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盛陪着兩個身着不凡的少年正從假山後面繞過來。
柳景盛見到眼前情形,劍眉微皺,神情很是尴尬。可他還是對身邊那兩個一臉玩味的少年引薦道,“太子殿下,世子爺,這,這兩位,是我表妹。”
第 44 章 小住
第 44 章 小住
為首的少年正是當今太子,朱佶(ji 二聲)。因是外出閑游,朱佶的裝扮很是随意。只穿了件寶藍色長袍,腰間系了黑色錦帶,長發利落的束在八寶紅纓黃金發冠中,面如冠玉,眼如寒星。此時,薄薄的嘴唇抿起一個弧度,眼睛正向木婉月掃去。
太子的左側便是柳景盛,右側的則是安慶王府的世子爺,江顼(xu 一聲)。江顼的打扮很是明朗,穿了月白色長袍,腰間束的是同色腰帶。頭上沒有束冠,而是将額發絲向後攏起,用根白玉簪子挽了起來。臉型細長柔和,帶了幾分嬌柔,可雙眸之上的兩道劍眉卻濃而密,盡顯霸氣。
手中那把畫了翠竹的折扇一搖,當真是一位翩翩佳公子。
木婉薇被石子拌倒摔在地上後,第一反應不是起身,而是将身子趴實了。就連芍藥往起扶她,她都沒有起來的意思。
她只想木婉月快快走,離自己越遠越好。
直到柳景盛那句話傳來,她才猛然擡頭,将目光落在了那些人的身上,一臉窘色。
木婉月對朱佶和江顼福身行禮,得了免禮兩字後,又滿臉羞色的起身,将身子一側,不再直視兩人了。
柳景盛見木婉薇神情呆呆的趴着,一嘆,上前去将她扶了起來,問道,“怎的就摔了?你祖母急着喚你回去嗎?”
木婉薇扶着柳景盛手臂站起身,彎下腰打掃沾了灰塵的裙擺,搖頭道,“沒有,只是不小心罷了。”
木婉月微微颦眉,低聲喚了句,“五妹妹,不得無禮,還不快來參見太子殿下和世子爺?”
木婉薇暗中撇了撇嘴,往前走兩步,側着身子對那兩人行了禮。
朱佶笑了,對柳景盛道,“景盛,你可要送你這迷糊的小表妹回去?若是這樣,我同顼兄就自己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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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婉薇連忙拒絕,對柳景盛道,“表哥,你有事在身忙去吧。我找得到路,自己能回去。”
木婉月亦是柔聲接口,“表哥,我定會将五妹妹安然帶回去的。”
芍藥心中鄙視,上前将木婉薇扶穩了。
得了姐妹兩個的再三肯定,柳景盛也就不客氣了。對着前面一指,道,“太子殿下,世子,過了花園,便是我平日裏習武的地方了。”
江顼右手一抖,将折扇合上後輕擊左掌,笑着先行了一步。朱佶後行一步,拍着柳景盛的肩膀笑道,“景盛,你這兩位表妹,有些意思,有些意思。”
柳景盛含蓄一笑,沒接這話茬,跟着朱佶和江顼一同離去了。
木婉薇在三人路過自己時低下頭,直到走遠才擡起來。
木婉月已是在前面催促,只是,語氣和緩了許多。
兩人回到正廳時,鎮國公夫人同木老夫人正沉默的坐着,至于木大老爺,已不知去向。木婉薇搞不清是她們進來正是兩人聊天的空檔,還是已經就這麽幹坐了好一會兒了。
木老夫人放下手中茶盞,對木婉薇擺了擺手上前,問了她去哪裏玩,又看了什麽好景致。
木婉薇狐疑的看了眼木婉月,挑着好聽的話一一回了。
木老夫人滿面笑意,輕碰了木婉薇的耳側,道,“到底還是小孩子,發絲亂了也沒發現。”
鎮國公夫人的目光,卻落在了木婉薇的裙擺上。雖然木婉薇已經拍打過,上面還是染了草綠。
鎮國公夫人沒指出來,只是端起茶盞,遮住了嘴邊一抹諷刺的笑。
木婉月垂着眼眸在原來的位置上坐下,嘴角擒了一抹柔柔的笑,雙眼亮瑩瑩的,一掃先前的陰郁。
又過了須臾,木大老爺回來了,他的身後還跟着鎮國公。
兩人邊說邊笑,聊得很是盡興。
見木婉月和木婉薇回來了,木大老爺對鎮國公一拱手,笑道,“那,就不打擾了,我們先行回去了。”
木老夫人站起身,亦是對鎮國公夫人告辭,只是語氣不再過于熱絡。
木婉月和木婉薇也是起身,同鎮國公夫婦告辭。
可誰知木大老爺卻滿面慈笑的對木婉薇道,“婉薇,你舅父說想留你在府上小住幾日。為父已經答應了,你便安心住下吧。”
木婉薇一愣,呆住了。她回頭去看木老夫人,見木老夫人沒有絲毫意外,顯然是早知道她要留下了。又去看鎮國公夫人,卻見鎮國公夫人對她俏皮的眨了眨眼。
木老夫人輕推了木婉薇的肩膀一把,将她送到了鎮國公夫人的身側,笑道,“薇丫頭,你就在這裏玩幾天吧。不許淘氣,一定要聽舅父舅母的話。等祖母回去,命人将你的常用物件送過來。”
“那倒不必了。”鎮國公夫人捧了木婉薇的小臉,眼中全是憐愛,“柳府雖比不得安平侯府那般闊氣,可那些起居物品還是不缺的。”
木婉薇左看看木家人,右看看柳家人,只能順從的低下頭。
可只剛低下,她又猛然擡起,看着木老夫人道,“老太太,欣姐兒……”
“欣姐兒那裏有我呢。”木老夫人笑得慈祥,“你就不要擔心了。”
木婉薇心中暗暗思量,自己不在幾日屈媽媽和七巧應該能看顧得來。畢竟,在她沒回到木婉欣身邊柳氏又病重時,一直是屈媽媽和七巧在照顧着。
如此一想,木婉薇心中有了底。同鎮國公夫人一起将木老夫人,木大老爺和木婉月送出了柳府。
鎮國公有事在身,拿着腋下把木婉薇舉起細看片刻,大笑着說了兩聲好後,匆匆離去了。
鎮國公夫人親自帶着木婉薇去和柳纖雪姐妹玩,只剛坐了片刻,便有婆子來報嶺南侯夫人登門拜訪。
叮囑了柳纖雪好好帶木婉薇玩後,鎮國公夫人更衣會客去了。
柳纖雪同鎮國公夫人一樣的直爽性子,鎮國公夫人前腳剛走,她便直言指出讨厭木婉月的為人。
整個人,從裏到外都透露出虛僞二字。
木婉薇不好同柳纖雪講木婉月的是非,只嗯嗯啊啊的答應。幾句話後,将話題岔到柳纖靈那不靈秀的女紅上,姐妹三個又鬧做一團。
說說笑笑,一直玩到日頭偏西,有婆子來報,說木婉薇落榻的地方已經收拾妥當了,就居在柳纖雪閨房的西稍間裏。
柳纖靈不高興了,嘟着嘴連連埋怨,“你們倒是有伴兒了,就隔了一個穿堂,想玩到多晚都行……”
到了天擦黑的時候,安平侯府當真送來了兩個箱籠,說是木婉薇日常用慣了的東西。與箱籠一同送來的,還有屈媽媽,七巧,以及——哭哭啼啼,一直嚷着要娘親的木婉欣。
第 45 章 委屈
第 45 章 委屈
木婉欣的到來,讓柳府的下人又是一陣忙亂。
因木婉欣離不開木婉薇,便将木婉欣安排在了柳纖雪閨房外面的壁紗櫥裏。
雖說只是個小小的壁櫥,布置的卻也極為精致。平日裏這都是空着的,偶爾柳纖靈過來不想走了,便居在那裏。
屈媽媽稍歇息了下,就着手指揮七巧和芍藥打開兩個箱籠,将裏面的東西一一取出。
在這期間,木婉薇就同柳纖雪做在中堂裏吃茶,哄了木婉欣玩。
她親眼見芍藥從一個烏光锃亮,镂刻了紫薇花的箱子裏取出了菱形銅鏡,小巧的手鏡,朱紅色的上下三層首飾匣。将這些拿出後,又從箱籠的下層取出了五套嶄新的各色各樣衣裳和一粉一水藍兩套寝衣……
這些物件,竟有一半是她往日沒有見過的。
木婉欣那裏,同樣有幾件木婉薇往日沒見過的首飾和兩套新衣。
東西收拾了一半,鎮國公夫人就打發了丫鬟來喚,讓柳纖雪帶了兩位表姑娘去偏廳用飯。
木婉薇換了件利落的裙襖後,牽了木婉欣的手,跟在柳纖雪的身後去了。
正廳中,鎮國公夫婦正坐在主位主位上喝茶。早到的柳纖靈坐在左手第二位太師椅上,正把帕子放在膝上疊着玩。柳景盛坐在右手第一的位子,眉頭微皺,不知在想些什麽。在他的下手,則是鎮國公的嫡次子,剛滿十歲的柳景瀚。
鎮國公夫人一見丫鬟婆子擁促着柳纖雪三人進來,忙對木婉薇招手,笑道,“薇兒,來,到舅母這裏來。”
木婉薇擡頭掃了眼在坐的幾人,拉着緊緊攥着她衣袖不放的木婉欣走上前,給鎮國公夫婦行禮問好。
柳纖雪卻是推着肩膀将木婉薇送到鎮國公夫人的跟前,笑道,“好妹妹,自邊關回來,我娘就一直在念叨你。現下可是見到了,你就讓她好好看看。”
木婉薇低頭一笑,主動将手送到了鎮國公夫的攤開的雙手裏,柔柔的喚了句舅母。
鎮國公夫人笑得合不擾嘴,擡輕掐木婉薇的臉蛋,回頭對鎮國公道,“相公,你看薇兒這雙眼睛,長得多像小敏。”
柳氏,閨名小敏。
鎮國公已年近四十,五觀如刀削出來一般硬朗,眉眼之間,帶了讓人不敢直視的霸氣。此時,他臉上看不出喜怒,只點點頭,然後伸手去拉站在一旁的木婉欣。
木婉欣怕生,一下子将手躲開了,撲到木婉薇的懷裏滿心委屈的喚了聲,“娘親,欣兒怕。”
鎮國公因練武而滿是老繭的手頓在了空中,竟是微微顫抖了起來。
鎮國公夫人亦是将臉別到一旁,拿着帕子暗暗按了眼角,輕吸了兩下鼻子。
木婉薇擁着木婉欣給她擦淚,好言勸道,“欣兒,這是舅父舅母,快叫舅父舅母。”
木婉欣抱着木婉薇的腰,縮着肩,可憐兮兮的喚了人。
鎮國公夫人破涕為笑,試探着拉了木婉欣一下,見木婉欣沒有抗拒便将她抱到了懷裏,道,“好孩子,舅母疼。”
鎮國公梗着嗓子應了聲,握緊拳頭幹坐了會後,突然起身便往外走,只留下句,“我還有公務,你們先用飯吧。”
聲音壓得很低,似在隐忍什麽一般。
鎮國公夫人拿帕子按了鼻下,給幾個孩子相互介紹,重點是沒見過面的柳景瀚。
柳景瀚今年亦是十歲,只比木婉薇小了三個月。幹瘦,略黑,比木婉薇矮了半頭。
他上前恭恭敬敬的對木婉薇行禮喚了表姐姐,木婉薇亦是還禮叫了聲表弟。
将人都認清後,柳纖雪又發揮她善于交際的長項,妙語連珠的,一會就将廳裏的陰郁氣氛一掃而光。
就連本來抽噎着的木婉欣,亦是從鎮國公夫人的懷中下來,跑到柳纖雪的膝上坐着玩去了。
待到胭脂過來說飯已擺好後,柳景瀚兄弟兩個起身辭退,鎮國公夫人領着四個女孩用飯去了。
當日晚上,柳纖靈沒有回自己屋裏睡,就膩在了柳纖雪的梅齋中同木婉欣玩。
柳纖雪和木婉薇則在一邊的小幾上打雙陸。木婉薇最初是屢戰屢敗,最後在柳纖雪連連放水的情況下總算是贏了兩局,高興得她手舞足蹈,亮着雙眸将柳纖雪撲倒,鬧開了。
四位姑娘玩在一起似不知累似的,等丫鬟婆子催促了上床休息,西洋鐘上的指針已指向了子時二刻。
柳纖靈就同木婉欣睡在了一起,洗濑後兩人額頭頂着額頭玩捉手指,不時發出陣陣大笑。
木婉薇回到西稍間裏,由芍藥服侍着淨面寬衣。待到在氣味陌生的床榻上躺下後,又讓芍藥去叫屈媽媽。
待屈媽媽在床邊的腳榻上坐下後,木婉薇無一絲廢話的直言問道,“屈媽媽,你只管直話直說,是誰給了欣兒委屈?”
木婉薇了解木婉欣,她雖然怕生,可沒有人去惹是不會輕易哭的。像今日這樣哭得嗓子都啞了,定是受了大委屈。
屈媽媽先是長嘆一聲,才緩緩的道,“還能是誰?自是玉姐兒了。”
玉姐兒的傷已經好了,只是在左臉上留下了半個嬰兒巴掌那樣大的疤。紅紅皺皺的,要有多醜就有多醜。
在大肖氏的以身做則下,玉姐兒沒有反醒那日在親水橋上自己有什麽錯,而是将恨意都落在了木婉薇的身上。
木婉薇平時雖是個悶葫蘆,可不代表好欺負。再加上木老侯爺和木老夫人這段時間的另眼相看,玉姐兒自是不敢輕舉妄動。
于是,木婉欣這個什麽也不懂只知道傻玩兒的癡兒,便成了她的攻擊對像。
屈媽媽讓木婉薇躺下,邊給她打扇邊道,“午後的時候,老太太回來後讓春蘋來傳了話,說您留在柳府做客了,讓我收攏了您平日裏用的東西好送過來。就那一眼睛沒照看到,欣姐兒便擰着性子到外面去玩了。不巧,就遇到了玉姐兒……”
“她對欣兒做什麽了?”木婉薇緊緊抓住繡枕,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聲音可以這樣冰冷。
“她……她掴了欣姐兒一耳光。”屈媽媽一捶床榻,牙齒咬得吱吱做響,“七巧也是個沒用的!她若有一半如秋錦……欣姐兒哭起來沒完,吵着嚷着要您,老太太就讓欣姐兒也過來了……”
“老太太是如何處置玉姐兒的?”木婉薇又問。
屈媽媽卻沉默了,好一會兒後,才道,“走的時候匆忙,也沒注意……”
木婉薇翻過身去,氣得身子連連發抖,将錦被嚴嚴的悶到自己的臉上後,悶聲道,“屈媽媽,我要睡了,你下去吧。”
第 46 章 新牆
第 46 章 新牆
木婉薇一夜都沒睡好,輾轉反側,噩夢連連。
夢中,她一遍又一遍的把玉姐兒抓過來,想狠狠的扇她幾個耳光。可每次,都讓哭天喊地的大肖氏給奪了去,還口口聲聲說,我的心肝我的寶貝,就這樣讓個喪門星往死裏欺負,我不活了,我去陪歷哥兒。
然後‘呯’的一聲,撞向一顆大柳樹,鮮血四濺……
次日一早醒來,木婉薇挂上了濃濃的黑眼圈。在面對柳纖雪的尋問時,木婉薇只說自己認床,過兩日就好了。
柳纖雪也沒懷疑,用了早飯後,領了木婉薇和木婉欣在柳府裏四處閑轉。
柳府不大,只兩日就将能去玩的地兒都逛遍了。見整個府中只有鎮國公夫人一家,木婉薇好奇的問柳家二老去哪裏了。
在鎮國公夫婦沒有回京時,柳府一直是柳家二老所居。可她逛了兩日,竟是沒見到他們的所居之所。
柳纖雪也沒有隐瞞的意思,拉着木婉薇來到了後宅西邊的一堵新牆前,對木婉薇直說了那邊是鎮國公年邁的雙親和嫡親的弟弟柳仕充。
鎮國公凱旋回朝,未到三日便被前陳國公參了一本。上面所提的那個杖着鎮國公聲勢橫行京城的人裏,就有柳仕充。
什麽霸占民田,強搶宅地,種種惡舉數不勝數。
鎮國公知道後自是震怒,命手下副将将柳仕充這十年來所行的惡行查了個一清兩楚後,想親自押了他送到衙刑部去治罪。
是柳家二老連連求情,連哭帶鬧,三番四次的尋死才将柳仕充救了下來。
鎮國公放過柳仕充一馬,卻也揚言再也沒有這樣一個弟弟。于是就将柳府一分為二,命下人砌了堵牆後把柳仕充攆到西面去了。
不過也沒做絕,還是在牆上留了門,外人看,只當是後宅新規劃了格局。
只是柳仕充免了刑責後,不僅沒有悔改,反而仗着柳家二老越加得寸進尺。短短一月之間,不僅同人合夥開了賭坊,還将貪婪的眼光看向了勾欄之地,做成了皮肉生意。
這次,鎮國公真是忍無可忍了。在柳家二老再一次尋死相求時,一氣之下将他們和柳仕充一家都關到了西邊的園子裏。
“你瞧着。”柳纖雪輕昂昂頭,用小手輕拍了兩下緊閉的大門。
‘嘩啦啦’一陣鐵鏈響後,大門‘吱喲’一聲從那邊打開了。
一個身着青衣的侍衛探出頭來,見到是柳纖雪後抱拳行了禮,聲音洪亮的問道,“大小姐,您有事?”
“沒事。”柳纖雪指了指行到天空正中的豔陽,柔聲道,“今日熱得厲害,我讓胭脂煮了涼茶,一會下了值記得去喝。”
那侍衛躬身道了謝,将門關上後又‘嘩啦啦’的上了鎖。從始至終,都沒再瞧別人一眼。
“他叫柳青,同我爹上過戰場,功夫十分了得。他的命是我爹從死人堆裏揀回來的,回京後自願留在我爹身邊當了護身侍衛。”柳纖雪拉着木婉薇邊走邊道,“我爹同柳青說了,守住這個門,不許叔父和祖父祖母踏出一步,不然軍法處置。反正,吃穿不愁,沒虧待到他們就是了……”
木婉薇聽得膛目結舌,弟弟也就罷了,鎮國公居然能把自己的老子娘也關起來,就和關押犯人一樣。
難怪,柳府會這般冷清了。
結巴了半天後,木婉薇在柳纖雪的注視下讪讪一笑,“那什麽,舅父分家的方式挺特別。”
京城中的大戶人家分家,哪個不是要清算了田産莊鋪,再由族中有威望的老者主持平分?哪有如鎮國公這樣的,竟是直接砌一道牆,就算把家分了。
“這,已經是我爹能想到的最直接的方法了。”柳纖雪爽聲大笑,道,“當時他在氣頭上,沒将叔父直接攆出去已經是顧及了兄弟情宜了。如我二爺爺,這十年來也是做了不少惡事。我爹知道後直接給扔到刑部大牢去了。不過,我爹倒也沒想過占了他們一分一毫的銀財。看到那邊兒了嗎?”柳纖雪拉着木婉薇上了花園中的一塊巨石,指着遠處的某一點道,“那是皇上明旨賜下來的鎮國公府,如今正命人整理着呢。估計過不了多久我們就要搬到那裏了。到那時,這處老宅,就全給了叔父,那些田産莊鋪,将占了別人的還給別人後,也都給了叔父。”
木婉薇眯着眼往遠處看,只看到黃的瓦,綠得樹,藍得天,根本分不清哪裏才是柳纖雪所說的鎮國公府。
不過她還是贊嘆了句,“好像,很大哎。”
“自是大了。”柳纖雪雙手一背,潔白如玉的小臉上露出一絲自豪,“那是當今皇上當皇子時的舊居。”
将自己的舊居賞給有功之臣,是北元皇帝慣用的作法。就如前陳國公府被收的那座老宅,二百年來只敢小修不敢大建,可別的望族在提起時都要連聲稱頌,滿心豔羨。
這是皇家賞下來的臉面,多少銀兩都換不來。
木婉薇懵懂的點頭,只聽不問。柳纖雪所說的東西,是她完全不了解的另一個世界。
柳纖雪愛死了木婉薇這傻呼呼的樣子,捏了她的小臉蛋說,“你怎麽這麽可愛啊,哈哈。”
木婉薇在柳府住到了十日頭上,正是柳纖靈八歲生辰,這也是當初鎮國公夫婦留下木婉薇的理由。
別人家的姑娘過生辰,都只是在內宅裏擺了席面,或是同家人自樂,或是請了相熟的小姐妹一起慶祝。偏鎮國公府的不同,鎮國公,竟然要親自帶四個小姐妹上街去玩。
對于這個決定,在邊關野慣了的柳纖雪和柳纖靈自是舉手歡呼。木婉薇則弱弱的問了句,“女子,能,能上街嗎?”
“女子不能上街?”鎮國公雙手插腰,笑聲震耳欲聾,“女子不能上街,那街上那些挽了發髻穿着裙子的是什麽?”
木婉薇自是知道街上有不少婦人,甚至還有做買賣的。只是大戶人家的女兒規矩多,平日裏跟了長輩去廟裏上個香都是奢求,更不要說是同男子一般去街上玩了。
鎮國公似是知道木婉薇心中所慮,大笑道,“你不要怕,若你祖父和父親怪罪于你,你只管說是舅父帶了你去的,讓他們來同舅父說理!”
見木婉薇水汪汪的大睛滴溜溜的亂轉,鎮國公又添了句,“在北街上,有一家傳承了上百年的清玉齋,那裏的凝露糕是你母親最愛吃的。”
木婉薇終是徹底心動了,舉起白嫩嫩的小手歡呼了起來。
第 47 章 糖人
第 47 章 糖人
鎮國公在年少時就是出了名的不守規矩,當年都能帶着柳氏去喝花灑了,又豈會在意帶着幾個小丫頭上街溜達溜達?
簡單用過早飯,鎮國公帶着幾個人出發了。沒打鎮國公的旗號,只帶了二十名身着家丁服飾的侍衛。
總之,一切從簡,從外表來看,只當這只隊伍是哪個商賈之家,絕對不會聯系到是在朝堂中跺一腳顫三顫的平遠大将軍。
鎮國公帶着兩個兒子騎馬,四個叽叽喳喳興奮的安靜不下來的少女則同鎮國公夫人坐在了寬敞明亮的馬車內。
馬車的車窗上蒙了粉綠兩層薄紗,從裏面能清楚的看到外面的景物,從外面只能看到裏面幾個淡淡的人影。
四個小姑娘坐在馬車裏,透過車窗往外看,興奮的對那些沒見過的東西指指點點,全無了大家閨秀的模樣。
當路過一個賣糖人的攤子時,柳纖靈指着那大叫道,“姐姐,你們快看,那東西好漂亮!”
柳景盛聽見了,馬上下馬買了四枝送到了馬車上。
柳纖雪得了枝威風凜凜的老虎,柳纖靈拍着小手拿過了枝嫦娥奔月,木婉薇的是枝維妙維肖的蟠龍,木婉欣則将一只展翅欲飛的鳳凰拿在了手中。
柳纖雪将手中的大老虎拿着對着紗窗看,又遞過頭去看木婉薇的。突然指了那條龍問道,“你這龍,怎麽怪怪的?”
她将那只糖龍接過去細看,指着龍的尾巴道,“難怪,這只龍爪竟是和尾巴粘在了一起,看起來就像有三只龍爪一樣……”
鎮國公夫人聞言也傾過身去,看了後笑道,“這是故意的。天家的龍,是五爪的。親王和蕃王的龍,是四爪的。這些生意人為了避諱這些,故意将龍的後爪和尾巴粘在一起,讓它看起來似三非四……”
柳纖雪聽後大笑,“那豈不是不三不四?”說着,将糖人還給了木婉薇。
木婉薇卻沒去接,而是手急眼快将木婉欣放到唇邊去舔的糖鳳凰奪了下來。
她們坐在車上看得清楚,那做糖人的匠人又是捏又是揉的,手都未洗,攤子上用來沾糖刀的清水也是污兮兮的,這樣的東西,怎麽能吃到肚子裏去?
木婉欣嘴角下垂,亮瑩瑩的大眼浮上淚光,看着鎮國公夫人可憐兮兮的喚了句,“舅母,娘親欺負我……”
鎮國公夫人可是心疼了,忙将木婉欣抱到了懷中,同坐在外面的胭脂道,“胭脂,和老爺說行快點,先去清玉齋。”
胭脂聲音幹脆的應了聲,跳下行速不快的馬車,小步跑到前面去傳話了。
須臾,馬車拐了個彎離開繁華街道,急行了起來。
柳纖雪和柳纖靈是在邊關長大的,她們經常背着鎮國公夫人,哄了鎮國公教她們騎馬。
此時見自己的老子兄弟都在外面策馬疾馳,她們兩個不勉有些心癢。
可将柳景盛叫到了馬車外後,左磨右磨就是不能如願。
柳景盛今年十七,前七年是同鎮國公夫婦在一起的,後十年卻被皇令留在了京城,由柳家二老帶大。
因此,同柳纖雪姐弟三相比,他身上少了幾分灑脫多了幾分迂腐。
讓這四個小姐妹坐着這般只垂了紗簾的馬車上街,已是挑戰了他的心理極限,就更不要說是同意柳纖雪姐妹騎馬了。
最後,還是鎮國公同意了。命侍衛牽了馬,讓柳纖雪和柳纖靈同坐一匹慢慢騎。
木婉薇看得眼熱,她也想騎馬可卻不會。再加上木婉欣怕馬,一聽木婉薇要騎馬馬上淚水漣漣,抱着她的腰身不放手。
無奈,木婉薇只好擁着幼妹,眼饞的看柳纖雪和柳纖靈在外面回頭對自己做鬼臉顯擺。
不過也只是一會,眼瞅着隊伍行至繁華的北街,她們都乖乖的坐回到馬車裏了。
鎮國公夫人興致也是頗高,一邊給小女兒擦汗,一邊寬慰木婉薇,“薇兒,你若是想學騎馬,打明閑了,讓你舅父帶你去郊外……”
“我不敢,”木婉薇輕輕搖頭,“那馬看着就吓人……”
娘幾兒個正說着話,馬車突然一晃,停了。
鎮國公夫人透過紗簾向外看,見還沒到地兒,便提高了聲音問道,“柳青,怎麽停了?”
片刻,柳青來了,對鎮國公夫人抱拳道,“夫人,主街上有一支隊伍正在經過,咱們的車出不去,老爺說等等,讓他們過去了咱們再出去也不遲。”
鎮國公夫人看了眼木婉欣,點點頭将紗簾放下了。
木婉欣此刻正同柳纖靈玩的高興,那只煻鳳凰被插在了窗柩上,光線一晃,似真要展翅飛走了一般。
距馬車前方十丈遠的地方,鎮國公騎在一匹棗紅大馬上,看着前方行過的一支隊伍緊鎖眉頭。
那隊伍很是特別,竟是由數不清的和尚組成。全是和尚也倒罷了,只是那隊伍的最前方,有八個金剛打扮模樣的外土和尚擡了一頂裝飾華麗的蓮花轎。蓮花轎上面坐了一位裸露了雙肩,妝扮妖嬈的女人。那女人皮膚白皙晶瑩,鼻梁高頂,眉毛濃而黑,嘴唇飽滿紅豔,挽着中土不常見的發髻,簪滿了金飾。身上披着一層泛了金光的紅色薄紗,如一位異域新娘一般。
女人在蓮花轎上盤腿而坐,雙手承觀音普渡式,雙眸微眯,嘴唇輕動,正在頌經。
在這頂蓮花橋的前後,還有三頂小些的蓮花轎,上面亦是坐了用薄紗遮了面孔,卻能清楚看到五觀的美麗異族少女。同前面那女人不同的是,她們只是跪坐,雙手在胸前合實,一臉虔誠。
這些和尚,一邊護着這四頂轎辇緩緩而行,一邊口頌《佛母大孔雀明王經》。所經之處,皆是佛音。
柳景盛不敢直視,勒了馬的缰繩,用袖子遮着眼,臉帶羞紅的道了句,“這是哪裏的僧人,竟是如此傷風敗俗。”
柳景瀚不以為然,晃着馬鞭笑道,“大哥,在邊關時經常能看到裸着雙腿的異族少女,那是她們國度的風俗。你沒見那為首的女人和上前拿着摩輪唱經的和尚都是異族模樣嗎?許這就是他們那裏的習慣罷了。”
“蠻族!蠻族!”柳景盛連連搖頭,“真是不知羞恥,不知羞恥。”
柳景瀚朝頭上的青天翻了個白眼,勒了馬缰來到鎮國公旁邊,問道,“爹,你怎麽看?”
“這裏不是邊關,我能怎麽看?”鎮國公彎下腰輕拍柳青的肩膀,道,“柳青,去打聽打聽。”
柳青得令,身子一竄出了小巷,隐到了沿路圍觀的人群中。
待到那特別的隊伍行遠,柳青回來了,對鎮國公道,“回老爺的話,屬下已是打聽到了。這一行僧人是從身毒國來的高僧,他們用蓮花轎所擡的,是他們密宗裏地位崇高的明妃。”
第 48 章 念想
第 48 章 念想
身毒國,位于西方,是佛教的發源地。同北元之間,隔了崇山峻嶺的烏思藏,以極高入天際的天子障。
身毒國的塑身金鋼同明妃親自到北元來傳教,弘揚佛法,自是受到北元佛教信徒的愛戴。
雖然隊伍已經行了過去,可那些在跪在街邊圍觀的信男善女,依舊是口頌佛經,滿面虔誠。
剛從小巷裏出來鎮國公一行人,成了整條街上最為突兀的存在。
在這種怪異的氣氛下,一家人自是再沒心情閑逛下去了。
匆匆到清玉齋去買了凝露糕,再到京城中最大的繡樓錦繡莊給幾位姑娘量了身材,定制了秋冬兩季的衣裳後,鎮國公讓柳青護送了鎮國公夫人以極四位姑娘回柳府,自己則帶了長子柳景盛匆匆離去。
回了柳府,娘兒幾個的話題不是金銀首飾,绫羅綢緞,甚至不是糖人和凝露糕,只在隔了紗簾遠遠看見的那群異國和尚身上打轉。
木婉薇身為修道之人,自是不能參與這樣的話題。她只安靜的用茶吃糕點,一邊聽鎮國公夫人同柳氏姐妹雜七雜八的說,一邊體會她母親曾經最為喜愛的糕點。
微甜,帶了一股子松樹香,淡淡的,很好聞。糕體細膩,和了唾液一抿就化,一點也不沾嗓子。
的确是上等的糕點。
只是,用慣了宮中糕點的木婉薇,并沒覺得這有什麽特殊之處。
可她還是吃了四五塊,将小嘴塞得滿滿的,幻想,十五年前,柳氏就是坐在她這個位置上,一甜幸福的吃着凝露糕。
此時,鎮國公夫人同柳纖雪的話題已經談到要去異國和尚所落角的大普度寺去上香。
上香為假,主要目的是還是想看看那四名美麗動人的明妃。
據柳青所打聽回來的消息稱,那四名明妃中,最為尊貴的是最前面那個,被尊稱為佛母。
佛母,是開壇講佛的,只是因為才到北元,還沒定下開壇的确切日子。
聊到高興之處,鎮國公夫人已是吩咐了胭脂去打聽佛母開壇到底定到了何日,又要填多少香油才能得幸進去。
回頭間見木婉薇走了神,鎮國公夫人輕捏了木婉薇的小臉蛋,笑道,“你舅母我不是什麽吃齋念佛的人,想去,無非是看看熱鬧長長眼界。等打聽了佛母哪日開壇,我帶了你們小姐兒幾個一起去