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是直接打個半死拉出去的。

芍藥咬牙,絞着手裏的帕子不知如何是好。

她從小就跟着木婉薇在道觀中修行,怎會懂得這大宅子裏奴才主子間的彎彎繞?

不讓新來的丫鬟接近自家姑娘,說話時小心隔牆有耳這些小事還是屈媽媽告訴的。

也是屈媽媽明白的點了,芍藥才知道當初從小桃那裏打聽老太太院裏的事是多麽的糊塗!!

身為孫女,居然暗中買通丫頭窺探自己的親祖母!

這要是傳出去了還了得?奴才的吐沫湦子都能将木婉薇淹死。

也正是因為這,芍藥才會極其忌憚小桃,就怕那張嘴一松,這邊剛剛有起色的日子就都沒了。

木婉薇也是苦惱,只覺得現下放在眼前的問題,要比當初師傅讓她守着丹爐煉丹難多了。

如果有得選,她寧願回道觀煉丹去。可惜沒得選,所以她揪着眉頭不知如何是好。

她再小再不知事,也知道這一次是把木二夫人和木婉月一起得罪到了。

二夫人掌管着後宅,木老夫人罵得那樣厲害都沒有下了或分了她手裏的權利,可想而知這斥責裏能有幾分真。

只是當着老侯爺的面丢了臉面,木二夫人心中又怎會不氣?

對木婉月的處罰,和木二夫人又是不同。

關禁閉,抄經書,哪一項都算得上是重罰。可秘而不宣,只說木婉月是被那青枝那賤婢氣病了,活脫脫塑造了一個被惡仆欺瞞的柔弱小姐形像。

這就是木老夫人對她真疼了,有什麽比一個未出閣姑娘的聲譽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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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了面子傷了裏子,木婉月心中再有氣也只能繼續在面上保持她侯門嫡小姐的氣度。至于暗裏如何,就要看她心中是真狹隘還是假寬厚了。

木婉薇這樣挂着心事不展,屈媽媽看着是打心眼兒裏心疼。

暗地裏将府中的形勢打探一翻,又同早年那些舊相識們談談心後,給木婉薇出了個主意——讨好親自下帖請郎中的木老侯爺。

如今後宅是木老夫人和木二夫人說了算,木老夫人在明面上對木婉薇關愛有加,心裏的厭惡卻分毫未減。

木二夫人就更不用說了,一向是看木老夫人臉色行事。木老夫人讓她哭,她絕對不會笑出一聲兒來,哪怕那一天是她親兒子娶媳婦呢。

縱觀整個侯府,能壓制住這對婆媳的,也只有木老侯爺一個人了。

聽屈媽媽掏心掏肺,細細将話說明白後,木婉薇陷入了深思。直到手旁的茶水徹底涼透,才回過神來。

讓芍藥到外室門口守着不讓人靠近後,她将屈媽媽帶到了內室。

然後,撂起裙擺就要跪下,含淚欲泣,“屈媽媽,您是欣兒的乳母,便是婉薇的乳母。從今以後,婉薇和欣兒奉您為養娘,來日孝敬您百年……”

養娘,一般都由有學識有身份懂規矩的忠心媽媽擔當。來日姑娘出嫁小爺成親,要給養娘一家脫離奴籍,置辦宅院,當成親娘一樣去奉養。

可這也僅限于既沒生母又沒有主母的庶子庶女,嫡子嫡女認養母,還真沒有這個先例。

屈媽媽一把将木婉薇抱到懷裏,先木婉薇一聲悲泣起來,心都痛揪揪了。她是柳氏的陪房,從小跟着柳氏一起長大。幾十年來看着柳氏嫁人,生女,最後撇下兩個女兒撒手西去……

木婉薇把臉埋在屈媽媽懷裏,癟着嘴,滾落的淚水打濕了屈媽媽的衣襟。

主仆兩人痛哭一場後,屈媽媽把木婉薇抱到床上坐下,一臉正色的道,“五姑娘,您是侯府裏嫡出的小姐,怎麽可以認養娘?認我當養娘這樣的話可千萬不要再說了,不然你讓我死後如何去見太太?”緩和了臉色又好言相哄,“好姑娘,你告訴我是誰告訴你養娘這回事兒的?是哪一個丫鬟?”

自家姑娘自小修行,怎會知道這些子世俗之事?一定是有人背後裏嚼了舌根子,才會讓舉目無望的她在逆境中看到了希望。

也多虧木婉薇熟思幾日後将養娘的人選定要了忠心的屈媽媽身上,若是別的眼皮子淺的婆子,只怕就應下了。

以木老夫人和木二夫人對木婉薇的态度,準會将這事就這麽默認下來。

就算将來有人說起,也可以全推到木婉薇的身上。

什麽姑娘小,從小養在外面,不顧規矩非要認養娘,不讓認就尋死膩活……

可被奴才教養大的嫡女将來能許個什麽好人家?只怕連嫡妻都做不成,就算做了嫡妻,嫁過去後又要如何和夫家妯娌相處?

奴才養大的這幾個字,會緊緊貼在木婉薇的後背上,連帶着她将來的兒女都會遭人鄙視。

木婉薇不笨,只是對這些規矩真不懂而已。聽屈媽媽将‘是哪一個丫鬟?’這幾個字說得咬牙切齒,就知道這養娘不是随便認的。

也沒隐瞞,她痛快的供出了秋錦,新送來的另一個大丫鬟。

屈媽媽在牙縫兒裏将秋錦這個名字過了兩遍,冷笑出聲,“不和天高地厚的小丫頭片子……”

似知道自己的面孔過于猙獰了,屈媽媽連忙對木婉薇露了個笑臉,“好姑娘,你只管好好将養身子,別的事都交給我……”

木婉薇聽話的點點頭,伸手去拿放在床旁小幾上的《論語》。回府這些日子,木婉薇漸漸發現經書以外的書也挺好看。

?論語》字句簡單,道理深厚,和《道德經》裏所講的那些無為思想有着本質上的區別。

有時木婉薇讀着讀着就會在心中暗暗争辯起來,《道德經》有理,可《論語》似乎也有理……

剛翻開書頁,木婉薇突然擡頭叫住了走過屏風的屈媽媽,“屈媽媽,您曾說過大舅父最疼母親,可為何母親百日祭,将軍府不曾來人悼念?”

第 12 章 算計

第 12 章 算計

柳氏雖是庶女,在柳府時卻是養在嫡母屋裏。因性子古靈精怪,頑皮可愛,柳大将軍疼愛她甚至超過了自己的同母嫡妹。

北元最是重視女子德行,平日裏出門上轎,下轎進屋,嫌少有同接觸外面世界的機會。

柳氏,卻屢次扮成随從模樣,跟在柳大将軍的身後将整個京城逛了個遍。

柳老夫人多次斥責柳氏不知輕重,丢了柳家顏面,這要是傳出去了,将來要如何議親?

當時還是副将之職的柳大将軍不以為然,只緊緊的把柳氏護在身後,說,“小妹的夫婿定不能是那些子酸腐書生,要尋,就在軍中尋個頂天立地的真漢子!”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柳大将軍邊關征戰五年榮歸故裏時,柳氏已嫁到安平侯府,并生下了木婉薇。

“大将軍,是抱過你的。”屈媽媽又紅了眼圈,用雙手比劃着,“小心翼翼的,生怕弄傷了。他騎着戰馬把你送到道觀,親手交給了住持,說,‘你這道姑要是敢給這小娃娃一丁點苦頭吃,爺就帶兵踏平你這妖觀!’”

“然……然後呢……”木婉薇聽得愣神,喉嚨裏堵的厲害。原來,曾幾何時有人那樣疼愛過自己,“後來如何了?我為什麽一次也沒見過舅父?”

後來,後來柳大将軍被派去駐守邊關,攜帶了妻女。老父,老母和嫡子留在了京城柳宅。

這一走,就是十年。

柳氏身為庶女,整個柳府同她親厚的只有柳大将軍。柳大将軍最初離開京城那兩年,她同柳府還算有來往。待到木婉欣被馬驚成癡兒,她搬到別院居住後,便徹底斷了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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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木婉薇供出了秋錦後,屈媽媽便對她特別的留意。

什麽時候起床,什麽時候上差,下了差後去哪裏轉悠,又接觸了些什麽人……

不僅如此,她還将秋錦的來歷打聽清楚了。

秋錦是家生子,她爹張成是專管侯府內花草的小管事。哪個院子種什麽花,植什麽草,何時施肥何時修葉,都由他拿捏着辦。

她娘人稱張成家的,有一手好繡活,在木二夫人院子裏當差。平日裏專管些針頭線腦的活計,有時哪位姑娘有想不通的針腳,還會特意來尋她讨教一二。

總得來說,也算是得臉了。

錦秋今年十二,到木婉薇的身前當丫鬟是張成家的同木二夫人特意求來的。

将這些枝末細節打聽清楚了,屈媽媽明白張成家的心中打的什麽算盤了。

安平侯府裏十歲上的姑娘共六位,大姑娘木婉蓉是二房的嫡長女,早在三年前就出閣了。

木二姑娘不用說,老太太心疼的和眼珠兒似的,身邊的丫鬟名數早已滿額。

三姑娘四姑娘小時身子弱,身邊的丫鬟也是成堆,現在雖撤去了許多,可一等二等丫鬟也是滿額了。

六姑娘木婉蘿是四房嫡女,只比木婉薇小一個月。木婉蘿自小就是個刁鑽的性子,別說是身邊的丫鬟了,鬧上別扭就是親爹親娘也要頂上幾句。

在木婉薇沒回府前,府裏這些嘴淺的丫鬟婆子說的最多的就是木婉蘿的是非。

如此一算計,可不就只剩下木婉薇一人了?年紀相當性子又柔,有着木二夫人掙腰,秋錦混個姨娘當還不容易?

屈媽媽沒有馬上動秋錦,鬧到人盡皆知是會達到除去秋錦的目的,可也等同當衆甩了木二夫人一耳光。那樣只會讓木婉薇姐妹以後的日子更加舉步維艱。

屈媽媽,在等一個借人發力的合适契機。

秋錦這幾日過得恍惚,一點子小聲響都能将她臉色吓得發青。

她雖然是木婉薇的大丫鬟,卻是個挂名兒的。木婉薇貼身的活計全讓芍藥大包大攬了去,就連端個茶送個水的小事也有櫻桃去做。

她能做的,也就是掃掃院子,跑跑腿,幹三等丫鬟幹的活。

奴才,慣會扒高踩低,為這沒少笑話秋錦。

秋錦是家生子,總覺得自己比買進來的丫鬟高一等。別人這樣嘲笑,她心中怎會沒氣?所以木二夫人讓她遞話,她毫不猶豫的就做了。

直到張成家的一巴掌狠狠呼到她後背上時,秋錦才明白自己闖下了大禍。

張成家的痛心疾首,看着眼前不争氣的女兒覺得天地都變了顏色。

她為何要求木二夫人将秋錦放到木婉薇屋裏去?還不是因為木家的姑娘都是準備送進宮中當貴人的?

無論是跟在得寵的二姑娘身邊還是跟在性子古怪的六姑娘身邊,都有可能進了宮牆一輩子都出不來。

木婉薇就不同了,天家不可能要個道姑進宮當妃子?而且性子和善與事無争,這樣的好主母到哪裏找去?

張成家的算盤打得精響,卻不想被一句話給毀了。

秋錦挨了打罵,知了輕重,人也老實了起來。只是心中藏着事,看見誰都覺得心慮,沒了以往的靈氣。

一連數日平安無事,就在秋錦心中竊喜這事就這樣過去了的時候,芍藥卻突然讓秋錦去二夫人那裏請餘媽媽過來,轉身時嘴裏還飄出一句‘養娘’。

秋錦聽完眼前一黑,腦子裏一片空白。出了紫薇園後她沒去找餘媽媽,而是直接去找了自己的娘。

張成家的聽完一下子就坐在了地上,捶着秋錦就差嚎啕大哭了。

這些日子張成家的算是想清楚了,這事不管如何發展,最後吃苦果子的都是秋錦。

事情被揭發出來,木二夫人不會承認這是她在幕後主使的。到時,秋錦除了要背上挑唆姑娘的罪名,還要背上誣陷主子的。

界時,被亂棍打死都是輕的,只怕還要連累張成一家老小。

木婉薇要是認了養娘,秋錦以後的日子就要在苦水裏泡着了。

試想哪一個姑娘會帶着曾經陷害了自己的丫鬟陪嫁?就算在木二夫人的強勢下陪過去了,又怎麽會擡她當姨娘?擡了姨娘又怎麽會和顏悅色?

身為主母,折磨姨娘的方法有千千萬,光是把孩子抱走不讓見這一條就能把人逼瘋。

況且!如果木婉薇是個奴才教養大的,也當不了嫡妻啊。妾身邊的丫鬟最多就是當個通房,生下孩子也沒有擡姨娘的道理。

這兩個後果,如果說第一個是給他們全家來個斬立決的話,那後一個就是給秋錦來了個秋後處斬……

心中有着貪念的人都愛鑽死犄角,張成家的從來沒有想過只要把秋錦從紫薇園領出去,這一切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第 13 章 秋錦

第 13 章 秋錦

屈郎中不愧是譽滿京城的名醫,木婉薇用他開的藥方細心調養半月,咳疾已是好了大半,面色也顯現出健康的紅潤來。

知道這樣的名醫再想請來不是易事,木婉薇想讓他幫木婉欣也看看。

坐在臨窗的竹榻上,木婉薇一邊等餘媽媽來,一邊看新得的《李太白詩記》。

這《李太白詩記》是三姑娘木婉柔送來的,說是上次害她犯了咳疾的陪罪禮。同《李太白詩記》送來的,還有李清照的《玉漱詞》。

李清照的詞風婉約清麗,詞意情思綿長,很得北元閨閣少女的喜愛。

可木婉薇卻偏偏不喜。

葉生便有葉長,葉長花開。花開就有花謝,花謝果結。這萬物萬事皆有規矩,哪裏來的那麽多的悲春傷秋?

就是《李太白詩記》,木婉薇也有諸多的不明白。

上道詩剛說山河壯秀,能閑雲野鶴般的置身其中是人生一大幸事;下首詩便說自己壯志未籌,滿身的抱負難以施展……

這到底是想出仕還是不想出仕?

抛去這些胡思亂想,木婉薇很喜歡這些詩,每每讀完後心中都會流過說不出的酣暢感。

就這樣一直坐到日頭高升也沒見餘媽媽過來,木婉薇疑惑的問道,“秋錦今個兒是怎麽了,餘媽媽沒空過來,她怎麽也不回來了……”

餘媽媽是木二夫人身前的紅人,去請三次,有兩次都是被事纏着來不了。

“呸,只怕是又躲起來摸粉去了。”芍藥鼻子裏哼了聲,“整日裏打扮的和個狐媚子似的,這院子裏又沒男人,給誰看?擡水的粗使婆子嗎?”

“狐媚子?”木婉薇聽了好笑,“這詞兒你是從哪裏學來的?”

芍藥臉一紅,嘟囔了句,“和櫻桃學的。”

櫻桃本站在一邊發呆,聽到芍藥提她又聽到狐媚子,眼睛‘噌’的一亮,開始碎語起來,“是二爺看上了六姑娘身邊的大丫鬟彩雲,要收到他自己屋裏去。六姑娘氣了,直把彩雲攆出流雲閣,東西都扔了出去。二爺身邊的幾個大丫鬟不讓彩雲進院,罵彩雲是個狐媚子,是專會偷漢子的下賤胚子,是老母豬精投得胎,肚子裏裝的都是見不得人的馊泔水……”

櫻桃學得是維妙維肖,木婉薇是聽得目瞪口呆,連手中詩集何時掉了都不知道。她第一次聽到那麽多罵人的詞兒,而且,還罵的這樣精彩……

芍藥雖然聽過一次了,卻依舊咬着下唇,聽得認真。

櫻桃學完了二爺身邊的丫鬟是如何罵人的,又想學六姑娘是如何打罵丫鬟的。

可才模仿了個聲兒就被打斷了。

秋錦從外面跑進來,噗通一聲跪到木婉薇面前大哭道,“姑娘,婢子錯了,婢子糊塗,還請五姑娘原諒婢子一次,婢子再也不敢了!”

木婉薇收回落在櫻桃身上的目光,看向了秋錦。

才半日不見而已,秋錦的雙眼腫成了核桃。臉上精心摸上去的粉被淚水沖花,露出原本略黑的皮膚,如一條條溝壑。

秋錦想上前去拉木婉薇的裙擺,卻被芍藥狠力打掉了,“喲,秋錦姑娘這是怎麽了?莫不是跑錯院子跪錯人了吧。”

自回到侯府,芍藥的嘴學得越加刻薄。對着新來的丫鬟不說話便罷了,一出聲定是将對方氣成內傷。

秋錦明白自己這時要是還端着家生子的身份,怕是離死也不遠了。她見屋內只有芍藥櫻桃兩個丫鬟在,所性将話對木婉薇說明了。

木二夫人是何時将她叫去說話的,進得內室還是外室,又有幾個丫鬟婆子在場,就連木二夫人打賞了她什麽樣的物件都雙手捧到了木婉薇的面前。

一只淺綠色,成色普通的翠玉镯子。

說完後,秋錦跪在那裏痛哭不已,“都是婢子眼皮子淺,還請姑娘三思不要去叫餘媽媽了,這養娘認不得,認不得!餘媽媽在二太太面前再得臉也只是個奴才,姑娘若是真的認了,就中了二太太的算計了……”

這話,是張成家的教秋錦說的。

在認錯時她不能說是怕木婉薇揭發她,而是要說她良心未泯,怕木婉薇真中了算計。

一是為已一是為人,後面的說法自是更能拉攏人心些。

木婉薇沒說話,只拿起那只镯子對着陽光細看,直到眼被陽光晃花了,才出聲問道,“這,是什麽成色的?”

當日屈媽媽和她說這事時只說交給她去處理,卻沒想過秋錦會半路前來認錯。不知道怎麽辦,也不能一直沒聲兒,木婉薇只好板着面孔說了句不相幹的。

秋錦的臉色卻是徹底青白了,哆嗦着嘴唇半天才道,“翠,翠玉……姑娘,婢子錯了,婢子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秋錦一個頭接一個頭的磕在地上,不一會額頭就見了血痕。

翠玉被棍打時,紫薇園裏的丫鬟婆子是被叫去圍觀了的,為的就是震懾她們,讓她們認清為奴的本分,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

翠玉不過是懼于青枝的淫威沒有将話送到,就被管事讓人打了個半死,自己賣主求榮的事若真揭露出去,還有活路嗎?

木婉薇被秋錦驚得一下子站了起來,回想了一遍對話後才發現秋錦為何被吓成這樣。她不禁在心裏好笑,還以為有着木二夫人撐腰秋錦有何樣的膽量呢,不過一個翠玉就讓她慫了。

歪着頭想了須臾,木婉薇又坐下,拿起詩集淡淡的道,“秋錦,這事你說明白了,我也聽明白了。可你說是二太太告訴你這樣做的,我卻是無論如何也不信的。自我回府,二太太待我似親女,怎會害我?罷罷罷,念在主仆一場的情份上,我留你三分臉面不去二太太那裏告發你,你自行去尋屈媽媽吧,讓她随便尋個理由禀了二太太,讓你爹娘領你回家。慈悲……”

秋錦似不相似自己聽到的一般,看着木婉薇連頭都忘記磕了。

芍藥見秋錦跪着不走,氣急敗壞的道,“怎的,還想我們姑娘親自去同管事領了小轎将你送出侯府不成?要不要我們姑娘再送你兩丈紅綢,純銀頭面啊?”

只有與姑娘親厚又得臉的丫鬟,姑娘才會親自給備下紅綢,純銀頭面這樣的體面嫁妝。

秋錦不敢再留,又磕了一個頭,誠心實意的道,“姑娘,不能伺候您是婢子沒有福氣,還望姑娘将婢子的話聽進心裏,二太太她……”

木婉薇眉心微皺,面帶不耐的轉過頭去。秋錦咬着下唇,終是在芍藥如刀子一般的目光中出去了。

秋錦出去後木婉薇呆坐了許久,直到屈媽媽進來,才算開口說了句話,“屈媽媽,我這樣做對嗎?”

屈媽媽卻不答反問,“姑娘是真不想要秋錦了嗎?”

第 14 章 開臉

第 14 章 開臉

秋錦,自是留下了。不僅留下了,還在屈媽媽的準許下到木婉薇的身邊伺候。秋錦感激涕零,做起事來分外用心。

芍藥心中雖有不滿,可日日對着秋錦陪笑的面孔,也不好一直冷言冷語的。三日後,對秋錦的稱呼由‘那誰’變成了‘那個秋’,五日後,把錦字加上了。

櫻桃心思簡單,既然屈媽媽說秋錦可用,那就是自己人了。連傻帶愣的和秋錦膩歪了兩日後,回來和木婉薇和屈媽媽扯起了八卦。

秋錦一個遠房表叔是在木老侯爺身邊當差的,那表叔的女兒,也就是秋錦的表姐春梅是大姑娘木婉蓉的陪嫁丫鬟。一年前生下一位哥兒,已經擡了姨娘。

秋錦有個弟弟,才五歲,秋錦娘不想弟弟進府當小童,正尋門路讀書呢……

家生子的好處就是,爹娘老子都在府中當差,對府內的情況最是清楚。

因此除了交代了自家的底細外,秋錦還說了許多別的房裏的事。

例如,三老爺除了有一位嫡妻王氏外,還在外面娶了位平妻古氏。王氏居在安平侯府中常年稱病,鮮少出來,一年之中給木老夫人請安的次數用一只手就能數得過來。平妻古氏就威風了,跟着三老爺身邊寸步不離,不知情的人幾乎都以為三老爺只有一位夫人,就是手腕圓滑,性格豪爽的古氏。

再例如,四夫人孫氏是殘敗之軀,右手齊腕而斷。四房裏真正管事的是姨娘韋氏,孫氏的陪嫁丫鬟。

聽了這些密聞後,木婉薇中心暗嘆,怪不得木二夫人得勢掌權,大媳婦離府別居,三媳婦病,四媳婦殘,木老夫人也沒的選擇不是。

又一連請了餘媽媽兩回,餘大忙人才得空到紫薇園來。于是,在一個落着小雨的日子裏,花白了頭發的屈郎中以給木婉薇複診的名義再次進了安平侯府。

只看了癡癡笑得似個孩童的木婉欣一眼,屈郎中便連連搖頭不肯再診。

三年前,他是給木婉欣診過病的,此等病症,他無能為力。

木婉薇不免失望,可又不能不接受這個事實。

屈郎中見木婉薇一臉落寞,離去時道了句,“五姑娘,令妹這樣,又何嘗不是一種福氣?”

木婉薇細細将這話品了品,苦笑了。

還真是福氣,不然要如何面對慈母離世,生父漠視,親姐行克這樣的局面?

又調養了五日,木婉薇的病徹底好痊愈了。同時,‘病’了二十幾日的二姑娘木婉月也終于好轉,能出挽月閣四處轉轉了。

給木老夫人請安後。木婉月拖着‘病’軀親自到紫薇園來請罪,拉着木婉薇的手一個勁兒的陪不是,含淚欲泣。

在奴才的眼中,兩姐妹劍拔弩張的關系終是在大姑娘一聲又一聲的五妹妹中化解了。

多麽好的一個妙人兒,長得好,性子柔,對姐妹又和氣。就是太軟弱,不然也不至于被惡奴氣的病了二十幾日。

木婉月告辭後,芍藥看着她離去的背景沉思了許久,最後滿心疑惑的問屈媽媽,“您說二姑娘這是真的還是裝的?”

屈媽媽眼中也滿是迷茫,不确定的回道,“看着,像是真的。”

“就是真的!”秋錦甚是肯定,“二姑娘一向待人和氣,這次為了青枝那賤蹄子都氣病了,可見心中是真自責。”

芍藥剛想還嘴木婉月根本就沒病,被屈媽媽一眼瞥過來,閉嘴了。

病好了,就不能再在紫薇園裏貓着,要如別的姑娘一般去竹苑給木老夫人請安。

木老侯爺雖然也居竹苑,可一般情況下是不見孫女們的。所以木婉薇去請安的那日,見到的長輩也就是木老夫人和木二夫人兩人。

她心中不免有些失望。自回到侯府,她只遠遠的見過木老侯爺一次。還是在柳氏的靈堂上,和她父親只一晃就離開了,看都沒看自己一眼。

想起那日的冷淡,木婉薇不僅懷疑下帖給她請郎中的到底是不是木老侯爺。

同來請安的還有六姑娘木婉蘿。

也好在是有木婉蘿在,不然木老夫人和木婉薇一個裝聾一個做啞,木二夫人再巧舌如簧也無法緩和氣氛。

木婉蘿性子古怪,脾氣上來不管不顧,因此也沒說幾句話,木老夫人便讓兩人回去了。倒是木二夫人一個勁的叮囑木婉蘿,“後個兒是你們姐妹上學的日子,小六,你多帶着薇丫頭些……”

到此時,木婉蘿才算是正眼看了木婉薇一眼,和氣的一笑後,率先走了。

木婉薇緊跟其後,扶着秋錦的手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

在通往後花園的梅林小路,木婉蘿突然止步,回頭突兀的問了句,“小五,你看到沒,香蘋梳頭了。”

木婉薇一愣,臉上露出些許迷茫。

這,哪有人不梳頭的?難不成梳出花兒來了?

“就是開臉!”木婉蘿柳眉一皺,蓮足一跺,一雙丹鳳眼中差點噴出火苗來。

秋錦連忙給木婉薇解釋,“姑娘,梳頭開臉就是侍候過主子了。”

‘侍候’兩字,說得極其隐晦。

木婉薇恍然大悟。屈媽媽是同她講過這個的,只不過屈媽媽是把梳頭開臉連在一起說,木婉蘿只說了梳頭兩字……

她和木婉蘿才多大的年紀,只說梳頭兩字怎麽會往那種事兒上想?

“小五,別人說你呆我還不信,如今來看倒是真呆。”木婉蘿難得的沒發脾氣,似姐姐一般捏了木婉薇臉蛋兩下,笑了,“不過我喜歡,我以後能去找你玩嗎?”

木婉薇點頭,應承下來了,“六妹妹若喜歡,可以随時到我那裏玩。”

“什麽妹妹不妹妹的,你叫我小六就好……我定是會去找你的!”木婉蘿燦爛一笑,帶着丫鬟出了小路往左邊去了。

木婉蘿住在望荷軒,同木婉薇的紫薇園正好座落在花園的南北兩端,因軒前有大片的池塘而得名。

回到紫薇園後,木婉薇淨手時突然問,“老侯爺,今年高壽了?”

得到再過兩個月就是五十六歲壽誕的确切答案後,木婉薇将帕子捂在臉上直跺腳。

香蘋,也就十六七的年紀,竟是差了四十歲!四十歲!!

櫻桃俨然成了紫薇園裏的八卦行家,“聽小桃姐說,香蘋開臉的第二日在老太太的房裏跪了一夜,膝蓋都跪腫了。雖說是開臉了,可老太太卻一直沒吩咐下人給她鋪房,她現在可是連個通房丫頭都不如。”一轉話鋒又道,“不過也是天大的福氣,聽說這半個月來老老爺總是讓香蘋到他屋裏去呢……”

“這樣的福氣你要不要?”芍藥逗櫻桃。

櫻桃一臉正經,直言回道,“才不要,那些婆子說了,男人老了就不行了!”

第 15 章 省親

第 15 章 省親

就是木老夫人所說,安平侯府最是注重姑娘家的教養。習字、琴技、茶藝、女紅,皆是有專門的嬷嬷來教。

除此之外,宮中的教養嬷嬷也會定期到侯府中來指導府裏姑娘們規矩禮儀。

從竹苑回來後,秋錦把從老子娘那裏聽來對木婉薇說了個幹淨,“邢嬷嬷可是位身份尊貴的嬷嬷,據說她是西宮賢貴妃娘娘入宮時帶在身邊的丫鬟,已經侍候賢貴妃娘娘四十多年了。賢貴妃娘娘當年還是才人時被人誣陷,是她在禦花園裏攔了皇上的駕為賢貴妃娘娘喊冤,後來賢貴妃娘娘誕下了三公主,也是邢嬷嬷寸步不離照看的呢,還有養在賢貴妃娘娘宮裏的九公主……”雙眼發亮的把邢嬷嬷的光榮事跡從頭到尾說了遍後,秋錦又在後面得意的加了句,“當年咱們侯府木娘娘進宮前,也是她來悉心調教的……”

木婉薇一句話抓住了重點,“賢貴妃娘娘,為何要幫侯府的姑娘們進宮為妃?”

賢貴妃身前的紅人,怎麽可能會擅自出宮調教別家女兒,定是賢貴妃親自指派而來。

這回秋錦不知道了,她爹娘在侯府中只是一般得臉,這些子機密要事他們還沒資格探聽。

“木娘娘進宮得寵那一年,太太還沒搬出侯府呢。”屈媽媽在一邊淡淡的接口,手中正在縫一個小肚兜,“據說,賢貴妃娘娘未進宮前和老太太的關系最是親近。那時賢貴妃娘娘的娘家還不如老太太的娘家呢,可看現在,賢貴妃娘娘的兄弟老子在京中多得勢……”

看似不搭邊的三言兩語,道出了賢貴妃為何肯派邢嬷嬷來侯府,也道出了木老夫人送自家姑娘入宮為妃的緣由。

“宮中來的那個穿得很體面的邢嬷嬷嗎?聽小桃姐說前天就到了……”櫻桃一邊分彩線,一邊插了句嘴。

秋錦聞言差點跳了起來,放下手中的線砂就拉着芍藥就往內室裏跑,“天啊,竟是已經來了。聽我娘說,邢嬷嬷的規矩特別大,什麽衣裳配什麽發髻,什麽首飾配什麽樣的妝容……”

“要是配錯了要如何?”木婉薇輕歪螓首,笑了,“是打還是罵?”

秋錦一愣,眨了半天眼睛後道,“不打,也不罵……”

“那慌亂什麽……”

“關小黑屋裏十二個時辰,沒人知道在裏面幹什麽,不過不許下人送飯,也不許人求情……”

這回輪到芍藥跳起來了,自家姑娘身上剛長了二兩肉,哪僅得住餓上一天一夜。

紫薇園的氣氛在芍藥和秋錦兩個大丫鬟的帶動下變得緊張起來。

衣裳,首飾,一樣樣一件件的擺了出來,對比着木婉薇的膚色搭配選色。

忙亂了兩個時辰後,秋錦看着擺床上的裙襖和首飾就差掉眼淚了。木婉薇在外修行時只穿道袍,回到府後,應季的裙襖也只有那麽三四身。若是平日裏随意着穿,是夠換洗了。可要搭配得既有新意又何規矩,就遠遠不夠看了。

衣裳也倒罷了,真正難搭配的是首飾。

木婉薇只有一金一銀兩套頭面。她年紀小,壓不住金色。銀的是不錯,可卻配不上衣裳的顏色。

“姑娘要是能有套玉制頭面就好了,哪管只是兩根玉簪,一副耳環呢……”秋錦無力的嘟囔。

聽聞耳環兩字,木婉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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