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姐兒!小小年紀毀了容貌,你讓她以後要如何是好?!”
大肖氏又哭開了,捂着胸口左一句心肝右一句寶貝,最後道出一句不活了,直愣愣的向一旁的琉璃樽撞了過去……
‘嘩啦’的一聲,琉璃樽碎了滿地,大肖氏滿臉鮮血,不動了。
小肖氏一下子癱坐在地上,這回是真開嚎了,“我的親姐啊!”
第 36 章 張成
第 36 章 張成
木婉薇回到紫薇園時,木婉欣還未就寝。只在肩上披了件薄披風坐在抄手的欄杆上,拉着屈媽媽的手眼淚汪汪的嚷着要娘親。
屈媽媽眼圈通紅,已是哭過一場了。直看見木婉薇被楊婆子背回紫薇園,吊了許久的心才算是放下一半。
也顧不得用上一口吃食,木婉薇先是将撲到她懷裏的木婉欣哄睡了,然後才讓櫻桃準備熱水,洗去了一身疲憊。
妝臺前,屈媽媽一邊給木婉薇擰幹頭發,一邊讓木婉薇将竹苑的事細細說一遍。
木婉薇一樣一樣說,就連木大老爺一眼也未看自己,和木二老爺的眼睛總是瞟向春蘋這樣的細節都說到了。
最後,她滿是擔心的問,“屈媽媽,秋錦不會有事吧?”
“庶姑娘身份再卑微也是姑娘啊!”見木婉薇整張小臉都皺起來,屈媽媽連忙又道,“不過也不會有大事。因為她罵得有理!”
知道木婉薇對這些規矩一知半解,屈媽媽沒等她問便主動解釋。
“你是侯府中的嫡姑娘,是真正的主子。玉姐兒算什麽?就像秋錦罵得那樣,姨媽教養的,都比不得得臉的奴才。敢打你,反了她!”屈媽媽言語之中滿是輕蔑,可擰幹頭發的動作卻極其輕柔,“至于罵盧姑娘的事,就更沒錯了。安平侯府是什麽樣的人家,怎會如市井小民那般不顧理法,擡個身份低賤的奴才做正經夫人?若真這樣做了,大老爺的官還當不當了?不僅會留人笑柄,只怕侯府裏這幾位哥兒都不用議親了。大戶人家的正經小姐,誰會嫁過來對一個奴才出身的人卑躬屈膝?”
屈媽媽絮絮的說了許多,木婉薇的眉心卻依舊擰着,“上次,您可不是這般說的……”
Advertisement
秋錦挑唆木婉薇認養娘時,屈媽媽說這樣的事若是捅到木老夫人那時,木老夫人不僅會亂棍打死秋錦,還會連累張成一家。
屈媽媽眉毛微揚,展了笑臉對木婉薇哄道,“好姑娘,秋錦挑唆你認養娘,那是給侯府臉上摸黑,讓老太太知道了,自是沒她的好處。這次不同,她罵玉姐兒,是在維護侯府的臉面,老侯爺和老太太最多,也就是命人打她幾下罷了。”
木婉薇又開始擔心秋錦會挨多重的打,畢竟秋錦身上的傷才好沒幾日。
屈媽媽便又寬慰道,“姑娘,您忘記秋錦是家生子了?侯府裏的奴才根攀枝繞,在打罰家生子時都會手下留情的。張成和張成家的在府裏都是得臉的管事,下面奴才用得着他們的地方多着呢……”
連哄帶騙,當木婉薇躺到床上睡着時,已近醜時。
屈媽媽起身放下淺藍色的薄沙帳,回身對熄燈的芍藥嘆道,“姑娘哪點都好,就是心太軟。玉姐兒幾個去打鴻鹄,她若直接帶了你們回來,又何苦上這樣的禍事?。”
芍藥咬着嘴唇,悶悶的說,“好人,自是會有好報的。”
------------------
秋錦辱罵主子,自是不會輕饒。當張成家的把她擡回家時,本嫩白的後腰被打得皮開肉綻,再尋不到一塊好肉。
張成家的坐在炕上哭天抹淚,又是心痛又是氣惱,用手指一下又一下的去戳秋錦的腦袋,“我上輩子做了什麽孽,怎麽就生了你這樣個讨債的孽障。同說了多少遍,伺候五姑娘時只當個沒嘴的茶壺,少看少說多做事,你怎的就偏不聽?那玉姐兒是姨娘生的又怎樣,再過兩年,她就是侯府裏排了序齒的正經姑娘。你算什麽,你老子娘都是用膝蓋當腳走的……”
“我老子娘用膝蓋當腳走怎麽了,我老子娘是奴才又怎麽了?”秋錦甩開戳在頭上的手指,氣沖沖的回道,“我娘是老侯爺親自指給我老子的,過門時穿的是大紅,是四人小橋擡入張家門的!”
“你!你!”張成家的一巴掌抽到秋錦的後背上,“你這遭天殺的,要是你敢當你姐姐面說出這樣的話來,我,我非揭了你一層皮不可!”
秋錦痛得嗷嗷之叫,額頭上冷汗直流。她躲開了張成家的給她擦汗的手,哆嗦着嘴唇道,“我姐姐?我到是想當着我姐姐的面說這樣的話,可這輩子,怕是都見不着了。”
伸手拿過炕上一條粗布帕子随便抹了汗,秋錦将身子往被子裏一縮,不再說話了。
張成家的哭得越發厲害了,一會兒子的時間眼淚便浸濕了兩條帕子。抽抽噎噎的道,“我那可憐的大妞,現在不知是死是活了。上幾日你爹去打探消息,說是病得連炕都下不來了。大姑娘是我眼瞅着長大的,誰能比我知道她的為人?大姑娘開始議親時,你姐姐就勸我說讓我給她尋個好人家定了親事。都怪我吃了二兩豬油迷了心,就想着你姐姐模樣長得也不差,當個陪嫁丫頭吃香喝辣要有多好?沒準哄得大姑老爺一高興,咱們家就脫了奴籍……如今,怕是連命都要保不住了。”
秋錦把頭埋在枕頭裏,也哭上了,十指狠狠的扣進了枕頭裏,“知道姐姐生下位哥兒的時候,我便知姐姐要不好。大姑娘若是自己能生得出兒子,又怎會給姐姐開臉鋪房……”
張成家的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說不話來,過了許久,才用袖子擦了眼淚,哽咽道,“娘以前糊塗,眼下算是想明白了,那富貴不是咱們這樣的人家能享受得起的。明兒我就求二太太去,不讓你再到五姑娘房裏伺候了。你也不小了,打明讓你爹留心本分憨厚的小厮……”
“我不!”秋錦猛的擡起頭,因牽扯到傷處,又痛出了一身冷汗,“你當初既是求了二太太将我送了進去,如今就別想把我領回來。”
“你這冤孽!”張成家的又哭上了,指着秋錦大罵,“當初要你進府去伺候,你同我擰。如今要将你拎出來,你還同我擰。人家生女兒都是來孝敬爹娘的,平白我生的就是來讨債遭心的!”
秋錦也哭,哭得腦子暈沉沉的,卻還是嘴硬的道,“我就不,我現在是五姑娘的丫頭,你說往出領就往出領,你問過主子了嗎?五姑娘待我好,我老子打我一身傷,五姑娘親手給我上藥……”
一垂腦袋,突然又大罵起來,“你個沒尊卑的小娼婦,你嫡姐也是你能算計的,沒的不怕晴天打雷劈死你!婁姑娘,你不用笑,你當你是什麽好成色,你同宇二爺眉來眼去,真當別人是瞎子?還沒過門,就欺負到你五姑奶奶頭上了……”
張成家的大驚失色,連忙去捂秋錦的嘴。主子的事非,豈是奴才可以議論的?更何況這中間還摻雜了一個姑娘家的清白。
張成家的手一碰到秋錦的臉,秋錦猛的一下住嘴了。她睜開眼睛看了看自己的老娘,又閉上了,連同嘴也一起閉得嚴嚴的。呼出的氣息,烤得自己鼻下火燒一般。
“你這冤家,都燒糊塗了還不忘和我頂嘴。”張成家的下炕,出屋打了冰涼的井水來給秋錦敷額頭。
端了盆水回屋還未坐下,張成風風火火的從外面進來了,左手提着四樣糕點,右手提了三副草藥。
沒等張成家的問,他又從懷裏摸出一塊鍛布放到了炕上,道,“這耳環和手镯都是香蘋姑娘給的,說秋錦護着五姑娘有功,是她應得的。這止痛消腫的草藥,是老侯爺特地準我出府尋了大夫去抓來的,這創傷藥和糕點……”
張成家的一愣,擡頭問道,“這,老侯爺不是一向不理府中雜事嗎?怎會突然對五姑娘……”
張成從屋角的水缸裏舀了水喝,擦了嘴角後不耐煩的道,“這些事你少問,只把秋錦養好了就行,五姑娘屋裏離不了人。”
張成家考慮再三,将自己的打算同張成說了。
“婦道人家,你懂個屁!”張成甩了臉子,大聲罵道,“你當你算個什麽東西?說把閨女送進去就送進去,說領出來就領出來?老子告訴你,成天白日別想那些沒用的,讓秋錦好好伺候五姑娘,以後錯不了……”
張成在家裏脾氣向來好,張成家的不敢頂,一邊給秋錦敷冷帕子一邊換了話頭,“當家的,昨天事鬧得這般厲害,最後是怎麽個結果?”
張成家的見秋錦暈呼呼的似是睡實了,也就沒和自家婆子藏話,“這回,不僅是侯爺,就是老太太,也不護着三姑奶奶了!”
第 37 章 結果
第 37 章 結果
木婉薇回到紫薇園後便病了,驚吓過度,夜夜不得安眠。
一閉上眼睛,她就會想起那天在親水橋上,鴻鹄拍打着巨翅從天上、荷塘裏沖向人群。主子丫鬟亂做一團,玉姐兒滿臉是血,兩個丫鬟被鴻鹄抓撓得血肉模糊,慘叫連連。
發燒,咳嗽,盜汗,吃什麽吐什麽,不過是三五天的時間,人就瘦得只剩下了一把骨頭。
又是木老侯爺親自下了帖子,請來屈郎中給好生調養了半月有餘,人才慢慢有了血色。
這期間木婉薇一直挂着那事後來是什麽樣的結果了,只是紫薇園中的丫鬟婆子都圍着她轉,自是沒有時間到外面去打探些什麽。
木老侯爺,木老夫人,木二夫人,木四夫人倒都派人來過,只是誰也沒有往那日的事上提,木婉薇心中再好奇,也不敢多嘴去問。
最後,還是芍藥出去探望了次秋錦,才算将這事兒的後續給打聽清楚了。
木三姑奶奶,被木老夫人一怒之下攆出了安平侯府。并揚言,以後無論安平侯府有何等事,木三姑奶奶都不用再蹬這道門檻了。
只是,木老夫人還顧念着幾分母女情份,也未将事做得太過絕情。她沒讓木三奶奶馬上滾出去,而是先讓下人在京郊賃了個院子,讓木三姑奶奶帶着盧碧雲搬去了那裏。
只等着盧碧雲的手臂養好,她再給上一筆銀財,讓木三姑奶奶如往年一樣回了盧家,也算保存了些許顏面了。
婁雨晴,在事情發生的第二日便被婁盛夫婦接走了。
只是,進侯府時,婁雨晴還是一個好好兒的,神清氣爽的伶俐姑娘。出府時,卻是癡癡呆呆,再認不得人了。
婁盛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将其中的是非曲折了解清楚後,只恨自己夫人太過驕縱這唯一的嫡女,讓她不知輕重闖了這般禍事,最後落得這樣的下場。婁夫人從頭到尾只拉着婁雨晴抹眼淚,因礙于婁盛的強勢才沒作鬧出聲。
木老夫人同娘家類氏的關系,因着這不是意外的意外,裂開了一道縫隙……
至于那兩只兇猛異常的吉鳥鴻鹄,再沒有人将其當做吉鳥看待了。木老夫人曾命粗奴去攆,卻都以失敗告終。
最後還是木老侯爺發了話,“本就是人在做惡,何苦同兩只畜生做對?我安平侯府不差那半畝荷塘,就贈與它們安家了!”
于是,那對鴻鹄便在那處荷塘裏稱王稱霸了。
木婉薇聽了鴻鹄的事後,露出了多日來最爽朗的笑容,一雙明亮的眼眸彎成了兩抹新月,香腮上的酒窩裏,如裝了上等花露一般。
屈媽媽連連搖頭,笑道,“想往日,老太太是多疼三姑奶奶,可不比疼如今的二姑娘差多少,不然也不會養成那樣不将任何人看在眼裏的性子。如今這樣挺好,以後安靜了。雖說不應該有這樣的想法,可我還是要說一句,解氣!”
芍藥臉上露出解恨的笑意,“這都是外人的事兒,卻遠沒有咱們府裏的事兒解氣!”
“如何解氣的?”木婉薇歪頭笑問。她只覺得盧碧雲和婁雨晴能有那樣的後果,已是很解氣了,難道還會有更解氣的?
“當然。”芍藥露出得意,賣起了關子,“姑娘就不想知道玉姐兒如何了?”
木婉薇對那一日仍心有餘悸,收了笑臉道,“還要如何,那一日她的臉……只怕,是醫治不好了吧……”
“豈止!”芍藥沒注意到木婉薇的神色,興奮的差點要跳起來,“姑娘,那一日咱們走後,蘭姨娘尋死膩活的耍潑,最後一頭撞向了一只大琉璃樽。她只當每次她尋死都有人攔着呢,卻不想那一日滿屋子的人竟是沒人去拉她……”
“呀!出人命了?”木婉薇一愣,随即又自顧搖搖頭,“不可能,若蘭姨娘真沒了,怎麽可能一點消息都沒有?”
“沒出人命,可也同出人命沒什麽區別了。”芍藥止不住樂,用嫩白的食指點着自己的左額頭,道,“蘭姨娘撞碎了琉璃樽,碎瓷将她這裏劃了道見骨的口子。郎中來看過了,說就算是好了,也會留下寸長的一條疤。這回,蘭姨娘是真不想活了,整日的哭鬧要尋死呢。”
屈媽媽笑了,在一側接口道,“該!惡有惡報,終于到了時候了!”
“可将大老爺氣壞了,說蘭姨娘再這樣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就将她綁了賣出侯府。”芍藥又道,“不過,最後也沒有,只是将玉姐兒抱到琴姨娘屋裏去了。”
“那也不是什麽好貨!”屈媽媽又沉了臉,“蘭姨娘可惡,卻沒心計,什麽都擺在臉上,讓人一看便明白。琴姨娘就不同了,那才是個真正有心思的,骨頭裏陰着呢。”
芍藥連連點頭,覺得屈媽媽說的甚是有理。大肖氏鬧成那樣,小肖氏還能每日笑面迎人。這不是沒心沒肺,便是心思深到了一定的程度。
“行了,”屈媽媽看了眼沙漏,已近午時,便揮手對坐在門檻上聽得入神的櫻桃道,“讓合子傳飯吧,你再去樓上,讓七巧将欣姐兒帶下來。”
櫻桃站起身應了聲,朝樓上去了。
芍藥卻站在原地沒動身,想了許久後,對木婉薇道,“姑娘,秋錦還同我說了件事,我不知應不應該同您說。”
“說吧。”木婉薇站起身,理了理裙擺的褶皺道,“有什麽不能說的。”
“秋錦說,舅老爺一回到京城就被陳國公上折子參了,挺嚴重的罪名,還不知皇上要如何呢。原來二太太已經準備了要帶您去平遠大将軍府拜訪的,只因這事,推了。”
“哦,我說怎的又是做衣裳又是打頭面首飾的。”木婉薇垂下眼簾向外面走,臉上沒了笑意,“原是借了大舅父的福澤。”
屈媽媽在後面掐了芍藥一把,暗聲責怪,“這話,你就應該爛到肚子裏!不應說出來亂了姑娘的心思!”
芍藥不敢叫痛,一臉悔色的跟在木婉薇的後面出去了。
第 38 章 瘋病
第 38 章 瘋病
秋錦身上的傷不輕,養了月餘還未見好,想回到內宅中當差,一時半會是不行了。在這同時,那些前來侯府賀壽的親戚們,終是收拾齊妥紛紛踏上返鄉之旅。
安平侯府中的奴才們并沒因這些貴客的離去而安靜下來,反而,更加的忙碌了。因為緊接着就是木老夫人帶着木家女兒進宮給賢貴妃賀壽的日子。
木婉月不用說了,從邢嬷嬷走後她便一直準備着,自是沒有什麽纰漏。木婉柔和木婉晴就不同了,她們是在繡娘拿了進宮的衣服請她們試穿時,才知道進宮也有她們份兒的。
兩姐妹又驚又喜,忙收拾好了雜亂的心情,投入到大量的準備工作之中。
她們的姨娘陸氏整日眉開眼笑的,張羅着給兩個女兒置辦體面的頭面首飾。可她又哪裏來的體已錢,每個月的二兩月錢,光是喂貪嘴的奴才都不夠。
跟着前後忙亂了幾日後,木婉柔終于不耐煩了,皺着眉心道,“姨娘,你就不要跟在我們的身後添亂了。你有銀兩還是自己留着傍身吧,我們不缺那點兒邊角碎銀……”
陸姨娘讪讪的,終是落寞的回了自己的房間,再不跟着瞎摻合了。
按規矩,木婉柔姐妹的母親是木三老爺的發妻王氏,而不是自小被拐賣進侯府當丫鬟的陸氏。因從小養在正房太太的房裏,讓木婉柔姐妹對這個生育了她們的姨娘沒有什麽太大的親情。
木三夫人,已經得了瘋命有些年頭了。在平日裏還好,能同個正常人似的談話聊天。可若是受了一丁點兒的刺激,就會馬上變了個人。
木婉柔和木婉晴前去給木三夫人請安這一日,木三夫人的神色就有些不好。臉色蒼白,發髻也不似往日那樣服帖,連胸前的兩條緞帶都是草草打了個結,無一絲精神氣。
只說話還算正常,問了兩姐妹這幾日準備的如何,還缺不缺什麽東西。
木婉柔也一一的回了,态度要比對陸姨娘要恭敬溫順的多。
然後,稍間內就陷入讓人胸口發悶的死際。
木三夫人直愣愣的坐了兩盞茶的功夫,才将目光落在木婉柔和木婉晴的身上,驢馬不相及的說了句,“果真,果真是長得一模一樣。”
木婉柔忍着心底的不耐,在臉上露出得體的笑容,“母親,雙生的女孩,都是長得一樣的。”
“不,不!”木三夫人連連搖頭,目光有些散亂的道,“我外祖家,曾有過一對雙生表妹。她們長得一點也不像。大的那個有着沉魚落雁之貌,卻長了副心如蛇蠍。小的那個也是閉月羞花之容,卻一樣長着惡毒心腸。不用別人同她們争,只她們自己,便從小鬥個你死我活。最後,小的那個,将她的同胞姐姐,硬生生的毒害死……”
木三夫人直直的看着木婉柔和木婉晴,眼睛裏沒有一絲溫度。
木婉柔被木三夫人的語氣吓得一哆嗦,木婉晴則直接躲在了木婉柔的身後,可憐兮兮的道,“姐,我怕。”
“就是這樣。”木三夫人歪頭看向木婉晴,笑容變得詭異,“這樣柔柔弱弱的樣子,似是無害一般。可那心,卻黑透了,別說自己的姐姐,便是自己的親生父母,也能反咬上一口,再喝其血,吃其肉。”
木三夫人舔了舔嘴唇,汲汲出聲,似在享受一般眯上了眼睛,“你們知道嗎?血是甜的,特別是七歲孩童的血。可要比桂花露甜上許多。吸一口,齒頰留香……”
木婉晴‘啊’的一聲尖叫,轉身跑了出去。
木婉柔還算鎮定,對木三夫人福了禮,顫着聲音道,“母親,您累了,早些休息吧,女兒告退。”
說罷,也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木三夫人沒有睜眼,只将右手食指放到嘴裏吸吮,喃喃道,“真甜啊,怎麽能這樣甜呢。真可惜,不知那肉,是何滋味的……”
木婉晴病了,連着兩日的高熱,人都燒迷糊了,閉眼說胡話。
眼瞅着離進宮的日子越來越近,木婉晴的病卻還沒有起色。木老夫人臨時做了決定,只帶着木婉月和木婉柔進宮。
七月二十三這一日一早,後宅中的夫人姑娘無一不早早起身打扮,天未亮的候在了竹苑的花廳裏。
寅時四刻,木老夫人三人終是打扮妥當,從稍間裏走了出來。
木老夫人身上穿了三品诰命夫人的服飾,花白頭發挽了高高的發髻,簪了一套純金頭面。整個人看上去精神抖擻,似年輕了十歲一般。
木婉月穿的是嫩粉色繡百合花長裙。裙子的模式很新穎,似襦非襦,斜襟抹胸,掐了細細的腰身。裙子外面套了件淺金色的薄紗衣,如披了一層耀眼的陽光一般。
挽的發髻就是平時的少女發髻,并未帶什麽繁雜的發飾,只一根金嵌玉的滴水步搖垂在耳邊,尤其打眼。
木婉柔穿的是藕何色對襟長襦,掐了褐色的裙邊兒。因腰帶束得高,越加顯得身形纖細修長。
挽得側髻,簪了一套珍珠頭面,映得膚色欺霜塞雪。
因離皇宮有段路程,三人只用了些糕點細粥,卯時一刻便起身出發了。
木二夫人帶着府內的夫人姑娘,衆星捧月般将木老夫人三人送到了內宅與外宅相隔的垂花拱門處。看着三人上了平頂小橋後,帶着衆人又回了內宅。
折騰了一早上,衆人早就乏了,不等走到花園就都散了。
木婉薇亦是哈欠連天,站在她身側的木婉蘿眼皮都在打架。
待小肖氏帶着丫鬟婆子往潇潇院那邊拐去後,木二夫人走過來,将兩位小木姑娘摟到了自己的懷裏,笑道,“你們定是餓了吧。走,到我那裏去用早飯,我早清出來時已經吩咐了丫鬟婆子炖了杏仁百合粥,現在正是時候。”
木婉蘿眼睛一亮,拍手稱贊,“最喜歡吃二伯母那裏的杏仁百合粥了,頂香的,吃一次想兩次的。”
木婉蘿都複議了,木婉薇自沒有拒絕的理由。
于是,三人帶着丫鬟婆子便頂着晨曦,踩着草尖尖上的露水一起去喝杏仁百合粥。
用飯時,木二夫人連連往兩位小木姑娘的婉裏夾各色小菜,深怕兩人吃不飽。
木婉薇一向對吃食不挑,也沒吃出這杏仁百合粥有何出色之處。木婉蘿卻是一連喝了兩碗,揉着小肚子連連稱贊。
木二夫人用得極少,除了給兩位木姑娘布菜外,筷子幾乎就沒往自己嘴裏送過。她要不時的同各位管事媽媽說話,按排府內一天的事項。
待到一頓飯用完,如意桌旁的雕花小幾上,請事貼子已經擺了半尺高。
木婉薇同木婉蘿對視一眼,起身告退了。木二夫人還想讓兩人多留會,卻讓雜事纏身倒不出空來。
最後,讓許河家的拿出了四只樣式別制的領扣的給了兩人,道,“這是你們二叔叔從外面拿回來的,也看不出是什麽成色,只是打磨後好看的緊。一共五只,這四只你們倆人一人一個,剩下兩只,給你們三姐姐四姐姐送去吧。”
木婉蘿将一個水滴型的領扣捧在了手心,對木婉薇擠眉弄眼的道,“我說二伯母怎麽讓咱們來用飯,原來是打定了主意讓咱們給她跑腿。”
“你這張小嘴,是真不老實!”木二夫人拿手指一點木婉蘿的眉心,道,“我不讓你們去,你們就不看看你們四姐姐去了?如今連禮物都幫你們備好了,倒嫌棄起來了,真是一對小白眼狼!”
“嬸娘……”木婉薇在一旁可憐兮兮的道,“我什麽都沒說,怎麽也成白眼狼了?不就多喝了半碗粥嗎?您若是心疼,我這就吐出來……”
木婉蘿拍手大笑,指着木婉薇對木二夫人道,“二伯母,您還不快打她,快打她。”
木二夫人一嘆氣,拍了拍兩位姑娘的肩膀,道,“老了,打不動你們了。快去玩吧,一堆子的事等着我操勞呢。”
兩位小木姑娘不再亂鬧,手拉手出去了。
許河家的從一旁小幾上拿了個請事帖子遞給木二夫人,狀似無意的道,“二太太,莺歌,有了……”
第 39 章 回府
第 39 章 回府
木婉薇和木婉蘿手牽着牽去看木婉晴,誰知連門就沒進去就讓丫鬟給打發回來了。
無奈,木婉蘿只得将四個領扣裏最好看兩個,戀戀不舍的給舍出去了。
因着大家長木老夫人不在府內,木二夫人又自顧忙着,木婉蘿起了玩心,非要拉着木婉薇去花園裏打秋千。
芍藥在幾個人中年齡是最大的,處事有股子沉穩勁兒。看着天色還早,好說歹說的将兩位姑娘給哄到紫薇園中打雙陸去了。
兩位小姑娘就這樣一直在紫薇園裏膩到了日落時分,木二夫人身邊的餘媽媽慌慌的跑來了,告訴兩人收拾齊妥,一起去迎接木老夫人,木婉月,木婉柔回府。
木婉蘿正爬在木婉薇的床上玩琉璃珠子,一個一個砸得‘啪’‘啪’做響。聽了餘媽媽的話後,她擡頭笑着問道,“餘媽媽,可是有明旨下來了?”
餘媽媽搖頭,吩咐了嫣紅趕緊跑回望荷軒取身幹淨衣裳來。
木婉蘿聳了聳肩,爬起身來道,“聽我母親說,幾年前老太太帶着七姑母進宮後,可是直接将人留了下來的。”
木婉薇知道木婉蘿又要胡說了,忙對餘媽媽道,“勞煩餘媽媽跑一趟,本應留你喝口茶再走,可老太太回府,您定是還有別的要緊事兒要辦……”
“正是呢!”餘媽媽雙手一拍,爽聲笑道,“這不,午後的時候四姑娘那裏丫鬟來報,說是四姑娘大好了,我正是要過去看看呢。再有,宇二爺讓人傳了信兒回來,說今個兒得空回來看看,我也急着去看看那些丫鬟婆子将屋子收拾出來沒。”
屈媽媽将餘媽媽送出去後,木婉薇點着木婉蘿的鼻尖道,“你這張嘴,吃多少次的虧都不帶長了記性!”
木婉蘿緊了緊鼻子,哼了兩聲道,“本就是,聽餘媽媽那意思,是将二姐姐和三姐姐都領回來了?只怕,是都沒入得賢貴妃的眼吧。”
木婉薇無奈的深嘆了一聲,再說不出話了。木婉蘿的性子,只怕是改不了了。
嫣紅快跑快回,當丫鬟婆子将兩位木小姑娘收拾齊妥,環繞着送到內宅的垂花拱門前時,木老夫人和兩位木大姑娘的小轎已經落下來了。
木二夫人滿面堆笑,親自将木老夫人從轎內扶了出來。
木四夫人則将木婉月從轎裏扶了出來。木三夫人瘋病鬧得正厲害,自是沒來。木婉柔自己下了轎後,主動将木婉薇和木婉蘿招呼到了自己身邊。
就這樣,一群人衆星捧月般,又将三人迎回到了竹苑裏。
丫鬟婆子早就将玫瑰凳子,雕花小幾擺放好。待到各位主子落坐後,又按各人的口味,上了不同的茶水糕點。
木老夫人一直笑着,同木二夫人,木四夫人講着宮中如何如何好,賢貴妃所居的鹹福宮是如何如何的氣派。
木婉薇和木婉蘿坐在木婉柔身側,只聽木婉柔忍着笑意,低聲說道,“那宮女讓我跪,我便一下子跪下了。慌張中餘光一掃,見二姐姐才理了裙擺,正要下跪……唉,我是将所學的那些宮規都忘得幹幹淨淨了……”邊說邊搖頭,語氣中再無了争意,“那樣一個金碧輝煌的地方,我可不敢妄想日後要居到裏面去。”
木婉蘿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見有人看向這邊,忙用手将嘴捂住了。
木婉月坐在木老夫人的身邊,也不說話,只含蓄的笑着,吃着手中的碧螺春。
木老夫人在誇木婉月,毫不吝啬詞彙,十分滿意木婉月在宮裏時的種種表現。
得體,大方,不卑不亢,沒有小家子氣。
只是當木二夫人隐晦的問賢貴妃的意思時,木老夫人微微頓了下,笑道,“娘娘說,過了年兒就是大選,與其這樣急匆匆的送進去,不如……”
“那自是好的!”木二夫人輕搖着手中的美人扇,拉着木婉月的手笑得合不擾嘴,“咱家月丫頭這模樣作派,定是豔冠群芳。”
木婉柔的臉色微變了下,轉眼間就又和木婉薇,木婉蘿玩笑上了,指着手腕上一只晶瑩剔透的镯子對兩人道,“這是賢貴妃娘娘賞的,是水玉。你們摸一摸,冰涼的……”
玉,哪有不是冰涼的。可見木婉柔這般有興致,兩位小木姑娘還是給足了面子,小手在那镯子上輕碰後連連贊嘆。
“那镯子,晴丫頭也有一只!”木老夫人在遠處接話,笑道,“賢貴妃聽說晴丫頭病了,還特意問了幾句。又送了這一對水玉镯子,讓她們姐妹一人一只。”
木婉蘿笑嘻嘻的走到木婉月的身側,輕搖着她的衣袖,道,“二姐姐得了什麽寶貝,還不快拿出來讓我們開開眼?”
木婉月抿嘴笑了,也沒扭捏,從衣襟裏摸出一條珊瑚項鏈,摘下來後放到了木婉蘿的手裏。
木婉蘿年紀還小,也看不出這有什麽好來,不過好聽的話還是一句接一句的扔了出來,“這顏色真好看,特別配二姐姐的膚色。就和那水玉的镯子一樣,特別趁三姐姐。”
木老夫人再次接話,笑道,“不止這,貴妃娘娘還賞了你二姐姐一只珠釵。只因那是賢貴妃娘娘剛入宮時德太妃賞的,怕弄壞,你二姐姐就好生收起來了……”
“好妹妹,你,你們若是想看,明兒個到挽月居去看。”木婉月這話先是對木婉蘿說的,後才将木婉薇帶了上去。
木婉蘿将珊瑚項鏈小心翼翼的還給木婉月,頑皮的道,“還是二姐姐好,明兒看了要是喜歡,姐姐就借我戴幾天。”
“你這丫頭!”木婉月嫩白的手指往木婉蘿腋下輕掐,含笑低頭,不再說話了。
衆人正其樂融融的說着話,春蘋從外面進來,說宇二爺從學上回來了。
還未等木老夫人做何表态,木二夫人先是站起身了,對春蘋笑道,“還不快讓他進來?這個時候,定是還沒用飯……”
說話間,木宏宇在小丫鬟的帶領下進了廳堂,上前給幾位長輩請了安,又和幾位妹妹見了禮。
同木婉薇說話時,語氣不知何故清冷了兩分。
拉着木宏宇閑聊了會,木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