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讓衆人散了,只留下了木二夫人。

又将丫鬟婆子都打發下去後,木老夫人收了笑容,臉上帶了幾分陰郁,道,“今日,鄭伯侯夫人也帶着女兒進宮了。留下了……”

“啊!”木二夫人一臉詫異,“那,那……”

“月丫頭再有一個月就及笄了,婚事拖不得了。”木老夫人往炕枕上一靠,閉上了眼睛,“柔丫頭和晴丫頭也到了議親的年齡……”

木二夫人反應過來,忙接話道,“母親,這些日子天氣好,有不少人家的夫人小姐做花會,我得了空便帶着她們多出去走走……”

“長幼有序,尊卑有別,柔丫頭晴丫頭,不急。”木老夫人擡手揉了揉太陽穴,嘆了口氣後道,“不知為何,貴妃娘娘竟是特意問了五丫頭……”

第 40 章 偷聽

第 40 章 偷聽

讓安平侯府阖府上下期待了半年之久的進宮大事,就這樣無聲無息的落下了帷幕。

心存僥幸的,還在想着明年開春的大選,二姑娘木婉月可以豔冠群芳,一舉入得皇宮做了皇妃娘娘。心思透亮的,已是明白了木老夫人所說的話不過是挽回幾分薄面罷了。

餘下的日子,木二夫人得空便帶着木婉月頻頻出席各府花會宴席,結交名貴。

接緊着,議親的帖子三三兩兩的送進了安平侯府。

木婉月的婚事,木老夫人極其重視。她不想像給木三姑奶奶一樣尋了不中用的花架子,最後落得這樣不體面。

木大老爺也加入進來,對着拜帖上的各家公子仔細挑選查看。最後,将目光落在了一位李姓公子身上。

李公子之父李清明,乃朝中正五品文選清歷司,掌管的,是文職官員的考核與調升事宜。

木大老爺回京已經兩月之久,職已述完,六年來雖然沒功,卻也無過。按理說,就算是沒能晉上一級,也會派到別的地方繼續當知縣。奇的是,吏部好像都忘記了有這樣一號人物一般。同期回京述職的同僚皆已離京上任,只有他還在這裏不上不下的懸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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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沒少找,禮沒少送,木大老爺就是沒打聽出個所以然。

如今,這對了門路的關系倒自已找上門來了。

不過木大老爺只微微同木老侯爺一提,便被木老侯爺罵了狗血琳頭。

原來那李姓公子已年近三十,是個事事不知的,只知儀仗着老子那點權威在京城中橫行霸道的無賴。

李清明沒少給他說親,只是好門第的女兒誰願意一腳踏到那火炕中去?小門小戶的女子李家又看不上,就将婚事耽擱了下來。

除了李府這樣一戶門第相當的外,還有嶺南侯夫人親自上門,想将木婉月說和給自己的嫡子。

要說這嶺南侯,要年經時也是桀骜之人,在嶺南侯夫人還沒未進門時,便同陪房丫鬟生下了長子。嶺南侯夫人過門後生下嫡子後,嶺南侯又在外面養外室,生了個私生子抱回侯府挂在了正房主母名下。

不管安平侯府同嶺南侯府是多少的門當戶對,只這一條,木老夫人就不會同意這門親事。

更何況,早就聽聞嶺南侯府的二公子,常年留戀勾欄,又同戲子勾打連環。

其餘幾家,都是沒有世襲爵位又官職不大的,木老夫人覺得嫁過去是委屈了木婉月,便也都推了。

就這樣挑挑摘摘的,木婉月的及笄禮到了。按木老夫人授意,大辦。

那一日,熱鬧極了!前來觀禮的夫人小姐足足坐了十二張如意桌,莺莺笑語,好不熱鬧。

木婉薇和木婉蘿領着丫鬟穿梭在前來觀禮的各府夫人之中,暗中将這些夫人穿戴如何,行為舉指如何,接人待物如何摸了個門清,就連身上所穿裙襖的針腳整不整齊都觀察仔細了。

然後,将這些東西細細的報備給木老夫人和木二夫人。

木老夫人和木二夫人将這些在心中做了數,也就大致明了所來的這些夫人在府裏地位如何,自己安平侯府在對方眼裏,又是占了何種地位。

就這樣幾番相較之下,木老夫人将目标銷在了前來觀禮的花夫人和吳夫人身上。

這兩位夫人,穿着得體大方,待人和善客氣,且,夫家在朝中都有着實權。

花夫人的獨子,年紀不大志向卻高,十三歲時便中了解元,後因風寒侵體才沒能參加次年的會試。如今三年過去,正準備着來年春季的會試,殿試。

若能一舉考得進士,那前途可真是不可限量。

吳夫人的嫡長子早已娶妻,眼下還有一位嫡次子正在議親的年紀。雖然沒有功名在身,可吳敬祖大人在朝中可是正三品的戶部右侍郎,有着如日中天的權勢。

及笄禮行畢,木婉月挽成了發髻,簪了代表成年的發簪後,便讓木老夫人帶着去陪花夫人和吳夫人一同坐着說話了。

眼見着兩位夫人同木婉月聊得親昵愉快,木二夫人也是眉開眼笑。

她将木婉薇和木婉蘿拉到花叢後,塞了幾顆桂花糖到兩人手中,贊道,“真是好孩子!”

木婉蘿舉着糖對着陽光細看,癟了嘴道,“二伯母真是小氣,就給幾糖豆豆!我和小五頂着日頭到處跑,別人還當我們是丫鬟不是姑娘呢?”

“誰說的?”木二夫人笑開了,“你們可是咱們府裏的寶貝,特別是五丫頭,”木二夫人輕掐了木婉薇的小臉一把,“越長越水靈,我看得都要亂了眼了。”

木婉薇躲開木二夫人的手,将桂花糖含到了嘴裏,鼓着左腮道,“嬸娘,可是沒我們什麽事了吧,熱得厲害……”

“沒事了沒事了。”木二夫人揉揉兩人的小腦瓜,笑道,“你們若是願意玩,就去陪那些姑娘們玩。若不是願意,就找個地方涼快去吧~”

“誰要同她們玩?”木婉蘿一仰頭,挑眉道,“讓三姐姐四姐姐陪着去吧,我們可躲清閑去了。”

說着,拉着木婉薇跑開了。

芍藥同嫣紅在後面提裙就追,連連叫喊,“姑娘,慢點,小心摔。”

玩瘋了的兩個人,哪還聽得到勸,往小路旁的花叢裏一閃,就不見蹤跡了。

木婉薇雖然年長,體力卻遠遠比不上木婉蘿。在花叢裏亂跑了一會便跑不動了,只能停下來讓木婉蘿等自己。

木婉蘿不幹,噘了小嘴道,“小五,咱們來躲貓貓吧。我來藏你來捉,若你捉得到我……”

“捉得到你如何?”木婉薇挑眉,笑了,“可是讓我在你的新裙子上畫只大王八?”

木婉蘿一跺腳,瞪了水汪汪的杏目道,“不許提這事,再不許這事兒!”

木婉薇連忙求饒,對木婉蘿道,“去吧去吧,我若是捉到了你,你便将你新得那個扇墜子舍了我。”

木婉蘿仰頭自信的一笑,回身就跑,喊道,“你若是輸了,就罰你同我筝笛合奏!”

木婉薇捶頭跺腳,木婉蘿的竹葉笛已是練了五年,她的古筝才習了多久?每次在一起合奏,都是她兩手忙亂出糗的時候。

嫣紅捂嘴直笑,留下芍藥先一步去追木婉蘿了。

木婉薇站在原地休息夠了,帶着芍藥不急不忙的往花叢深處去尋木婉蘿。足尋了兩刻鐘的功夫也沒尋到人後,主仆兩人兵分兩路。

芍藥往東,向荷塘那邊尋去,那裏有座假山,假山洞裏最好藏人。木婉薇則向西尋去,那裏有一座八角涼亭,遠遠看着門窗緊閉,也是藏人的好地方。

木婉薇将身子隐在花樹後,耳聽六路,眼觀八方的向涼亭靠近。就怕自己顯了身形,被可能藏在涼亭中的木婉蘿發現了。

直到小心翼翼的上了涼亭的臺階,木婉薇才敢将小小的身子站直了。她站在緊合的門前無聲大笑,舉起小手就要捶門。

可就在這一剎那間,涼亭內突然傳出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心肝,寶貝,可想死我了。快……”

木婉薇一下子愣住了,舉起的手頓在空中,腦子裏一片空白。

“哎呀,你輕點我的小祖宗。我肚子裏可還有塊血肉呢……”一個女人深喘着道,“你們爺們兒都是這般猴急,人都在你身下了,還能跑了不成?啊,輕,輕……”

雨打芭蕉,細而密集。

“那可說不準,你這小妖精,才幾日的時候你就成了我父親的妾?”男人似有不滿,斷斷續續的道,“說,你肚子裏的種,到底是我的,還是我父親的。”

“小冤家,自是你的。”女人似咬住了什麽,聲音憋在喉嚨裏模糊不清,“你還未娶奶奶,我若對太太說了這是你的種,她還不将我亂棍打死……為了活命,我只能,只能爬老爺……”

“你個……看我怎麽收拾你……”男人突然大笑,道,“坐上來,想要,自己動……”

就算未開人事,木婉薇也知道自己是聽到不應該聽得東西。分不清心中不知是惱是怒還是害,她轉身就往臺階下跑。

未曾預料的‘咚’‘咚’聲傳來,讓木婉薇冷汗一下子就流下來了,整顆心都哆嗦了起來,她忘記了臺階是木制空心的。

涼亭內的淫辭浪語嘎然而止,那男人大聲喊道,“是誰,誰在外面!”

第 41 章 莺歌

第 41 章 莺歌

木婉薇自認,她從來沒有跑得這樣快過,快到當那男人将涼亭的門從裏面打開時,她已經跑到花叢中,躲在了一顆碩大的丁香花樹後面。

遠遠的,她清楚的看着了木宏宇的臉。平日裏溫和的面孔,此時因憤怒而變得猙獰。

忍不住打了個冷顫,木婉薇抱住自己的肩膀,瑟瑟發抖。

她确信,如果木宏宇看到自己躲在花叢中的話,絕對會将自己先除而後快。

木宏宇一邊穿衣服,一邊掃視着涼亭周圍的動靜。須臾,對涼亭內招了招手,道,“你快回去吧。”

片刻,一個淩亂着發髻,臉上還帶着一抹羞紅的女人走了出來。她先是站在木宏宇的身邊,幫木宏宇将腰帶束好,然後才拿帕子遮了臉,小跑着下了涼亭,從另一邊的花叢小路走了。

木宏宇一直死死盯着前面的花叢,面色凝重。直到将頭上的發冠整理好,看身上再無不妥後,才邁着方步下了涼亭。

木婉薇長長的松了口氣,擡手擦了額頭上的細汗。

只要木宏宇離開這裏,她就可以借機跑回到花廳,繼續參加木婉月的及笄禮。除了芍藥,誰會知道她來過這裏?

木宏宇明顯也不想在這裏久留,下了涼亭後大步向花園的方向走去。

只是,才走了不到十步,木宏宇便被迎面而來的木婉蘿撞了個滿懷。

木婉蘿本是怒了,可擡頭看是木宏宇,展開笑顏問道,“二哥哥,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怎麽在這裏?二伯母正在花廳裏招呼客人呢,你是要去找她嗎?”

木宏宇笑了,擡手摸了兩下鼻子,道,“剛回來,這不正要去尋母親嗎。你呢,怎的在這裏亂跑,連個丫鬟都不帶……”

“我啊!”木婉蘿眼睛亮瑩瑩的,笑成了一彎新月,“我與小五玩躲貓貓呢,原是我躲她找。可等了許久也不見她來尋,便換成我到處尋她了。”

木婉蘿拉着木宏宇的手臂輕晃,笑道,“二哥哥,你來了多久了,可是碰到小五了?快告訴我,我可餓壞了,等着她一同去吃東西呢。”

木宏宇挑挑眉,将目光又掃向了花叢,慢聲細語的道,“我也是路過,并未碰到小五。許是,她不在這裏吧。”

“那我再去別處尋她。”木婉蘿失望的哦了聲,轉身離去了。

木宏宇,未走,目光終是鎖定了一顆離自己不遠的丁香花樹上。

木婉薇在心裏把木婉蘿罵了八百遍,将自己所知道的所有髒字全都用上了。可她心中罵得再兇狠,也無法改變木宏宇正一步步向自己走近的事實。

“咳”,木宏宇輕咳了一聲。

花叢,無風卻微抖了一下。

木婉薇兩手賺得緊緊的,已經控制不住身子的顫抖。有一瞬間,她甚至想豁出去了,鬧到木老夫人那裏看是誰難堪。

可理智卻告訴她,不能這樣做。因花園裏辦宴,這片偏僻的小林子裏一個奴才都沒有。如果木宏宇真起了歹心……

她正亂想着,就聽芍藥在遠處大聲呼喚五姑娘,且,聲音一聲比一聲近。

木宏宇又看了眼丁香,終是轉身走了。

木婉薇長呼出一口氣,一下子癱坐在地上,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溫。

芍藥找到木婉薇後,木婉薇直接領着她回了紫薇園。

将自己房間的門窗一關,又命芍藥守在抄手上不讓任何人靠近後,木婉薇将自己所聽所看細細的對屈媽媽說了一遍。

屈媽媽聽後臉色變得青白,緊握着雙手沉默了許久。最後,對木婉薇問道,“姑娘,二爺可是看清是您了。”

木婉薇點頭,随即卻又搖頭,“他知道花叢後面有人,可他确不确定那是我,就說不準了。”眉頭一皺,木婉薇又焦急的道,“小六都說的那樣明白,他肯定知道躲在那裏的人就是我了。屈媽媽,怎麽辦,要告訴……”

“不能。”屈媽媽連連搖頭,“俗話說的好,捉賊捉髒,捉奸捉雙。不能将他們堵在床上讓老太太二太太看,又有誰會信一個十歲孩子的話?到時,只怕捉不到狐貍還引得一身騷。”

“那,那怎麽辦?”木婉薇耷拉下雙肩,一張小臉皺皺着,是徹底沒了主意。

“姑娘,您別擔心。”屈媽媽鎮定下來,好言安慰道,“宇二爺就是再懷疑,可到底是沒有親眼看到那就是您。再說,這種事說出來是他理虧,他只會将事往下壓,不會主動将事鬧大。所以您只當您沒去過那裏,沒有聽過那些髒耳朵的話……”

“就,”木婉薇皺了眉頭,咽下口口水後問,“就當這事兒沒有發生過?”

屈媽媽點頭,“是芍藥将你找到的,只要芍藥不說,就沒有人知道你去過。你不要在屋裏貓着了,換身衣裳去找六姑娘玩去吧。別人要是問,你就說在假山附近弄髒了……”

木婉薇慢慢鎮靜下來,揉了揉有些蒼白的小臉,道,“就是,有什麽了不起的,是他理虧又不是我理虧!若真要鬧,那便鬧。難不成最後毀了的還是我的名聲不成?”

屈媽媽命櫻桃打了幹淨的泉水來,擰了棉帕子遞給木婉薇後道,“姑娘,快擦擦耳朵和眼睛。這種東西,到底是晦氣。您才多大的年紀……”

木婉薇接過濕帕子擦耳朵又擦眼睛,咬了嘴唇,一臉羞色的問道,“屈媽媽,他們,他們……”

讀過一些雜書,雖然不全懂,心中卻有個朦胧的概念。

她想問明白了,又不好意思。

屈媽媽接過溫帕子,邊給木婉薇擦耳朵邊含糊道,“姑娘,這些都不是您現在應該知道的,好了,換了裙襖,出去找六姑娘玩吧。再耽擱時間,可真要引得別人起疑了。”

木婉薇吐了吐舌頭,換了衣服後帶着芍藥又出去了。

回到花園後木婉薇沒有碰到木宏宇,木婉蘿也沒有懷疑她的說辭,可她卻總覺得有人在暗中注視着自己。

那種感覺,如芒在背。

許久後,她終于發現那充滿敵意的目光從何處而來了。木二夫人身邊,坐着的那個挽着婦髻,穿着寬松裙襖的女人,赫然就是從涼亭裏跑出去那個。

木婉薇猛然在心中驚醒,木宏宇身為二房嫡長子,就算有人将那事揭露出來,也不會對他有太大的影響。

木老夫人和木二夫人再氣他,也會竭盡全力将這事往下壓,不會讓它壞了木宏宇的名聲。

而對于那個懷了兒子骨肉卻給老子當了侍妾的莺歌就不同了,只要事情一揭發,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條。

木婉薇從來沒有覺得自己腦子這樣清明過,眼下她應該防的不是木宏宇,而是莺歌。

只是,莺歌早早離去,又是如何知道那個在門外偷聽的人就自己的呢?

第 42 章 拜訪

第 42 章 拜訪

木婉月的及笄禮辦得很是成功,前來觀禮的貴婦人們,皆是贊嘆于安平侯府嫡孫小姐在府中是如何受重視,如何受下人愛戴。

同木老夫人坐在一張席面上的夫人,除了見識了木婉月是何等身段模樣作派外,更是在‘無意’中聽了木老夫人給木婉月備了多少的貼已嫁妝。

花府,在木婉月及笄禮的第二日便送來了議親的帖子,還親請了北平侯府的老夫人前來說和做媒。

這次,無論是木老夫人還是木大老爺,皆是十分滿意,就連木老侯爺,亦是挑不出什麽錯處了。

相互交換了庚帖後,這門親事,算是八字有了一撇,至于能不能再往下寫那一捺,要看八字合不合了。

八月十五中秋節,身為诰命夫人的木老夫人再次進宮參加宮宴。只是這一次,卻沒有帶任何一位木姑娘。

十六一早,宮中賞得吃食下來了。

大大的海瓷圓盤裏,裝了各種樣式,各色餡料的月餅。

接了賞,謝了恩,将那些小月餅換到自家的古董盤子裝上手,傳旨太監又将那只大瓷圓盤帶回宮去了。

木婉柔對這些古董最是通透,只跪在地上用餘光看了一眼,她就知道那是二百年前官窯精致的貢品。一共有八件,如今都在皇宮裏放着呢。只有在年節時,才會拿出來裝賞食。

到了十七,拖了三月之久,陳國公上折子參平遠大将軍的事終是有了結果。

皇上下旨,削了陳國公的一等世襲公爵,貶為平民。又收了陳國公府的大宅子,另賞了京郊一座不及原來四分之一大的小宅子。

這還是顧念着陳國公先祖救駕有功,才沒治陳國公污蔑忠良,治家不嚴之罪。

陳府雖然還在京中,族中田園家産也沒被抄,可沒了爵位,聲望已是一落千丈。

與此同時,皇上還下旨,封平遠大将軍為鎮國公,一等爵位世襲。并另賞了一座大宅子,上百傾肥沃良田。

這兩道明旨下達後的第二日,木大老爺的調任文書也到了。官至六品,留在京中做了京知縣。

前來送調任文書的官差還意味深長的說了句,“木老爺,您前途不可限量啊!”

事至如此,再糊塗的人心中也透亮了。如果不是看着鎮國公府的權勢,木大老爺能不能放任都還是兩說,又哪裏來的‘前途不可限量’?

皇上明旨下達的第三日,木老夫人和木大老爺親自帶了木婉月,木婉薇,兩人前去安平大将軍府中拜訪。

木大老爺騎馬,木老夫人則帶着兩位木姑娘做車跟在後面。

光線昏暗的車廂內,木老夫人坐在主位,閉目養神。木婉月就依在她的身上,一雙明亮的眼睛,透過窗簾的縫隙好奇的向外張望,臉上不時露出微微笑意。

木婉薇坐得稍遠些,瘦弱的身子随車子不停擺動,引得她發髻上的一只白玉步搖前後晃動。

到了柳府老宅前,早有小厮上前牽馬引路。

相比安平侯府辦壽宴時對柳府的輕視,柳府可是拿出了十成十的敬意,将這老少四人當成了實在親戚。鎮國公長公子柳景盛親自出門相迎,對待兩位年長的恭敬有佳,對待兩位同輩的表妹,更是以禮相待。

柳景盛将幾人引到正廳之中落座,命丫鬟婆子上了茶水糕點好生招待後,恭身告退去請鎮國公夫人了。

木婉薇輩份最低,年紀最小,便坐在了未端的太師椅上。

八月中的太陽最是毒辣,斜斜照進正廳,只一會就曬得她出了虛汗,直用帕子去擦。

木婉月喝茶時回頭瞥了眼,見木婉薇的帕子浸濕了,便隔了茶幾,遠遠的将自己的帕子遞過去了。

木婉薇回以一笑,卻沒有接過來。

經過了鴻鹄的事後,木婉薇對木婉月的态度是敬而遠之。

木老夫人将這一切都看到了眼中,雖沒發脾氣,語氣卻也冷了下來,“這樣沒規矩,早知,便不帶你來了。”

木婉薇低下頭,用手去揪自己裙擺。這條用金絲摻在五彩絲線精繡的襦裙,還是臨行前剛換上的。不僅是這,還有她發髻上的那只漢白玉步搖。

木大老爺輕咳了一聲,第一次,十年來第一次對木婉薇輕聲說話,“那是你的姐姐,她對你友愛,你要對她恭敬。”

木婉薇頭也沒擡,只輕輕的哦了聲。她突然發現,那炙熱的豔陽沒了溫度,反倒帶了絲絲寒意。

又坐了片刻時間,鎮國公夫人後提裙進來,身後跟着兩名俏利的少女,分別是嫡長女柳纖雪,嫡次女柳纖靈。

鎮國公夫人依舊是那樣爽快,人還沒走進廳內,笑聲已是先達,“原來是親家老太太親自前來,我不曾出去迎接,倒是失禮了。”

木老夫人站起了身,對鎮國公夫人笑道,“自家人,有何失禮之說。本應早來登門拜訪,卻一直被雜事拌住了手腳……”

“不礙的,您能來,我便是很高興了……”鎮國公夫人對身後的兩個女孩擺擺手,讓她們上前見禮。

木婉月同木婉薇亦是走上前,給鎮國公夫人行了禮。不同的是,木婉月叫的是舅母,木婉薇叫的卻是夫人。

鎮國公夫人伸手拉了木婉薇過來,掐着她的小臉蛋嗔道,“你這孩子,我是你親舅母,怎就一句夫人将我叫成外人了?”

木婉薇是第一次見鎮國公夫人,又無人事先交待,怎會知道叫什麽合适。看了木老夫人的臉色後,她乖乖的叫了一聲舅母。

鎮國公夫人這才重新展了笑顏,同木大老爺又客套了幾句後,拉着木婉薇的手走到主位,坐下後,又将木婉薇抱到了膝上坐着。

木婉薇心中‘呯’‘呯’之跳,因坐得高,她清楚的看到了木老夫人谄媚的笑臉,木大老爺恭敬的态度,以及,木婉月微變了的臉色。

鎮國公夫人從使至終都沒有正眼看過木婉月,更是沒有受她叫的那聲舅母。就連讓她起身,都是随意的用手一揮,仿佛那只是個不起眼的小丫鬟一般。

只是,無人去注意木婉月的感受。木老夫人真如自己是真親一般,同鎮國公夫人拉起了家常。而木大老爺,則是在八九句話後,隐晦的問了鎮國公可在府上,如在,想見上一面。

鎮國公夫人也幹脆,直言道,“今個兒府上來了位貴客,大将軍正陪着呢,姑老爺今天怕是見不到了……”

木大老爺口中說是,眉眼間卻顯露出失望。

木老夫人則是直接多了,笑道,“國公爺今非昔比,自是貴客迎門。只是不知,是何等貴客……”

鎮國公夫人嘴角還挂着笑,只是神色已經不悅。不過是說了幾句客套話而已,木老夫人竟真不把自己當外人了。

何等貴客,豈是她能随便問的?

“纖雪,纖靈。”鎮國公夫人擡頭,對那兩位一直坐在那裏只笑不語的少女道,“帶兩位表姑娘出去玩,莫要慢怠了。”

柳纖雪眼明心亮,立刻上前将木婉薇領了下來。路過木婉月時,又是一臉和氣模樣,“月姐姐同我來,這裏熱得慌,咱們吃冰蕩秋千去。”

木婉月看了眼木老夫人的臉色,起身一同去了。

四位少女莺莺笑語比肩而行,出了正廳拐上石子路時,鎮國公夫人清冷的聲音清楚的傳來,“國公爺自是今非昔比,只還是晚了。若不然,我那小姑姑又怎會華年早逝?”

第 43 章 偶遇

第 43 章 偶遇

柳府老宅占地頗小,大概只有安平侯府面積的一半。這還是這十年間,鎮國公的老子兄弟将府邸擴建了。

花園裏的景致也一般,沒有讓人眼前一亮的地方。

兩位柳姑娘帶着兩位木姑娘下了抄手過了回廊,又鑽過一處假山,向一處不大不小的池塘走了過去。

柳纖雪拉着木婉薇的手,一面在前引路一面對木婉月笑道,“比不得侯府的園子大,景色別致,就委屈了月姐姐勉強逛上一逛了。”

木婉月左手扶着菊兒,右手輕提裙擺,客氣的回道,“哪裏哪裏,花園雖小,卻極是精致。特別是遠處那菊園,雖離得遠,我可是嗅到菊香了呢。”

木婉薇暗暗匝舌,她只聞到了附近荷塘裏的水氣味。

柳纖靈噗哧一笑,道,“月姐姐真有趣。”說假話臉都不帶紅的。

“月姐姐既是喜歡那處菊園,那咱們就到菊園中小坐吧。”柳纖雪又低頭問木婉薇,“好妹妹,你呢?”

木婉薇回以淺笑,說了句随意後又歪着頭問道,“纖雪姐姐,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你是我親表妹,自是看我眼熟。”柳纖雪抿唇直笑,指着柳纖靈道,“你再看她,是不是也很眼熟?”

柳纖靈只比木婉欣還小上半歲,聽了柳纖雪的話後自動靠了過來,将一臉俏臉湊上前讓木婉薇細看。

還笑嘻嘻的道,“好妹妹,你舅母偏心,将大姐生得那樣俏利,到了我這就随便生個什麽歪鼻子小眼睛的,你要是看着我不眼熟,也定是要哄哄我,不然我可要傷心死了。”

木婉薇擡起小手捂嘴笑了,雙眸亮晶晶的,連連點頭,“眼熟,眼熟,歪鼻子和小眼睛都眼熟……”

姐妹三個,頓時笑做一團。

木婉月站得微遠,臉上雖也笑着,卻有些僵硬。柳纖雪那句‘親表妹’讓她心中極為不适。

說笑間,一行四人帶着丫鬟婆子來到了菊園。

菊園亦是不大,站在這邊,一眼能望到另一邊的竹籬笆。只是菊花開得極好,不僅品種多樣,顏色也鮮豔明亮。

菊園中有個小涼亭,幾人便在上面落了座。

因天氣炎熱,柳纖雪命丫鬟将涼亭的四面門窗全都打開了,又讓婆子去準備涼碗來吃。

柳纖靈愛玩愛鬧,只坐了不到片刻就拉着木婉薇下去玩,在菊園裏東跑西竄的。

木婉薇對此是求之不得,同臉上總是挂着一抹淡笑的木婉月坐在一起,對她來說是種折磨。

明明各藏心事互不喜歡,何必硬要在一起湊?

當她們倆個将這不大的菊園跑遍,手裏捧着幾朵菊花回到涼亭上時,柳纖雪正同木婉月有一句沒一句的搭着話。

“侯府那樣大,月姐姐平日裏都愛去哪裏玩啊?”

“還好,我只喜看書……”

“聽說安平侯府的姑娘們都要上學的,都學些什麽?”

“不過是識幾個字罷了。”

“怎會,昨個兒北平侯夫人前來做客,對月姐姐十分稱贊呢。說姐姐琴棋書畫無一不通,規矩又好……”

“哪裏,北平侯夫人過譽了。”

柳纖雪心裏升起無力感,無論她說什麽,木婉月總是回答的簡短精練,連十個字都不會超出。

這天還怎麽聊?

木婉薇雖只掃到了一耳朵,卻知木婉月是在心中惱了。至于在惱什麽事,就不曉得了。

正好丫鬟婆子送來了解暑的冰碗涼茶和精美的糕點,算是将這一篇揭過去了。

柳纖雪招呼蹲在一邊兒扯花瓣玩的柳纖靈和木婉薇吃東西,回頭又客氣的去招呼木婉月。只是稱呼已經由月姐姐變成了月姑娘,生疏了許多。

她自小便是這樣的性子,別人敬她一尺,她定敬別人一丈。可若有人真不識擡舉,就不要怪她翻臉無情了。

柳纖靈卻一直熱情的招呼着木婉月,如沒有察覺木婉月那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态度一般。

看着柳纖靈,木婉薇想到了木婉蘿。一樣直爽貪玩的性子,一樣識不清別人的臉色。要說真有不同,那就是嘴甜甜的,不似木婉蘿那般刻薄。

茶點用了一半時,一個小丫鬟急匆匆的走上涼亭,對柳纖雪低聲道,“姑娘,三爺和五爺正陪同着兩位貴客往花園中來呢。”

三爺,便是鎮國公嫡長子柳景盛,五爺,則是鎮國公嫡次子柳景瀚。三和五,皆是在柳氏一族中的排序。

柳纖雪點點頭,站起身對木婉月和木婉薇笑道,“這裏也是無趣,如果月姑娘不嫌棄,便到我所居的晴香園中略坐坐吧。”

木婉月卻連連搖頭,起身後柔聲回道,“時候不早了,我還是回正廳去吧,免得祖母着急。”

說着微微颔首,帶着菊兒下了涼亭。走出幾步,又停下,回頭對木婉薇問道,“可是一會讓祖母和父親親自來尋你?”

木婉薇放下吃了一半的冰碗,順從的起身,跟在了木婉月的後面往回走。

柳纖雪和柳纖尋對她再好,那不過是表親。她終究是要回到安平侯府,同木家人整日相對。

此時同木婉月較勁兒,豈不是給自己以後找不自在?

柳纖雪終是在臉上露出輕蔑,即沒留也沒送,只安然坐在涼亭上繼續品茶。

木婉月心中不自在,所以步伐略急。也不管身後的木婉薇是否能跟得上,又會不會走迷了。

急匆匆行到了假山前,她才發覺聽不到身後有腳步身。一回頭,卻見一抹水清色正在芍藥的幫助下從地上往起爬。

木婉月擰起了俏眉,終于停下了腳步,語氣中帶了埋怨,“竟是連走路也不會了嗎?即是不會,又何苦出來做客,平白……”

話未說完,便被菊兒輕拉了下衣袖,指了指身後。

木婉月轉身去看,見柳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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