡眸注視他,雙手撐住膝蓋,正襟危坐,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王娟以前有個弟弟,叫王奇,和我年紀差不多……是緝毒警。”顏溯頓了頓,輕聲繼續:“姐弟倆小時候家裏人就沒了。長姐為母,娟姐辛苦将王奇帶大,送進警校……”

“王奇畢業後,因為出色能幹,很快調到了一線緝毒隊伍。”

顏溯安安靜靜地講訴,嚴衍安安靜靜地聽,不時注意顏溯神色變化。

然而顏溯表情淡淡的,沒什麽情緒起伏。

“你呢,你和王奇什麽關系?”嚴衍猜到了答案,向他求證。

顏溯瞥他一眼:“同事。”他稍頓,換了個詞:“戰友。”

嚴衍颔首。

“四年前,金三角行動,王奇犧牲了。”顏溯似乎講到難過處,不安地抱緊了手裏的水杯,深吸口氣。

“那場行動,你也參加了。”嚴衍語帶篤定。

顏溯一怔,點了點頭:“我是線人,和王奇接頭,後來發生了一些事,王奇為了保護我……”

顏溯聲音越來越低。

記憶中,王奇大喊:“顏溯,你他媽給老子活下去!”他扛着自爆|彈,沖進毒枭的軍隊裏。

視死如歸的人民警察,用生命将危險阻擋在國門外的人民警察,炸成了碎肉殘渣,血霧在腥臭的森林裏彌漫。

顏溯朝着反方向跑去,他甚至沒有時間收撿戰友的遺體。

他茍延殘喘地活下來,英勇無畏的王奇卻死了。

說不愧疚,不可能,若非他判斷錯誤,王奇也不會死。

那時候,他們那樣信任他……

“顏溯!”嚴衍高聲喊。

顏溯兩手一抖,杯子灑了,熱水燙手,他打了個哆嗦。

嚴衍急忙抽出濕巾給他敷手,面沉似水,沒說話。

顏溯回過神來,輕聲繼續:“王奇犧牲後,娟姐失去了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再加上她無法生育,備受婆家欺侮。她老公和她離婚了。”

“娟姐進了紅燈區……”顏溯呢喃:“她不願意見我,她說……”

當他捧着遺物回到寧北,把王奇的烈士獎章交給她時,女人那樣絕望,撕心裂肺地咆哮:“都怪你!都是你的錯!”

“都是我的錯。”顏溯阖上眼簾,長睫打顫,兩只手抽搐似的哆嗦。

一雙溫暖的大手抱住他兩只手。

顏溯一愣,睜開眼睛,嚴衍那對黑曜石般的眼珠子裏倒映着他。

“不是你的錯。”嚴衍沉聲篤定。

他想起張科查出來的,顏溯的通話記錄,他幾乎每隔一個月就要給王娟打電話,或許是詢問她近況,或許是請求她原諒。

直到某一天,顏溯發現電話打不通了,他去找王娟,卻意外查到了趙志剛頭上。

事情的确和嚴衍猜到的相差無幾,顏溯點了點頭:“我跟蹤趙志剛,不小心暴露,被他抓到倉西關進鹹水村。”

“你手機讓他丢了?”

“嗯。”

嚴衍松開他,嚴肅道:“以後遇到這種情況,一定要先和我聯系,明白嗎?”

顏溯不大适應他這種,師長教育小朋友的語氣,別扭地轉頭,避開嚴衍的目光,幾不可聞地嗯了聲。

嚴衍笑了,擡手揉亂他頂毛。

翌日,休息充足的兩人動身回寧北。

嚴衍想送顏溯回去休息,奈何顏溯急于找出害死王娟的真兇,嚴衍便載着他到了市局。

顏溯坐在嚴衍的辦公位上翻閱卷宗和案件資料。

張科很是感動:“顏老板終于回來了。”

沈佳也很感動:“咱媽終于回家了。”

嚴衍:“……”

顏溯放下卷宗,嚴衍單手撐辦公桌,問:“看出什麽門道沒?”

“你說你們抓到了重大嫌疑人?”顏溯擡眼。

嚴衍點頭:“他自首了,叫吳永桂,一個司機,資料在這裏邊。”

顏溯看過了,他站起身,往辦公室外走了幾步,忽然回頭說:“我想确認一下,能幫個忙嗎?”

“好。”

吳永桂被帶到了詢問室,顏溯抱着筆記本電腦進去,在他面前打開,播放視頻。

那段視頻是張科從網警同事那兒收刮來的,公狗和女人。

視頻一上來就很刺激,女人叫聲霎時盈滿狹窄的審訊室。

跟着顏溯一塊兒進來的嚴衍感到一絲絲微妙的尴尬,然而顏溯依舊面無表情,嚴衍咳了聲,暗道,端正态度!

吳永桂只看了一眼,就滿臉嫌惡,移開眼睛不看了,兩只手搭在桌沿,焦躁不安地揉捏。

顏溯盯着他看了三分鐘左右,換了一段視頻,是公安院校內部教學用視頻,視頻來自暗網,一個女人被兇手殘忍分屍。

吳永桂出現幹嘔症狀,憤怒地推開筆電,大叫:“拿走!拿走!”

顏溯收起筆電,淡淡道:“你不是兇手,頂多算幫兇。”

吳永桂瞪大眼睛,不可置信:“你…你……”

嚴衍斜乜吳永桂一眼。

顏溯抽了下嘴角:“你根本不喜歡人|獸這種重口味,甚至很厭惡,不可能讓你的狗和受害人……交|配。”

嚴衍:“……”這用詞,怎麽感覺怪怪的。

“你看分屍視頻都幹嘔,更別提親手處理一具屍體,所以你也不是清理屍體的人。”

“至于清理屍體的人,”顏溯起身,居高臨下道,“是趙志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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